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辛夷虽然看起来很娇气, 但其实是只见多识广,在外面流浪了很多年的厉害小猫,也见过各种各样的同类。

辛夷缓缓睁大眼睛, 震惊地看着下方, 这里面也太多猫了。

谷梁泽明面色凝重, 罕见地冷了神色。他张口要冷斥底下人狂悖,却被辛夷按了一下腿。

辛夷站起身,眼里都在发光, 用一种做梦的语气说:“好多…猫呀。”

谷梁泽明难得地对下方人起出了几分杀意。

马哈木:“如何?这可是我搜罗了不少地方才找全的猫。”

他说着, 轻蔑地看了一圈:“看来大宣臣子没什么能耐,不仅皇帝没有老婆, 就连身边的猫,居然也没有配种。”

旁边的大臣面皮一抽, 当他们没有这个想法吗?只是后来陛下身边的猫神出鬼没,倒是多了个少年。送猫,哪里比得上送世家贵女。

然后他们就发现皇帝怀中的少年似乎也被底下猫引起了兴趣。

谷梁泽明反手按住了不太安分的辛夷,冷冷道:“不必, 朕只喜欢他这一只猫。”

马哈木哈哈大笑:“你们中原有一句话,叫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我想皇帝肯定也知道这句话!”

谷梁泽明:“…”

他转过头,看身边兴奋得都站起来了的猫。

他倒是看得出来这猫快不快乐。

谷梁泽明轻轻地咬牙, 不想当着辛夷的面做得太明显,只道:“够了——”

他还没说完,辛夷忽然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背。

谷梁泽明下意识收声,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后,更沉默。

他看着辛夷盯着底下的猫咪们一声不发, 似乎在考量着什么的神情。

是在看哪只猫胡子更长,花色更讨他喜欢?还是哪只猫叫得最嗲最好听?

谷梁泽明面色愈想愈冷,几乎冷成冰了。

不论看什么,都不可能实现。

他正要继续开口回绝了马哈木,谁知道辛夷忽然抽走手,起身走了下去。

谷梁泽明一怔,神色彻底冷了下去,冷冷地盯着里头那些花里胡哨的猫。

里头的猫皮毛上佳,性情温顺,也各有各的眸色,不管多挑剔的人,恐怕都会有喜欢的。

谷梁泽明已听见官眷中有人低声议论姿 态颇为可爱。

晚宴后议事献宝都是常事,众人看着上座气息冰冷的陛下,马哈木也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他这送的不比萨仁的更贴心,更好?!

辛夷的脚步因为喝了酒有点不稳,却带着猫咪特有的轻灵,从高坐上踩下时,几乎没有一点动静。

周围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一直跟在陛下身边的少年身上。

众大臣都相信这少年能这般拿捏陛下,肯定是个不好相与的,此时看见他精致妍丽到几乎盛气凌人的长相,心中更确定。

辛夷走下去听了听,里头猫有些是野猫,都在骂得很脏,只有个别的是家猫,在角落咪呜咪呜的。

辛夷挑选了一会儿,他显然有点醉了,月光落在脸上宛如轻纱,勾勒着他秀挺昳丽的下半张脸,显出一种精怪般的魅力。

辛夷目光挑剔地落在里头一只黑脸白身长毛猫身上。

比他的毛长。

他冷酷道:“毛太长了,丑。”

失去小弟名额!

他又换了一个笼子,盯着里面猫咪三色的皮毛一会儿,随后嫉妒地说:“这个太花了,更丑!”

里头的猫抬头看看他,似乎很奇怪,这个人怎么一身猫味。

辛夷脚步一挪:“这个。”

这个没他大,辛夷嘴角一勾:“这个太小了,一点也不威风,看起来也很没用!”

小猫:?

谷梁泽明眉心狠狠一跳,忍住把猫抓回来的冲动。

辛夷逛完了,把底下一圈猫全部点评了一遍,和他们说好了要是能出来要当自己小弟,然后冷酷地扬长而去。

上座谷梁泽明的面色没有变得更好看,低声道:“你真选起来了?”

辛夷很纳闷地看了他一眼:“这么多,我选两个都不行吗?”

谷梁泽明一言不发,马哈木好打发,生气了的小猫却不好对付。

找起麻烦的小猫更是世界上最难对付的生物之一。

底下的马哈看见辛夷这挑三拣四的样子,终于反应了过来,冷笑起来:“按你的话,那是只有那只白猫独一无二了,谁也配不上了?”

辛夷:“当然!”

马哈木被噎了一下,脸色不太好看:“两国之间的外事怎么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真是放肆——”

辛夷歪了歪脑袋。

他脸上还有因烈酒染出的艳色,伸出手,指间真正胆大包天地点上御座上的人。

“一国。”

他又转开手点点马哈木,慢吞吞地吐出了两个字。

“一藩。”

辛夷口齿清晰,场内一时间寂静下来,马哈木脸色铁青,就连身后侍从,脸色都难看了下来。

辛夷收回了手,很满意。

谁说他是文盲猫的!他只是不认识古代的字而已!

猫,可是很会气人的!

确定陛下并未因那僭越的动作发怒,众臣齐刷刷转头,看着一人一猫的僵持。

在场的大宣臣子虽然都不说话,但是神情里分明都是赞同的。甚至素日里对陛下身边这人看不惯的左都御史也露出了愉悦的神色。

瓦剌一直有野心,哪怕朝贡,一直也只称互贸,说他们给了大宣多少的好马,却没说其中没有一匹种马。

大宣为扬上国之风,赏赉也是翻十,翻百地回赠,这是太祖时就留下的惯例。瓦剌却不知感恩!忽视了大宣交易过来的大多是他们的必需品,而哪怕不交易,于大宣也无关痛痒。

马哈木脸上几乎是火辣辣地疼。

今日,今日要不是为了大事,他怎会如此忍气吞声?

“哈哈,”七王爷畅快地笑了两声,开口打了圆场:“你有所不知,那猫现在虽是陛下养着,却是这位公子却一手养大的,自然有资格挑。”

马哈木僵硬地笑了笑,在七王爷的楼梯上很僵硬地说:“是吗?”

辛夷很赞同地点头,瞅马哈木一眼,还记得小声,还记得放轻了声音,才严谨地点评。

“这个也丑。”

在场武将无不耳聪目明,自然听见了他这自言自语的一声。

马哈木:?!

他倏然站起身,谁知不知是惊动了笼中畜生还是什么,那群猫竟然齐刷刷地回头朝他哈气。

昏暗中各色猫瞳发着光,饶是马哈木,也被这惊悚的场景惊得一静。

在众猫之中往外走的那个少年也回头看了他一眼,在那一瞬间,马哈木甚至以为他看见了一双属于猫的竖瞳,极为凶戾,带着凶兽一样难驯服的冷漠。

辛夷说完就嫌弃地收回了视线。

系统担心他同这群猫吵起来,还好,没和猫吵起来,和人吵起来了。

辛夷往回走,发现上头的谷梁泽明面色有点奇怪,像是在生气,眼里又有点笑意。

他伸手捏着谷梁泽明的脸皮往外扯了扯,很稀奇地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说着,他自己就学了一下,表情抽搐起来。

谷梁泽明按住他的手,慢慢地打量跟前人被酒意熏染得殷红的脸颊。

是醉了,才这么大胆?

谷梁泽明拿开他的手,拉着他坐了下来,拿起旁边备好的解酒汤,让辛夷喝。

辛夷撑着下巴,没动,视线依旧盯着底下笼子里各色的猫。

谷梁泽明捏着他的下巴转向自己:“喝茶。”

辛夷慢吞吞地说:“这些猫皮毛都不是很好,不过我问过了,都很会打架,他们被抓住的时候,挠了好多人呢,还有逃走了的。”

辛夷扭头,期待地盯着谷梁泽明,问:“要不,我们全留下吧?”

辛夷虽然是猫猫大王,但是在古代,也不能没有小弟喵!

谷梁泽明一怔。

辛夷的眼睛被酒气熏得晶莹,在火光下泛着粼粼的光彩,几乎比所有国库中的宝石都要耀眼。

辛夷继续畅想:“愿意留在我身边的就留下,不愿意的就放走——”

谷梁泽明已听不下去了,忍无可忍地捏着他的脸颊让他闭上嘴。

辛夷被他手指挤得发出了啵噜一声。

“朕恨不得把你的头转回去,叫朕再听不见你说这些胡话,”谷梁泽明深吸了口气,看着面前一脸茫然的猫,一字一句地问:“你想都收下?”

辛夷眨巴了一下眼睛,马哈木养不好,但是辛夷可以养好呀!

他点点脑袋,咕噜咕噜几声,被谷梁泽明捏着脸颊,没能说出话。

“不行。”

辛夷只在最开始被谷梁泽明这么冷酷地拒绝过,他呆了一瞬,圆润的眼瞳里冒出些茫然。

谷梁泽明见他这个样子,态度下意识和缓起来。

他生怕辛夷再说出什么气人的话语,只语气克制地说:“好,收下,不能养在宫里。”

辛夷不太理解:“可是——”

可是小弟不在身边,算什么小弟?

“没有可是。”谷梁泽明面色冰寒地打断他的话。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会答应这种事,这和后院之人佯装大度为夫纳妾有什么区别。

辛夷自己咕噜了一会儿,见谷梁泽明真的不松手让他说话,便慢慢点头:“好喵好喵。”

兴奋得连猫叫都藏不住了。

谷梁泽明克制地松开手,看见辛夷原本白皙的脸颊两侧带上淡红色的指痕。

先是和娈宠相争,现在竟做出这种行径,谷梁泽明心情有些阴郁,看着底下马哈木更不顺眼起来。

他冷冷道:“带下去。”

他说的话听起来简直像关起来。

底下人立刻抬着几笼子猫离开,里头猫有些慌张,喵呜喵呜叫起来,一时间猫叫声不断。

辛夷也学着在旁边喵呜喵呜了两声,又被谷梁泽明捏住嘴巴。

谷梁泽明心情不太愉悦,见辛夷醉呼呼的,便让人将他带回去,还让人看着,不要叫辛夷跑到猫堆里头去看了。

马哈木没想到最后还是送成了,他面色精彩,目光盯了那少年一会儿。身后同来的人按住了他的肩膀,却被马哈木甩开,他大声问。

“如此出言不逊,没有规矩的侍人,大宣皇帝不惩罚吗?!”

辛夷和他对视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相当无辜的神情,马哈木觉察出他要说什么话,立刻说:“住嘴!”

辛夷还是秃噜出来了。

“你敢指责皇帝,”辛夷说,“你还乱抓野猫,你最没规矩。”

周围静了一会儿,马哈木几乎是大怒着捏摔了手里的杯盏。

“大胆!你这贱人!”

辛夷瞧着他的动作,拿起旁边的杯盏学着一捏——

捏不动。

他撇撇嘴,很乖巧地把杯盏放回原位,下一秒,却被谷梁泽明抬袖扫掉了。

辛夷的目光跟着落下的杯盏一起转动。

“大胆。”谷梁泽明声音平静,听起来却远比马哈木更悚人,原本热闹的丝竹声渐渐停了,只剩篝火噼啪燃烧的声音。

杯盏落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

谷梁泽明慢慢站起了身,袖袍从桌上一点点落回他身侧。

谷梁泽明俊美的脸已是酝酿已久的阴寒,有些不悦地看着底下人。

“在朕跟前逞威风,对大宣之人呼来喝去,”他慢慢地问,“这般出言不逊,莫非是对朕不敬?”

马哈木一愣,随后脸上的神情阴沉至极。

欺人太甚!这分明是欺人太甚!

他气得发抖,却在谷梁泽明的视线下不得不垂下了头。

当今大宣在谷梁泽明的统治下几如铁桶,他们费尽力气才翘起一块铁板,若是今日闹出了什么乱子,岂不是功亏一篑?

谷梁泽明微凉的视线几乎是冷水一样叫底下试图跟着叫嚣的鞑靼其他使者清醒了。

有人哆哆嗦嗦地滚出来叩拜道:“马哈木他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替他向大宣皇帝赔罪了。”

谷梁泽明一言不发,旁边几个使臣也跟着砰砰磕头。

谷梁泽明一摆袖:“滚回去。”

马哈木被几人硬扯着坐回了位置上。

坐在他对面的七王爷乐呵呵地说:“王子莫生气了,陛下的那位脾气大着,就是陛下也不敢对他呼来喝去的。”

马哈木鼻子都要气歪了,莫说其他王子的女人,就是可敦也不敢对他如此。

一个没名没分凭借一时帝王之爱的男人!若是没了帝王之爱,给他提鞋也不配!

七王爷老神在在看了他一眼,了然地说:“你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至少你的兄弟就不一定能。”

马哈木回去就会因为这件事被所有兄弟嘲笑,甚至还有他的父兄。

这人是故意来气他,还是看他丢脸的?!

马哈木狠狠又砸了个杯子。

七王爷摇摇头,气性真大啊。看,他上次被他皇兄罚去清点秋狝的人数猎物,现在不是也好好的吗。

多想得开。

他说着,忽然看向身边,脸上带笑地说:“皇兄一直不喜欢心思多的人,两位说,是不是?”

旁边几个大臣被他问得面色一变,不知道七王爷原本好好的,怎么问到他们头上来了。

七王爷一直是个和顺的性格,今晚突然这么锋芒毕露,莫不是得了陛下首肯?

可没人敢往上首去看一眼。

七王爷身来转过来,有了他皇兄的嘱咐,他倒是很有底气地细细打量这些熟人的神色。

几位阁臣纷纷转开了视线,倒是左都御史吕尚不避让地对上他的视线。

吕尚是个老头,是之前同他们一起坐过马车唯一没有开口夸辛夷的人。

他直视道:“若是陛下如此重视殿下,殿下也应劝谏陛下端正自身,不为娈人迷惑。”

七王爷头疼地扶着脑袋哎哟哎哟了。顾谨柏是这人看中的接任者,怎么也没有这么啰嗦啊。就他还去说皇兄?别不是回去要提前被发配到封地去了。

七王爷转身碰到旁首辅的桌案,轻呼了一声,见没掀翻,才松了口气。

“张大人,对不住,”他抬手随意揖了下,“实在是这几日给陛下办事,有些头晕脑胀。”

旁侧的首辅抬手按稳了食案,抬眼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无事,为陛下做事,王爷辛苦,臣怎敢计较这些?”

七王爷点点头,放下手。

首辅又道:“吕老也是,陛下清心寡欲多年了,身边多了个人是好事,如何轮得到我们指摘。”

七王爷笑了笑,坐稳了。

御座上,辛夷听见马哈木的无能狂怒,还听见自己的妖妃值噼里啪啦地增加。

他兴奋地一点开,是三个加零点五,加上之前他玩谷梁泽明的玉佩,总共加了二。

辛夷:“…”

浪费猫的力气,他们真不值钱!!!

周围很快宫人上前收拾残局,捡去了地上的残片。

辛夷揪了揪谷梁泽明的袖摆。

谷梁泽明侧过脸,明灭的火光将他的侧脸线条勾勒出惊心动魄的俊美。他面上看不出一分方才的怒气,甚至还有心情朝辛夷笑了笑:“可是吓到了?”

辛夷倒是没有,不过他有点无聊,因此殷勤地看着人:“辛夷能自己去找猫玩吗?”

谷梁泽明听见这个问题一静。

他看着辛夷炯炯盯着自己的眼睛,指尖摸了摸他的眼皮,还记得方才那双漂亮的异色瞳眸。

“好吧,但是你要明日才能去,”谷梁泽明哄着他,“辛夷今日喝了酒,就早些去睡,好不好?”

辛夷觉得有点道理,很矜持地点点脑袋,本来等着谷梁泽明和他一起走掉,没想到居然是内侍要带他走。

“你不和我一起吗?”辛夷很警惕:“你不会看到那么多猫,想要再养一只吧!”

是只黏人的小猫。

听见辛夷的话,谷梁泽明眉眼更柔和:“今日还得待一会儿。”

辛夷看起来想要一屁股坐回去,又忍住了,站着原地瞅他:“真的这么忙?”

谷梁泽明轻轻颔首,辛夷只好跟着内监走了。

他慢吞吞地回到了帐子里,觉得床不太顺眼,桌子也不太顺眼。

辛夷拱进被窝里趴了一会儿,有点懒洋洋的,脸颊都被挤得有点软。

他面朝枕头埋进去,睡了一会儿。

再醒来时外头已很静了,门口的内侍在打着瞌睡。

辛夷被闷得脸色发红,转头看见还是空空的身边,很不顺眼地把谷梁泽明的枕头打飞了。

他在原地打滚了两下,很不放心。

辛夷忽然变成小猫,叫系统开了buff,轻手轻脚地跳下床,溜出去了。

另一头,宴会结束,众人移步到了议事的地方。

七王爷来迟一步,鬼鬼祟祟进了皇帐。

他挑开帐门,出乎意料,他本以为陛下近日又会挑灯批些折子,没想到陛下披了件玄色龙袍,静静坐在案后,显得尊贵又慵懒。

旁边顾谨柏目不斜视地端坐着,而徐俞正在陛下身侧低声说着什么。

七王爷听了一耳朵,是什么洗漱完睡下的事。

他见陛下没让他回避,便老实站在原地,等徐俞退下了,才上前行礼问安。

谷梁泽明刚沐浴完,等议完这一遭就准备歇下。

他冷淡地看了七王爷一眼:“何须如此作态?”

谷梁泽明问的不是他行礼问安,而是来的时候鬼祟的身影都映在了帐子上。

七王爷总觉得陛下似乎自从上次就看他格外不顺眼,因此很老实巴交地认错了:“臣如今看谁都害怕,所以行为也鬼祟些。”

他说完老实地坐下,也不动脑子,只看将方才宴会中情形一字不落地说了。

谷梁泽明静静听完,随后轻一抬手,玄一便悄无声息地出现。

“陛下,两族果有异动,宴会时瓦剌鞑靼两族暗中探查,臣查看了是他们带来的私卫。”

七王爷一愣,边塞宴事早有盟约,外族同大宣井水不犯河水,这么多年了也没有打破过。

好哇,他说瓦剌今年怎么送了又送的,甚至还主动提供了不少烈酒,原来是打这种坏主意。

他脑中又闪过司天监测出来灾星噬日,大宣动荡的字眼。

抬眼一瞧旁边正慢慢把玩腰间玉珰的陛下,丰神俊朗,健康强壮得不得了,轻薄外袍下那一身能打死好几个他。

冷静了。

玄一斟酌地说:“臣也跟了两位,观他们身上有些不对劲。”

谷梁泽明把玩玉珰的手一顿,轻轻“嗯?”了声。

玄一道:“这些人身上疤痕不少,各个好勇逞凶,想必是特意组成的一队好手。不过这次探查,倒是没有人去救娄玉宇,恐怕是怕打草惊蛇。”

坐在旁边的顾谨柏低声道:“想来,外族无情,他也可能是被当作了弃子,同他们所沟通之人,或许还有其他联络的法子。”

谷梁泽明支着下巴,把指尖把玩的玉珰放下了。

玉珰在衣料上摩擦出轻微的响声,谷梁泽明像是笑了,他不紧不慢地说:“不错,敢把主意打到朕的头上来了。”

底下玄一等人安静跪着不敢说话,脊背发寒。

秋狝早有划地盟约,京营三大营带了三分之一的人出来,就是为了震慑外族。

两族搞这种事情,无非想着奇袭刺杀,若是大宣皇帝能在这次秋狝中暴毙,未立子嗣,大宣必乱无疑。

若是平常做出这种事只能叫犯蠢,若朝中有重臣勾结,意味却不大一样了。

皇祖时期阁臣势强,先皇时偏信宦官,有瓦剌勾结宦官献上两枚毒丹,希望能一口气毒死当时的帝王太子,没想到殿下深厌宦官推拒,皇帝吃了两颗,当即就吐了血。太子处死了邀鹤宫中所有宦官,手段狠辣,却也立下了血腥底线。

一直等皇位到当今手中,朝廷才算平稳,皇权被牢牢握在陛下手中,杀伐果决,说一不二。

臣子自然也只能匍匐着当臣子。

众人皆知,殿下厌恶的不仅是外族的贪婪,更是朝廷有人胆敢重犯当年的错误。

“京营依旧按原定布防,玄镜卫分出四队,镇守营帐,再分别看着他们的动静,若有不对,当即斩杀。”

他言辞间带着股冷肃的血腥气,帐子里一时间无人说话,只有玄一应喏一声。

忽然,谷梁泽明听见身后传来窸窣的响动,他一回头,见一只白猫鬼祟地从帐下钻了进来,被他看见,小声朝他“咪”了一声。

谷梁泽明一怔。

辛夷显然还在犯困,猫眼睛半睁半闭地斜着朝他走来,像是块找人黏着的小糖糕。

人不就猫,猫就人。

谷梁泽明下意识接他。

柔软的猫一被碰到,就像是散开的一滩水,软乎乎地瘫在了他手上。

“猫来监督你…”

谷梁泽明轻轻应了声。

辛夷当即努力竖起耳朵,脑袋很警觉地凑近看,无意识地蹭着谷梁泽明的手指。

“你们在聊什么,是不是想要偷走辛夷的猫!”

怎么就是辛夷的猫了?

谷梁泽明眼底划过极淡的笑意,轻轻地摸着小猫下巴。

他抬眼示意几人退下,自己坐在原地,轻轻地摸了摸浑身都睡得暖烘烘的辛夷。

辛夷闭上了眼睛,肉垫在他腿上一踩一踩:“人真是忙,谁叫你们肩负着养小猫的重担呢?你继续喵。”

辛夷窝在他的膝上,困得晕乎乎:“猫只是想睡你的腿喵。”

谷梁泽明垂眼看着他,抬手,指尖接住了猫咪睡得歪下来的小脑袋。

他晃了晃,猫咪没醒,跟着他晃了一下,粉色的舌头还掉出来了一点。

谷梁泽明轻轻笑了起来。

他抱着猫起身,手背碰到腰间垂下的玉石,被冰冷的触感唤回神。

玉石冰凉,寒气入手,都是用来提醒佩者修身养性的玉器。

谷梁泽明摩挲了一会儿,忽然,抬起玉石。

昏暗帐中,帝王长身玉立,拾着冰冷无情的玉身凑近了鼻尖。

带着点甜腻的果香。

谷梁泽明垂下头,漆黑长发遮住了大半的神情,只能看见线条优越的鼻梁和下巴。

他周身像是透着几分阴郁,捏着被辛夷含过的玉石。

那张薄红的唇试探着,轻轻碰了碰。

没有想象中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