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满院子晾衣绳上纷纷扬扬的各色衬衫、花布衫、工装裤, 与院子里起伏不断的“匀一匀”吆喝声中,这一场来势汹汹的涨价风波戛然而止。
小饭馆的生意慢慢恢复,顾客们捧着碗,满心满腔的满足——就是这一口麻辣热烫的滋味, 才是他们最喜欢的, 这才够劲儿!
热乎乎的美食吃到肚子里, 客人们话匣子也敞开了。
有人说起了小饭馆的豆腐,之前副食店供应收紧, 机制豆腐都不给卖, 但黄豆没受到太多影响,不少人怀揣着“囤货”的心思,在小饭馆里头买了夏娟推的石磨豆腐回家, 这会儿给出了五分好评——
“那豆腐我也不怎么会做, 想着就简单点吧,添了点青瓜烧了一锅汤, 家里头正好囤了一大堆青瓜,天天吃,吃得眼睛都发绿, 我还以为没人愿意吃, 谁知道汤一上桌个个都在抢, 豆腐就不说了,连带着青瓜味儿的汤都喝得一干二净!小孩跟我说,妈妈你天天做豆腐汤, 我天天都愿意吃青瓜!”
另一个客人也附和:“就是, 我妈都八十多了,牙口不好,东西给她炖烂一些, 她嫌弃没有滋味像在吃糊糊,要是有口感呢,她又咬不动生闷气,我就天天换着花样做豆腐菜,我妈喜欢得不得了,说她好多年没吃过味道这么正宗的石磨豆腐了,来家里做客的亲戚知道了,还问我买呢!”
众人七嘴八舌,有的称赞夏娟豆腐推得地道美味,离了这家小饭馆都找不着替代,有的调侃这豆腐是“囤货神器”,家里什么多,就拿什么和豆腐一起烧,指定家里都爱吃。
说着说着,外头排队轮到了一个穿工装的男人,正站在菜单面前打算点菜,忽然“哎”了一声,拍了下桌子边坐着低头吃饭的男人肩膀。
“这不是董辉吗?怎么跑店里来吃了,我记得你之前说这东西很简单,用不着专门下一趟馆子呀?”
说话的这人叫大刘,是灯泡厂的技术工人,特别爱吃小饭馆的麻婆豆腐,经常打包回去给老婆孩子一起吃,董辉就是他“安利”来这家店的。
当时对方特别淡定地跟他说,这麻婆豆腐一点难度没有,还问店老板能不能单独卖豆腐,那之后,店里才挂上了“零售豆腐,一斤一毛”的牌子。
大刘可没忘记董辉说得多么信誓旦旦,他还等着试试这位董大厨的手艺呢,谁知道下了班人就不见了,竟然是溜来针织胡同吃小饭馆。
大刘调侃:“董辉,你不会是怕有人和你抢吃的,故意忽悠人吧。”
董辉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同事,他咳咳两声,手里的勺子“啪嗒”一下掉回碗里:“……咳,我就是换个口味!”
他是灯泡厂的技术骨干,平时没什么爱好,不抽烟不喝酒,就喜欢琢磨厨艺,和嘉陵厂的黄燕燕一样,他也是被大刘给“忽悠”来的。
但两人又完全不同,黄燕燕吃了之后是彻底被宋明瑜这个年轻姑娘的手艺给折服了,之后哪怕于荣芳不说来,她自己也主动带着姐妹们呼朋唤友地过来吃一顿。
董辉呢,他会下厨,麻婆豆腐好吃归好吃,他却觉得自己吃了不少次,已经找到了关窍,那就是手工推出来的石磨豆腐。
店里刚把单独售卖的豆腐摆出来,董辉豪气地一挥手,买了五斤回去。
……然后他就做砸了。
董辉坐在家里是左想右想,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是哪一步出了问题,他嘴巴又不是不会分辨味道,不就是加点豆瓣酱,加点辣椒,再来点花椒炖一下子吗?
怎么店里那姑娘做起来就是麻辣鲜香,让人欲罢不能,他做出来的麻婆豆腐,连他老婆都不乐意赏脸。
还怪他乱花钱:“一斤豆腐一毛钱,你这五斤就是五毛……你拿五毛钱干啥不行,你就是再添五毛正经吃人家店里的,也比你现在自己捣鼓打水漂的好!”
他儿子在家哭闹个不停:“我要吃胡同那家饭馆的麻婆豆腐,我不要吃我爸做的!”
董辉那个委屈呀,没做完的豆腐也不敢再动了,恭恭敬敬地上交老婆大人烧了一顿青菜豆腐汤。
他儿子蘸个调料吃得津津有味:“比我爸手艺好多了,妈你真好!不像我爸,还没隔壁的大刘叔叔聪明呢,大刘叔叔不会做饭,他从店里打包了好几份豆腐回来给小囡,我们可羡慕小囡了!”
董辉老婆听了夸,乐得眉眼生花,董辉敢怒不敢言,结婚那么多年都是他掌厨,这臭小子以前还甜言蜜语地说他是世界上最会做菜的爸爸,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还大刘叔叔呢,小崽子知道什么,大刘他那是自己想吃,顺带给老婆女儿带回去,一点思想觉悟都没有,怎么跟他比……好吧,他也没做出来。
董辉跟斗败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又回到了店里,再也不敢拿自己那点厨艺乱显摆了,他想低调,可是大刘怎么能让他低调,主动问起他进展:“董辉啊,你麻婆豆腐到底做出来了没?”
董辉感受到其他人的视线打在自己身上,耳根子火辣辣的,可他能怎么说?
做出来了?那他今天怎么还眼巴巴地跑到小饭馆来吃“原版”,还特别豪气地点了两份?
没做出来?大刘那个大嘴巴,他不回厂里到处八卦这事儿就不是他了,董辉可不想自己变成厂里人津津乐道谈论的对象。
他更不想自己当初拍着胸脯说大话的事儿给这小饭馆的老板听见,他还是个长辈呢,给一个年轻人看笑话,他脸往哪儿放,重点是……他下次还怎么来吃!
董辉嗯嗯啊啊地敷衍过去:“做出来了啊,简单得很,不过就那样吧,还是店里新鲜出锅的好吃。”
大刘强忍笑意不说话,董辉老觉得别人嘴巴大,其实他自家儿子才是嘴巴最大的。
董辉还当别人不知道,可是厂里现在都传开了,说灯泡厂的技术骨干要进军厨师界,谁知道出师未捷……咳咳,就给儿子给摔了个大马趴。
他也不揭穿,免得董辉在店里丢了面子:“这样啊,那行,我也吃个麻婆豆腐——老板,点餐,这不是有个空位吗,我就坐这儿,跟他拼个座!”
大刘乐呵呵的,坐下来看着他就笑,笑得董辉心里发毛,问大刘笑什么,大刘一脸理所当然:“笑你碗里东西好吃。”
董辉听得莫名其妙,赶紧加快了速度,几下给自己饭碗里吃得干干净净,结账走人,他惹不起,他躲还不行吗!
可一回了厂里,董辉就发现,自己躲也躲不过,晚上去食堂打包饭菜,大师傅见他就调侃:“哟,这不是咱厂的董大厨吗,你那麻婆豆腐做咋样啦?”
董辉汗毛都竖起来了,怎么全厂都知道他闹笑话了!
他脸皮发烫,不再去小饭馆吧,又好像他怕了似的,他那个傻儿子还天天在家小饭馆小饭馆地念叨个不停,就连他老婆也埋怨起他来:“之前让你少去下点馆子,你不听,现在孩子想吃,你倒是不去了,怎么着,要给我们娘俩儿脸色看?”
董辉气得跑去小饭馆一口气打包了三份,又干了两大碗饭,笑话就笑话,他不会做,他会吃,会吃怎么啦,多少人还没本事像这样三不两时地下馆子呢,他有钱,他骄傲!
至于豆腐,那还是要买的,这石磨推出来的豆腐香得很,一向不爱吃青菜的儿子有了豆腐汤,连最讨厌的青菜都肯赏脸多吃了,老婆对他也和颜悦色了许多,厂里的人只要调侃他,他马上就给人宣传小饭馆的麻婆豆腐有多美味。
慕名而去的同事们吃过一次就惊为天人,偏偏人多又排不上队,食堂的大师傅也蔫儿了——领导下来巡视,食堂意见簿第一行竟然是“麻婆豆腐不正宗”,他不是南城本地的专用厨师吗?差评,必须整改!
他们脸上的笑容消失,马上就转移到了董辉脸上。
来来来,互相伤害嘛~
小饭馆的生意蒸蒸日上,豆腐的江湖霸主地位屹立不倒,各色菜式也都有顾客青睐,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就在生活慢慢回归平静的时候,宋明瑜却主动和林香提起了自己打算:“林姐,我想去一趟江阳镇。”
两人正在院子里坐着,太阳暖洋洋地晒下来,林香一圈一圈地绕着手上的毛线团子:“怎么突然要去镇上?”
“之前说要涨价那会,供销社、菜市场这些地方不是东西都不好买嘛,那会儿店里想要多买点猪肉,还得看卖菜员脸色,现在虽然又放宽了,但是我心里还是觉得不安稳,万一下一次是真的呢?那我饭馆生意都没法做了。”
宋明瑜心里清楚,这一次是乌龙,但几年后真的会有一次物价大涨,而且在这个年代,国营供销社能买的数量是有限的,而且选择也少得可怜,她想要把小饭馆经营红火,必须得想办法拓宽进货渠道。
她配合着林香的动作,两只手撑开,一点一点地把理好的毛线往她手里头送,“薛绍在器械科扛大包,消息灵通,他听工友说,南城旁边的江阳镇就有人赶集,卖菜的人应该很多,想着去找找路子,看能不能进点货,这样就不受这些国营店的限制了。”
去赶集这想法,还是夏娟给了她灵感,“夏阿姨说她下乡那会,大家肚子饿没东西吃,私底下都会偷偷摸摸去镇上赶集,拿土鸡蛋换粮食换布,不要票,以物易物或者是拿钱换都行,那时候管得严,乡下都有集市,现在肯定更多。”
“江阳镇是在南城旁边,但离咱们市区还隔着大几十公里呢。”林香一只手把宋明瑜绕在手上黏在一起的线往回拉了拉,动作慢了下来:“你要去镇上……会不会有点太远了?”
宋明瑜安抚她:“放心吧林姐,我坐当天最早的一班客车去,有直接到那镇上的路线,下午有回市区的客车,我到时候来回坐车,一点不麻烦。”
林香左想右想,还是放不下心来,三两下把毛线团子卷好,塞回针线筐里头,拉着宋明瑜起来:“明瑜,你拿一件旧外套给我。”
宋明瑜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她的话,回家去东厢房拿过来林香家。
林香举起来前后看了看,说了句“就这件”把衣服放在床头。
正好宋言川、陈景行和陈念嘉三个小孩子回来了,和两人打过招呼之后去里屋做作业,宋明瑜问林香拿衣服说要做什么,林香没说:“晚上我给你拿回来你就知道了。”
林香总不会害她,宋明瑜问了一句没答案也就把这事儿抛开了,晚上等宋言川做完作业跟她一起回家,泡完脚,刷牙洗脸什么的全都搞定,林香这才敲响了宋家的小院门,把臂弯里挂着的外套递给她。
宋明瑜心疼她辛苦:“林姐,这大晚上的,你不要点着灯熬眼睛,会熬坏的!”
“就今天,没事儿。”林香却不以为意,拉过宋明瑜给她展示,“我给你外套内衬上缝了好几个口袋,你不要带整钱,都用一分两分和一毛两毛这样的毛票,到时候卷起来塞进去就行。”
原来是在给她缝口袋,宋明瑜心里暖乎乎的:“知道了林姐。”
林香还在絮絮叨叨地嘱咐:“你说赶集不要票,但以防万一,还是得带点票去,万一哪儿就需要粮票了呢?你记得票用南城本地的,别把通用粮票给拿去用,那个太显眼了,对了——”
她压低了声音:“袖子口里头,还有鞋垫下头都能藏钱,要是有什么不凑手的地方,说不定能帮上忙。”
林香给宋明瑜传授了一大通出门在外的经验,宋明瑜感动得不行,怕林香再说下去明天精神不好,硬是挽着她给人送回了隔壁去,院门都关上了,林香忽然又打开了门:“要是遇上了什么事儿,你就跑!跑到人多的地方去!”
“我知道啦,林姐,你别担心!”宋明瑜哭笑不得地给她门掩上,“我回去了,林姐你也早点休息!”
“好。”
林香锁上院门,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晚春温度已经暖和了许多,但夜风习习,还是难免带了一点寒意,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依次推开纱门和木门。
床头的煤油灯亮着,陈继开要说话,林香指了指里屋,冲他做了个“嘘”的动作,她蹑手蹑脚地关上门,爬上床躺下。
丈夫提前就准备好的被窝带了些暖意,让她发出了无声而满足的喟叹。
煤油灯的罩子打开,光源熄灭,身边窸窸窣窣地有人躺了下来,陈继开的声音在夜晚中很轻:“小宋那边都跟她嘱咐好啦?”
林香轻轻地“嗯”了一声,叹了口气:“我担心明瑜的安全,毕竟几十公里,坐客车也得两三个小时,她一个人,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你呀,就是太爱操心了。”陈继开数落妻子,“你还不相信小宋的能力吗?”
林香低声辩驳:“就是因为她能力强。娟儿和我说,明瑜对店里的事情特别上心,买回来的食材她都要一个一个仔细检查够不够新鲜,质量够不够好,没那么好的宁愿留下来自家吃,就怕坏了饭馆的招牌……她对什么事情都这么拼命,怎么可能不累呢?”
林香看在眼里,说不心疼是假的,现在又多了一抹担心,“她跟我说,想摆脱国营店的束缚,让小饭馆能做出更多好吃的菜,让大家一提起针织胡同,就想起小饭馆,我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可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年轻姑娘家。”
陈继开拍拍老婆手臂:“你看,你也知道小宋能力强,她自己有主意,有本事,咱们做长辈的就应该默默支持——你想想之前房子的事儿,就知道小宋脑子灵活得很,这次肯定也和之前一样,顺利做成。”
“……你说得对。”林香深深深地吸了口气,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慢慢地心情平复了下来,她缓缓吐掉那口浊气,整个人都好像轻松了一些,“明瑜这次一定能顺顺利利的。”
……
隔着一堵院墙,林香两口子在为了宋明瑜此行顺利默默祈祷,另一头宋家小院的东厢房里,宋明瑜早早地上了床,一觉睡到了天翻鱼肚白。
简单下了碗面条当早饭,宋明瑜收拾停当,最后一次检查衣服口袋和内衬暗袋里头的东西有没有携带齐全,确认没问题之后,她背上院门口的背篓,从小饭馆的门头出门去。
宋明瑜时间安排得刚刚好,从针织胡同一路赶去客运站,正好遇上到江阳镇的首班小客车正在吆喝着最后上几个人。
宋明瑜赶紧交过两块钱的车票上车,她环顾一圈,到处都坐得满满登登,只有车厢倒数第三排正好空出来两个位置,她过去在紧靠过道的位置坐下。
头顶上的行李架是不可能有空位的了,蛇皮口袋,牛津布袋子,还有各种扎紧口的化肥口袋给上面塞得都快溢出来,宋明瑜小心地往里靠了靠,把背篓抱在怀里。
司机上来扫了一眼人,钻进驾驶舱坐下:“都坐好了啊,出发了!”
柴油机轰轰地发动起来,就在车快要开出去的时候,车门却被人啪啪地敲响了,司机一个急刹,宋明瑜差点一头磕在前面的椅背上。
下一秒,一个一看就浑身是劲的中年阿姨提着两个剪了口大化肥口袋上了车,直冲她面前而来,提着口袋声音还挺大:“妹儿,往里头坐点呗!”
宋明瑜默默往里头缩了一下,那大姨把化肥口袋往脚下一搁,不知道砸了谁的脚,对方不满地抱怨出声,阿姨浑不在意地挥挥手:“又没给你踩疼,它才多重。”
它?
“嘎嘎!”
几只毛茸茸的鸭子脑袋从化肥口袋剪开的大口里探出来,隔着一个座位,和宋明瑜大眼瞪小眼,随后像是要从口袋里扑出来一样,扑腾得那袋子哗哗作响,“嘎、嘎!”
阿姨没好气地一只鸭子脑门上赏了一下:“不准闹腾,给我安静点!”
那群鸭似乎对她很是忌惮,虽然还扯着喉咙“嘎嘎”地叫个不停,但不敢再放肆,阿姨又弯下腰去检查另一个袋子:“你们几个怎么没声音了,不会闷死了吧?”
“咯咯!咯咯!”
竟然是几只鸡,鸡冠殷红,目光如隼……地在口袋里奋力挣扎,“咯咯!”
这下它们也一鸡挨了一锤,缩着脖子不敢动了,阿姨满意地拍了拍手,转过头来,正好看见宋明瑜贴着窗户,整个人都快拧成了麻花。
“妹儿,你怕这些东西啊?”阿姨“哎哟”了一声,“我拿远点拿远点,那谁,你脚拿开,我放东西!”
“不用,阿姨,我不怕。”宋明瑜讪讪,说怕倒不至于怕,她还是个厨师,但是谁也没告诉过她,坐长途客车还得跟小动物打交道啊!
无辜的鸡鸭冲她“嘎嘎”又“咯咯”地叫几声,阿姨从善如流地把袋子又放了回去:“行,那就不挪了,还怪麻烦的。”
长途客车开上了省道,阿姨侧眼打量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普通姑娘。
宋明瑜今天为了低调出门,可是做足了准备。
她特地扎了两束又粗又乱的大麻花辫子,还有不少头发飞散在外头,身上的衣服是七八年前她妈都嫌弃太旧的,原本染在衣服上的颜色都褪了大半,这会儿灰扑扑的蓝色白色全夹在上头,跟泼了彩漆似的,袖口额磨损得不成样子,里头的衬料都露出来半截。
脚上踩了一双布鞋,黑黢黢的,是时下被人嘲笑得最多,最老气过时的款式,加上怀里那个破破旧旧的背篓——
阿姨下了判断,这个妹儿穷得不一般,这是穷得跑出山沟沟去城里打工的幺妹儿!
她心里顿时产生了一股同情,从兜里掏出一袋子散装饼干来:“妹儿,你饿不,阿姨请你吃饼干。”
宋明瑜推了几次没推过,只能吃了一块,饼干带着一点点咸味,有点干,她努力咽下去,阿姨看她的眼神更怜爱了——可怜妹儿连散装饼干都没吃过,一块饼干就给她吃得眼泪汪汪的了!
“想吃多少吃多少,阿姨请你吃!”
宋明瑜连忙摆手说不要,阿姨却觉得她是在客气,“幺妹,不要和阿姨客气,一点散装饼干,阿姨还是请得起!”
就不是客气不客气的问题!宋明瑜哭笑不得,正想着要怎么组织语言跟阿姨解释,客车却“吱嘎”一声又踩了急刹车,整个车身往前剧烈一倾,又弹回原味,轮胎在地面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刹车印来。
宋明瑜这下撞了个结结实实,她捂着脑门抬起头,却发现客车前头的路被一排乱七八糟堆放在一起的石头给拦住了,旁边站着几个像是社会青年的人:“设卡收费,一人三毛,交钱就放行!”
宋明瑜心里一紧,身边忽然一股大力袭来,阿姨强壮的身体越过她的座位,几乎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窗,冲着外头就是一顿怒吼:“二娃,莽子,你几个又在外面搞这些东西是吧!胆子肥啊你几个,还不快点给我把路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