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漳兴三年, 正月,昌河州。

只听眼前差役书吏们对流放过来的犯人道。

“开荒。”

“听着就是个极辛苦的差事。”

“可这片土地的每一块田地,都是开荒开出来的。”

“所以你们一定能行的。”

曹家众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不止曹家,还有因为矿产案被牵连的各家老小, 全都面带菜色。

不过这会也看不出来。

因为从去年开始, 下狱,流放一两千里地, 让原本锦衣玉食的各位世家子弟,早就瘦得不成人形。

身体稍微弱一点的, 也早就死在路上。

能走过来的犯官家眷,什么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本以为终于走到地方,能让大家松口气,可看着茫茫雪原,所有人心里那口气,差点没提起来。

流放到这里, 实在让人绝望, 让人恨不得立刻去死。

当然, 真让他们去死,那也舍不得。

不然不会走到目的地了。

想死的人, 早就真死了, 绝对不会留到现在。

“已经过了正月十五, 雪怎么还这样厚。”只听一个人开口道。

“这里是昌河州, 你们要习惯此地的气候。”

接收犯人的差役们道:“这里就是你们的住处, 无令不得走远,附近都有看守,想要逃走, 格杀勿论!”

旁边书吏点着人名,开口道:“纪大人心善,允你们一家子住一起,想要住到一块的过来登记。”

“以后这就是你们家了,歇了偷懒的心思,好好种田,好好改造,说不定会有赦免的机会。”

赦免的机会?

眼前的三百多犯人以及犯人家眷抬起头。

真的会有吗。

等会。

纪大人?

曹家等人,听到姓纪的,一阵胆寒啊。

也不知道眼前书吏是不是故意,还笑道:“是啊,纪楚纪大人,这是我们的知州!”

纪楚,纪大人。

这是在开玩笑?!

流放的曹家人没有消息来源,他们压根不知道纪楚来了昌河州当知州啊。

这一批曹家人,既有京城长房的,也有原化州二房的。

去年发生了什么,他们可太清楚。

兜兜转转,又到了他手里。

这是老天要亡他们啊!

倒是有人说句公道话:“纪楚不是个记仇的,只要好好做事,说不定真有赦免的可能。”

说话这人,立刻被同族瞪了。

但不等他们多话,就见那书吏上下打量说话的人,开口道:“看你这模样,读过书?”

“读过。”这人赶紧答道。

他本来都要考秀才了,家族覆灭,自己肯定也跟着完蛋。

可恨他不过是个旁支,也受此牵连。

“那你来同我一起登记。”书吏随口一说,就让帮纪大人说话的人得了好处。

其他人立刻看过来。

他们也识字啊,他们也可以帮忙!

但此事的关键,不是会不会读写,是对纪大人的态度。

只这一件事,就让这些三百多犯人明白道理,绝口不敢说纪大人一个字的不好。

而站出来的曹家曹垚则欣喜若狂。

能帮书吏做事,日子肯定会比其他人好过一些!

在昌河州差役书吏,以及曹垚几个知情识趣之人的协助下,三百多犯人很快安顿好。

极为简陋的房屋,只能凑在一起取暖,柴火肯定是没有的,想要什么,只能依靠自己。

好在这流放路上,都是这般过来的,大家沉默安静地做事。

最后再看看茫茫雪原。

在这里开荒,他们真的能活到被赦免那一天吗?

此刻的州城衙门,纪楚颇有些头疼。

他知道这地方地广人稀,想要种棉就要开荒。

却也没想到,这里的官田,基本处于荒芜的状态。

怪不得年前晁同知会特意提醒。

户司主事尴尬道:“没办法,咱们这人太少了,官田实在没人种。”

纪楚揉揉手腕,关节上的红肿被膏药遮了下去。

从年前到现在,各种文书跟方案处理了不少,忽略了这地方的寒冷。

就连纪楚指关节都有些冻伤。

好在春天马上来了,想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漳兴三年,正月十八。

昌河州寒冷依旧。

开荒都要再推迟一段时日。

纪楚点头道:“那就再等等,让流放过来的犯人先整顿整顿。”

户司主事立刻继续禀告。

这三百人全都派在官田上开荒,等到清明种麦,一个半月的时间,差不多可以开出一千二百亩地。

除了预留出来的二百亩棉花地之外,其他六百亩都种曲夏州来的良种。

可以说,他们这里的官田,都不是为了盈利。

只是为了培育种子。

等到明年分发给下面百姓。

所以这一千二百亩的田地非常重要。

温书吏负责一千亩麦田。

白夫子则负责二百亩的棉花地。

这些安排都没什么问题。

不过纪楚忍不住道:“三百人,一个半月,一千二百亩地?”

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户司主事还以为纪大人嫌弃这样的速度太慢,主动解释:“虽说三人一天能开一亩地,可这几百人的伙食也要他们自己负责,所以不能按照最定格的算。”

意思就是,这都是他计算好的,实在不能再多了。

“要么,定个一千八百亩?让他们日夜兼程,应该可行。”

纪楚笑了笑,摇头道:“算了,一千二百亩吧。”

户司主事连连答应,还说已经派人去接曲夏州的麦种,所以官田种植不会有问题。

纪楚夸了句不错,让那个户司主事格外高兴。

纪大人夸他!

纪大人夸他!

其他各司主事一一汇报情况,基本没什么问题,大家都知道,今年的昌河州,开荒为第一要务。

唯独工司主事上前,主动道:“大人,下官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纪楚听到这话就头疼,直言:“在咱们这,有什么说什么即可。”

工司主事立刻道:“回大人,下官要说的,是水泥作坊。”

水泥作坊。

平临国其他地方,基本已经铺开了。

毕竟是去年年初的消息,各地不少水泥作坊,已经开始稳步运营了。

倒是他们昌河州还未开始。

纪楚对此早有想法,甚至早就想办了。

可他指了指昌河州的账本。

没办法,这里实在没钱。

不仅没钱,也没人。

无论哪里,都抽调不出人手。

其他的地方是缺地,他们这里是缺人啊。

之前的刘知州没有第一时间办水泥作坊,也是这个原因。

穷。

真接手这里之后,才知道这里到底有多穷。

工司主事颇有些失望,纪楚就当没看到,他这会也变不出银子啊。

等其他人离开。

纪楚跟李师爷算了算账册上的银钱。

开荒虽然不用工钱,甚至不用管吃喝,但工具还是要买的。

还有给曲夏州的麦种钱。

以及各地官吏们的俸禄。

再加上水泥作坊迟早要建。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纪楚忍不住叹口气。

要说一地之长,他不是没当过。

但一个安丘县能有几个官吏,稍微赚点银钱,就够县衙吃喝的了。

可整个昌河州,情况还是不同。

也就广宁卫暂时不用管,那里的花销都由朝廷供给。

其他十二个县,还有州城本身的花费,就要靠他们自己的账目银钱。

说起来,他所在的地方,已经很久都没为银钱担忧过。

来到昌河州,颇有些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觉。

不管怎么样。

开荒,还是要开的。

这件事不能耽搁。

只是方才工司主事一说水泥作坊,就勾起纪知州的“伤心事”。

怪不得之前跟曲夏州知州提修路,要数科官署,长官们都颇为无奈。

不是他们不想给,实在是花费太大。

当下属的时候,觉得上司扣扣搜搜,自己当上司之后,也是这样啊。

“还是抠门一点吧。”纪楚叹口气,“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纪楚心里倒是有赚钱的法子。

但每一种方法,都需要人手。

而这里最缺的,就是人。

想要吸引更多人过来定居的方法,只有一个。

赶紧把棉花种成!

只要棉花成了。

这里的大片土地,自然而然会吸引更多人过来的!

李师爷也挠头。

估计谁也没想到,昌河州发展的最大问题,是缺人吧?

这话要是说给“人满为患”的中原一带,估计还觉得稀奇。

从来只听说过人缺地的。

可没听过地缺人。

什么?

这里太冷。

那没人不是很正常的吗?

所以话题又回到原点。

种棉花吧。

只有把棉花种成了,才能吸引更多人过来。

纪楚这么想的,同时也是这样做的。

而棉花的消息,也传到昌河州各县。

县里已经通知到了,各村抽调出最后种田的五个人,赶在四月初五左右,前往州城的官田。

一起伺候那二百亩棉花地。

如果放在其他时候,这种抽调,大家肯定避之不及。

因为本地农忙都赶在年初。

三月初七种麦子。

三月二十种高粱黄豆。

各家庄稼刚忙完,就要派人出去继续种地?

大家很闲吗?

官府让他们干活给钱吗?

不给钱凭什么去啊。

放在内地,百姓们肯定不敢多说。

又或者因为没有田地,早就主动去做佃农。

谁让内里不缺人。

可这里完全不同。

地多人少,跟人少地多,完全是不同的情况。

只是这种情况下。

种棉花田,又是个例外。

谁去帮忙种棉花,谁就能学会这本事。

等到棉花收获分棉籽,他家就能先种。

这种情况下。

别说不给钱让他们去帮忙。

就算要先交报名费,才能做工,他们都会抢着去。

就在大家为名额抢破头的时候,其中两个县极为不同。

他们这两个县,每县多了二十个名额!

都是他们县令冒着风雪,帮他们抢过来的!

一时间,这两县令的名声立刻与众不同,十里八乡听到这话,都要夸一句他们是好官。

这件事也被杜通判如实记录下来。

杜通判被纪知州点过之后,跟晁同知的关系自然而然疏远了些,同时也履行自己的职责。

不能因为这地方偏远,自己就松懈了啊。

各地官吏的考核,他都会记录在案的。

去年就算了。

今年各位官员的考核,他跟吏司都会如实查验的。

那两个县令自然不怕。

他们一听到消息,就跟着纪大人看棉花,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故而选拔种棉人选这件事,他们两个最是上心。

俗话说,上有所好下有所想。

纪大人喜欢看政绩,喜欢看实事,那他们照办即可。

其实这世上,办实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反正如今这情况,事情不算难办。

别的县还在想塞自己的亲朋好友,只有他们两个县,在认认真真选拔人才。

一,种田好手,勤劳。

二,善于学习。

三,体力还要跟得上。

总之一定要善种田,还要勤奋。

什么衙门官吏的亲戚,都直接给筛下去。

要选,就选最合适的人。

这让原本家境普通的农户立刻高兴起来。

本来以为要靠关系,才能得到学习种棉的机会。

现在告诉他们,一切都依靠公平,那就更好了啊。

再者,还因为教大家种棉的夫子是年轻女子,不少厉害的农妇同样有了平等的机会。

这两个县几乎起了带头作用。

其他各个县的县令见此,只能跟着做。

人家都已经多了二十个名额,送去的人又厉害,他们这边则选一群关系户,到时候哪里种棉花厉害,岂不是一清二楚?

什么?官吏关系不好处理?

处理什么啊。

他们只是县令,在这里攒够政绩就能离开,管你这些干什么。

有本事你往上面告?

纪大人理你们算我输。

他们可是秉公办事的,若是让纪大人知道了,还要夸他们呢。

那杜通判更要给他们记上一笔政绩!

就算有些县令懒得管事,这时候也不好太偷懒,那就显得太突出了。

随着春天到来,整个昌河州全都活跃起来。

冰雪消融,山林苏醒。

这块土地上的百姓们,也开始今年的农忙。

为了更好地生活,他们会努力的!

州城郊外的官田上,则是另一幅景象。

流放的犯人们,穿着破烂的衣裳在荒地上干活。

先要蹲下来,把土地上留下来的草根,以及即将发芽的杂草全都拔出来。

然后是清理土里的大小石子,遇到结块的土地还要拿来锄头敲碎。

之后才能大面积地翻耕土地,如果干活老实,可以借来耕牛帮助,如果平时干活偷懒,就只能靠自己了。

天知道,他们这些人在家中时,别说农活了,就算种个花,都有园丁帮忙。

无论男女老幼,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

温书吏听着他们抱怨,还笑眯眯道:“是吗?那你们流放几千里,是怎么走过来的?”

“即使当时手不能提,如今也锻炼出来了吧。”

本来抱怨的人立刻闭嘴了。

再看看温书吏笑眯眯的,下意识想到纪楚。

听曹家的人说,那纪楚就是笑眯眯的,把曹家为首的四家全都整死了。

这里大半流放犯人,都是他的“杰作”。

而这位温书吏,正是纪大人心腹。

多说一个字,那就死无葬身之地!

温书吏看着他们惧怕的表情,只好耸耸肩。

他们这没那么吓人。

大家好好干活,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曹垚,看好他们,今日干了多少活,都要记录清楚。”温书吏直接道。

那曹垚立刻答应。

他肯定会看好众人的!

虽然他也要开荒种地,但凭借给书吏们帮忙的机会,他还给家人争取到单独的房屋,甚至给姐姐家的孩子争取到五天一个鸡蛋。

放在以前的曹家,这些肯定不算什么。

可如今不同了。

如今流放在昌河州,这些东西,都要靠自己争取。

靠着他最初的乖觉,自家这一房,甚至是整个曹家过得最好的,让不少同族都嫉妒。

有了曹垚这个例子,还有他看着,大家只好赶紧干活。

以前的日子再好,也是梦中幻影,只有好好干活,才能过得好一些。

若是告诉去年的自己,如今他们都会锄地,都会开荒,接下来还要种麦子的话,估计很多人都不信吧?

可身份转换,让他们不得不信。

原来种地是这个感觉,原来每一寸土地都需要翻耕。

原来种地是这么难的事。

这让曹垚想到他们家的佃农。

那些佃农们,总是愁眉苦脸的,好像全天下都欠了他们一样。

稍微靠近,就能闻到他们身上的汗臭味,所以他们读书的时候,都躲得远远的。

有些家中子弟,还嘲笑庄户上的孩子们大字不识,更笑话他们只知道种地,晒得皮肤都是黑的。

只有自己干了农活才知道。

有汗臭,不是佃农们不干净。

是干了这么累的农活之后,根本没力气了。

如果有人躲着他们走,他们也没力气说什么,脸上只有麻木。

大字不识?

那更是好笑了。

曹垚之前觉得,自己在曹家没受什么好处,为什么抄家会有他们旁支。

事实上,能在族学读书,就是恩惠。

不是佃户们不想认字,也不是他们的孩子不想读书,是真的没有钱,没有精力。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佃农们愁眉苦脸。

好像天下欠了他们一样。

事实上,好像确实欠了。

因为一想到自己开荒的田地,自己种下的粮食,自己辛辛苦苦劳动的成果,要分给主人家一大半,任谁都笑不出来。

曹垚现在开荒的田地就是如此。

这是官田,是官府的土地,无论上面收成如何,都跟他们无关。

这种情况下,是不是可以偷懒?

不可以。

因为偷懒的话,他们更没有粮食吃。

明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其他人作嫁衣裳。

可不得不去,不得不耗费体力健康去劳作。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尤其是曹垚这种读过书的人。

不仅是体力上的痛苦,精神上同样被折磨。

所以,他们曹家的佃农们几代人,过的都是这般日子?

曹垚根本不敢想,他只能埋头干活,只能去锄地,去挣今天的吃食。

因为越想下去,越没有盼头。

到了这会,他已经不敢说自己完全无辜,更不敢说曹家是冤枉的。

曹家吃的民脂民膏,就是这样无数佃农的血肉堆积起来。

有这样意识的人,不止曹垚一个,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愧疚。

更多人则是骂骂咧咧,把这些事都怪到纪楚的头上。

但当初的佃农也是这么骂他们,也是这么恨他们,却无能为力一样。

如今无能为力的人,成了他们。

除了恨之外,也没有别的方法。

时间一长,估计连怨恨的想法都没有了,只想吃饱饭,穿上衣服,有个相对舒适的住处。

这对他们来说,就已经足够。

只是,这样毫无希望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或者想曹垚那般?说不定还有希望?

他们也识字啊,他们甚至还会教书,他们中间的女人还会女红,是不是也有作用。

不到一个月时间,这些流放犯人的傲气全无,比他们看不起的佃农还要毫无希望。

作为原化州本地人,纪楚跟李师爷肯定会把这些“趣闻”告诉家里,想来在家乡也是一桩趣谈?

纪楚还收到一张女儿绵绵的画像。

是乐薇学着画的,不到一岁的小孩,正是好玩的时候。

而且按照纪楚说的教养,不用早早学会走路,不用急着说话,鸡蛋,肉,都不能缺少。

也不用拘束性子,更不用管女孩子应该怎么样不应该怎么样,养得天真活泼,自然可爱最好。

乐薇信里写的事无巨细,说孩子不算淘气,就是倔得厉害,认准的事谁也不能改。

这脾气像谁?

纪楚默默不说话。

等孩子再大一些,就能过来了。

可他也不舍得妻女长途奔波,总是左右为难,这对纪楚来说,可是很少见的。

曲夏州那边的工业作坊园倒是说,他们设计出一款更加平稳的马车,估计就要量产了。

如果搭配上水泥路的话,行走起来一点也不颠簸。

攒攒钱,买这个?

纪楚看完信件,回信的时候提了另一个家人在意的事。

“振儿的婚事不用担心,估计好事将近了。”

这可不是纪楚瞎说,而是有道理的。

事情要从白婆婆的孙女白姑娘说起。

白婵婵从记事起,家里就是吃不饱的。

她只觉得那些日子浑浑噩噩,好像永远都记不起来了一样。

但实际上,她记得很清楚。

她记得爹娘叔婶给地主家当佃农那会,几乎日日都被人欺负。

自家仅有的那点田地,大部分粮食也都交了税。

那时候,每天都很饿,特别饿。

饿到喝凉水。

不过她的奶奶,人称白婆婆的奶奶,会冷着脸给她留个饼子。

刚开始那会,白婵婵饿得很了,直接狼吞虎咽吃下去。

可渐渐发现,这是奶奶的饭,奶奶不吃东西,把每天的饭留给她。

爹娘知道以后,气得想打她,还是叔婶拦下来,奶奶更不允许他们打。

那个冷天真的很冷,冷到让人发抖。

奶奶依旧给她留食物,可她知道奶奶也饿,他们全家都饿,她不能吃。

那时候,白婵婵最大的心愿,就是吃饱饭。

不对,也不想当佃户了。

她想自己种地,自己种麦子。

反正有自己的土地最好。

听说隔壁安丘县的亲戚,就有自己的土地了。

他们什么时候也能有啊。

直到风雪天气,她家破旧的房门被敲响,门口是个很魁梧的大哥哥,大哥哥皱着眉,让身边人说话。

那人好像是县里的当差的官兵,对他们说:“你们家有老人吗?新来的县令好心,腾出十几间精舍给你们住。”

“快收拾东西跟我们走。”

“这就是新县令的侄儿纪振,振儿哥!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