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瑞悠悠转醒。
他睫毛微颤,缓缓睁开双眼,先是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垂下眼眸看自己的身上。
意识到不对后,他猛地抬头,看到自己被五花大绑地放在床上,他如何扭动都没办法挣脱。
能绑得这么结实定然是邱白的手笔,估计是把捆妖兽的手法用在了他的身上。
床边不远处,莫辛凡坐在椅子上,双手环胸却歪着脑袋,睡得东倒西歪。
他当即唤道:“莫辛凡,你醒醒!”
莫辛凡听到声音打了一个激灵,猛地坐直身体,还因为是突然醒来,心脏猛地跳动,一阵心慌头晕。
他扶着心口看向李承瑞,先是惊喜,随后审视,用那不太聪明的眼神来回打量他,问道:“这回是何方神圣?”
李承瑞仿佛不理解他的话似的:“什么神圣?绑着我干什么?”
“你、你是小将军?”
“我是你爷爷。”
“……”莫辛凡没回答他,起身快速跑了出去,没一会儿江岑溪和独孤贺便走进了客房。
李承瑞还当邱白那个爱看热闹的没来,没想到是跑得慢了,手里还拿着吃了一半的包子,跳着脚跟在后面看。
李承瑞一阵无奈,又很快对江岑溪笑了起来:“小神仙奶奶,这是闹得哪出?”
“思维可控?”江岑溪凑近了打量李承瑞。
“什么可控不可控的?”
江岑溪抬手在李承瑞的脸上抽了一巴掌,不轻不重,又道:“不管你是谁,立即从李承瑞的身上滚下来。”
李承瑞审视着她:“你……是不是只是单纯地想打我?”
“……”江岑溪掐着腰站直身体,回头看向其他人。
莫辛凡小声道:“看着很正常。”
独孤贺也跟着说道:“难道是我们猜测错误?”
邱白继续吃包子:“真没意思。”
江岑溪只能摆摆手:“吃完帮他拆开。”
邱白点头,却还是走到了床边跟李承瑞亮出两根手指头:“拆开给我二两银子。”
“行行行,赶紧的吧,劳烦仙师了。”
仙师这个称呼让邱白觉得舒服,而且她算是狮子大开口了,没想到李承瑞很快答应了,她更加开心。
她很快吃完了包子,去一旁洗了手才过来帮他解开绳索。
莫辛凡在一边规规矩矩地给了她二两银子,内心觉得有些贵,下次换他来绑好了,他劲儿大,也能绑得结实。
就是有点害怕之后解不开。
江岑溪扯过李承瑞的手臂,道:“先别动,我给你诊脉。”
说着,坐在床边帮李承瑞诊脉,探了半晌依旧没有什么不妥。
过一会儿又换独孤贺过来给李承瑞诊脉,两个人对视许久,似乎都说不出什么不对劲来。
李承瑞终于能活动身体,站起身来揉了揉被捆得生疼的皮肉,又看了一眼其他人,低声问:“今天什么安排,继续捉假道士吗?”
江岑溪点头:“我要先去一趟他们的窝点。”
“等我沐浴完,我和你一起去。”
一行人都看不出李承瑞有什么不妥,于是纷纷走出了房间,让李承瑞能够独自沐浴。
在他们离开后,李承瑞在客房内活动了一番身体,随后找到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颊,左右看了看,还忍不住扬了扬眉。
这皮囊真不错!
随后,他又推开窗户朝外面的街道望去。
他不仅仅是看看外面的时间和环境,而是快速地记住了所有的街道布置,在陌生又熟悉的环境中寻找,最后看向东方。
小半个时辰后,李承瑞收拾稳妥走出客房。
其他几个人在大堂里吃饭,不过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明显是在等他。
莫辛凡见他出来便招呼道:“给你留了包子,快来。”
“嗯。”
在他坐下时,江岑溪又问了他一次:“身体有什么不
妥之处吗?”
“都挺好的,没什么异常,我想着可能是我不擅长熬夜吧,劳烦你担心了。”
莫辛凡被提醒后跟着道:“还真有过这个事,之前没任务的时候,国公夫人专门寻了教书先生教我们几个读书。可我们皮啊!给先生惹生气了罚我们整夜背书,小将军就是到后半夜突然倒地上了,我们还当怎么了,结果人家是睡着了。”
“还能这样?”江岑溪一阵疑惑。
“嗯,真真儿的。”
江岑溪也不再问了。
他们一行人离开客栈,准备去之前去过的地方,李承瑞提议:“我们走小路去吧,大路太挤了。”
“小路?”邱白诧异非常,“我来过这个地方都不知道有小路。”
“什么地方都是四通八达的,街道都是相通的,我也是昨天夜里追人的时候发现的。”
莫辛凡很快捧场:“还得是小将军,好聪明!我就没留意这个。”
李承瑞轻笑出声:“这就聪明了?”
李承瑞带着其余四个人进入了小胡同,胡同里很多地方堆放着一些货物,只有狭窄的石板路可以行走。
可相比较之前的拥挤,这里要显得清静很多。
如此走了一段路程后,再走出胡同即可看到他们之前躲过的小摊子,不远处便是排队的长龙。
明明昨天夜里被抓了四个,他们今日依旧没有被影响。
按照他们的习惯,那群地痞无赖都是深夜才行动,第二日回家补觉,这里的人还当那群人是回家了,并不知道有事发生。
看到这个场景,尤其是牌匾上的“陵霄”二字,江岑溪都会一阵愤怒。
她沉着脸朝着收钱的摊子走过去,有鬼卒看到她,当即驱赶:“去排尾排队去,别想插队。”
“你们都是鬼卒?”江岑溪沉声问道。
“什么鬼卒?叫我们道长!”
“祭酒呢?”她没理会此人的反驳,继续追问。
“什么?”那人眼神躲闪,很快看向身边收费的人。
那人也停顿下来,嚷嚷道:“别在这里碍事,别耽误排在后面的人请符,大家都规规矩矩地排队呢,怎么就你特殊?”
队伍里还有人嚷嚷起来:“什么素质啊,大家都排队呢,你插队。”
“就是,赶紧滚开,别捣乱。”
江岑溪对这群人没什么耐心,抬脚将桌子踢飞出去,在几个鬼卒即将出手时亮出自己的令牌来,道:“叫祭酒来,不然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鬼卒显然不认识令牌,凑过来看的同时也骂骂咧咧的:“你是什么人也管不到我们道家来,你……”
随后就看到了令牌上的陵霄二字。
鬼卒的脸色一变,拽过来身边的人跟着看。
两个人看看令牌,再看看江岑溪,来回打量,都没了底气,其中一个人道:“你别跑!我……我……”
最后也没说出什么威胁的话来,快速进了屋舍去寻人。
排队的人看到此情此景都是一阵诧异,议论纷纷:“怎么回事?”
“他们是什么人,那令牌是什么?”
“大官?女官?”
“什么官啊,你看他们几个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应该是贵族子弟?”
没一会儿,之前的鬼卒扶着一位身材肥胖的老者出来,仅仅跑了几步,老者的额头便渗出细密的汗珠来,想来此人便是祭酒了。
他到了一行人的身前,首先看向独孤贺,询问:“仙师的令牌我可再看看?”
独孤贺拱手示意他跟江岑溪说话,老者这才看向江岑溪,一脸的疑惑。
江岑溪只得再次拿出令牌,祭酒定睛一看,的确是陵霄派弟子的本命令牌。
他先是一惊,很快肥硕的身体都僵在当场。
诸如独孤贺这种外门弟子,或者后入门的,都会在令牌上有一排小字,证明他们是几代弟子。
只有内门张天师的几位亲传,名字旁边没有任何小字。
张天师只有两名女弟子,再看眼前女子的年纪,也符合那名关门弟子的年岁。
老者看到令牌,再看看江岑溪,身边的鬼卒都很难扶住,膝盖一软干脆跪了下来。
身边的鬼卒还在扶他:“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别叫师父!”老者回答的时候声音都是颤的,还在拽鬼卒,“跪下!快跪下,小祖师爷来了!”
之前还在叫嚣的鬼卒,顷刻间都跪在了江岑溪的身前,个个战战兢兢。
他们眼皮都不敢抬,毕竟他们“师父”都如此惧怕,他们几个刚才还那般不客气,罪责更重。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认了出来:“是她!昨天在客栈里收拾了几个假道士,她是真的会仙法!”
“之前就听说有仙师出山了,不会就是她吧?这么年轻?”
江岑溪沉着脸看着面前的场景,听着外界的议论更是烦闷,低声问道:“还不嫌丢人吗?进去说。”
“好!祖师爷您请!”老者吓得浑身瘫软,最后被两名鬼卒同时搀扶,才能够勉强地站直身体。
这是真的一瞬间被吓成了一摊烂肉。
江岑溪一行人被请入了室内,其他鬼卒在外面遣散人群,让他们不要继续围观。
有些好信儿的人嚷嚷着询问:“怎么回事啊?那小姑娘是什么来头,都把人吓傻了。”
“少管闲事,散了吧。”鬼卒依旧在驱散人群,可惜未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江岑溪进入内间,看着其中的装潢,不由得停下脚步。
也不知究竟赚到了多少银钱,才能有着这般铺张的装潢,怕是比他们陵霄观内的装饰还要精致考究。
“祖师爷您上座!”祭酒颤巍巍地道。
“命薄拿来。”她并未动,而是伸出手来。
祭酒心中忐忑得不行,汗如雨下,却还是派人去寻来。
江岑溪站在厅中等待,独孤贺自然站在她的身边,跟着等待,难得拿出了国师时的气势。
邱白并非道家人,只是深切地讨厌假道士罢了。
此刻她第一个坐在了一侧不起眼的位置,这里视野好,能很顺利地看到全程。
她还招了招手,让李承瑞和莫辛凡不要挡住她的视线。
李承瑞也就拽着莫辛凡到了一边,这是他们的门派事务,他们不便插手,除非这群人敢和江岑溪撕破脸,闹到大打出手,他们才会出手相助。
江岑溪拿来命薄翻阅,仔细看每个人的人名,随后询问:“你是祭酒,并未入门,却顶着陵霄派的名头收徒?”
“没,都是信徒!是信徒!!!”
“那就将全部信徒都叫来,再把功过格递过来。”
“这……”祭酒自然是不敢的,多说多错,来的人多了,难免有人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他哪里敢让所有人过来。
于是他道:“您是要校戒吗?三元日大家才会聚在一起,平日里都是居家修行。”
校戒为三元日依三元品戒考校功过恶善,有善功者上名青簿,有罪者下名黑簿,各以一通列言三官,功过善恶毫分无失。[1]
江岑溪回答的语气低沉:“你觉得我会等你们到三元日?非逼我用酆都考召大法你才愿意老实吗?”
酆都有水火等九狱,都有相应的符咒,可以逼其招供罪行,比如冰鬼冰冻,毒蛇咬鬼之类的咒法,都是其中方法。[2]
祭酒听到之后抖如筛糠,他是陵霄派的信徒,自然知晓这位关门小师祖的脾气,她说得出,自然做得出。
“徒孙……何德何能……能请您亲自用、用酆都考召……”
“昨天夜里我和我的同伴抓了四个假道士,他们在普通人家的院子里布置一个做过手脚的海螺,还需要我说得更仔细吗?”
祭酒听到这里,已经无法支撑身体,眼睛一翻便晕了过去。
江岑溪冷笑了一声,双手掐诀,口中默念五雷咒,居然在室内召来一道雷劈在了祭酒的身上。
这是熟悉江岑溪的几个人有史以来见到的最弱的一道雷,仍旧惊了所有人,祭酒更是不敢再装死,手忙脚乱地又起了身。
“再跟我装死,我把你的一身肥肉剁了,去野外施食。”江岑溪愤怒的话语几乎是从牙齿缝隙里挤出来的,压迫感十足。
她说的施食,是给亡灵鬼魂法食,可解决它们饥渴之苦。
“徒孙
立即叫来,立即!“祭酒说着,对身边的鬼卒使眼色。
鬼卒早就被吓得不敢再发一言,此刻也立即跑了出去,显然是去召集所有信徒了。
江岑溪继续翻阅命薄和刚刚被送来的功过格,记录在册的信徒一共有十六人,两名祭酒,十四名鬼卒。
其他在此帮忙的应该都是所谓的徒弟,实则是一些地痞无赖。
没有胡乱增加正式信徒进入名册,还算没让江岑溪过分恼怒。
“谁人买过符箓也都记录在册了?”江岑溪看着账目问道。
“嗯……”其中也有问题,祭酒不敢多言,可只要稍微仔细看看账目,就能够看出端倪来。
其中列表详细到有每个人的家庭住址,想来是通过这些排查那些没买符箓的人,倒是方便了江岑溪此刻定罪。
每个请符的人都需要登记得如此详细,难怪排队那么久。
“收取的钱财全部退还,并且每家每户去调查,是否真的有怪事发生,有的记录在案,交给他。”江岑溪说着指了指独孤贺,“所有的地痞无赖送去知府衙门,衙门会处理他们。”
“这……”祭酒怕是一时间根本还不上,毕竟很多钱财都被他们挥霍了。
那些地痞无赖也都称呼他为师父,让他亲手将徒弟们送去大牢,也真是做不出……
“这?这只是开始。你若是能还上,积极配合我处理后续的事情,你最后的责罚还能轻一些,不然在册的这十六位,我可以让你们在酆都炼狱里游历一番。哦……你们的意志力不一定能经历全程……”
祭酒听到江岑溪的话吓得连连磕头,因着一身肥肉,这般磕头发出连续的“啪啪”声响来:“还!还!我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会还!我们都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