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纺织厂的效益这几年几乎没有增长, 负担却在不断地加重,哪有余钱给职工盖房子?

若是一个两个人也就罢了, 这么多人一起来闹事,厂里必须得好好处理此事。

吴厂长很是头痛,宋知南的房子当初是他批准的,现在让他去要回来,他实在开不了口。

不要吧,这事又不好解决。吴厂长只好把事情交给孙副厂长处理。

孙副厂长也是万分头痛,这些闹事的职工不好处理,可是宋知南更不好对付,他是两头为难啊。

他思来想去,还是找宋知南谈谈吧,毕竟她只有一个人, 那边却有几十个人。

孙副厂长一脸愁容, 唉声叹气。

“小宋, 你年纪轻轻就升了职,还住着好房子, 两样好事都被你占了, 某些人心里不平衡也很正常。

现在他们都来找厂里,你现在也是个干部了,你说说这事怎么办好呢?”

宋知南说:“孙厂长,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当初申请房子是符合厂里规定的,现在我又是主任了,更符合分房政策。”

杠精值50。

孙厂长:“我知道, 你完全没有错,可是他们一直闹, 我们也很为难。”

宋知南犀利地反问道:“他们一闹,厂里就牺牲我的利益?下次别人有样学样,也跟着闹,你们打算再接着牺牲谁?如果他们下次看不惯你和吴厂长住好房子呢?你们也要让出来吗?”

杠精值加50。

孙副厂长耐心解释:“不是这样的,现在厂里就你一个人占着一栋房子,我们都是拖家带口的。而且你那个房子比较特殊,当时,刘富贵父子俩突然意外去世,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你先下手申请了。其实按照常规来说,你是不太符合分房规定的。分房得先紧着更需要房子的职工,比如说那些家里人口多的,要结婚没房的职工。”

宋知南拿出厂规:“孙厂长,厂规里说了,有几类人优先分房,一是住房特别紧张的,二是要结婚的年轻夫妻,三对厂里有突出贡献的特殊人才,我符合第三条,我是特殊人才。”

孙副厂长:“啊?特殊人才?”

宋知南拍出自己的作品集:“您看看,这是我的作品剪报,我编的节目,我在报上发表文章,我带队到乡下演出,我在三八节上演讲,如果这都不叫特殊人才,那请问谁是?”

杠精值加50。

孙副厂长一想也对,点头:“你说得对,你是特殊人才。可是……”

宋知南接着说:“孙厂长,我当然理解你们的难处。你们也不是真想收回我的房子,只不过是想平息众怒。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牺牲我一个,成全那些闹事的,你们会让大家伙寒心。因为分到房子的不止我一个。今天牺牲我,明天就有可能牺牲别人,大家是不是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再有一个就是,我爸被杀了,我哥自杀了,我妈改嫁了,我现在没有大人撑腰,厂里在这种时候收走我的房子,是不是有欺负孤女的嫌疑?”

杠精值加50。

孙副厂长面带惊讶:“怎么可能会欺负你?谁敢欺负你?”

宋知南打断他:“我说的是你们在外人眼中有这个嫌疑。你也知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的感情也是相当感性的,他们觉得是就是。当然,我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我理解你们的难处。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

“我打算这样,他们不是说我一个人住着房子别人觉得不公平吗?那好,我就把私房公用。我打算把星星之火文工队的办公地点设在我家里,另外,我还要弄一个妇女之家。

你看我们妇联只有两间办公室,一间要接待来访人员,一家办公用,两间都不大,我们体谅厂里的困难,也不好意思提要求。我现在把办公室也挪到我家,既能平息了那些职工的妒忌心,又能替厂里分忧,还能让你们摆脱不良的社会影响,三全其美,你说是不是?”

孙副厂长面带犹豫,宋知南接着又说:“另外,这房子我只是暂住,6年以后,我就把房子还给厂里,到时谁有本事谁申请,跟我没关系。”

宋知南算好了,1977年就恢复高考了,她到时肯定要参加。考上大学后,她也不可能再回纺织厂了。这房子按规定应该会收回去。

既然注定要还,那就提前说明,给他们一个期限,让大家伙安心。

你要说有的人连6年都等不了,那就接着再闹呗。厂里要真是按闹分配,她比谁都能闹。

孙副厂长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点头答应,但是他也没把话说死:“这样,你先试一试,只要那些职工不再闹事就行。房子分给谁都是分,厂领导要求的是稳定和没人闹事。”

宋知南说道:“放心,这事我来解决。”

宋知南火速行动,先在她家的大门左边挂上牌子:星星之火文工队办公室,另一边挂上红星纺织厂妇女之家。

这两个名头一挂上去,房子都显得小了。

牌子挂好后,宋知南特地拍下一张照片,照片连同一份6年后搬出房子的承诺书,一起贴在厂里的公告栏里。

宋知南还写了一封告全体职工信,大意是我申请这房子符合厂里规定,现在这房子是私房公用,成了办公室,6年后我会把房子还给厂里,到时你们再去申请。如果谁对这个结果不满意,欢迎来找我辩论,我在妇联办公室恭候你们。”

大家一边看一边小声议论:“她说的真假的?6年后她真的舍得还房子?”

“小宋这人说话还是算话的。”

大家一想也是,尽管她爱怼人爱骂人有时也打人,但是人家有一条是大家公认的,那就是说话算话,有信誉。她说打谁就打谁,说干啥就干啥。而且白纸黑字的,她应该不好抵赖。

至于说去找她辩论,他们想了想,自己还是算了,要是别人去,他们肯定大力支持。他们每一个人都这么想,最后是谁也没去。

因房子而起的闹事风波渐渐平息下来。

宋知南家以前独占一栋房子,现在房子摇身一变成了办公地点,这倒真的堵住了一部分人的嘴。

再加上那份承诺书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大家一想,6年是有点长,但也不是不能等。现在他们的关注点是6年以后,谁家能分到这栋房子。

厂里的领导见宋知南这么快就把风波平息下来,齐齐松了一口气。这样处理其实是最好的。

杨主席趁机表扬了这个得力下属:“小宋当上干部以后,人都变得沉稳了,也知道顾全大局了。你们看这事办得多漂亮。”

贺主任也接着说:“确实。如果让小宋让出房子,对咱们厂的名声也不好,显得咱们没有原则,工人一闹事就妥协了;不让出房子,工人又不停地闹。现在倒好,两全其美。还为厂里解决了办公室不够用的大问题,小宋真是个人才呀。”

吴厂长笑着点了下头,孙副厂长不置可否。

谈书记给了回应:“年轻人嘛,思想比较灵活开通,不僵化不拘泥。”

孙副厂长等一帮老家伙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都僵化拘泥?

现在,厂里隐隐有两股力量在无声地角力。

谈书记:这帮老家伙果然不好对付。

孙副厂长等人:这个年轻人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夺权。

而宋知南则是,趁着水浑就摸条鱼,顺便给自己争取点好处。两方要是打得太激烈了,她还得下场劝劝。

宋知南顺利解决了房子的事,宋知夏和宋冬宝也跟着高兴起来。

宋知夏说:“我都把房间给你收拾好了,想着你有可能搬回来住,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地解决了。”

她就感觉这世上就没有三妹解决不了的问题。

宋冬宝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怎么办,我也想到一个好办法,就是我就赖在三姐的房子里不走,不论谁搬来我就不走,气死他们。”

宋知南笑笑:“这也是一个办法,留着下次用。”

对付无赖还真要用更无赖的办法,好在他们三个都会用这种办法。

现在宋家三姐弟形成了相当明确的分工:宋知夏负责管理后勤和生活,宋冬宝充当助手和打手,而宋知南则是家中的智囊和决策人。通常是她发号施令,两人负责具体执行。

三人都没觉得不妥,适应良好。

宋知夏和宋冬宝在宋家生活这么久,早形成一个共识:家里谁强就听谁的。宋知南最强,听她的没毛病。关键是她强,还给底下人好处,他们两人听得心甘情愿。

像是宋秋实那样,没有实力只是仗着父母的宠爱当家里的老大,他们口服心不服。

当然,也有居心叵测的人跑来跟宋冬宝悄悄嚼舌根,说大家都偷偷议论他仿佛是宋知南养的一条狗,宋知南让他干啥他就干啥,让他咬谁他咬谁,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气概。

而且,家里就他一个男丁,户主理应也是他,怎么户主反成了宋知夏这个离了婚的姐姐?

宋冬宝当场给撅回去:“当狗能经常吃肉,有什么不好?你们想当狗,当得上吗?”

说怪话的人一脸震惊地离开了。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人?

宋冬宝得意地笑了。

三姐说了,只有自家的狗,不是,只有自家的人用着才最放心。那些私密的活,三姐只交给他,根本不放心别人。因为他们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些人就是见不得他好。

还说什么男丁不男丁的,他更不在意,反正他已经不是了,他的丁徒有其表,只是让他上厕所和进澡堂不尴尬而已。

宋冬宝仔细想想好像损失也不太大,他现在吃得好睡得香,还不用上学读书,领导惯着他,同事让着他,想发疯就发疯,日子过得滋润得很。

宋秋实是真蠢,他要是早点看清形势,不跟三姐作对,没准也能过上这种好日子。

宋冬宝在饭桌上把这事告诉了两个姐姐。

宋知夏骂道:“这帮人就是见不得咱们过好日子,故意挑拨离间呢。”

宋知南毫不在意地说:“这种招数对那些脑子不好使的人管用,像冬宝这样聪明的人压根没用。”

宋冬宝得意地挠挠头,他确实变聪明了,最近又长脑子了。

解决完房子的事,宋知南的生活和工作又恢复了正常。

周一上班时,贺主任来了。

宋知南和何黛一起笑着招呼:“贺主任。”

贺主任的脸色很不好,她看着两人,突然问道:“小何小宋,你们觉得杨主席这人如何?”

何黛忙说:“杨主席很好啊。”

宋知南却敏锐地问道:“贺主任,是不是杨主席出什么事了?”

贺主任深深地叹息一声:“杨主席的弟弟是军人,他那边出了一点问题,省里的军代表要来调查审问杨主席。他们有可能会找你们谈话,你们说话千万要谨慎。”

何黛赶紧表示:“贺主任放心,我们一定会注意。”

贺主任嘱咐完两人就匆匆离开了。

何黛紧张地拽拽宋知南的衣角:“南姐,杨主席不会有事吧?”

宋知南安慰道:“应该不会有事,万一对方问到咱俩,你就假装紧张,一问三不知。因为你不知道对方会抓住哪句话哪个字眼攻击杨主席。”

何黛苦笑:“我都不用假装紧张,我本来就很紧张。”

宋知南本来想教何黛一些回答问题的技巧,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谈书记的助理小朱匆匆跑过来。

“宋同志,你跟我来一下,有人要问你话。”

何黛更紧张了,拽着宋知南的衣角不放。

宋知南朝她笑笑:“没事,我先去会一会他们。”

何黛这才松开手。

宋知南小声问小朱:“朱同志,你有什么要提醒我的吗?”

小朱压低声音飞快地答道:“别出头,装傻,一问三不知,没了。”

宋知南想的却是,装傻难度太大了,她能不能装点别的,顺便为杨主席打探点情报呢?不知道这军代表的杠精值有多高,她还没杠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