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胡言乱语

百夫长看了陆离一眼,又看了陆离一眼,试探问道:“治中,接下来我们是要在此等候,还是加快行程绕过这片地界?”

陆离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不紧不慢的来了句:“不急。”

他是不急,但百夫长真的有点急:“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州牧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呢。”

陆离听了这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有一说一,这话真的莫名让人联想到一些奇怪的画面——一个男的在外面花天酒地,随从劝道:“夫人还在家等着呢。”

他赶紧将这种奇怪的联想驱逐出自己的大脑之中,他清楚对方在担心什么,保证道:“你放心,我乃贪生之人,自不会做寻死之事。”

百夫长:真的吗,我不信?

他们州牧临行前可是特意交代过自家治中曾经的丰功伟绩,况且之前吩咐那位伍长时,虽然没听到你附在对方耳边说了什么,也没看到你除了陛下赠予的玉佩外还给了什么,但是那位伍长变换的脸色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这次派来护卫的人数虽然不多,但这不是曹操不想多派人,而是派多了不仅会让李傕等人不安,便是刘协与朝中众臣怕也难安。

好好的一场试探,搞得像是要派兵攻打长安,那就没有意思了。

数量上受制于客观原因不能多搞,曹操索性就搞了搞质量,事实上如果不是陆离拒绝,此刻劝阻陆离的人该是典韦才对。

可偏偏对方当初拒绝了,所以如今的倒霉蛋成了自己。

眼看着对方不相信自己,陆离也不准备夸奖对方不相信的对,他看向对方:“百夫长言之有,我非温侯那般艺高胆大之人,对自己几斤几两清楚的很。”

“正因为知晓州牧在兖州等着我们回去,万事才要不相辜负。”

百夫长觉得他们家治中说话确实是比许多大字不识一个的兵卒好听,但这话翻译一下,是不是也能解为——我知道我娘在家等我,所以才要干出一番大事来,让我娘知道我不是孬种!

他还欲开口再说什么,陆离挥手制止道:“不必多言,我知寡不敌众,故才遣人前去求援,我等暂且在此等候,待到援军一来,再一同为我大汉百姓报仇雪恨。”

他看着对方:“须知王道复古,尊王攘夷。十世之仇,犹可报也,况眼前乎?”

百夫长拱手,不再言语,只是氛围莫名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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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陆离指派的伍长,带着几个人骑着最好的马,很快就来到了距离出事地点最近的驻军地。

能够在长安附近驻军的,归属左右脱不开那么几个。

而此处,正是李傕的部将驻扎的地方。

听到有人来报发现羌胡有入侵之举,部将闻言便是一怒:“当真是胡言乱语!”

毕竟真要是出了那种事情,他可脱不了一个失职之罪,这态度自然是要摆出来的。

不过虽然驳斥了这种可能,他还是让人将外面据说奉命前来通报的人带了进来。

来人肉眼可见的着急,恨不得三步并成一步走,都不用人问,开口就是自报家门:“我为兖州治中从事身边护卫,此番随治中前来长安陈述先前战事,回程途中却遇一处村庄遭到胡人劫掠,我家治中料想此事不对,特派我来求援,此为陛下赠予之玉佩与我家治中之印绶。”

部将闻言一脸莫测:“你说你们遇到被胡人劫掠的村庄?”

伍长:“确是如此。”

“随从护卫中有昔日凉州之人,绝对不会认错这种事情的。”

部将当然清楚不会认错,不过不是因为他相信凉州人对于羌胡的熟悉,而是因为那伙人正是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进来的。

他们将军本欲借他们之力除去祸害,只是因为一些事情需要耽搁一下,让那些人暂且按兵不动,不想这些茹毛饮血的蛮夷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恶性难改。

部将现在一心想着要如何将这事糊弄过去,反正他是不可能出兵的,只是在他们这群人离开后,确实该找人去警告一番。

他们大汉的地界,还论不到那群胡人来逞威风,叫你来是让你当狗的,不是让你乱咬人的,真是一点分寸都没有。

在想好要如何叱责那些胡人的同时,部将也迅速想要了要如何拒绝对方:“便是没有认错,可兵事非我一小小守将可擅作主张之事,照你所说,来的胡人数量怕是不少,大规模用兵须得奏明陛下,得到允许,方可出兵啊。”

伍长闻言看向对方,眼神划过左右,俨然是一副要让他屏退左右、私密谈事的架势。

部将倒不是什么看不清眼色的人,但对方突然来了这么一手,还真让人摸不准其中的意思。

犹豫间,他看到对方摸向袖口,那露出一角的,看起来像极了李傕的令牌。

这——

他犹豫了一瞬,朝着帐中其他人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等到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后,他也没有靠近对方,反而往桌案后一坐,宝剑就在手边,绝对不会出现要用的时候拔不出来的情况。

某礼貌:你秦王吗?

对方状似无意的拉开了距离,伍长也没有往前凑,而是将之前只露出一角的令牌彻底拿出。

这确实是李傕的令牌,也是陆离在将没啥用的玉佩明着交给他之后,暗中交付于他的东西。

至于这玩意陆离是怎么来的,可能是妙手空空、顺手牵羊,有些事情不好说,你懂吧,就是那么个意思。

部将问:“你既是车骑将军之人,如何会为陆侍中的护卫,又如何会来找我?”

虽然令牌是真的,但部将并没有因此好像终于见到了自己人,憋了一肚子话终于憋不住了,吧啦吧啦的就全都吐出来。

他脑子也是真的存在的,好用的,不是摆设。

如何会成为陆离的护卫,伍长不曾详说,为何会来找他,却是可以详谈的:“将军素来知晓这群胡人从无信义可言,本欲借他们之蛮力以肃朝廷之蛀虫,却不想这群人竟然是明里一套、暗里一套。”

“那马腾、韩遂明里支持将军,暗中却倒向郭汜,羌胡已然难以信任,车骑将军欲借他们这次派来的羌胡之人头,成就攘夷之功,陆侍中之才名天下尽知,岂不是最好的见证之人。”

话都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这不是自己人,谁是自己人呢。

他想到自己接到的命令,怪不得原本想要借着这群胡人排除异己……咳咳,肃清超纲的李傕,突然改了主意,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李傕是个要面子的人,他不可能对自己的手下说改变主意的原因是封建迷信,自己被两场地震给吓到了,所以当初他说的是:“我自有安排。”

现在结合着伍长所说的,安排这不就来了吗。

秒啊,这安排可真是秒啊!

只是自己人呐,你说你有这个身份你不早说,我这军事不可轻动的话都说出去了,现在反悔,我难道不要脸的吗。

而且他这失职之罪……

伍长看出了部将的迟疑,想到陆离的交代,立刻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羌胡犯边入境,罪孽滔天,将军此去正是保家卫国之举。”

“郭后将军异动频频,这些人虽然出现在这里,可还指不定是谁放进来的。朝中有车骑将军在,难道将军还担心事成之后,会无人为将军说话吗?”

对方这话,就差明着说我们到时候将这事栽赃给郭汜就行,你不会有事的。

部将起身来回走了几圈,拿起宝剑点头道:“定不负明公所望!”

伍长拱手而拜,垂下的脸上,镶嵌的是一双布满仇恨的眼睛。

与胡人相通,与通敌叛国何异,当真该死。

做出了决定的部将也不墨迹,满心满眼都是功劳尽在眼前的他,全然不知自己这一次掉进了一个怎样的大坑里面。

虽然因为带的人比较多,速度上比不了伍长几个人骑马赶来来得快,但也没有慢多少。

等到他们来到的时候,陆离等人还在那里等着,遇到的最大危险可能是一条从冬眠中被惊醒的蛇。

知道了自家明公有意在陆离面前表演一番,好借助对方传播名声与实际,为了不坏事,部将在见到陆离的那一刻拿出了自己的最佳演技。

对于胡人的行径,那叫一个痛恨不已,对于百姓的遭遇,那叫一个感同身受,而对于接下来的行动,那叫一个绝不姑息……

百夫长一开始听到有大队人马往这边来,还以为是胡人又来了,结果派出去查探的回来说是他们大汉自己的部队。

虽然考虑到这个地界,好像也没有“自己”到哪里去,但确实是比胡人要好很多。

眼看着对方一上来就这么表态,百夫长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点。

这年头虽然不敢说随便一个汉人就能抵得上五个胡人,但军队战斗力与装备的精良程度,确实是甩开胡人好大一截的。

可以说只要想打,只要指挥的将军不是啥军事弱智,人数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轻易输不到哪里去。

至于为什么没有完全放下心,那自然是考虑到对方的驻地就在附近,胡人能够在对方眼皮子混进来,对方这个能力实在很难令人信服。

很快,百夫长意识到自己稍微放下的那点心,是真的放早了。

这位将军对胡人的敌对姿态做的很足,也是真的切实要行动的,可你行动就行动吧,做什么非要带上我们家治中啊。

怎么着,你们就缺他这么一个人吗,非他不可?

百夫长看了一眼前去找人的伍长,又看了一眼显然不准备拒绝的陆离,他真的是眼前一黑又一黑。

这到底是要演哪一出,有没有个人能够给他递个剧本?

现在的情况显然不适合作解释,百夫长庆幸的发现,对方虽然将他们治中往战场上带,却也没有真的准备让对方冲锋陷阵,就只是想要让陆离见证一下而已。

你就这么有表演欲吗,虚荣心如此强烈?

百夫长觉得这人真的有病,他们家治中说的话也真的是一点都不可信,说好的贪生呢,说好的有数呢,人家邀请,你就这么水灵灵的跟过来了,没想过会有危险吗?

一位优中选优的百夫长有点轻轻的碎了。

但对面的几位羌胡首领碎的更加厉害。

家人们谁懂啊,长安有个官叫我来帮他助助阵,说到时候金银粮草女人都不会少了我的。

结果我带着人来了,人家先是莫名其妙说暂且不动手,给我来了个放置PLAY,现在更好了,直接派人来打我了,这合吗?!

带着残余部下大败而逃的一位首领在心中恨恨道:我再也不会相信汉人的鬼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