漳兴三年, 正月,昌河州。
只听眼前差役书吏们对流放过来的犯人道。
“开荒。”
“听着就是个极辛苦的差事。”
“可这片土地的每一块田地,都是开荒开出来的。”
“所以你们一定能行的。”
曹家众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不止曹家,还有因为矿产案被牵连的各家老小, 全都面带菜色。
不过这会也看不出来。
因为从去年开始, 下狱,流放一两千里地, 让原本锦衣玉食的各位世家子弟,早就瘦得不成人形。
身体稍微弱一点的, 也早就死在路上。
能走过来的犯官家眷,什么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本以为终于走到地方,能让大家松口气,可看着茫茫雪原,所有人心里那口气,差点没提起来。
流放到这里, 实在让人绝望, 让人恨不得立刻去死。
当然, 真让他们去死,那也舍不得。
不然不会走到目的地了。
想死的人, 早就真死了, 绝对不会留到现在。
“已经过了正月十五, 雪怎么还这样厚。”只听一个人开口道。
“这里是昌河州, 你们要习惯此地的气候。”
接收犯人的差役们道:“这里就是你们的住处, 无令不得走远,附近都有看守,想要逃走, 格杀勿论!”
旁边书吏点着人名,开口道:“纪大人心善,允你们一家子住一起,想要住到一块的过来登记。”
“以后这就是你们家了,歇了偷懒的心思,好好种田,好好改造,说不定会有赦免的机会。”
赦免的机会?
眼前的三百多犯人以及犯人家眷抬起头。
真的会有吗。
等会。
纪大人?
曹家等人,听到姓纪的,一阵胆寒啊。
也不知道眼前书吏是不是故意,还笑道:“是啊,纪楚纪大人,这是我们的知州!”
纪楚,纪大人。
这是在开玩笑?!
流放的曹家人没有消息来源,他们压根不知道纪楚来了昌河州当知州啊。
这一批曹家人,既有京城长房的,也有原化州二房的。
去年发生了什么,他们可太清楚。
兜兜转转,又到了他手里。
这是老天要亡他们啊!
倒是有人说句公道话:“纪楚不是个记仇的,只要好好做事,说不定真有赦免的可能。”
说话这人,立刻被同族瞪了。
但不等他们多话,就见那书吏上下打量说话的人,开口道:“看你这模样,读过书?”
“读过。”这人赶紧答道。
他本来都要考秀才了,家族覆灭,自己肯定也跟着完蛋。
可恨他不过是个旁支,也受此牵连。
“那你来同我一起登记。”书吏随口一说,就让帮纪大人说话的人得了好处。
其他人立刻看过来。
他们也识字啊,他们也可以帮忙!
但此事的关键,不是会不会读写,是对纪大人的态度。
只这一件事,就让这些三百多犯人明白道理,绝口不敢说纪大人一个字的不好。
而站出来的曹家曹垚则欣喜若狂。
能帮书吏做事,日子肯定会比其他人好过一些!
在昌河州差役书吏,以及曹垚几个知情识趣之人的协助下,三百多犯人很快安顿好。
极为简陋的房屋,只能凑在一起取暖,柴火肯定是没有的,想要什么,只能依靠自己。
好在这流放路上,都是这般过来的,大家沉默安静地做事。
最后再看看茫茫雪原。
在这里开荒,他们真的能活到被赦免那一天吗?
此刻的州城衙门,纪楚颇有些头疼。
他知道这地方地广人稀,想要种棉就要开荒。
却也没想到,这里的官田,基本处于荒芜的状态。
怪不得年前晁同知会特意提醒。
户司主事尴尬道:“没办法,咱们这人太少了,官田实在没人种。”
纪楚揉揉手腕,关节上的红肿被膏药遮了下去。
从年前到现在,各种文书跟方案处理了不少,忽略了这地方的寒冷。
就连纪楚指关节都有些冻伤。
好在春天马上来了,想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漳兴三年,正月十八。
昌河州寒冷依旧。
开荒都要再推迟一段时日。
纪楚点头道:“那就再等等,让流放过来的犯人先整顿整顿。”
户司主事立刻继续禀告。
这三百人全都派在官田上开荒,等到清明种麦,一个半月的时间,差不多可以开出一千二百亩地。
除了预留出来的二百亩棉花地之外,其他六百亩都种曲夏州来的良种。
可以说,他们这里的官田,都不是为了盈利。
只是为了培育种子。
等到明年分发给下面百姓。
所以这一千二百亩的田地非常重要。
温书吏负责一千亩麦田。
白夫子则负责二百亩的棉花地。
这些安排都没什么问题。
不过纪楚忍不住道:“三百人,一个半月,一千二百亩地?”
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户司主事还以为纪大人嫌弃这样的速度太慢,主动解释:“虽说三人一天能开一亩地,可这几百人的伙食也要他们自己负责,所以不能按照最定格的算。”
意思就是,这都是他计算好的,实在不能再多了。
“要么,定个一千八百亩?让他们日夜兼程,应该可行。”
纪楚笑了笑,摇头道:“算了,一千二百亩吧。”
户司主事连连答应,还说已经派人去接曲夏州的麦种,所以官田种植不会有问题。
纪楚夸了句不错,让那个户司主事格外高兴。
纪大人夸他!
纪大人夸他!
其他各司主事一一汇报情况,基本没什么问题,大家都知道,今年的昌河州,开荒为第一要务。
唯独工司主事上前,主动道:“大人,下官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纪楚听到这话就头疼,直言:“在咱们这,有什么说什么即可。”
工司主事立刻道:“回大人,下官要说的,是水泥作坊。”
水泥作坊。
平临国其他地方,基本已经铺开了。
毕竟是去年年初的消息,各地不少水泥作坊,已经开始稳步运营了。
倒是他们昌河州还未开始。
纪楚对此早有想法,甚至早就想办了。
可他指了指昌河州的账本。
没办法,这里实在没钱。
不仅没钱,也没人。
无论哪里,都抽调不出人手。
其他的地方是缺地,他们这里是缺人啊。
之前的刘知州没有第一时间办水泥作坊,也是这个原因。
穷。
真接手这里之后,才知道这里到底有多穷。
工司主事颇有些失望,纪楚就当没看到,他这会也变不出银子啊。
等其他人离开。
纪楚跟李师爷算了算账册上的银钱。
开荒虽然不用工钱,甚至不用管吃喝,但工具还是要买的。
还有给曲夏州的麦种钱。
以及各地官吏们的俸禄。
再加上水泥作坊迟早要建。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纪楚忍不住叹口气。
要说一地之长,他不是没当过。
但一个安丘县能有几个官吏,稍微赚点银钱,就够县衙吃喝的了。
可整个昌河州,情况还是不同。
也就广宁卫暂时不用管,那里的花销都由朝廷供给。
其他十二个县,还有州城本身的花费,就要靠他们自己的账目银钱。
说起来,他所在的地方,已经很久都没为银钱担忧过。
来到昌河州,颇有些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觉。
不管怎么样。
开荒,还是要开的。
这件事不能耽搁。
只是方才工司主事一说水泥作坊,就勾起纪知州的“伤心事”。
怪不得之前跟曲夏州知州提修路,要数科官署,长官们都颇为无奈。
不是他们不想给,实在是花费太大。
当下属的时候,觉得上司扣扣搜搜,自己当上司之后,也是这样啊。
“还是抠门一点吧。”纪楚叹口气,“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纪楚心里倒是有赚钱的法子。
但每一种方法,都需要人手。
而这里最缺的,就是人。
想要吸引更多人过来定居的方法,只有一个。
赶紧把棉花种成!
只要棉花成了。
这里的大片土地,自然而然会吸引更多人过来的!
李师爷也挠头。
估计谁也没想到,昌河州发展的最大问题,是缺人吧?
这话要是说给“人满为患”的中原一带,估计还觉得稀奇。
从来只听说过人缺地的。
可没听过地缺人。
什么?
这里太冷。
那没人不是很正常的吗?
所以话题又回到原点。
种棉花吧。
只有把棉花种成了,才能吸引更多人过来。
纪楚这么想的,同时也是这样做的。
而棉花的消息,也传到昌河州各县。
县里已经通知到了,各村抽调出最后种田的五个人,赶在四月初五左右,前往州城的官田。
一起伺候那二百亩棉花地。
如果放在其他时候,这种抽调,大家肯定避之不及。
因为本地农忙都赶在年初。
三月初七种麦子。
三月二十种高粱黄豆。
各家庄稼刚忙完,就要派人出去继续种地?
大家很闲吗?
官府让他们干活给钱吗?
不给钱凭什么去啊。
放在内地,百姓们肯定不敢多说。
又或者因为没有田地,早就主动去做佃农。
谁让内里不缺人。
可这里完全不同。
地多人少,跟人少地多,完全是不同的情况。
只是这种情况下。
种棉花田,又是个例外。
谁去帮忙种棉花,谁就能学会这本事。
等到棉花收获分棉籽,他家就能先种。
这种情况下。
别说不给钱让他们去帮忙。
就算要先交报名费,才能做工,他们都会抢着去。
就在大家为名额抢破头的时候,其中两个县极为不同。
他们这两个县,每县多了二十个名额!
都是他们县令冒着风雪,帮他们抢过来的!
一时间,这两县令的名声立刻与众不同,十里八乡听到这话,都要夸一句他们是好官。
这件事也被杜通判如实记录下来。
杜通判被纪知州点过之后,跟晁同知的关系自然而然疏远了些,同时也履行自己的职责。
不能因为这地方偏远,自己就松懈了啊。
各地官吏的考核,他都会记录在案的。
去年就算了。
今年各位官员的考核,他跟吏司都会如实查验的。
那两个县令自然不怕。
他们一听到消息,就跟着纪大人看棉花,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故而选拔种棉人选这件事,他们两个最是上心。
俗话说,上有所好下有所想。
纪大人喜欢看政绩,喜欢看实事,那他们照办即可。
其实这世上,办实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反正如今这情况,事情不算难办。
别的县还在想塞自己的亲朋好友,只有他们两个县,在认认真真选拔人才。
一,种田好手,勤劳。
二,善于学习。
三,体力还要跟得上。
总之一定要善种田,还要勤奋。
什么衙门官吏的亲戚,都直接给筛下去。
要选,就选最合适的人。
这让原本家境普通的农户立刻高兴起来。
本来以为要靠关系,才能得到学习种棉的机会。
现在告诉他们,一切都依靠公平,那就更好了啊。
再者,还因为教大家种棉的夫子是年轻女子,不少厉害的农妇同样有了平等的机会。
这两个县几乎起了带头作用。
其他各个县的县令见此,只能跟着做。
人家都已经多了二十个名额,送去的人又厉害,他们这边则选一群关系户,到时候哪里种棉花厉害,岂不是一清二楚?
什么?官吏关系不好处理?
处理什么啊。
他们只是县令,在这里攒够政绩就能离开,管你这些干什么。
有本事你往上面告?
纪大人理你们算我输。
他们可是秉公办事的,若是让纪大人知道了,还要夸他们呢。
那杜通判更要给他们记上一笔政绩!
就算有些县令懒得管事,这时候也不好太偷懒,那就显得太突出了。
随着春天到来,整个昌河州全都活跃起来。
冰雪消融,山林苏醒。
这块土地上的百姓们,也开始今年的农忙。
为了更好地生活,他们会努力的!
州城郊外的官田上,则是另一幅景象。
流放的犯人们,穿着破烂的衣裳在荒地上干活。
先要蹲下来,把土地上留下来的草根,以及即将发芽的杂草全都拔出来。
然后是清理土里的大小石子,遇到结块的土地还要拿来锄头敲碎。
之后才能大面积地翻耕土地,如果干活老实,可以借来耕牛帮助,如果平时干活偷懒,就只能靠自己了。
天知道,他们这些人在家中时,别说农活了,就算种个花,都有园丁帮忙。
无论男女老幼,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
温书吏听着他们抱怨,还笑眯眯道:“是吗?那你们流放几千里,是怎么走过来的?”
“即使当时手不能提,如今也锻炼出来了吧。”
本来抱怨的人立刻闭嘴了。
再看看温书吏笑眯眯的,下意识想到纪楚。
听曹家的人说,那纪楚就是笑眯眯的,把曹家为首的四家全都整死了。
这里大半流放犯人,都是他的“杰作”。
而这位温书吏,正是纪大人心腹。
多说一个字,那就死无葬身之地!
温书吏看着他们惧怕的表情,只好耸耸肩。
他们这没那么吓人。
大家好好干活,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曹垚,看好他们,今日干了多少活,都要记录清楚。”温书吏直接道。
那曹垚立刻答应。
他肯定会看好众人的!
虽然他也要开荒种地,但凭借给书吏们帮忙的机会,他还给家人争取到单独的房屋,甚至给姐姐家的孩子争取到五天一个鸡蛋。
放在以前的曹家,这些肯定不算什么。
可如今不同了。
如今流放在昌河州,这些东西,都要靠自己争取。
靠着他最初的乖觉,自家这一房,甚至是整个曹家过得最好的,让不少同族都嫉妒。
有了曹垚这个例子,还有他看着,大家只好赶紧干活。
以前的日子再好,也是梦中幻影,只有好好干活,才能过得好一些。
若是告诉去年的自己,如今他们都会锄地,都会开荒,接下来还要种麦子的话,估计很多人都不信吧?
可身份转换,让他们不得不信。
原来种地是这个感觉,原来每一寸土地都需要翻耕。
原来种地是这么难的事。
这让曹垚想到他们家的佃农。
那些佃农们,总是愁眉苦脸的,好像全天下都欠了他们一样。
稍微靠近,就能闻到他们身上的汗臭味,所以他们读书的时候,都躲得远远的。
有些家中子弟,还嘲笑庄户上的孩子们大字不识,更笑话他们只知道种地,晒得皮肤都是黑的。
只有自己干了农活才知道。
有汗臭,不是佃农们不干净。
是干了这么累的农活之后,根本没力气了。
如果有人躲着他们走,他们也没力气说什么,脸上只有麻木。
大字不识?
那更是好笑了。
曹垚之前觉得,自己在曹家没受什么好处,为什么抄家会有他们旁支。
事实上,能在族学读书,就是恩惠。
不是佃户们不想认字,也不是他们的孩子不想读书,是真的没有钱,没有精力。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佃农们愁眉苦脸。
好像天下欠了他们一样。
事实上,好像确实欠了。
因为一想到自己开荒的田地,自己种下的粮食,自己辛辛苦苦劳动的成果,要分给主人家一大半,任谁都笑不出来。
曹垚现在开荒的田地就是如此。
这是官田,是官府的土地,无论上面收成如何,都跟他们无关。
这种情况下,是不是可以偷懒?
不可以。
因为偷懒的话,他们更没有粮食吃。
明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其他人作嫁衣裳。
可不得不去,不得不耗费体力健康去劳作。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尤其是曹垚这种读过书的人。
不仅是体力上的痛苦,精神上同样被折磨。
所以,他们曹家的佃农们几代人,过的都是这般日子?
曹垚根本不敢想,他只能埋头干活,只能去锄地,去挣今天的吃食。
因为越想下去,越没有盼头。
到了这会,他已经不敢说自己完全无辜,更不敢说曹家是冤枉的。
曹家吃的民脂民膏,就是这样无数佃农的血肉堆积起来。
有这样意识的人,不止曹垚一个,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愧疚。
更多人则是骂骂咧咧,把这些事都怪到纪楚的头上。
但当初的佃农也是这么骂他们,也是这么恨他们,却无能为力一样。
如今无能为力的人,成了他们。
除了恨之外,也没有别的方法。
时间一长,估计连怨恨的想法都没有了,只想吃饱饭,穿上衣服,有个相对舒适的住处。
这对他们来说,就已经足够。
只是,这样毫无希望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或者想曹垚那般?说不定还有希望?
他们也识字啊,他们甚至还会教书,他们中间的女人还会女红,是不是也有作用。
不到一个月时间,这些流放犯人的傲气全无,比他们看不起的佃农还要毫无希望。
作为原化州本地人,纪楚跟李师爷肯定会把这些“趣闻”告诉家里,想来在家乡也是一桩趣谈?
纪楚还收到一张女儿绵绵的画像。
是乐薇学着画的,不到一岁的小孩,正是好玩的时候。
而且按照纪楚说的教养,不用早早学会走路,不用急着说话,鸡蛋,肉,都不能缺少。
也不用拘束性子,更不用管女孩子应该怎么样不应该怎么样,养得天真活泼,自然可爱最好。
乐薇信里写的事无巨细,说孩子不算淘气,就是倔得厉害,认准的事谁也不能改。
这脾气像谁?
纪楚默默不说话。
等孩子再大一些,就能过来了。
可他也不舍得妻女长途奔波,总是左右为难,这对纪楚来说,可是很少见的。
曲夏州那边的工业作坊园倒是说,他们设计出一款更加平稳的马车,估计就要量产了。
如果搭配上水泥路的话,行走起来一点也不颠簸。
攒攒钱,买这个?
纪楚看完信件,回信的时候提了另一个家人在意的事。
“振儿的婚事不用担心,估计好事将近了。”
这可不是纪楚瞎说,而是有道理的。
事情要从白婆婆的孙女白姑娘说起。
白婵婵从记事起,家里就是吃不饱的。
她只觉得那些日子浑浑噩噩,好像永远都记不起来了一样。
但实际上,她记得很清楚。
她记得爹娘叔婶给地主家当佃农那会,几乎日日都被人欺负。
自家仅有的那点田地,大部分粮食也都交了税。
那时候,每天都很饿,特别饿。
饿到喝凉水。
不过她的奶奶,人称白婆婆的奶奶,会冷着脸给她留个饼子。
刚开始那会,白婵婵饿得很了,直接狼吞虎咽吃下去。
可渐渐发现,这是奶奶的饭,奶奶不吃东西,把每天的饭留给她。
爹娘知道以后,气得想打她,还是叔婶拦下来,奶奶更不允许他们打。
那个冷天真的很冷,冷到让人发抖。
奶奶依旧给她留食物,可她知道奶奶也饿,他们全家都饿,她不能吃。
那时候,白婵婵最大的心愿,就是吃饱饭。
不对,也不想当佃户了。
她想自己种地,自己种麦子。
反正有自己的土地最好。
听说隔壁安丘县的亲戚,就有自己的土地了。
他们什么时候也能有啊。
直到风雪天气,她家破旧的房门被敲响,门口是个很魁梧的大哥哥,大哥哥皱着眉,让身边人说话。
那人好像是县里的当差的官兵,对他们说:“你们家有老人吗?新来的县令好心,腾出十几间精舍给你们住。”
“快收拾东西跟我们走。”
“这就是新县令的侄儿纪振,振儿哥!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