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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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岑溪等人为了能够从画中仙处得知一些情况,一直等到了傍晚。

这期间,熬了一夜的人都有些坚持不住,各自到客房里去小憩了片刻。

可在得知一些惊人的事情后,他们睡得也都不甚踏实。

到了晚间,江岑溪一个人坐在桌前吃饭,吃的时候还在感叹:“唉,这菜做得真不错。”

难得放下了时令妤曾经的叮嘱。

有独孤贺的丹药,还有江岑溪布气帮忙疗伤,邱白恢复得很快,此刻意识清醒,却也只能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她:“你非得在我床边吃吗?”

“我想你了,想一直和你在一块儿!”

“那是你一厢情愿了,我不愿意和你在一块儿。”

江岑溪笑了起来,继续啃着鸡腿,道:“脑虫那东西记仇,还能附在人的身上报复,你杀了它们的同族,它们会记恨上你的。”

“嗯,我也知道……”邱白叹息,“只希望这东西只有一两个。”

“要是我啊,我一准把脑虫丢到圣人身上,你要是不在周围出现还好,出现就用圣人身体报复你,你一准儿无可奈何。”

“呸呸呸!你也不怕说中了!”

这时其他人陆续回到了邱白的房间,江岑溪这才收敛了一些,不如之前放肆。

李承瑞走在最前面,沉着一张脸,随便扫了江岑溪和邱白一眼,便坐在了角落里。

江岑溪看着他一阵疑惑,问道:“你吃饭了吗?”

李承瑞回答得很是冷淡:“没胃口。”

没等邱白和江岑溪意外,李向渔大步走了进来,照旧跟所有人行礼,随后看向李承瑞:“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不感兴趣,别说。”

“……”李向渔沉默片刻,看向江岑溪。

江岑溪也跟着耸肩,她也不知情。

这时独孤贺很是欢喜地捧着一个小匣子走进来,道:“邱白,你再吃半颗这个药,我刚刚想到,这个也可以有效果。”

“不会又流鼻血吧?”邱白很是犹豫地问。

“流点鼻血无所谓,先把身体补回来,这个对骨骼很有益处,我跟你讲啊……”

独孤贺还要介绍,却被李承瑞打断了:“聒噪。”

独孤贺当时闭了嘴,眼睛滴溜溜乱转,看向所有人:“……”

李向渔没再犹

豫,走过去拎起李承瑞的耳朵便往外面拽:“你给我出来!”

李承瑞竟然有一瞬想要挣扎反抗,想来是李承瑞本来的意识强烈压制,才让那种厌恶的情绪降下去,跟着李向渔出去。

这时江岑溪叫住了他们,到了李承瑞身边,特意用帕子擦了擦手,随后对李承瑞招手。

李承瑞早就熟悉了这个步骤,走到她的跟前乖顺地俯下身。

江岑溪在此刻抬手,指尖在李承瑞的眉心轻点:“你的执念我们已经知晓,就算你不需要我来完成,执念始终都会解决,所以在此期间,安鹤眠你老实点,莫要用他的身体做离谱的事情。”

李承瑞在此刻抬眸。

不知为何,江岑溪竟然觉得她透过李承瑞的眼睛,在跟另外一个人对视。

这个人的眼神总是冷漠孤傲的,可在看向她时,却目中含着些许柔和,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转瞬即逝。

随后李承瑞果真看起来戾气淡了一些,跟着李向渔离去。

李向渔目睹了他们二人刚才的状态,表情越发复杂起来。

江岑溪回到房中继续吃晚饭时,李向渔双手环胸,盯着李承瑞看,问道:“你对仙师是什么心思?”

“什么?”李承瑞似乎有些不解。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虽然混账,但是懂得礼数,现在对仙师越界了自己还不清楚吗?”

李承瑞错愕了一瞬后,还是认真地回答:“我并没有动多余心思,当时只是事出紧急。”

“是事出紧急,所以你要送花给她吗?”

“……”李承瑞垂下眼眸,表情变得复杂。

李向渔不知道李承瑞这个反应是真的在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对仙师动了心思,还是他体内安鹤眠的执念在干扰着他。

她只能将自己想说的说下去:“李承瑞,你该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你也要想你们究竟合不合适。她是陵霄派的仙师,是张天师的关门弟子,若是没有这次任务,你们根本不会有所交集,你们只是短暂的合作罢了。

“我下午参与了巡逻,其间也在想你们的事情,如今国师年事已高,若是仙师愿意留在长安成为新的国师,父亲去和圣人争取,你们也许有在一起的可能。

“可你该知道,她是可以自由飞翔的雁,她看起来不喜欢阿谀奉承之道,留在长安会让她觉得痛苦,这不是她喜欢的地方。你若真的表露心迹,只会对她造成困扰,就算侥幸之下她真的对你有一丝情意,愿意和你成亲,你也是用爱的名义拘住了她。

“那是爱吗?那是枷锁。”

李承瑞就算有被执念干扰,也能听得懂姐姐说的话。

他甚至还没真的开窍,却在姐姐说完后,莫名地开始心痛。

是心脏揪紧的那种痛,呼吸也开始发紧。

在没有确定情感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他和江岑溪注定陌路,他难受得眼眶发热,微微发红却没有过于夸张的情绪。

他觉得他应该回答,最后也只能发出一个音来:“嗯。”

可这一个音也暴露了他的情绪,竟然一个简单的音节,都能让他的声音颤成这个样子。

这个时候他开始恍惚。

为何会是如此情绪?

难道他真的早就对江岑溪动了心?

为何如此难过?

明明感情还没有发展,明明江岑溪甚至没有察觉,也没有拒绝。

他却难过到不想言语,甚至想立即转身离开。

李向渔看到李承瑞的模样,终究是于心不忍,长长叹息了一声:“我如今年纪也没有成亲,娘曾经和我提过几次,我说,我有我的抱负,我还要带着那么多女将,若是没有了我,她们何去何从?婚姻只会干扰我,束住我,那样的生活不适合我。

“李承瑞你也该知道,若是妖邪祸世的事情彻底解决,你不会留在长安,边境才是你的归处。你也是好儿郎,至今未能寻到合适的亲事,不就是众多世家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你守活寡?

“感情的事情本就是双向的选择,你别因为一厢情愿,让事情变得复杂。或许你及时调整好心态,仙师也可以成为你江湖上的朋友,你们也能一直保持联系。”

李承瑞这次没吭声,只是沉默地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李向渔知道不能再打扰他,她还想了解事情的后续,独自回了小屋里。

这时柳淞和独孤贺也已经回来,聚在一起谈论着邱白此刻的情况。

邱白身体底子好,皮肉伤有独孤贺的药物治疗,全部得以控制。

最严重的是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吃了诸多丹药,依旧会有一阵子行动不便。

江岑溪看到李向渔回来,当即说道:“人到齐了我就召唤画中仙问话了。”

李向渔错愕了一瞬,回头看到李承瑞斜倚着门,也在一旁等着了。

情绪调整得还挺快的。

江岑溪取出画卷,口中念诀,很快引出了两道身影来。

两名画中仙翩然出现,身体悬浮在半空,并未落地,轻盈得仿佛是两团轻飘飘的云。

邱白盯着她们看了半晌,若不是此刻行动不便,甚至要绕着她们转圈圈了。

这世间竟然有这般美丽的妖?

画中仙果然非同寻常。

这个安鹤眠若是还活着,她定然希望安鹤眠多画几个妖,偶尔放出来给她们养养眼也是不错的选择。

两名画中仙很是有礼,对他们都非常客气,并没有动手之意。

江岑溪看着她们,内心有些过意不去,主动道歉:“对不起,我没能留住你们三个,还是被带走了一个,我……当时判断出我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也没跟去搭救,而是想着先去救我的朋友。”

其中一名画中仙看着她,似乎有些意外,随后用柔和的声音道:“你为何要道歉?是你救了我们两个。”

另外一名画中仙也是这般认为:“没错,如果不是你发现不对之处,在公主府寻这幅画卷,我们此刻都会被他们捉去。你是搭救之人,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出手伤害别人的人。”

江岑溪内心之中还是有些许愧疚,思量片刻后道:“你们之前的话我想了很久,可否告知我详细?”

淡粉色衣裙的画中仙自我介绍道:“我叫天采,她叫可离,都是安鹤眠笔下诞生的画中仙。我们本有九人,各自代表一种花,模样也都与这种花相似风格。”

江岑溪突然想到那日看到的画面,问道:“我那一日只见到了七人。”

“没错,在见到你之前,我们已经被抓走两个人。”

江岑溪追问:“所以你们杀的是抓你们的人?”

天采摇了摇头:“我们已然有罪,并非在为自己的开脱,可有些人并非我们所杀,只因我们在那个时期现身过,便都怪罪到了我们身上。”

柳淞很快拿出了自己的本子记录,随后问道:“你们杀过哪些人?”

天采如实回答:“最早是一个月前,木樨在夜间现身,遇到了一名登徒子试图侵犯她,她将其杀死。之后便是古香了,当年去给七公主母妃送消息的就是她,所以她也算是看着七公主长大的。

“之前不在身边也就罢了,后来七公主搬到了公主府,我们知晓七公主在被欺负,她气不过,出手杀了协助虐待,掌掴七公主的两名侍女。

“我们也劝过古香,如果三公主出了事,七公主怕是也会被连累,她才想附身在三公主身上偷回首饰还给七公主。可偏在那一日您布下法阵,让她在法阵中备受煎熬,陷入疯狂状态下她又杀了几人。她的确有错,您杀了她……我们说不出什么。”

江岑溪眉头紧锁,一时间没有了言语。

柳淞在此刻问道:“你们很早便会在夜里出行?是木樨杀了人在先,还是另外两位被抓在先?”

天采是一个性子极好的,态度也极为认真,她并不排斥这种审问一样的问话,反而心平气和地道:“我详细说吧,你们可以当作故事听。”

柳淞思量片刻,放下自己的本子,轻轻颔首:“好。”

“想必安鹤眠你们已经了解了,他……”天采说到这里笑了起来,倒是有几分取笑主人的意味,又可能是在为主人鸣不平,“他有一位心上人,他为了不被世人反对他们之间的姻缘,特意离经叛道,没有学家里的巫术,而是醉心于其他,倒是在绘画上成了名家。

“可后来他后悔了,被捉到长安时他竟然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可他终究是安家的人,竟然在画里另辟蹊径,逐渐画出了我们。”

……

九名画中仙最初的法力都很低微,甚至做不成什么事情。

好在逐渐地,她们九个开始可以帮他办事,比如在寻找到武器,安鹤眠会悄悄收起来。

安鹤眠和外界传递消息,也都是由她们代办。

在二十一年前,安鹤眠突然得到了什么消息,这让安鹤眠重燃希望,还因此兴奋得几日没能好好休息。

那时她们几个的妖力仍旧没有什么打斗能力,所以安鹤眠只能认真部署自己出逃的事情,甚至没能力带走她们的画卷。

毕竟安鹤眠不过是一介书生般的体质,还因为被禁足而身体越发虚弱,能成功逃脱已是万幸。

从那以后,安鹤眠再也没回来。

她们被留在了长安,有时也会私底

下议论,安鹤眠定然还可以再创造出其他的妖来协助他,照顾他,她们不必担心什么。

在府中也挺好的,夜里可以出来闲逛。

她们还会伪装成普通女子的模样走路,这里看看,那里逛逛。

长安城有宵禁,难得热闹的都是烟花柳巷之地,她们也仗着自己是妖,大胆地四处游荡。

她们最喜欢节日了,那时会取消宵禁,到处都是人,她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穿梭在人群里,利用妖力偷点银子,还能买个灯笼玩,买个糖人尝尝。

二十几年过去,她们的妖力逐渐强大,也玩得有些野了。

在木樨杀了人后,她们意识到不妙,可仍旧抱有幻想。

可这一举让人知晓了长安竟然藏着她们这样的妖,那群人想要抓她们,她们努力挣扎,仍旧被抓走了两人。

也是在江岑溪斗法的那一日,第三个画中仙也被他们抓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