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发展成了最棘手的情况。

江岑溪垂眸沉思片刻,才问:“你打算告诉其他人吗?”

李承瑞回答时的语气也很低沉:“他似乎挺能伪装的,目前看来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先瞒着吧,毕竟最近要和柳淞打交道,莫辛凡是个没心机的,很容易被柳淞套话。不过还劳烦小神仙奶奶留意着些,别让他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

江岑溪没有异议:“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他目前还没露出任何蛛丝马迹,甚至无从调查他的身份。”

“慢慢留意吧,当初虞娘的情况我们也是无从下手,最后也是云开见月明。”

“好,处理完广汉郡的事情,我们再着手处理此事。”

事情要分一个轻重缓急,广汉郡的事情牵扯人命,他们要首先处理。

见江岑溪没有如何犹豫立即答应下来,李承瑞一阵心中揪紧。

上一次见到江岑溪为了帮他,到处奔波还吃了些苦头的模样,他已经满心的愧疚。

如虞娘所说,他在求江岑溪的初期,的确仍旧是不信任她的。

如今还要再麻烦她一次,她也没有犹豫地答应了,他竟然有些不知该如何报答了。

谁知,倒是他的本体安慰了他一句:“你也不必有太多心理负担,小仙师本就是出来降妖除魔的,你的事情不过顺手即可帮忙的,你不必想太多。”

江岑溪突兀地听到这句话只觉得云里雾里,很快想清楚他是对镜子里的李承瑞说的,不由得错愕。

她又去看镜子里的李承瑞,他也是一脸的惊讶,随后很是烦躁地道:“他们会把我心思说出来的这个毛病能不能改?!”

他的本体轻笑起来:“幸好你心性单纯,也不怕旁人看。”

言下之意:李承瑞脑袋空空,也没有其他可以说的了。

“一点也安慰不到我!”李承瑞的情绪逐渐崩溃。

江岑溪正笑着,突然听到他的本体再次出声:“小仙师很喜欢你做的衣服,交手时都会注意不伤到衣服。”

江岑溪的笑意很快收敛,道:“你确实多嘴。”

“嘿嘿……”镜子里的李承瑞刚笑了两声,便被江岑溪收了镜子,之后再也没法发言。

江岑溪将五岳真形镜放进了自己的布兜里,布兜上的龟甲碰撞,在夜里发出清脆声响,极为悦耳。

待她放好东西,抬手对李承瑞招了招。

李承瑞很是顺从,微微俯下身来,于是她抬起右手,食指轻点李承瑞的额头交代:“你的执念我已答应协助清除,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我都会竭尽全力解决,但是这些时日你需要老老实实,不要用他的身体做出过分的举动。”

李承瑞这般俯身,安静地听完后抬眸看向她,因着两个人挨得极近,她与李承瑞清亮的眸子四目相对,倒是让她怔了一瞬。

随后他声音很低很沉地回答:“好。”

之前没有在意过,今日这般静谧的环境下趁着夜色去看,终于认可李承瑞生了一副好相貌,比她前些年见过的所有男子都好看。

月光在他的眸中投下光影,又将他一半的轮廓隐匿在黑暗之中,明暗交接,更突显他的轮廓立体。

许是因为他灵魂干净,才能拥有这般清澈足可见底的眸子,倒是比今夜的星辰还要璀璨几分。

李承瑞回答完重新站好,背着江岑溪的行李看着她问:“我们继续前行吗?”

“嗯。”江岑溪回答的同时打量着李承瑞,思考着这次执念清除后,李承瑞会不会变聪明一些?

很快她便想到虞娘也不是单纯的心性,倒是对李承瑞没什么影响。

但是这个看过一眼,就能瞬间利用全部地形的敏锐度,怕是会被李承瑞留下,对李承瑞这个身份的人来说,是极大的好处,可以帮助他作战。

若是执念不难,对李承瑞来说也是不错的交易。

*

邱白进入梁知府府邸时还在抱怨:“江岑溪和李承瑞倒是跑得快,留下我们几个解决烂摊子!如果不是最后来了衙役,我们都出不来!”

说着快步进了院落,梁知府亲自来迎接,还问道:“李小将军和小仙师没有一同前来?”

邱白一怔:“他们还没到?”

梁知府询问:“你们是分开前来的?难道是不认路?我派人去接。”

独孤贺客气地道:“那就劳烦梁知府了。”

独孤贺对他这般客气,倒是让梁知府很感动,赶紧回答:“分内的事。”

邱白突然停住脚步,想着他们两个人单独行动能去做什么,该不会是……

突然贼笑了一声,抱着自己的包裹继续朝里走。

却在这时听到了马蹄声,邱白还当是江岑溪他们到了,又退了几步到了大门口,刚要开口询问,却与柳淞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是一怔。

随后柳淞翻身下马,邱白趁机一溜烟跑了,心中暗道不好,难不成要和柳淞住在一处了?

她急急地朝着院子里跑,有府中侍女引她入内,她点头跟着入内。

其间回头,见到柳淞在与梁知府见礼,便没再停留。

梁知府给她安排的是一间厢房,有东西两间,一间是她的,一间是江岑溪的,中间有可以共用的小厅,放着一张四方桌。

房间布置极为雅致,看得出梁知府的日子过得也颇为清贫,室内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很多东西还在由侍女陆续送进来,应该是新去采买的,生怕怠慢了贵客。

等了一会儿江岑溪才到,进来后手中还捧着卷宗,邱白有话要说却被堵在了口中,老老实实地退到了一边,免得打扰了她。

江岑溪瞥了她一眼,道:“有话直说。”

“你们俩方才干什么去了?”

“又去冯掌柜家附近转了一圈,险些被狗咬了,这才狼狈地过来了。”

他们二人也是途中发现距离冯掌柜家还挺近的,顺便去看一眼。

坦荡地去,被狗追着离开的。

邱白听得“扑哧”一声笑了,坐在了她身边,道:“看来是我想多了。”

“你想什么了?”

“我想着吧,李小将军一个学武的,年纪还小,也挺好的,有劲儿。”

“他确实力气很大。”江岑溪没听出她的画外音,随意地回答了一句。

他们第一次过招,可是振得她手麻。

邱白犯了个贱,却没等到她期待的后续,干巴巴地坐在椅子上半晌,才意识到:江岑溪根本没开窍。

于是她又问:“江岑溪,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岁,怎么了?”

“哦……陵霄派弟子可以成亲的吧?”

“嗯,不然清信弟子和清真弟子的称呼是哪来的?”

清信弟子指的是已婚的女道士,清真弟子指的是已婚的男道士。

“那你们内门的几个亲传会成亲吗?”

“会啊,我的七师兄孩子都七岁了,还说想让他的孩子拜我为师,我拒绝了,我没耐心教弟子。”

“哦……”那就是江岑溪没开窍而已,和陵霄派无关。

江岑溪终于意识到了不对,放下卷宗看

向邱白,问:“你欲言又止的,酝酿什么坏水呢?”

邱白也不想给江岑溪讲男女之事,毕竟无情无爱的反而是好事,所以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一会儿不咕回来了,带来了什么有用的消息,是不是得付工钱?”

“你派不咕……”江岑溪认真思考了片刻后问,“去暗中跟着那群黑衣人了?”

“是啊!”

“我怎么没发现?”她甚至没注意到邱白是何时放飞的不咕。

“这要是轻易地被发现,我还怎么混饭吃?”

不过江岑溪有所猜测:“你能控制不咕被召唤出来的位置,所以它悄然被召唤,一路跟随那群黑衣人。”

“差不多,我估算着也该回来了。”

这还真是不错的消息,江岑溪很快起身准备跟李承瑞他们说此事,随后答道:“这次是协助柳淞办事,你找他要工钱。”

“……”邱白见江岑溪离开,当即愁眉苦脸的,最后还是跟了出去,她打算去磨独孤贺去,这老头更好说话。

邱白跟着江岑溪一路到了李承瑞的住处,发现男子的住处还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子,莫辛凡、李承瑞、独孤贺和柳淞居然是四个人住在这一处院落里。

他们见了面,此刻都在院子里说话。

院落正中有一张石桌,围绕着六个石凳,他们此刻正坐在石凳上讨论着案情。

这难道是长安城的做派,深更半夜也不休息?

她跟来时,江岑溪已经将自己派去不咕跟踪的事情说了,她正好听到江岑溪对柳淞说道:“邱白是跟着我们几个赚工钱的,这一次的工钱就由柳寺正出吧。”

柳淞眉眼未见变化,依旧是平静的模样,道:“好。”

她暗叹江岑溪办事效率高,也省得她再骗老头钱了。

李承瑞仍旧在跟柳淞说着黑衣人的事情,只是语气嘲讽:“柳寺正最近的办事能力在下降吗?下一位受害者家附近埋伏着一群黑衣人都未曾发现?”

江岑溪看向李承瑞,不由得感叹,李承瑞见到柳淞后的敌意,竟然对抗过了执念对他身体的控制,居然还能嘲讽得出。

柳淞也不在乎:“还真是在我离开后出现了新的案情进展,被你碰巧遇到了,不然我也没有欣赏你小人得志嘴脸的机会。”

“露馅了吧?装不下去了吧?大家看看他的嘴脸。”李承瑞指着柳淞跟独孤贺等人示意,“山青村的事情如果没有我的出手,能给他处理此案的机会?”

“我不敢揽功,所有事情如实上报,这件事最大的功臣是独孤国师和仙师。”

“……”李承瑞看着将他排除在外的柳淞,暗暗握紧了拳头。

柳淞很快又补充:“哦,还提及了李小将军与莫小将军的协助。”

“你……”李承瑞正要再说什么,却听到了翅膀扑扇的声音,当即抬头望去。

一行人都更在意案情,很快停止了争执,看着邱白招呼不咕落下,喂给了它一些肉虫。

不咕不仅仅声音像个老大爷,做派也有些神似,落在石桌的桌面收起翅膀晃晃悠悠地走了两步,微微仰起胸脯。

柳淞很快取出了一块方布捂住口鼻,努力掩饰此刻自己的不适。

柳淞对动物、鸟禽过敏,靠近了呼吸会变得不顺。

不咕看到柳淞的模样当即说道:“你这后生见到我还是这般模样,也难怪小白她……”

“不咕,说正事。”邱白打断了它。

不咕站定后,突然开始学旁人说话。

“撼林军怎会出现在此?”

说着,它慢吞吞地换了一个位置,仿佛在学另外一个人,又道:“难道是他们发现了我们的事情?”

紧接着再次移动位置:“我们秘密行动,怎么会被知晓?而且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是撼林军出动。”

“我听闻李承瑞被派去和国师一同行动,任务和我们无关。而且,他们之前似乎是在抓那些地痞无赖,意外发现了我们。”

“难道只是巧合?”

“也真是奇了,那东西究竟被藏在哪?若是再找不到,我们怕是……”

不咕学到这里,突然在桌面上跑了一圈,引得柳淞身体后仰,又往后避开了些许。

不咕没有因为他而停止,而是突然喘着气急切道:“被李承瑞抓到一个,应该是服药了,我侥幸逃了。”

“先弄清楚李承瑞的目的再行动。”

不咕汇报完毕,回到了邱白的肩膀上。

其余人听了之后都是一阵惊奇,似乎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

江岑溪忍不住轻笑出声:“这鸟儿不错。”

回答她的是不咕:“我是鸮,不是普通的鸟儿。”

“哦,我的口误。”江岑溪立即承认错误。

柳淞在此刻低声道:“看来这群黑衣人的目的是寻东西,而非杀冯掌柜。而且这群人的行事风格跟凶手大相径庭,很可能和凶手不是一批人。”

李承瑞也跟着嘟囔:“嗯,而且他们能认出我来,很可能不是广汉郡的人,至少是知晓撼林军招式的,甚至有可能是长安来的。”

江岑溪扶着石桌桌面,手指轻敲垂眸思考:“冯掌柜家里能有什么他们想寻的东西?”

回答她的人是柳淞:“我去巧思阁看过,都是一些机械机关,做工很是巧妙。还有一些机密匣,这种匣子会由主人设置一套繁复的开锁密码,将机密的东西放入其中,关闭后如果开锁错误一格,或者是强行拆开,机密匣都会立即自毁,其中的东西也会化为齑粉。”

李承瑞跟着分析:“可店里卖的都是新的吧……除非店主会留下一些记录,帮助客户记住密码……”

“也可能是原始机芯,寻能工巧匠偷换,再做手脚可以重置密码。”

李承瑞很快摇了摇头:“如果有这种想法,跟冯掌柜买不就成了,用得着派一群人去秘密查找?再说能派出一伙黑衣人的主子,有的是财力人力,抓住冯掌柜让她自己交出来不就得了,根本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还闹出人命来。”

“嗯。”柳淞表示了认可,“你都能想到的事情,他们定然也能想到,所以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李承瑞直接警告:“你已经江郎才尽,需要我们协助了,就别在这里明里暗里给我添堵。”

“如果你能忍住不挑衅的话,我自然也没有闲暇理会你。”

“呵——”李承瑞冷笑一声,“但愿这一次你上报的内容不是我和小仙师一同办案,你和其他人等协助,不然真枉费你特意从长安赶来,那样你可真就只起到一个亲眼见证的作用了。”

随后,李承瑞忍不住叹息:“冯掌柜还真是流年不利,一次遇上两重危险。”

“流年不利……”江岑溪听到这个关键词后低声嘟囔了一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去翻阅卷宗,手指掐算起来。

一直旁观的邱白忍不住凑过来问:“这是给这群死者算个命?能把凶手算出来?”

江岑溪粗略地将七名死者的生辰都算了一遍,随后又去算冯掌柜的八字,最后起身对柳淞道:“我可否去看看死者的尸身?”

柳淞严谨地回答:“全部的尸身看不到,我们只有七颗人头。”

“嗯,我知道。”

这些卷宗都有写,只是江岑溪仍旧称呼为尸身,不过柳淞这种办案人员比较严谨,会咬文嚼字,她也懒得辩解什么。

邱白有些不想跟着,夜里去看七颗人头,想想就瘆人。

独孤贺却毫不犹豫地起身,走到江岑溪身边询问:“他们的命格可有不妥?”

“有相似之处,皆是有偏财的七杀命格,这两者结合,都是大富大贵安享晚年的较好命运,可却……”

却在奋斗过后取得了殷实财富后,遭遇横死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