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江岑溪在醒来后,莫名地觉得自己有些丢人。
收一个画妖而已,先是气急败坏,简直要跟整个长安城的妖邪拼了,之后又晕过去了一整天。
她醒来后立即有人过来服侍,询问她身体还有没有不适,需不需要传太医,应该是公主府终于愿意派侍女照顾她的日常起居了。
她并未多言,默默地坐在房间里喝了粥,不久后听到门外传来动静,之后是敲门的声音。
“进吧。”江岑溪回应。
李向渔很快走了进来。
她见江岑溪在吃饭,不知道该不该打扰,见江岑溪看向她,最后还是汇报。
“在您晕倒之后,公主府陷入混乱一阵子。末将不知事情进展到了什么程度,仍旧不敢让他们分开,于是所有人都在一个空间内。
“但是这种情况让三公主很暴躁,所以想来问您该如何处理。”
江岑溪迟疑了片刻后回答:“之后我会布下清理残余的法阵,净化整个公主府,再布下法阵保护。而且白天相对安全,所以他们可以暂时分开了。”
“好。”
“你让三公主过来一趟,我有话要问。”
李向渔似乎有一瞬的迟疑,最后还是点头回答:“是。”
显然让三公主主动过来让江岑溪问话,不是一件好施展的事情。
但是李向渔还是答应了下来。
不久后,三公主还是被众人搀扶着来了,模样似乎还是不情不愿的,路上已经抱怨了一路,到江岑溪面前了才收敛。
江岑溪在她进来后主动说道:“贫道此刻仍旧虚弱,又担忧三公主的身体,只能让你亲自过来,我帮你检查一二。”
三公主的面色有所缓和,白了李向渔一眼后,坐到了江岑溪的斜侧方,道:“仙师您且看看,本宫此刻身体如何?”
江岑溪象征性地抬手在三公主的额头轻点。
随后仿佛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又抬手示意:“我来为公主诊脉。”
“好的。”三公主也跟着江岑溪一同松懈下来,随后将手臂抬起,搭在桌沿边。
江岑溪探着三公主的脉搏,看得出的确受了惊吓,人也有些虚弱,肝火却很旺。
她在诊脉的同时询问三公主身体情况:“可有什么不适?”
“很不舒服!”三公主娇嗔地回答,“身上每一块肉都在疼。”
“嗯,你终究没有习武的底子,被人用身体时,损伤的也是你的身体,能和武将……”江岑溪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这般提及有些触痛李向渔了,于是立即收住,“总之,确实被消耗了身体,你将那一日的经过详细说与我听。”
想起那一日的事情,三公主仍旧心有余悸,却还是详细地讲述。
江岑溪没想到,在三公主的幻境内,居然是妖想要进入屋舍却进不去。
实际上却是妖邪藏匿在三公主身体内,感受江岑溪贴在屋外的符箓后,陷入了狂躁的状态。
江岑溪那一举动,仿佛将妖邪拘禁在了那个屋舍内,并且饱受折磨,所以才会让妖邪冲动之下,做出了发狂的举动。
“那个伤人的发簪……”江岑溪突然提起了这个。
“是那个发簪有问题对不对?!”三公主突然提高了音量,“公主府出问题,都是因为那个西蛮的妖女!”
“不,我是注意到那个发簪似乎有着法力,应该可以当作镇邪之
物来用,它不会吸引妖邪。你有这样的法器,怎会发生此事?不过我听你的意思,这发簪属于别人?”
三公主听了一怔,半晌未能回答出来。
江岑溪又一次问道:“我询问时曾听说,你丢失了一套首饰,难道就是这个发簪?”
“是……”
“是你又寻回了吗,为何发簪那一日会出现在你手里?”
“我……”三公主开始变得犹豫,显然是努力思考该如何回答。
“我劝你如实回答,不然我无法判断事情的起因和发展,也可能影响断案。”
三公主重重地吞咽,最后还是吞吞吐吐地说了:“其实……没丢,是本宫藏起来了,然后……本宫就是看那个西蛮妖女不顺眼,居然还将她送到本宫身边来碍眼?!”
“所以你当时也不是因为喜欢那套首饰而要来的?”
“也算是感兴趣,那西蛮长公主颇有盛名,能做礼物送给自己亲妹妹的首饰,本宫的确想要。”
江岑溪收回诊脉的手,仿佛嫌弃到不想触碰这位公主。
夺了人家母亲的遗物,还要藏起来诬陷人家偷窃,这个三公主也真是恶劣。
江岑溪话锋一转,又问:“你知道你的姑姑,也就是长公主她收藏了安鹤眠美人图的事情吗?”
“我只知道她痴迷字画之类的东西。”
“我换一个问法吧,当初西梦亡国,带回来的不止七公主的母妃,还有安鹤眠吧?安鹤眠也来了长安,他之前住在哪里?住在这里吗?”
三公主听了之后倒吸一口凉气,并未直接回答问题,而是神秘兮兮地问:“我幻境中出现了年轻的姑姑,比我印象中都年轻,这……”
“还请你如实回答,这件事恐怕和安鹤眠的美人图有关,也和公主府有关,以后还需要住在这里的人是你,如果我处理不干净,受害的人只能是你,你还想经历这样的事情吗?”
“不!”三公主几乎是惊叫出声,最终她还是下定决心说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本宫其实对长公主了解不多,只是有一次母妃来公主府探望本宫,她和身边的嬷嬷在花园里闲聊时,本宫特意偷偷前去,想要吓她一跳,却意外听到了一些她们聊天的内容。
“具体是怎么说的本宫记不住了,只记得她们说长公主当年荒唐,也不知道让本宫住在这里是好是坏。
“还说长公主一直不成亲,疯狂地迷恋字画。在西蛮亡国时求着父皇带回来了一个人,就囚禁在公主府里。哦,就是那个妖女现在住的院子!”
江岑溪陷入沉思,嘟囔出声:“安鹤眠被囚禁在公主府……”
李向渔也仿佛知道了一个天大的事情,背脊也不自觉地挺直了一些。
三公主继续说了下去:“后来那个人无声无息地逃了,长公主就此变得疯魔了一阵。父皇念及亲情,忍让过,可在长公主犯下大错后,还是让她去了洛阳。”
江岑溪仿佛抓住了重点,追问:“犯下大错?什么错?”
三公主摇了摇头:“被瞒下了,就像前几天公主府出事也被瞒下了一样,大家只知道长公主彻底激怒了父皇,却不知究竟是什么事情。”
“哦,这样……”看来得派独孤贺去调查了,或者让柳淞注意此事。
从三公主这里再问不到什么后,江岑溪让李向渔送走三公主,自己起身,负责服侍她的侍女一直等候在门外。
她走出去后对她道:“带我去七公主住的院子。”
“是。”
七公主住的院子果然幽深宁静,像是一座囚牢。
它在公主府的后方,院墙很高,其中只有两间屋舍。
江岑溪手指掐算着步入其中,站在这一处小院打量着周遭。
住在院子里的小太监很快发现了他们,进去通报,没一会七公主便带着侍女出来行礼。
江岑溪让随行的侍女等候在院子外,她随着七公主进入屋舍去查看屋内。
这屋内的确阴森森的,毕竟院墙很高,遮挡了不少阳光,屋舍又建造得非常规,进去片刻都会觉得不舒服,想必住在这里更是压抑。
江岑溪突然理解了安鹤眠那种浓郁的厌世气息,长期住在这里,若是还有其他的折磨,不想活也是正常的。
江岑溪在屋中坐下看向七公主,轻声问道:“我要问你一些私密的问题,他们需要出去吗?”
七公主立即会意,让其他人离开,她则是平静地坐在江岑溪对面。
江岑溪直截了当地问:“你为何总是看我?”
江岑溪的感知超越常人,自然能够注意到七公主的目光,虽然没有恶意,仍旧让她觉得不舒服。
“觉得您很亲切。”七公主回答时眼中尽是温柔的暖意。
“我哪里亲切……”江岑溪猜测她晕倒时,独孤贺给她喂了丹药。
她服用了丹药后没有其他的情况,只是脾气仿佛更加暴躁了一些,此刻需要处理问题,强行忍耐着,过一会儿她会不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她自己都不确定。
“我承受过太多恶意与轻视,您身上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江岑溪情不自禁地蹙眉,随后抿了抿嘴,又一次忍耐下了自己的脾气。
“你最好将你知道的事情全部告知与我,我确定与你无关后,也许可以帮你脱身。若是隐瞒,这件事情牵连到西梦,你之后的日子只会更加难熬。”
七公主并非愚笨之人,很快点头,道:“好,您想知道哪些?”
“安鹤眠你可知晓?”
七公主点头:“嗯,是一名非常有才华的画师。”
“你的母妃可知晓他也在长安?”
七公主深深地叹息,随后说道:“其实母妃来这里之后的日子一直很难熬,在保持亡国公主的尊严一直努力撑下去,和自我了断之间,她徘徊了很久。
“后来她突然得到了什么消息,让她一下子有了支撑,突然之间有了生的希望。
“我知道的不多,只能是猜测到有人给母妃传递了消息,告诉了她还有希望。可母妃等啊等啊……一直没能等到。”
七公主说到这里,眼眶微红地看向江岑溪,又含着泪温和地笑:“有时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快要等到了,是不是就差一点,她就能见到她等待的事情发生,可她终究没能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