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当年事

龙乾的大脑轰然一声炸开。

他愣愣地看着面前那个人,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回神之后他不知为何升起了一股怨念——怨恨于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解了衣扣,好似昔日已经解过无数次一样,没有丝毫的羞赧。

Alpha扣着那人的肩膀,低头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嘶……”兰舒被他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拽着他的头发脱口而出,“你是小狗吗?”

话一出口Omega便意识到坏事了,一低头果不其然对上了那人幽怨的目光。

兰舒生怕他又要发疯,连忙哄道:“……我说错话了,你继续。”

龙乾一言不发地看了他三秒,随即低头泄愤般吻了上去,不过再怎么恨,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收了牙齿,像个只敢虚张声势不敢当真咬人的小狗。

兰舒见状有些好笑,拥着怀中人理了理对方的发梢,垂眸之间带着自己都未曾发现的眷恋。

然而年长者的纵容不会让人满足,只会滋生更多的贪婪。

龙乾搂着Omega的腰,恨不得把自己埋进那人的骨血中。

眼下分明是美好到宛如梦中的场景,他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为什么他们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才开始几天,这人就能这么自然地解开扣子?

为什么兰舒在这种事情上,能做到如此风轻云淡,满不在乎?

倘若是其他任何一个Alpha来了也可以吗?

他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却又不敢真的开口询问,生怕得到他完全不想听到的答案,于是只能掩耳盗铃地吻下去。

兰舒在黑暗中有些难耐地闭了闭眼,拽着怀中人的头发,借着那点微光,仗着对方看不见,有些痴恋地看着怀中人。

克制了整整三年的情绪险些在此刻决堤。

龙乾埋在他怀中,酝酿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自以为惊世骇俗的情话:“学长,你之前不是说没有……给我吃吗?”

他以为兰舒会为此害羞,谁知道Omega只是轻飘飘地摸了摸他的脸颊,漫不经心道:“这不是学长疼你吗。”

那话听起来不过心,活像是在哄十八岁的男高中生一样。

龙乾一下子听愣了,正当他绞尽脑汁想要扳回一城时,Omega却捏着他的下巴,故意在他耳边轻声道:“所以尝出来是什么味的了吗?”

“——!”

游刃有余的大美人只一句话便把Alpha闹了个大红脸,黑暗之中,龙乾看起来快要冒烟了。

兰舒见状忍俊不禁,抬手将他再次按回了自己的胸口,哄小狗一样轻声道:“好了,睡前故事到此结束,闭眼吧。”

说着他甚至轻轻拍了拍怀中人的肩膀。

龙乾原本被他哄得找不着北,此刻却被两下拍得蓦然回了神——这人的姿态分明是在哄孩子!

本就在乎年龄差在乎得要命的Alpha一下子清醒过来,在黑暗中不甘心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道:“既然那死人见你第一面就可以……那我可以吗?”

兰舒都快睡着了,突然听到这话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可以什么?”

龙乾居然红了脸,似是觉得那个词下流又羞耻,过了半晌,才红着耳根故作镇定道:“一夜……”

兰舒:“……”

似是觉得自己说个词都能脸红的样子太丢人了,龙乾说完便吻了上来。

兰舒被他亲得想笑:“……你还太小了。”

龙乾立刻急切道:“我成年了!”

他当然成年了,没人比兰舒更清楚他已经成年了。

……甚至他ID卡上的年龄还是兰舒亲手改的。

“你呢?”龙乾抵着他的鼻尖道,“你那时候成年了吗?”

他没说清楚是哪个时候,可两人对此心照不宣,于是兰舒一下子沉默了。

龙乾原本是随口一说,可看到他的反应后,瞬间怒不可遏。

他掐着那人的腰逼迫道:“你那时候多大?”

兰舒有些难以启齿,倒不是难以启齿自己的年纪,而是难以启齿龙乾的年纪。

他被人逼着往后靠去,龙乾见状蓦然翻身,一下子压在了他身上。

“——!”

兰舒生怕被旁人看到他们帐篷里的情形,于是连忙推着身上人小声道:“十九,你别发疯——”

可惜他的预防针打了跟没打一样,Alpha闻言当场惊怒:“——多少!?”

兰舒立刻捂着他的嘴,快速为自己辩驳起来道:“联盟目前法律上的同意年龄是18,只是对于完全行为能力人的定义是20,这其实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成年规范——”

龙乾却根本听不得那么多,险些把肺给气炸了:“他就是个看你不懂事哄你的人渣!你怎么不去Omega保护协会告他!”

……作为哄骗“未成年”的人渣,兰舒被龙乾喷了一脸,一时间羞愧得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是他一眼选中了当时只有十八岁的龙乾。

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兰舒根本不明白生理上成熟和真正意义上成熟的区别,当时毫无心理负担,眼下却在明白了人类社会的规范后有了道德意识,以至于羞愧不堪,几乎不敢抬头。

龙乾见状却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自己当真把他说动了,于是低头恶狠狠地吻着他的脸颊:“他怎么哄你上……的?”

“……”

兰舒咬着下唇不敢说话,身体却无意识地回想起了当年的情景,忍不住合拢了双腿。

“说话。”Alpha带着无边的妒忌低声道,“他当时到底是怎么哄你上床的?”

兰舒不敢说第一次其实是他主动的,生怕龙乾直接哭给他看,于是只能咬着牙坚持不开口。

然而他的沉默却让龙乾误解了他的意思,以至于整个人酸得胃疼——这个Omega就是这样,一碰到他那个死人丈夫就变成了哑巴,像是蓦然缩回蚌壳中的蚌肉一样,一个字也不愿多透露。

龙乾深知兰舒若是当真不想说,不管用什么手段这人都不会松口。

最终他只能含着苦涩,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上:“那既然他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我又不要……”

说到这里,龙乾忍不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说什么违心到撕扯灵魂的话一般,艰难地一字一顿道:“我又不要你的真心。”

兰舒闻言一怔,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心下好似被猛地抓了一把一样。

——他卑微到连真心都不再奢求了,和当年一模一样。

不过龙乾没给他太多伤感的时间,见他不语,这人竟当即用膝盖抵着兰舒,直把人挤得蓦然回了神:“等等......现在不行——”

龙乾逼迫着他,恶狠狠地非要他给一个准话:“现在不行,回去之后就可以了?”

兰舒咬着下唇忍着颤抖,没有说话,他只是想拖一拖,却被人一眼看穿了想法:“你果然又哄我,学长。”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配,是吗?”他开始娴熟地拿捏兰舒的软肋,“路边的野狗捡回家也该喂点肉,你就打算用这点菜叶子打发我?”

兰舒抵着对方的胸口,企图阻止他的动作,奈何这点反抗堪称杯水车薪。

Omega被人按在怀中,好像一只上岸搁浅的鱼,退无可退。

兰舒只得松了口:“别挤了……等、等到奥赛结束……”

至少等到我去那片废墟上……确认完那件事。

“这可是你说的,一言为定。”龙乾在兰舒肩头落下去了一个牙印,无比霸道,“说好了给我的就是我的,不能再拿回去了。”

——本来一切就是你的,何来给你一说。

兰舒拥着他的脖子,喘着气感受着身体逐渐平复下来,却心知肚明自己给出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承诺。

——一旦在荒星上发现什么端倪,他便会立刻动身。

所有埋在地下的暗线会顷刻收网,他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和他的Alpha谈情说爱。

若是没有发现端倪……

那他在天枢的时间也已经够长了,一年没有见到任何成果,便说明最后三个人不在这里,是时候换地方了。

所以……眼下可能是他们最后的温存了,Omega用如此借口任由自己小小地放纵了一把,在对方怀里闭上了眼睛。

只不过,兰舒想破脑袋可能也想不到,他挂在床头的那张照片居然早就被什么人借去了双眼。

深夜之中,他那些不敢在那人面前流露的真心,那些压抑的爱恋,最终都成了把他自己钉在羞耻柱上的证据。

如果兰舒能够早一些预料到自己所隐瞒的秘密,有朝一日会在龙乾眼皮子下面暴露得一览无遗,那他恐怕现在就会把一切全盘托出,至少这样还能从Alpha手中求得从轻发落,不至于被发疯的狼崽子教训得太惨。

只可惜,Omega并没有预知一切的能力,他也完全猜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狼狈到何种下场。

第二天一早,分组的结果没有什么悬念。

倒数第一的丹尼尔和兰舒分到了一组,而倒数第二的唐霖则和龙乾一组,完全符合兰舒曾经说的“公平公正”,只不过这个公平针对的是单独的小组,而非某个具体的人。

唐霖是三十人中除了兰舒之外唯一的Omega,他深知自己的劣势,更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兰舒那样的人,所以硬是靠着Omega独有的灵活和耐力战胜了对手,最终留了下来。

而丹尼尔作为露西亚的Alpha,堪称战斗民族的血统却让他玩成了垫底,但他本人一点也不觉得丢人。

在得知自己和兰舒一组后,丹尼尔反而大喜过望,居然当着龙乾的面高高兴兴地走到兰舒身边道:“兰,没想到我这个倒数第一的运气,居然比正数第二还好啊!”

兰舒:“……”

龙乾的眼神看起来想直接把他活砍了。

丹尼尔见状心下小小一惊,忍不住小声和兰舒道:“好可怕,兰,你家小狗刚刚在瞪我呢。”

——他现在也在瞪你。

兰舒闻言看了龙乾一眼,然后便得到了小狗愤怒中带着警告的目光——你不许再有小四了!

兰舒无奈之余有些好笑,心底泛起了一股说不出的甜味。

……要是这一刻能多持续一会儿就好了。

甚至不需要太多的肌肤之亲,只是这样看着对方,他就已经很幸福了。

但最终,Omega还是收回了视线,拿上物资,在龙乾一眨不眨的注视下,转身和露西亚人离开了。

个人的物资和粮食在星舰上时就已经分发完毕了,但那些物资其实只够他们求生三天的量,而剩下的四天,他们便只能在荒星上就地取材了。

丹尼尔为此还有些许窃喜——Beta和Omega的饭量比Alpha要少,说不定兰舒还能分他一口饭吃。

因此,他作为吊车尾,非常有眼力见的把自己的物资全部上交给了兰舒,以为以兰舒的经验,肯定能够更加合理的分配。

——然后兰舒第一天就把他两天的口粮给吃完了,丝毫没有客气。

高大的露西亚人一下子被兰舒的食量惊呆了。

“……兰,”过了半晌他才小心翼翼道,“我有点饿了。”

兰舒一顿,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带了个人。

——他在某个Alpha那里霸道惯了,早已经忘了分享两个字该怎么写了。

Omega清了清嗓子,掩盖了自己的尴尬后,抬手把食物扔给了露西亚人。

终于拿到了食物,丹尼尔连忙低头吃了起来,生怕吃慢了就没了。

兰舒坐在星光下,一边打量着周围疑似星兽活动留下的痕迹,一边啃着面包。

但吃着吃着,他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来了自己和龙乾之间关于吃饭的一些小事。

那段时间说是要在培育室度过一个月,但他们也不是哪都不能去,至少饭点是可以去吃饭的。

然而刚分化不到半个月的Omega第一天便被没轻没重的Alpha弄得昏了过去,忘记告诉对方食物该去哪里拿了。

也忘记告诉对方,在基地内,进食的权利是需要争夺的。

昏暗的房间中,兰舒在难得的好梦中睡了很久,才略显茫然地苏醒过来。

饥饿感在他的胃中弥漫,他撑着身体坐起来想去找些食物,下一刻,饭却被人直接递到了他的嘴边。

兰舒愣了一下,抬眸看向那人,却见鲜血正顺着Alpha的额头淌下。

兰舒说出了他苏醒后的第一句话:“你干什么去了?”

龙乾回答得理所当然:“抢饭啊。”

兰舒:“……”

他在昏暗的环境中反应了三秒,才意识到那人额头上的血不是他自己的。

甚至不止是额头,Alpha浑身上下都沾满了并非他本人的鲜血。

不需要任何描述,一眼就能看出这人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最终得以捧着胜利品回到Omega身边。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凶悍的小狼崽,此刻却红着耳根,闪烁着眸色不敢和兰舒对视。

兰舒顿了一下,咽下嘴里的食物后,低头看到了自己大敞的衣襟,锁骨上面还带着某人留下的牙印。

没有任何羞耻心的Omega随手拢了一下衣襟,收回目光时,却再一次看到了龙乾手上的疤痕。

他凝视了那伤疤三秒,终于问道:“你到底是谁?”

龙乾闻言一怔,半晌放下手里的碗,掀开袖子小声道:“你亲手给我刻的地图……哥哥,你不记得了吗?”

——你亲手把我推出了这处牢笼,让我替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回应他的只有兰舒微微蹙眉的陌生神态。

龙乾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抱住了他,含着苦涩强笑道:“我还以为哥哥选我……是认出了我呢。”

……原来那一开始的惊喜,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

原来他们那些Alpha在兰舒眼中没有丝毫区别,一切只是巧合。

其实龙乾早该心知肚明的,兰舒的记忆最多只能持续一个月而已,他走后,本就不会有什么痕迹留下。

只是他还是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如今,残酷的现实像锋利的刀刃一样,划过他的自欺欺人,终于露出了血淋淋的真相——

【组织】的宗旨是【退化】,他们希望人类能够通过退化,回到“赤子”的状态,这就是所谓的【原初计划】。

这一抽象的理念落于实践的过程便是【遗忘】,而所谓的【样本】,则是实现这一目标的载体。

在基地中,每一个样本每年至少会被消除两次记忆。

其实上位者眼中最完美的方案是每天消除一次记忆,最好尽可能长时间地让他们保持白纸状态,那才是真正的“赤子”。

只可惜没有样本能经受得住那么高强度的手术,所以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变成了每年两次。

不过即便是每年两次,这一实验也得到了显著的效果——人体果然会遗忘自己的年龄,进而延缓成熟和分化的时间。

但这并不是那些人想要的最终结果。

他们相信,人是记忆的载体,而记忆则是灵魂的具象化。

只要把自己一生的记忆全部抽出,注射进一个空空如也且年轻的躯壳上,便能完成从耄耋老人到“赤子”的退化。

组织只用了两代样本,便初步完成了抽取记忆并用芯片储存这一过程。

但最重要的记忆转移部分,却出现了难以攻破的技术瓶颈。

——抽取出来的记忆以庞大的电磁波形式被储存在特制的芯片中,可它们无法被任何工具读取,也无法归还给母体,更不用说转移给其他人了。

这也就意味着,记忆抽取似乎只能是一个单向的过程,就如同生命一样,只能单向衰老,而无法回到原点。

组织的高层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他们中一些人的身体状况江河日下,所以当即向基地下了死命令,勒令他们加速实验。

于是成批的样本被推上冰冷的手术台,最终能够存活下来的十不足一。

就在这样的高压政策下,培育者们终于通过两个极为优秀的亲本杂交,得到了一个传奇般的【样本】——1508号。

那个人就是兰舒。

在兰舒出现之前,那些样本每次被抽取记忆时平均会有百分之二十出现脑死亡的风险,哪怕他们最终下了手术台,也并不代表就能活到下一次手术。

很多样本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有了人类最基本的社会性,可他们的脑海中却没有任何该有的记忆,缺乏和世界最基本的联,整个人宛如一具空壳,没有灵魂。

人是社会的产物,一旦落于虚无,很多人便会出现精神异常的现象,其中一些甚至会直接选择自杀。

但兰舒是个特例。

他的耐性超过了之前所有样本,而他对于痛苦的承受能力,天生就是普通人的数倍乃至数十倍。

在他出生之前,大部分人能够承受的手术极限是一年四次,一旦超过四次,很多人便会出现自残和自杀的极端情况。

但兰舒打破了那个记录,从十岁开始,他一年的手术量是十次,而在他十六岁那年,他的手术次数达到了二十次。

兰舒对于世界的认知平均只能存在半个月,可他却没有丝毫自残的倾向,反而无比茁壮地成长着,生命力旺盛到让所有人震惊。

于是,组织的技术很快在兰舒身上取得了重大的突破——他依旧无法习得自己的记忆,也无法习得他人的记忆。

但他可以习得【经验】,而且是任何人的【经验】。

通过对兰舒的研究,组织惊奇地发现,【情感】、【事件】和【技巧】这三个不同的板块,共同组成了人的记忆。

如果一个人失忆后只能回忆起【情感】,那他就会下意识对某个人产生好感或恶感,进而出现一见钟情或者相看两厌的情况。

而如果一个人只能回忆起【事件】,那他就好似看电影的旁观者一样,不会有太多情感,也不会习得太多技巧,只能做一个事件的记录者。

但如果一个人失忆之后,不记得过去所经历的一切,亦没有任何情感起伏,却依旧记得如何驾驶机甲,如何使用一门语言,甚至如何杀死一个人——这便是只保留了【技巧】。

兰舒属于最后一种情况。

他无法识别更重要的情感,也没办法读取完整的记忆,但可以继承其他人记忆中的【经验】,或者说【技巧】。

这看似有些鸡肋的特质,对于组织来说,却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巨大突破了。

而也正是因为这些特质,兰舒从十岁开始到最终分化,一共经历了一百次手术。

每次在手术台上睁开眼时,过往积累的那些微薄情感便会如流水般逝去,留下的只有越发强大的躯壳。

记忆转移依旧存在技术壁垒,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却在兰舒身上得到了解决——一个年轻、强大而且漂亮到极致的载体。

组织中的某个上位者甚至提前选中了兰舒强大而年轻的身体,只待技术完备的那一天,便可以彻底征用他的躯体。

只可惜,这一切从兰舒分化为Omega的那一刻起,彻底失去了意义。

那其实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基地内大部分平庸的样本,只要能够在手术后存活下去,没有一个会出现分化现象。

唯独兰舒是个特例。

他优秀到无与伦比,却在十六岁那年出现了高度的激素异常,组织为此一年内给他清洗了二十次记忆,可他最终还是在十九岁那年出现了分化。

而随着兰舒的分化,之前的一切实验全部都失去了意义。

Omega天生体质不如Alpha,甚至比不过Beta,那些用经验堆积出来的强大,很快便会遇到生理上的壁垒。

——兰舒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成为了一个从神坛跌落的巨大失败品,等待他的本该只有覆灭。

而曾经那些茁壮的生命力,那些于肮脏的实验室中所诞生的不屈意志,终于在一起又一次的手术中,被消灭殆尽了。

那个十六岁时敢于冒着风险,在龙乾手臂上一刀一刀刻下逃跑路径的少年,最终却被命运斑驳成了那些人想要的模样。

——空洞,麻木,漂亮得像一个空心的人偶。

只等待着最后的利用价值被榨干后,便可以被送去填埋场丢弃了。

然而,就是在如此绝望如深海的境地中,却有人破开迷雾,坚定地走到他身边告诉他:“我来救你了。”

看着龙乾手臂上的疤痕,兰舒平生头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震颤。

但也只是震颤而已,他的脑海中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面对眼前带着无边情愫拥抱着自己的人,兰舒最终却只是平静道:“……我不记得你了。”

那些浓墨重彩的过往,那些掺杂着鲜明爱恨的过去……我都不记得了,我不再是你记忆中那个对自由和生存充满向往的人,也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你救赎的人了。

龙乾看着面前无动于衷的Omega,突然间红了眼眶。

——十五岁时知慕少艾,怦然心动的梦中人,再见之时却已经忘了自己的名字。

他们之间第一个遗忘的人,分明是兰舒。

只是面对遗忘,两人最终却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一个人选择了万水千山的奔赴,另一个却选择了隐忍克制的远离。

“没关系……”龙乾攥着兰舒的手腕轻声说着,不知道是在安慰对方还是在安慰自己,“是我来的太晚了,哥哥不记得我……也没关系的。”

他上下求索,翻山越岭想要拯救的梦中人,再次相见时,却成了囚笼中和他相顾无言的弃兽。

天底下没有比这更让人心碎的事情了。

可最终,Alpha一个人咽下了那些苦涩,没有说自己三年中为了求得真相彻夜难眠,几次险些被人暗杀,亦没有说自己放弃了世人眼中璀璨无忧的前途,只为到他身边来。

他只是在九死一生后向兰舒露出了一个灿烂的,不带丝毫阴霾的笑容:“没关系,从这里出去之后,我再把之前的事慢慢讲给哥哥听。”

可他最终却食言了。

那些珍贵的,如星辰般闪闪发光的往事,没等他说出口,便被掩埋在了那场核爆下。

一如他心头那些没能说出口的爱意一样,直到最后一刻,也没能展现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