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邱白受伤后,只能单手端着托盘,她小心翼翼地端着东西进入柳淞的房间。
柳淞刚刚回到家中,尚未卸下疲惫,脱掉外衫准备去沐浴,却听到邱白唤他:“柳淞。”
“……”柳淞沉默地回过头看向她,没有理会她,继续整理自己的外衫。
他们最初生出情愫时,总是会偷偷见面,邱白从不敲门,渐渐地养成了习惯。
夜深人静之时互相爱慕的年轻男女共处一室,最初可能真的只是想聊聊天,可渐渐地,就不会只是聊聊天。
或许是柳淞教邱白写字时碰了她的手,或许是邱白帮柳淞放松肩膀时身体碰触。
再发展成一个吻,一个拥抱,之后又怎么忍得住?
可今日的气氛不太融洽。
“你先吃点东西。”邱白将晚饭放在了桌面上。
柳淞慢条斯理坐下动筷子吃饭,仍旧不理她。
昨天夜里他们聊了一次。
邱白终于愿意将自己心中的事情告诉柳淞,也将自己离开真相全部告知。
谁知柳淞得知邱白不是不爱他了,而是因为这些事情,不但没开心,反而红着眼眶问她:“你就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就狠心离开我将近三年的时间?你知道这段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想着你能娶一个门当户对的……”
“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性格,我认定了的事情什么时候改变过?可你还是这样离开了,你不但没有信任我对你的感情,你也不相信我们家里是完全接纳你的。”
邱白一时间哑口无言。
她本觉得自己也是一腔的委屈,她也是好意。
可在柳淞的目光下,她一阵心虚,甚至不敢跟柳淞对视。
柳淞很少对她发脾气,这一次却用强行忍怒的语气,再次说道:“邱白,我
那么多次问你,我很多次想和你好好谈谈解决问题,你总是回避。可到头来,居然是这样的理由?我想理解你,我想心疼你,可我呢?这三年是我活该吗?”
“不是……”
“如果我第一次问你,你如实说,我们需要经过这么多的周折吗?这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吗?”
邱白被质问得受不住,只能强调:“可我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
“我们是突然改变的身份吗?我们从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不就是这样的吗?为了让你不多想,我做了那么多努力你统统看不到吗?”
“对不起。”
“……”
从那一刻开始,柳淞开始生闷气,却没跟她发泄。
她只能想办法哄他。
等柳淞吃完了,邱白才笑着要和他说话,却听他说:“你回去休息吧,我要沐浴了。”
“和我聊聊天呢?我听说长公主死了?没牵连江岑溪吧?说她没解决干净什么的。”
“没有,的确是三公主有了心疾,这些日子在公主府便隐隐有过迹象,不过各处都很乱,无人理会,才导致了这种情况。”
“那李承瑞他们呢?”她想知道其他人最近忙什么呢。
“你很关心他?”
“没有。”
柳淞沉默地到了沐桶边,脱掉衣服后走进去。
刚刚坐下,邱白又探出头来问他:“需要擦背吗?”
“不需要。”
可邱白还是走了过去,低头看他:“怎么瘦了这么多?”
“……”柳淞沉默着不说话,还有点拘谨,毕竟谁沐浴的时候被人这般打量都有些不自在。
谁知邱白突然开始脱衣服,引得柳淞频频朝她看过去,拨动得连连发出水声。
可看到邱白身上的伤后,他又开始心疼。
邱白大咧咧地走了过来,跟着进了浴桶,还对柳淞吩咐:“扶着点我的手臂。”
柳淞只能听话地帮她托着手臂。
邱白另外一只手很是不老实,但是说话时义正严词,仿佛她是在处理伤患一般:“我看看瘦成什么样了。”
柳淞单手去挡:“最近……有些累,忙过这阵子就好了。”
“哦。”邱白认真地点头回应,柳淞哪里是她的对手?根本挡不住。
她还在朝着他怀里靠,毫不在意自己完全袒露在柳淞面前。
又不是没见过。
说起来也是神奇,看起来一板一眼的人,居然敢在几年前和她一起偷吃禁果。
她从那个时候就怀疑,这小子内在看起来可不像外表这么正经。
“寺正腿这么长,一定办案速度特别快。”邱白开始夸赞他。
“……”柳淞托着她的手臂,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不老实。
“呀,不止腿长。”
柳淞微微低下头,似乎有些被逗得不好意思,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的闷气只坚持了一天罢了。
在邱白吻住他的一瞬间,他终于溃不成军,指尖微微发颤地将自己心爱之人拥入怀中。
这次绝对不会再让她离开自己身边。
在他看来,邱白在意的事情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明明非常轻易就能解决,却消耗了这么久。
可站在邱白的角度,又的确是很大的事情,她被柳淞一家搭救,她还想和柳淞在一起,会给他带来诸多麻烦,她自然会悄然离开,还表现出是她薄情寡义的模样,让他死心。
他早该注意到她的自卑,可他没有,这是他的过错。
他这一日也只是有些气,邱白在意旁的,比在意他还多。
可归根到底,还是太爱他,想让他能过得更好。
之后的事情柳淞都很小心,生怕碰到邱白的伤口。
邱白起初还有点抗拒,小声提醒他:“有阵子没了……有点疼。”
可后来却抱着他不肯松开。
水溅了一地,甚至湿了邱白随手搭的衣服。
柳淞将她擦干净后,只能为她包上自己的衣服抱着她离开。
邱白躺在床上时还在拽他,他却执意继续去翻卷宗。
“案子的确需要破,但也不用这么熬吧?身体都熬坏了!”邱白很是不悦地说道。
“不是我手上的案子,是仙师派人私底下问我一些事情,对于这个人没有什么详细的记录,我需要从别的卷宗上来确定具体时间,所以需要消耗一些时间。”
“江岑溪让你调查的?那你看看吧。”邱白很快改了口。
柳淞听得想笑,轻抚她的头:“挺好的,你交到了不错的朋友,她很厉害。”
“哼。”邱白轻哼了一声,随后问,“需要我帮忙吗?”
“陪我坐一会吧。”
“好。”
邱白很快跟着起身,披着单薄的衣服坐在了柳淞的身边。
她还有些黏人,靠着柳淞的身体,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念叨:“你得多吃点,肩膀都硌人了。”
“嗯,好,我会努力的。”
柳淞很无奈邱白的不老实,尤其是在两个人都穿得这么少的情况下。
他又翻阅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又吻着邱白回到了床上。
*
皇后和太子去世,国家进入了国丧期。
之前还张罗着帮莫辛凡议亲的国公夫人也没有再提及此事。
尤其是萧夫人私底下给她递来了消息,提及了人家女儿的不同意,国公夫人怕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会让那家人记恨上萧夫人,便以国丧为由,准备让这桩婚事不了了之。
这些日子国公府内也忙碌不停,国公夫人也去帮着处理不少事情。
皇后去世后,本来该贵妃得势,结果没得意多久,她的女儿三公主突然杀了长公主,贵妃也连带被罚。
之后国丧的事情,由其他的妃子来处理。
之前都是皇后与贵妃争宠,其他的妃子的日子都过得战战兢兢,哪里担当过大任?
如此一来,也真是让宫中焦头烂额,她们这些诰命夫人也频频进宫帮衬,国公夫人也是在这个时期,才能和萧夫人有了交集。
之前不但李承瑞和柳淞关系不和,国公府和萧夫人的关系也只能算是会见面行礼的点头之交。
能和萧夫人结交,对国公夫人也是好事。
待国丧期结束,她和萧夫人熟悉一些,她也想和萧夫人聊聊,看看她对自家孩子的婚事有没有什么建议。
她也只是一介武将,在长安的时间不多,还是萧夫人了解得多一些。
难得闲暇时,国公夫人跟国公爷聊起了小仙师的事情。
国公爷提起江岑溪,只是叹息了一声:“初次见她时,我便觉得这小丫头有意思,不但不怕我,还主动跟我打招呼。不过她啊……对圣人都没有下跪行礼,若是真的和瑞儿在一起,她就是臣妇,之后免不得要跟圣人行礼,也不知她愿不愿意。”
“小仙师人聪明,也漂亮,还是习武之人,和瑞儿谈得来。”国公夫人这般说,“可他们的身份终究有些距离,没道理让小仙师这般好的天之骄子成为深宅女子。”
“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国公爷这般回答,“你看瑞儿现在不还是绕着小仙师转?他不会轻易放弃的,他若是成功了,人家愿意,我们就配合。若是失败了,我们就当不知道这回事,莫要过多阻拦。”
“可……”国公夫人还是觉得不妥,“若是传出去怕是不好,瑞儿还没个分寸。”
“怕什么?他太过分了,渔儿能打死他。”
“也对。”国公夫人终于笑了起来。
国公爷又很快起身:“我去叮嘱那群泼猴,一定要守护好九天斋的安全。你也勤着进宫,帮着处理各种事宜,绝对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
“嗯,我知道。”
*
苏家大娘绣着花,举起来看了看自己绣的花样,又重新放下。
前些日子她也经历过阁老府上的变故,受惊不浅。
在听说三公主被吓出了疯病后,她的父母很是惊慌,还寻大夫来看她们姐妹二人,确定她们二人只是偶尔做噩梦外没有其他的事情,这才
放下心来。
她放下花样,看到自己的三妹妹,不由得轻笑出声:“又在想自己的婚事?”
“国丧期间,谁的婚事不都推迟了?你不也延后了婚期?”苏家三娘当即厉声回答她。
“我只是推延了时间,你的啊……怕是不会再被提起了。”
苏家三娘当即反驳:“你胡说!”
“之前还不是你不情不愿?在阁老府上的时候,让国公夫人都有些脸色不好,还让她离席幸免于难了。现在诰命夫人们频频进宫帮忙,她和萧夫人能遇不到?国公夫人自然听说了,你和莫小将军的婚事成不了了。”
“还不是你非得拉着我到一边说话?”
“我是在警告你。”
“就怪你多事!”
苏家大娘抬眼看了看她的三妹妹,忍不住嘲讽地笑出声来:“之前横竖瞧不上,在阁老府上见一面,反而瞧上了?可惜咯,刚瞧上人家,人家就知道你之前的意思了,婚事也不成了。”
“我……”苏家三娘气得直想摔东西。
她以前一直听说莫辛凡为人木讷,像块木头,那岂不是像傻子一样?
谁能想到是那般神武之人?
都怪那些人乱说!
“我若是去和莫小将军亲自说呢?”苏家三娘突然想到了主意。
苏家大娘干脆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桌面上:“我就知道你又会愚蠢地灵机一动,做出什么傻事来。你自己犯贱莫要连累了我,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知道吗?”
“可……”
“没有什么可不可的,你若是这般不再提了,国公府还能高看你一眼,若是你再做傻事,莫小将军都会瞧不起你。之前你就异想天开,我们家的家世背景,还能配得上李小将军了?莫小将军是义子,你才有机会和国公府谈上亲事,这点事情你都想不明白吗?
“得是有着什么样军功的夫妇的孩子,能被国公府认为义子?国公府能怠慢了莫小将军?他定然前途无量!”
苏家三娘开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又说起了其他的事情:“最近听说,李小将军瞧上小仙师了,两个人……”
“还没嫁人呢,就学会做长舌人了?!”
“……”苏家三娘见姐姐真的生气了,便不敢再说话了。
苏家大娘强忍着怒气重新拿起花样绣花,心中却在想,不娶她的妹妹,对莫小将军反而是好事,一家总该有一个有脑子的。
*
是夜。
碧环站在陆一程的院落门口,已经重复了几次:“都说了没危险了,九天斋时仙师也会为我们单独施法,你不必担忧。”
“好,我会准备好房子,然后再买几床被褥……”陆一程终于听了进去,很是紧张地盘算起来,生怕等碧环回来和他过日子后,他这里让碧环住着不舒服。
“不用啊,我只在晚上出来,还睡什么觉?”
“可是……”陆一程有些难以启齿。
“总之,你不必紧张了,仙师没有收了我,长安也没有妖邪威胁了,你不必担心我,我在九天斋后过来找你。”
“嗯,好!”
碧环离开陆一程后,身边其他姐妹忍不住嘲笑。
可离问她:“你平日最机灵,怎么找了一个呆呆傻傻的?”
寒英眼眸一转,问道:“难道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碧环打断她们:“乱讲什么呢?!”
天采则是在这时问寒英:“那你呢,还回宰相府吗?”
“嗯,应该是会回去,你们呢?”
天采喟然长叹了一声,随后释然般地道:“他已经死了,不会回来了,我们不必再留在长安等他了。”
可离跟着点头:“嗯,长公主也死了,他为了画那幅画,虚弱到无法带走我们,也算值了吧……”
寒英忍不住问:“你们想离开长安?”
天采看向她,道:“他死了,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寒英却蹙眉:“可他为什么不跟她说?”
天采只是微笑:“自有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