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去寻另外一条路的江岑溪和李承瑞,也很快看到了稻草人的身影。
江岑溪的注意力更多在观察周围的气场上,看看各处有没有聚集阴煞之气,这样的话,那二人的失踪也许与鬼怪之事有关。
李承瑞则是习惯性警惕周围,以至于他先一步看到了立着的稻草人。
他先是暗暗吃惊,疑惑为何有人站在雨中淋雨,还一动不动的。
他甚至怀疑是有人将尸体立在了此处,也未想过它其实是稻草人。
他骑马过去,接近稻草人后才放缓马速,一直盯着稻草人看。
引路的男人看到了李承瑞的举动,当即主动解释,由于雨大,说话需要喊的:“这是宏肆村的替身稻草人。这个村子一向和平且算得上富庶,依仗的都是这个,所以家家户户都有专属于他们的稻草人。”
江岑溪也因此注意到了稻草人,骑马过去后停在了篱笆院落边,伸出手去触碰稻草人的发丝,感知触感。
这稻草人的发丝竟与人的发丝无异。
引路的男人似乎想阻拦她的举动,见她并未过分碰触稻草人,便收回了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男人跟着到了他们身边解释:“稻草人很逼真吧?这是相传了百年的手艺,只有村子最东边的贺家人做得出这般精致的稻草人,其他人做出来的都是寻常稻草人,比白事纸扎人都不如。”
“确实逼真。”江岑溪沉声回答,又去看周围,似乎想看看别人家的稻草人是什么样的。
大致看了一会,雨幕很是阻碍视线,她就此作罢。
“村中可有能落脚的地方?”江岑溪问道。
他们一行人总这般泡在雨中也会不舒服。
“有的!我去给你们寻借住的人家。”
“劳烦了。”
引路的男人很是慌张地摆手:“您可别客气,我们先去跟另外几位汇合?”
“好。”
他们三个人重新回到之前的路口,另外三个人还在研究之前坏了的稻草人。
引路的男人惊讶了一瞬:“哟,怎么还坏了一个?”
独孤贺回答道:“哦,我的马不小心碰到了,之后会跟家主赔偿。”
男子似乎有些迟疑,可这些人身份尊贵他招惹不起,只能含糊地道:“之后我与这家人解释即可,我们先去寻地方住吧。”
他们也没多耽搁,很快寻了一户院落较大的人家,进去找了三间房借住一夜。
一行人在老乡家中正堂聚在一起,独孤贺从自己的口袋中取出半锭银子给了引路男子,询问:“这些钱可够赔付的?”
男子赶紧拒绝了,表情为难,含糊着不知该如何解释。
独孤贺又道:“无妨,是我们的过错,你不必为难。”
“钱倒不是问题,就是这个村子的村民有些过分信这个。这稻草人这般有了折损,这户人家定然会惶恐几日,觉得是稻草人替他们挡了一次灾祸。有折损挡过灾的稻草人定然不能再用了,让贺家人再做一个新的,也需要等上个把月的。”
独孤贺也理解这些风俗,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样……我可以让仙师书符一道镇宅符,可保他们这段时间的安稳。”
男子又是一阵欲言又止,只能笑着推辞:“不必不必,我去处理即可。”
独孤贺见男子执意如此,便没再坚持。
家主是一对老夫妻,似乎也听说了他们一行人身份尊贵,都小心翼翼地在一边看着他们,紧张得揉搓双手,不敢招惹。
好在他们一行人都很好说话,也没什么架子,让老夫妻松了一口气。
这时紧紧关着的房门缓缓开启了一个缝隙,随后一个人探出圆溜溜的脑袋朝外看。
江岑溪抬头看了他一眼,原本没在意准备进入房间,很快又补了一眼。
探出头来的应该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子,身材圆润,导致脑袋也很圆。
他的眼距很宽,鼻梁扁塌,鼻翼极宽,几乎与嘴同宽,左眼朝前看,右眼却在朝右看,右眼的瞳孔几乎全部埋进了右眼角里。
还真是眼观两路,耳听八方的长相。
他看到家里有这么多人,还欢喜地鼓起掌来:“真好!有客人来了,真好!”
夫妻二人见他居然出来了也是一惊,男人力气大,赶紧将他推了回去。
妇人则是连连道歉:“家里孩子幼时烧坏了脑子,诸位莫要见怪。”
独孤贺连忙说道:“没事,你们随意即可。”
李承瑞则是安排莫辛凡和独孤贺一同住,自己和引路的男人同屋。
引路的男人也是一阵忐忑,最后还是跟着一同进了屋子。
*
夜里依旧是江岑溪和邱白一间房。
邱白在深夜被声音惊扰睁开眼,仰面躺在床上,仔细去听。
房间里有江岑溪均匀的呼吸声,隐约间还能听到独孤贺的呼声,可她似乎听到了些许不同的声音。
又是“咔嚓”一声,骨头碎裂般的声音。
她是捉妖师,对这种声音极为熟悉,她仔细去听,甚至能够听到些许撕咬生肉,啃断骨头的声响。
仿佛一个野兽在享受着面前的美食,大口朵颐,每一块肉都要细细去品尝。
可这不控制口中口水的咀嚼声,听得邱白头皮发麻。
她终于坐起身来,下床准备穿鞋。
她的举动似乎惊动了江岑溪,跟着睁开眼睛询问:“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而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江岑溪似乎也听到了些许声响,跟着起身。
两个人不想惊扰其他人,轻手轻脚地点燃一盏油灯,小心翼翼地推门出了房间,进入院子里。
尽管她们二人足够小心,那咀嚼的声音还是停了,她们却没有立即回去,而是根据之前听到的方位继续寻找。
雨已经小了很多,提着灯的邱白还是小心得很,一直护着油灯不被浇灭。
可是在院落里寻找了一圈,也没寻到他们想象中的肉块与碎骨。
逐渐地,她们闻到了一阵臭味,走过去发现是两排猪圈。
这一户人家也真的算是村中富户了,居然一家便养了整整八头猪。
邱白提着油灯照过去,发现猪圈里有几穗煮熟的玉米,已经被猪啃得七七八八。
她不由得一阵疑惑:“难道是因为下雨,所以我听
错声音了?”
江岑溪暗暗松了一口气,道:“确认了也就放心了,我们回去吧。”
“嗯。”
邱白提着油灯跟着江岑溪往回走,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提着油灯再次回头。
这一看不要紧,真的看到这一幕,她瞬间吓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只见猪圈里的所有猪,都齐齐地抬起眼睛盯着她们二人离开的背影。
那眼睛并非寻常家猪的眼神,而是鬼祟的,白白的眼白,小小的眼睛,朝上翻着看向她们,犹如看着它们的猎物!
她心中一紧。
在她戒备之时,江岑溪回过身来问她:“发现什么了?”
在江岑溪回过身的同时,这群猪又恢复如初,重新低下头去吃槽里的东西,将玉米咬得“嘎嘣”响。
“没……”邱白含糊地回答。
江岑溪不确定她是此刻不方便说,还是真的没发现,便道:“那我们回去吧。”
待她们回到房间里,邱白还怔怔地坐在床边。
江岑溪也不急,只是静静地看着邱白。
邱白也不确定自己的猜测对不对,只能在此时低声说道:“你觉不觉得那几头猪瘦得有些过分?”
江岑溪被问了之后,才开始回忆这件事,随后点了点头:“我还当是小猪。”
“我看它们的骨架,应当都是成年的猪了……按理说,能有能力养八头猪,不会将猪养得这么瘦。”邱白心有余悸似的,在此刻抬眼看向江岑溪。
夜色微微透进小屋,让邱白的眼睛格外分明,竟要比平日里都亮上一些。
邱白继续说了下去:“猪是会吃肉的,且具有攻击性的动物。很多养家猪的农户,喂食时会观察这些猪,如果其他的猪都在吃食,只有一头猪抬眼看主人,意味着这头猪留不得了……”
江岑溪一直知道术业有专攻,邱白是捉妖师,懂得一些她不知道的。
她并不觉得邱白是在危言耸听,毕竟她和邱白接触时间也不短了,知晓她很少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来,也跟着重视起来。
“你怀疑是猪在偷吃肉?”江岑溪追问。
“这几头猪给我的感觉,就是它们已经拥有了智慧,它们故意将自己饿瘦,这样主人见它们不够肥就不会杀它们。它们还不会直白地去观察人类,而是在我们离开后才偷偷看我们一眼,被发现后立即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它们应该不仅仅是想吃肉这么简单了,它们可能想吃人!”
江岑溪听完也是面色一惊。
此刻再去回忆刚才那撕咬般的声音,不由得一阵背脊发寒。
她不由得联想到了诸多不好的事情,又忍不住说道:“我们在看到玉米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血迹和其他的不妥之处,待明日天亮一些我们再留意。”
“嗯。”
江岑溪打了一个哈欠,重新躺下,用极轻极低的声音道:“这个村子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妥之处,可给我感觉怪怪的,那个稻草人……让我觉得不舒服,所以我也在留意这里。”
“希望是我想多了。”邱白也跟着重新躺下,却没能立即睡着。
她又怕自己总是翻身会打扰同屋的江岑溪,还得强忍着保持安静继续躺着。
临近天明她才昏昏沉沉地重新睡着。
邱白再醒来时,江岑溪正在房间里梳头发,应该是刚刚简单地洗漱完毕。
她坐起身打着哈欠出去洗漱,之后和江岑溪一同出去,打算再一同去看看周围的环境。
他们这些人的耳力极佳,走到院子里,便依稀地听到了吵闹的声音。
江岑溪似乎听出了是什么事,于是站在院子之中双手抱胸地继续听了下去。
“谁人不知我们宏肆村的稻草人不能碰?!这不就是给人家里添劫难的举动?这是给我们家添了晦气,我还不能生气了?”
回答他的是与江岑溪等人同行的引路男人的声音:“哎呀,都是招惹不起的贵人,你可小些声音吧。而且人家态度很是诚恳,愿意赔你银子,还许诺说给你家里镇宅符箓。”
“呸!我们村子里用得着旁门左道帮忙?有林道长在,我们一直是最太平的!”
“稻草人再做就是了,你若是再这般胡搅蛮缠,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怕是没有机会再做稻草人挡灾了,直接全家的命都没了。你们宏肆村能只手遮天了不成?县令都要客客气气的人,你还要跟他们去算账?那你去,我不拦你,免得你嫌弃自己死得不够快。”
那边的人似乎也不敢,只是有些生气罢了。
家里似乎还有一名老妇人,没什么可说的了,干脆在家里撒泼,唉声叹气的干打雷不下雨。
引路的男人似乎烦了,丢给了他们一些钱便走:“再做一个就是了,要死要活的,惹人厌。”
说完索性直接离开,在此之前他好话说尽,这家人却浑不懔的,闹个没完,他也懒得继续理会。
若是再闹下去,也是这家人执意作死,不关他的事儿了。
引路的男人没一会便回到了他们居住的院子里,见江岑溪和邱白居然在院子里站着,不由得一怔,脸色难看了一瞬,似乎是怕她们听到了他们之前的争执。
江岑溪却没提此事,而是说道:“我对村子里的稻草人很好奇,今日能否去村东贺家看一看?”
“可以可以!”男人立即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