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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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岑溪要和李向渔切磋这件事,墙下的几个人也听到了。

刘喜顾不得身上的伤,纵身一跃,跟着双臂搭在墙头,鬼鬼祟祟地朝着院子里看。

莫辛凡也跟着半骑到墙头,眨巴着单纯的眼睛去看。

王景云急得不行,可隐蔽的地方都被这几个人占满了,他在墙根下直转圈,最后干脆把莫辛凡的腿拽开,跟着蹦了上来。

江岑溪和李向渔都没理会他们几个,李向渔已然出招。

她腰间带着横刀,却并未动刀,显然是打算简单地与江岑溪对一些拳脚功夫。

李承瑞猜测,应该是他姐以为江岑溪的拂尘没有什么杀伤力,自己用刀是欺负了江岑溪。

李向渔用的都是军中招式,招招皆可以制敌,直奔人命门的狠辣角度。

并非李向渔故意刁难,而是他们军中所有人学的功夫都是这样的。

江岑溪也算是看过几次李承瑞出手,见过李承瑞的招式,和李向渔十分相像。

只不过李向渔不像李承瑞那样,将招式的重心放在力量上,也没有李承瑞那般夸张的臂展,做不到大开大合,便多了一些速度。

她的每招每式都干净利落,像她人一般干练。

江岑溪用的则是内家拳。

内家拳注重的是以意导气、以气催力,讲究的是刚柔并济,内功的修炼尤为重要。

她的拳法对上李向渔的招式,便是标准的以柔克刚,战斗风格极为分明。

若是其他人遇到李向渔,定然对抗得狼狈。

江岑溪却应对得自然轻松,身上宽大的道袍也在此时显得她的动作更加流畅,犹如一面被风吹拂的旗帜,柔软地缠绕着李向渔的双臂,让李向渔的杀招在她的身侧滑过。

她的招式行云流水,如绵绵不断的溪水,又如飘浮不落的云。

待两个人对了一掌后,二人皆是后退一步。

李向渔抬眸看向江岑溪,勾唇浅笑,随后抱拳:“多谢赐教。”

江岑溪显然没有在意,反而问:“不必,我要去再看看现场的情况,你要随我去吗?”

“我与弟弟说几句话后便会去寻你。”

“好。”

江岑溪将手里的瑞水和花都给了传话的侍女,道:“劳烦送回我的房间里。”

“是。”侍女受宠若惊,离远了才松了一口气。

这位仙师看着难伺候,其实脾气还可以。

如果旁人对她客客气气的,她也不会故意刁难,也不会因为她们是侍女而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是标准的对事不对人。

等江岑溪和侍女都走了,莫辛凡他们三个立即跃下了墙头,都不敢跟李向渔打招呼。

李承瑞只能努力微笑着看着他姐姐走过来,李向渔故意拉长声音:“你……”

“我没什么!我就是担心仙师她和三公主不对付。”

“说起来这位仙师的功夫的确

厉害,不过可以判断出来,你如果认真和她对招,她不一定是你的对手,你为何一直没有扳回这一局?”

李承瑞听乐了,道:“我一个专门习武的将士,非得逼着一个道士不用道法的跟我比武?这是不是有点丢人啊?赢了也不光彩。人家能用雷用符箓,还能召将,我说不行,你就得跟我比武?要是非得这么欺负人,我早就找柳淞打架去了。”

李向渔一听也是,还真反驳不出。

李承瑞又问:“再说了,既然已经承认人家实力了,还惹她生气干什么啊?对吧?”

“嗯,不惹她,就送花哄她开心?这事儿要是让娘知道了……”

“别!我难得交个撼林军以外的朋友,你别捣乱。”

李向渔轻哼了一声:“你也收敛着点,说到底她是女冠,你是男子,传出去对人家名声不好。这次是让我撞到了,若是让其他人撞到了该怎么办?”

“若是还有人全程用轻功过来偷听我们说话,并且没被我们发现,我们就认栽呗。不过,这么厉害的人不屑于传播不好的事情吧?”

李向渔听完,微微思量了片刻后问:“我怎么觉得你……有些改变呢?”

“嗯?”李承瑞一怔。

“罢了,到底是出去历练了一阵子,有所改变也很正常,但是你还是要……”

“知道了!”李承瑞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之后的话,后空翻着跃下了墙头。

李向渔看着他离开,心情却没有轻松多少。

李承瑞离开长安前像个不通人事的傻小子,整日里都是和撼林军的将士们一同生活。

怎么回长安后,就对江岑溪这般特殊对待?

还似乎……很会讨女孩子开心?

李向渔还觉得别的地方有些奇怪,她的弟弟不像是个细心的人,居然能注意到江岑溪喜欢花?

李承瑞是遇到什么高人指点他这方面了?

难道是独孤贺教的?

但凡独孤贺真的这般厉害,也不至于如今还是一个孤寡老头吧。

李向渔想不通,便不再想了。

她只是怕李承瑞接触的人少,难得和江岑溪接触,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此事就会变得棘手。

不过感情之事难以控制,旁人越是多加干预,这二人便纠缠越深,不如不去管他们。

李向渔跟着到了案发现场,此次前来的只有她一个人,一直跟随她的四名女将士轻功不如她,她便让这四个人一直守在三公主等人身边。

她则是随着江岑溪,配合调查案子。

她来时,江岑溪还在四处布置,在几处贴了符箓。

她看不懂,便静静地站在一边,并不打扰。

江岑溪注意到了她的到来,当即开口询问:“公主府内有多少人?”

“长吏一人、护卫十人、太监十二人、侍女十六人、嬷嬷六人。经历了案子后,侍女变为十四人,加上我和另外四人,目前护卫十五人。”

“还有什么可以介绍的吗?”

“一般公主不会单独开府,但三公主受宠,享受亲王待遇,所以得以入住公主府。”说到这里,她又补充了一句,“哦,我忘记了,七公主最近也住了进来,应是多出太监一人,侍女一人。”

江岑溪听到这里不由得意外:“七公主身边只有一名太监和一名侍女?”

“嗯,七公主并非珵贵妃的亲生女儿,她的母妃在三个月前病逝,七公主尚且年幼,便交由珵贵妃抚养,珵贵妃让七公主跟着住进了公主府。”

江岑溪算是猜到了,看似珵贵妃对七公主的恩赐,让她能够离开皇宫单独居住。

实则是在虐待,把人送到了刁蛮的三公主身边来,想来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

身为公主,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多,显得很是寒酸。

“七公主母妃的家中无人吗?”但凡有些势力,也不能让七公主这般被欺负。

“她的母妃家中已经无人了。”这件事李向渔似乎不想多提,毕竟有些特殊。

可见江岑溪看向她,她怕有所隐瞒会影响江岑溪的判断,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七公主的母妃曾是西梦国的公主,在国家败了后,被抓回来成了俘虏,后来成了圣人的妃子。”

江岑溪听得一怔。

将战败国的公主抓回来做妃子,这似乎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可对于西梦国的这位亡国公主来说,在这里的每个日子都是煎熬的,能撑二十六年才故去,也是十分坚强了。

而且她在这里的待遇……可想而知。

不知为何,江岑溪莫名地一阵怅然。

想来是因为间接性地接触过时令妤和随跃,会觉得这位亡国公主可惜吧。

“七公主今年多大?”江岑溪问。

“十二岁。”

想来亡国公主被抓来时才十岁左右的年纪,估计着是西梦国亡国长公主同母的亲妹妹。

戚溶月的能力太过招摇,军队定然容不下她,她是必死的结局。

但是将抓“战利品”的话,戚溶月的亲妹妹最合适。

江岑溪没有继续追问,这种事情她也只能唏嘘,却不会多管闲事。

她此时已经布置完成,随后站在案发现场的场地中心,双手掐诀,口中默念。

李向渔不知她在做什么,起初并未在意,可在江岑溪口令结束后,场面发生了变化。

地面上已经干涸的血迹突兀地消失,化作齑粉漂浮而起,逐渐汇聚了半实半幻的影像。

随后有两名侍女小声说笑着走了过来。

李向渔仔细看她们二人的面容,认出其中一人是死去的侍女,另外一具尸身面目全非,想来身边的这位就是!

李向渔愣在当场。

她想过江岑溪厉害,没想到她竟然能够做到如此程度。

回神后她只有一个想法:难怪。

难怪她那个倔得要死的弟弟态度转变会如此之大,也难怪柳淞的态度会那么偏向江岑溪。

江岑溪的法子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两名侍女还在议论着什么,他们甚至可以听到谈话内容:“三公主其实就是故意的吧?”

“肯定的,她一直瞧着七公主不顺眼,不过七公主也是能忍,全程都没吭声,若是别人早就晕过去了。”

“肯定能忍,她娘不也是厚着脸皮活了那么多年?”

两个人的谈话被一名女子银铃般的笑声打断。

这笑声缥缈,不远不近,极为悦耳。

她们两个人都注意到了,蹙眉四处查看:“谁啊?笑这么大声,也不怕三公主听到了发脾气……”

很快,她们听到了一名女子轻柔的声音:“活着也要被取笑?”

这声音传来的方向很是诡异,两名侍女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其中一人低喝一声:“谁在那里?! ”

江岑溪和李向渔同时看向一个方向,只见那里迅速蹿出一道身影来,朝着她们二人扑了过来,亮出自己长长的指甲,瞬间划烂了其中一名侍女的脸。

这一举引得她们尖叫出声,院子里似乎有侍卫听到了动静迅速赶来。

听着她们刺耳的尖叫声,女子居然还能捧着自己的脸笑得妖娆,似乎很是享受:“多么美妙的声音!”

在她即将出手杀死两名侍女的瞬间,江岑溪又念了一句口诀,这虚幻的画面瞬间定住。

那女妖的身体保持着刚刚收起笑容,准备出手杀人那一瞬间的姿势,甚至仍旧漂浮在半空中。

而两名侍女还是惊呼的模样,就连侍女脸上滴落的血珠也留在了空中静止不动。

江岑溪走过去仔细打量此妖的样貌。

如传闻之中说的一样,这女妖容貌甚是美丽,是那种极致妖冶的美,她的笑容放肆,姿态妖娆,身上的衣服让她看起来衣袂飘飘,却遮不住她纤长的腿,以及她赤裸的足。

就算如今女子穿着大胆,也不见谁家女子这般露出自己的双腿的。

李向渔也在此时走近,似乎也想看清此妖的样貌,这样也能方便之后办案。

在她仔细观察时,却见江岑溪突然蹲下身,去看女妖的裙底。

李向渔:“……”

可能仙师是在办案?

而且江岑溪也是女子,不该想得太过龌龊。

江岑溪看得很仔细,包括女子的指甲以及牙齿。

她很快给了答案给她:“她没有尾巴,样貌也与人无异,而且真的很漂亮……耳朵、尾巴、牙齿这些不好化形的细节位置也没有什么纰漏,她并不是动物或者植物修炼得道的。那她是什么妖……”

随后她看向了李向渔,见李向渔似乎比她还迷茫,让江岑溪一阵无奈。

独孤贺若是在她身边就好了。

就连李承瑞和邱白都能突然冒出一些新奇的猜测,给她帮助。

她开始思念这些人了。

这时李向渔突然感叹:“她就像画中的女子一般美丽。”

江岑溪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当即对李向渔赞赏出声:“不错啊你,你也就比你弟弟差一点点。”

李向渔听得诧异,她这一生要强,第一次听到她比她弟弟差一点的评价,竟然没有被夸奖了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