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离开长安

虽然收到了多方的过年邀请,但几乎没有任何意外的,陆离选择了刘协。

比起当年他爹筛选后也可称之为一大家子的守岁陪同者,刘协虽然有姬妾,但是在这个时代确实称得上是孤家寡人一个。

——长辈没有,正妻没有,子嗣也没有。

作为一个妥妥的三无皇帝,这个年节对方也没有叫上姬妾,只自己一人与陆离一同守岁。

毕竟当年他爹选择的陪同者,不是太后、皇后,就是皇子,这起点都给抬起来了,总不能在自己这里落下来。

刘协拥有的本也不多,若是连在自己可给范围内的存在都给不到位,他这波到底是在拉拢关系,还是在撕碎美好回忆呢。

刘协给出了自己能够给的最高待遇——天子亲自陪同。

物质虽然没有多少,但情绪价值一下子就拉满了。

虽然陆离本身没有感觉到获得了什么情绪价值,但也不是一无所获的。

看到自己来到百分之九十之后就开始龟速前进的后世传唱度任务进度,在自己落座后竟然瞬间上涨了百分之一,对于这个数据统计规则,陆离委实是摸不清半点。

难不成他跟刘协的这一场守岁,会出现什么特别的事情,以至于在后世被热烈讨论?

想到这种可能,陆离暗自打起了精神。

然而打起精神似乎没什么用,曾经与刘宏待在一起的时候,哪怕陆离是个i人,但也从来不会有冷场的时候。

不仅是刘宏总是会主动cue他,也因为对方身上可聊的东西,他们之间可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随便起个头保守都能聊上十个来回。

而刘宏虽然荒唐,但这份荒唐换个角度也会变得很有意思,有时候对于陆离的某些“奇思妙想”,对方这个古代皇帝看起来比陆离这个说话的穿越者都接受良好。

哪怕什么都不聊相对沉默着,他们之间除了闹僵的那一次,也很少有尴尬的时候。

可是换成对方的儿子,这感觉就瞬间不对劲起来了。

虽然是在守岁,但也没有必要这样一脸严肃的守着吧,当年咱们一起守岁的时候,我和先帝不还分享见闻来着吗,那时候我还围观了你跟你哥被太后与皇后拉扯着像是两个小玩偶。

可现在想想,当年一起守岁的,“活着的”好像就剩下他们两个了。

这样一想,他们俩现在再这么一坐,莫名有点开追悼会的架势。

陆离要是再老上二十岁,说不定这个时候还能倚老卖老一把,来点年长者的生活经验分享。

但现在的情况是,他们两个虽然相差将近二十岁,但因为陆离一点不显老,看起来也就是十岁左右的年龄差。

这个差距真的是要多代沟有多代沟,很多话莫名其妙就开不了口了。

陆离第一次在发现自己是个i人之后,意识到自己竟然能够如此i,还要让人家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主动找话题。

真的不是陆离不想说,而是感觉说什么好像都不合适。

说点开心的,人家现在这么惨,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说点不开心的,大过年的,非要搞抱头痛哭那一套吗。

说点回忆过去的,衬托的现在多悲惨啊。

说点展望未来的,欺骗小孩你是真不要脸。

陆离觉得自己现在的沉默纯粹是因为无话可说,全然忘记自己当初在兖州是怎么跟人家侃侃而谈,坑人一点底线都没有的。

为数不多的良心可能就用在此刻的沉默上了吧,大过年的,不想忽悠孩子了。

毕竟孩子都这么惨了,未来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至少他心心念念、暗中努力想要达成的重朝纲,八成,不,应该说九成九的是没有任何希望了。

留下零点一成,完全就是一个心安慰以及世事无绝对。

陆离不想忽悠人,可架不住人会自己忽悠自己。

陆离不清楚刘协到底脑补了些什么,但总逃不过那些东西。

刘协:“年节之际本不该扫兴,只是年后侍中怕就要回兖州了……”

“侍中为曹卿而来,却从未与朕说过其中所求,朕不信是单纯陈明战事。”

“望侍中可如实相告。”

当着刘协的面,陆离从来不会用“明公”来代指曹操:“曹州牧有匡扶汉室之心,故而派我前来,欲诛贼讨逆、迎奉天子。”

刘协颇为尖锐的问:“我听过太多人想要迎奉天子了,打着这样的幌子,可实际上呢,他可是欲取李郭而代之?”

他本不该将话说的这般直白,可如果对着陆侍中都不能说这话,又该对谁去说。

陆离觉得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比起那些对你付出的人,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为之付出的存在,可明明前者才更可信啊。

陆离没有对着刘协做什么绝对不会的保证:“人心素来难测,我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情况,但至少在派我来的那一刻,他是无此想的。”

这样的话,显然比绝对的保证更能取信于人。

刘协看起来稍微放松了些:“以侍中之见,我当应和否?”

陆离却不答反问:“以陛下之见,王司徒当年因何失败?”

刘协没想到陆离会问这个,他想了想:“因王卿操之过急。”

语气中,不由流露出些许遗憾,那时的王允固然跋扈,可到底好过如今的。

“不,不只是因为这个。”陆离说:“还因为他以离间计避开了正面战场,于兵事之上走了捷径,却无能从政事之上绕回来。”

刘协似懂非懂。

陆离:“陛下,世道变了,如今大汉摇摇欲坠、正是礼崩乐坏之时,是不看礼数,要看刀兵的。”

这番话似乎与刘协最开始的问题没有任何关系,可刘协突然就明白了陆离的意思,其实选择权从来不在自己,甚至也不在曹操,全在刀兵之上。

哪怕刘协这边答应了,可说不定曹操都不等见到刘协,就已经死在别人的刀兵之下,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刘协:“年后,朕将加元服,侍中可会前来观礼?”

加元服指的是行冠礼,刘协年龄显然还不到,但哪里都有特事特办的情况。

刘协的加元服就是朝中忠臣为他争取来的,行了冠礼后,他就拥有亲政的资格了。

虽然有资格跟落实是两回事,但有总比没有来得好。

陆离没有拒绝,在见证完刘协的加元服仪式后,陆离向着暗中耿耿于怀的郭汜递去了拜帖。

郭汜看到前面送过来的拜帖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你说这是谁的拜帖?”

陆伯安,是他想的那个陆伯安吗,不会是什么恰巧撞姓、撞名、撞字的人吧。

对方这难道是终于想起来,自己挑拨离间应该找谁了吗?

郭汜很难形容自己的感觉,又有点高兴,又有点憋屈,有点得意,更多还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高兴。

他是想要拿一下乔的,也好让对方知道,他郭汜可不是什么想见就能见的廉价人物。

可这个乔最后还是没有拿起来。

陆离看着在一旁当陪宾的贾诩,只觉得这一波似乎是流水的李傕、郭汜,铁打的贾诩。

怎么着,你是他们的共用大脑吗,还就你一个?

注意到贾诩在某些事情上的沉默以及巧妙的配合,陆离意识到也许长安这边的挑拨离间不用自己担心了,毕竟再坚固的堡垒也挡不住自内部发起的攻克不是吗。

郭汜做足了准备,现在也见到真人了,结果全副武装还是武装了个寂寞。

陆离本也没准备搞什么直白的挑拨离间,在发现贾诩的心意后,就更不会了。

郭汜一头雾水的与对方来了场不涉及任何政事与李傕的相谈甚欢,对方在见过自己后很快就离开了长安。

郭汜都还没想明白,就被李傕请到家中宴饮,这一抬头,就看到了对方那张黑了吧唧的脸。

不是,哥们,你这是几个意思?

虽然对方一句质问的话都没有说,但是那质问都写在脸上了,多瞎的人才会看不见啊。

吸取了董卓、吕布二人失败教训的郭汜,坚决不做没有嘴巴的人,他开口解释道:“当日文和也在,那陆伯安就是单纯与我谈论些许闲事,说不定是故布疑阵,令你我生疑,稚然兄可切莫多心。”

李傕面色渐缓,好似接受了这个解释,实际上心里却越发怀疑,你这要是没做什么亏心事,干什么要急着解释,还解释了这么一堆。

他这边不满意,郭汜心里也是有意见的。

你跟那陆伯安见了那么多面,我有说什么吗,我就见了一面,你这就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摆这个臭脸色给谁看呢。

当年便是董太师,也不曾摆出这个架势来,你倒是越发架子大起来了。

两人挂着亲切笑容,面和心不和的完成了这场宴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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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长安回到兖州的路上,路过一处村庄时,陆离隐约听见了哭声。

莫不是有人家出殡不成?

这年头对于丧葬仪式还是挺讲究的,王公贵族流行厚葬,吸引了一批一批的盗墓贼,而民间虽然没多少钱,却也会走个哭丧形式。

陆离没准备去凑热闹,被曹操安排着护送他的一位百夫长却道:“治中,那处哭声有些不对,怕是村里遭遇了劫掠。”

他想要问的是他们要不要绕个道,毕竟这年头的匪徒,那是真的能够成千上万的。

陆离不是没有常识的人,他没有往劫掠上想,是因为这里可是长安,目前的都城所在,现在被对方这么一提醒,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

不过他还是没有往匪徒上想,只以为是李傕与郭汜的部下恶习难改、出来肆意妄为。

可是当他带着人前去村中查看,却得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村中遭遇的并非匪徒,也非李郭部下,而是胡人。

陆离不期然的想到李傕之前不自然的表现,这不会是什么引狼入室的把戏吧。

雍州北边,正是羌胡所在,事实上董卓的部下中,就有一部分是吸纳的胡人。

若只是被吸纳的那一部分还好说,要是勾结了羌胡,这事可就错大了。

有道是“尊王攘夷”,前者怎样暂且不提,后者大汉可太在乎了。

哪怕对内唯唯诺诺,对外也是要重拳出击的。

陆离没有在村中久留,按照从村中得到的消息与那些人留下的痕迹,他们遇到的胡人人数大概在百八十左右。

但真的有胡人摸过来的话,肯定不会只是这些。

他将刘协送给自己的玉佩交给下面一位伍长,让他带着几个人立刻去最近的驻军地报信。

其实这个时候他应该带着一群人一起去,不仅更加具有说服力,也更加安全。

可他偏偏不曾这样做,留下的百夫长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我的治中诶,咱们也就百来人,可不兴冒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