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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风波平息,独孤贺也很快赶了回来。
他终究是年纪大了,被人架着逃跑,狼狈中也有些难熬。
他此刻晃着膀子走到了他们身边,看到他们在此处研究,很快跟着加入。
他并未打扰,跟着观察周围。
看了一会,他突然开口:“老朽曾经看过一些杂书,看到邪法中一草一木都有考究。你们且看,这周围的树木是不是有着规律?只是我们身处林中,看不出究竟。”
江岑溪觉得独孤贺的提醒很有用,当即抛出自己的拂尘,让拂尘停至半空。
她对李承瑞眼神示意,李承瑞很快会意。
在她冲向李承瑞时,李承瑞双手托举,送江岑溪登高。
她的身体灵活地翻越,最后落在了拂尘上。
她在拂尘上蹲下身,居高临下地俯瞰周遭的环境,将所有的草木布局记在心中,越看心中越沉。
李承瑞一直在地面上观察她,想着她落下时还能接她一把。
谁知她身体轻盈地落下,很快找到独孤贺,他不由得一阵失落。
独孤贺早就准备好了,拿出了一沓子纸,还有一根毛笔,只是墨水需要拧开玉罐。
他特意晃了晃玉罐,拧开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了看玉罐里面,低声道:“瞧着能临时写两笔。”
“可以。”
李承瑞走到了独孤贺身边,双手环胸地打量,忍不住感叹:“你居然还带着这些。”
“嗐,老朽不能武,只能文,自然要将文运用到极致才能帮得上忙。”独孤贺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说得很是真诚。
这也是黑池河一战让他经历了些许挫折。
他虽然是跟着去了,却没怎么派上用场,颇感愧疚,这一路上都在酝酿,在这一次行动上务必要帮上忙才行。
李承瑞却真诚夸赞:“怎能这么说?
你在黑池河救治了很多伤员,还给莫辛凡留下了那么多丹药,也算是帮上了忙。”
独孤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越是被李承瑞这种曾经质疑他的人认可,他心中越是觉得骄傲。
江岑溪还在画布局,起初独孤贺只是跟着看,很快心中大惊,没忍住惊呼出声:“这、这是封印什么千年大妖吗?居然用出这种阵法来!”
江岑溪画完之后,盯着图纸看,也是一阵情绪压抑:“他们几个人的确是自愿前来的,却是被诓骗了。肖沐言早早就布局好了这一切,他们进入后被封印在其中无法出来。
“那只白虎应该只是随行而来,因为身形巨大不能进入才幸免于难,却一直守在此处没有离开,挡住它去路的这座山怕是也不简单,上方说不定有结界。
“随跃出不来,只能竭尽可能地放出一个个偃甲来,也只是苦苦挣扎。
“他们是在其中被困死的……”
李承瑞听完跟着叹息,他也是一路看着他们的故事而来的,难免发自肺腑地唏嘘。
随后他道:“能让他们几个人聚集在一起的理由,恐怕和西梦复国有关,或者和戚溶月也有牵扯。”
江岑溪已然冷了面容,放下图纸后,在原地站定说道:“你们后撤,我要破开封印。”
其他人都知道此举定然消耗巨大,却没有阻拦的理由。
他们来到此处的目的,就是揭开所有事情的真相,哪里能就此放弃?
江岑溪一人施法,其他人同时护法。
独孤贺捧着图纸看了又看,偶尔会提醒江岑溪几句方位。
其他人都不敢出声,生怕扰乱了江岑溪的节奏。
这种事情,他们一行人中只有江岑溪可以应对,想来也只有她这种修炼圣体,法力高强之人才能破开。
她在施法时,还会中途对某一棵树发动雷击,使得那一棵树燃烧,却不会牵连其他的树木,也算是毁了一处布置。
邱白也只能寻一处安静的地方打坐调息,恢复状态。
若是之后还有状况发生,她也能去面对。
好在江岑溪的施法还算顺利。
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从天色渐暗,持续到入夜,四下万籁俱寂。
不远处被困住的白虎也不挣扎了,居然趴在原处打起了盹。
在江岑溪收了法力时,还能听到它那轰隆隆的鼾声。
江岑溪居然因此心情好了一瞬。
她重新回到之前的位置,寻找可以进入的入口。
李承瑞也很快过来,徒手剥开土壤。
果然,此处并不是夯实的土地,是重新埋过的,轻易可以拨开。
李承瑞很快寻找到了机关,其他人也开始沿着此处开始挖掘。
他们都没带此类工具,也只能用横刀的刀鞘来艰难地完成。
独孤贺走过来感叹:“这种封印大阵,我们在外面破坏都这般艰难,也难怪会困住他们。”
江岑溪跟着回答:“能用这种封印大阵,足以看出肖沐言的歹毒,也能看得出他是真的惧怕这几个人。”
邱白冷哼:“能不怕吗?都死了,还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要是我也会因此夜不能寐。”
终于得以见到机关入口,江岑溪和李承瑞凑近了研究许久。
独孤贺也跟着俯身观察,甚至伸手摸索着石块上的图案,嘟囔出声:“郁罗箫台。”
见其他人看向自己,独孤贺再次开始了他的讲解:“郁罗箫台在清微天玉清境内,乃是元始天尊升座之台,称得上是天上至无上的中心。”
“你们仔细看,图案中心是一宝塔,其四周环绕二十八颗金星,象征二十八宿。宝塔上方有五老坐镇,五老左侧有玉兔,象征月亮。再看右侧,这里有金鸟,象征太阳。[1]”
李向渔低声询问:“在此处雕刻这种图案,是不是也是一种象征?”
独孤贺跟着点头:“的确有蹊跷,还需要进入验证方可。”
江岑溪一直在观察这图案,最终选择用法力启动一处,真的选中了阵眼,大阵就此开启。
所有人后撤了几步,看到石块旋转着分裂开,露出了一条幽暗的通道。
江岑溪在洞口探查了一番,很快启用了手臂上的护身法具,水雾和游鱼环绕着她,她毅然决然地跃了进去。
邱白很想骂江岑溪冲动,可还是闭了嘴,因为她注意到江岑溪来到此处后情绪就有些不对。
她没办法劝说江岑溪什么,这些道理江岑溪自己都懂。
她只能时刻准备好,等江岑溪出了什么纰漏,她能立即前去给江岑溪兜底。
她见李承瑞这傻小子立即要跟着江岑溪下去,当即伸手拦了一下:“她有护身法器傍身,你有什么?傻人有傻福吗?”
“啧……”李承瑞不悦,却反驳不出什么。
邱白蹲下身,看到江岑溪已经点燃了火折子,并没有战斗的声音传出,才在李承瑞之前跃了进去。
李承瑞和李向渔很快跟上。
独孤贺需要旁人协助,才能够顺利下来。
他被人扶着落地时,听到江岑溪低声说了一句:“这里很怪。”
能让江岑溪评价怪,那就是真的是透着邪气的奇怪。
独孤贺很快振作起来,跟着点燃一个火折子跟着查看,也越来越觉得不对。
这时江岑溪已经寻到了楼梯,楼梯是一根根插在墙壁的木桩,没有扶手,在黑暗中下去需要万分小心,她却走得很快。
“哎,你……”邱白看着江岑溪的模样气得不行,最终又闭了嘴,转而去寻李承瑞,“跟着你奶奶,看到她掉下去还能拎她一把,我可拎不动她。”
其实不用邱白说,李承瑞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江岑溪。
只是此刻人有些多,李承瑞也不能和江岑溪靠得太近。
有了邱白发话,他反而理直气壮起来,能够坦然地跟着江岑溪。
他刚跟着江岑溪走了一段,江岑溪又折返回来,他赶紧扶着急切的江岑溪问:“怎么了?前面有危险?”
“你有没有发现,这里是倒着的。”
李承瑞这才去看周围。
独孤贺也在此刻出声:“原来如此,这里是一座倒着的塔!”
邱白在楼梯口蹲下看楼梯:“这里是楼梯是用木桩,起初只是觉得古怪,可若是倒过来看的话,我们其实是站在房顶的位置,这里是往上的,所以这里的衔接是这样安排的。”
独孤贺在此刻说道:“我们需要看一看这塔有几层,按照我们道家的习惯,要么是七,要么是九。”
邱白询问:“这都有什么讲究?”
李承瑞则是趁着他们说话的工夫,扶着江岑溪回到了众人汇聚的“一楼”位置。
独孤贺在此刻语气也沉
重起来:“七可以代表七曜,九可以代表九地、九天、九霄、九幽、九大梵天!”
他说着,开始原地踱步,似乎也在思考这些和外面石刻的联系。
他继续说着:“三清境……九霄……九重天!若是正常的塔,那是为活人准备的,若是倒着的九层塔,那么……就是给死人准备的真宅。真宅的关门石刻着郁罗箫台,寓意着……这是为死人准备的玉京宫殿。”
李承瑞很快想到:“这里是他们给戚溶月准备的坟墓?”
独孤贺立即摇头:“不会这么简单,墓穴可以盖成布置了机关的墓室,不需要费尽周折建造这么一座塔,除非他们想……”
独孤贺的话突然中断,声音戛然而止,仿佛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突兀地呆愣在原处,一动不动。
不过他反应很快,很快转了话锋:“还是需要下去看看,下去……看看。”
其他人并没有意识到不对,甚至听得云里雾里。
只有邱白和李承瑞、李向渔注意到了独孤贺的态度转变,却不知独孤贺是在那一瞬想到了什么。
独孤贺看着他们试探性地要下去,还有两名年轻的小将准备扶着他,他也都表现得平常。
此事就此揭过。
下去时,独孤贺的目光好似无意地扫过江岑溪,注意到江岑溪过分阴沉的表情,也跟着担忧起来。
他突然想起,他们临走时陵霄派众多师长万分不舍,却还是没有选择跟着前来。
得知独孤贺想要跟随,也只说了一句:“若是遇到了什么事,那都是个人的因果,不必太过为难。”
他突然意识到,这一次派江岑溪出来完成任务,恐怕真的是张天师的安排。
他们早就算到了什么,知晓这是江岑溪躲不过的因果,只能由她去完成。
他们道家的行事风格一向如此。
如果有恩怨,旁人不会插手,也不会阻止其行动。
他的师父也是因为个人因果而丧命。
所以他们要让江岑溪亲自处理,不帮助也不阻止,对错都由她。
他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还因此颤颤巍巍的,险些踏空,好在被小将士及时扶住。
他赶紧让自己回神,让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