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金乌现世的一瞬间,妙诀心里唯一的依据得到了证实。
人还在困仙牢中,心却莫名放松了。
大概是因为那人一己之力突破过琅環的十重大印,又或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成了所有人的依靠,再或者因为他是最有办法的邪恶反派。
她眼前阵阵发黑,只看见那道展翼飞驰的身影被神
光勾勒。
无尽的翎羽是焚烧不绝的灰烬,赤乌之下烛心滚烫,如玉石俱焚,茫茫烈烈,不祥而炽热。
辽阔的双翼像是夜月下的一片浓荫,所过之处,人人惊愕地停下了动作。
“那……那是什么?!”
“看不清,从没见过这样的——”
金乌,那是暗夜的太阳。
黑子风暴焚烧融化一切,足以让世间万物灰飞烟灭。
全盛期的真正神翼,疾驰划过长夜,像是一道燃烧拖尾的流星,在漆黑的海与天之间划出璀璨的分割线。
直指半空中的牢笼。
灵七追在那片暗影之后,只有他的速度才能勉强看清,金乌身上那些无法愈合的血洞和淋淋疤痕,错落在他原本漂亮瑰丽的羽翼之间。
癸六、衔八、竹九在同一时刻抬起头,看见那道百年未见的的身影。
冥族十人,全都是某一方面的极致。
而烬十是冥族最后的太阳,枯寂长眠之前,孤注一掷的炙热。
海岸上夜伏抢杀水牢的修士中,终于有人指着天空颤抖道:
“那、那才是冥族……”
“从未见过的冥族!他、他才是冥十——”
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诡谲巨鸟,遮蔽月影,他并不磅礴厚大,也并无太多美感,可他的强悍是全方位的——
速度堪比神驹,力量比肩麒麟,他天克一切灵属,却并不被任何五行所克……
祖石最后一挥,凝结亘古之力,最完美的金乌降临于世。
等他们意识到他们费尽心思搭建的困仙牢竟然困错了人,早就为时已晚。
冥十处于愤怒之中。
他展羽呼啸,汹涌灰烬几乎填海一般,所过之处如毒龙落地,枯焦的气息如同死亡的味道。
海岸上的人开始惊慌逃窜,他们只是不想被别人吃了独食,谁都想在分一口——毕竟困仙牢一下,冥族束手无策,可谁知那困的不是冥族啊?!
“漠爻玉环不是鉴别了吗,怎会有错?!”
“公玉秋不是琅環那位——她姓公玉啊……公玉不可能啊?”
妙诀脚下的困仙牢越发摇晃,她头晕目眩地扶住石柱,心想谁信男女主、谁没好下场!
天命者的爱情是要献祭别人的,这个道理他们都不懂。
方才她一直在思考今夜的主谋到底是谁,这一次琅環全面号召,所有人无需顾及公约,几乎全都来参与火麒麟的围剿,而“白族巨虫”是意外之喜。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带来这个存量的困仙石,必是大宗门,甚至或许不是单一宗门。谁在近期遭受了最大损失?绝非刚刚赶来的中土南焱还有天衍国这种凑数的群演……
除非集赤霞玉虚两大至高宗门之力……力求全力一博。以一个冥十恢复全宗元气——绰绰有余,甚至一个弟子喝一口冥血,高阶长老一人一根骨头,两宗都能超越从前的水准。
谁让她说冥十是百足巨虫呢?
百足,能造出多少天灵骨玄灵骨啊?
一旦牢笼拉走,两宗会立刻开始分赃,甚至为了一劳永逸,他们不会将冥十豢养起来等候琅環追剿,而是全部生吞独吞。
妙诀直面了这样的恶意,于是非常明白此刻他的愤怒。
胸腔之内燃着同样一股怒火,困仙石可以困住冥族的力量,却压不住他们的灵魂。
他千里赶来,一点即燃。
在瞬息间到达囚笼之外,疾驰的速度却骤然滞空停顿,赤乌双翼笼罩整座水牢,月光密不透风。
妙诀看不清外边的情况,也不知道是谁在附近,她只能竭力继续对抗困仙石,忽然听见不二温柔稳定的声音很近地传来——
“妙妙,不要透支灵骨。”
困仙石,那是祖地几千年的东西。
以她一己之力开启一条缝隙,已是惊天之举。
妙诀以为外边的是不二,立刻扶着石柱对外喊道:“可是这和十重大印一样,你们不能直接碰——”
黑夜般的翎羽似是动了动,明明离得很近,却没有回应她。
她并不知道,自己拼尽全力开启的那一条珍贵缝隙,对他而言已经足够。
不然,他是要直接放血渗进牢里打破平衡的。
虽然那样更高效,但免不了要被在场所有大人阻止。
她给了他们所有人一种全新的生路。
一缕焚烧的灰烬飘出,刁钻地顺着困仙石牢的缝隙劈刺进去,里边的禁制瞬间失衡,撬开一条更大的裂痕,灰烬汹涌如水地全部灌了进去。
牢笼四分五裂,轰然入水。
妙诀一直抗衡的力量骤然一松,头晕目眩地下落。眼前仍是漆黑一片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自己被放到了柔软沙地上。
妙诀伸手乱摸,摸到了锋利的鳞片趾爪,冰凉一片。
她下意识问:“二哥哥?小七哥回来了吗?”
金乌趾爪微微一顿,疾驰来的呼吸还没平稳,他没有说话,低垂的鸟颈像是弯折的花茎。
怎么不问我?
妙诀没听到回音,心头不免紧张起来。难道在北泠的情况不好?小马在那边受了重伤?他——
可下一秒,妙诀感觉到自己眼皮上被轻轻盖了一片羽毛。
轻飘的余烬温热,轻柔覆着她的眼睛。
啊。
是你啊。
金乌燃烧四野,那样毁天灭地。
可原来一片羽毛像轻絮一般,毫无攻击力,反倒很容易失落。
从未示人的金乌之影此刻笼罩在她身上,妙诀看不见,却闻得见。被北泠的冰寒风压了几分,犹有血腥味。
妙诀唇瓣微启:“你——”
灵七的声音夹杂着达达的马蹄喊过来,耳朵很灵地抖抖抖:“妙妙,我在这!我没事——当初在苍古山我没认出你来,不然我肯定不让烬十杀你——”
他话没说完,整个人就被带飞了。
小鸟完全成年之后的速度真可怕!灵七被禁制再提及苍古山的任何事,终于安分地缄口。
衔八等人四脚并用地围到了妙诀周围。
但是有些人的心情并不太好。
…
金乌暴力地清扫着剩下的所有残兵,烬火焦化一切。
偷偷运渡困仙石来的两宗修士被围堵到绝处,忽然看见了人群中持剑的公玉秋。
那个玉虚宗的修士立刻一把拉住公玉秋挡在身前。
公玉秋今夜一直处于混乱的状态中,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对抗谁,她不能加入宗门抢夺冥十的行列,更不能加入冥族之中,她只能竭力保护着普通修士。
拉住她的是玉虚宗的一位峰主,年过百岁,但因为灵骨修为极高所以看起来就像中年人模样。
此刻他已经面容扭曲,丧心病狂地拿剑比着她,对着天空中漂浮的几个身影大声喊道:
“都别动!这可是公玉家的人——”那峰主却不是对着金乌,而是精准地找到了那位灰金眸子的长发男人,“冥二,你不眼熟吗?你下不了手吧,这不像你那位重要的故人吗!——”
公玉秋一愣,什么故人,什么公玉家?
她不是被母亲被天衍国君所害、而后被鹊阳仙人收养的普通孩子吗?
不二立于灰云之上,微微叹息着抬起头。
他仍是谦和,英俊,温柔的样子,目光落在公玉秋那怔愣的神色上。
的确很像,很多年前,他也是遇见了这样一张面容。
一无所知地闯入,战战兢兢地相处,也曾真心以待……却带来冥族百年浩劫。
现在,还要让最小的孩子们承担这些。
此刻在不尽海前,被这样公然唤起回忆,不二莫名有些怅然。他看向四周,从六到十,他们全都活着出现在自己面前,心头感慨。
麒麟火从足下飞涨,和焚烬一起划破夜空。
那峰主挟持着公玉秋,眼神惊恐地向后退。
公玉秋看着那漆黑如烬的神鸟,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还未来得及惊愕,就被身后的峰主打晕了。
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琅環不会坐视公玉家的天命者出事!
可他抬起头直接窒息——金乌展翼,麒麟尾火,两个攻击力恐怖的冥族同时垂眸看着自己。
那峰主腿一软,终于瘫坐在了地上。
金乌神鸟似笑非笑,“抓也抓个有用的东西。”
“弟弟妹妹们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不二喃喃地说,麒麟火映照出鬓发间宽和的眼神,“别的,都不重要了。”
…
夜海下,所有抢夺冥十、食用冥物者,都被这场烬火覆盖,消失不见。
浪涛中仍有鼾声,今夜真正醉酒的人反而幸免于难。
盛怒的金乌缓缓恢复了平静,抖了抖焚烧的双翼,上边还洞开着几个不停流血的血窟窿,数不清的疤痕被他用翎羽挡住了些,但依然翻着血肉。
他看了看四周情况,若无其事地飞走了。
“哎,你的伤!——”小马试图叫住他,但小鸟一去不复返。
过一小会。
白衣青年自己背着手溜溜达达地回来了。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看被众人围起来的妙诀,少女揉了揉眼睛,一脸灵骨透支的倦怠。
他咳了声,侧颜骨相优越出众,理了理自己洁净无尘的衣摆。
人模人样的。
仿佛刚才的金乌降世只是一场幻觉。
但莫名不好意思走到跟前去,于是尘尽拾走到了刚才的水牢处,指尖从水下捞出一个绿色陈旧的安危结。
红痕指腹轻轻一碰,纤缕烧灼,转眼成灰了。
他耸了耸肩,往外走两步,发现水里还有几个……半人。
他揪着头发把人拎了出来,只见女子脸色惨白双眼紧闭。
好像有点眼熟,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尘尽拾看出了这是谁的手笔。
……使人局部回到童年。
他不禁眨了眨眼,“百足巨虫”的实力真是可怕,放眼整个冥族无人能抗衡。
“她以前是不是对我还手下留情了啊?”尘尽拾忽然心想,自言自语片刻,又有点高兴起来。
他把手里的半人扔了出去,水里剩下两个吃过冥族的半人,更是扔远了些。
然后溜达着走了回去。
东方耀天一直躺在沙滩上吐泡泡,公玉秋被打晕之后随波逐流漂回了岸上。
两人就这样宿命般地躺在彼此身边,在危机四伏的一夜躺到赢,等他们幽幽醒转的时候,所有飞天遁地的巨兽和争抢打杀的宗门弟子都已经偃旗息鼓。
眼前只站着一道白衣身影。
那人身影清隽,桃花眼潋滟,居高临下打量着他们。
尘尽拾看得出来,水牢外有天命者的防护阵,带着琅環天命双鱼印的气息,他们试图保护妙诀。恐怕琅環仙庭这辈子也想不到,他们的天命印还能用来保护“冥十”。
虽然没什么大用。
虽然冥十也是错的。
但尘尽拾抬手摸了摸眉角,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二位。
公玉秋还在怔怔出神,眼前仍是那只暗夜烬鸟的神威,她怔忪了片刻,忽然转身拉住东方耀天:“不对,那才是、那才是——”
东方耀天的记忆还停留在她偷偷放跑芊芊时,不知自己怎么忽然就昏迷了,忙问:“才是什么?”
公玉秋终于笃定地说:“今夜出现的那只神鸟才是冥十!”
东方耀天一愣,然后桀骜凝视:“果真吗?”
公玉秋语速飞快:“我确定,那种威压世间绝无仅有,那股力量若无收敛、甚至能焚埋海域!——除了冥族,还有谁能做到?!”
“冥族第十人,并非百足巨虫。”
东方耀天怔忪片刻,然后朗声大笑:“我就知道芊芊怎会是冥族?哈哈哈——”
公玉秋也松了口气,眼底松快下来。
东方耀天重拾信念,邪魅握剑——
“那么,真正的第十人,是谁?”
尘尽拾平静地站在他俩面前。
白衣出尘,歪了歪头。
公玉秋目光清愁,沉吟了许久,郑重地摇头:“可惜那神鸟转瞬即逝,幻化万千,鬼魅一般,我没能发现他隐匿去处。”
尘尽拾:“?”
尘尽拾:“。”
他又溜达着走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谁没有和鸟同时出现过,谁就是那只鸟呢?
他高深莫测地想。
但这么天才的想法,是不会出现在天命者脑海中的。
走出百米,二人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激烈吵了起来。
“但是,东方耀天吗,我且问你。”
“尽管东方郡主不是冥族,但你却在以为她是冥族的时候将她放了出来,”公玉秋的声音凛然,“耀天,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东方耀天目光猩红,“可你能眼睁睁看着芊芊被送去琅環吗?”
“你这样做,是对苍生的不负责!”
东方耀天:“其实我亦有所感,琅環之内潜伏的冥族更是厉害万分,那可是序列前三的凶兽,你我尚且没有把握……”
公玉秋却坚定了语气,“或许冥族的确分好坏,但若是灭天凶兽,我粉身碎骨也要将之屠灭。”
在关押东方芊的时候,公玉秋也犹豫万分,但她的原则性向来比东方耀天更坚定。由此,他们的争论又上升到了东方耀天触犯原则性问题、没有边界感、对感情不忠上。
妙诀脑内听见了系统的提示音,她真的叹服了。
真正的冥族就在眼前,两位仍在一心一意地搞虐恋。
但不得不说,她的灵骨升级全靠他们。
两人的争吵声远远传来:“既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不如分开。”“那就以姻缘树见证!刀落,一别两宽!”
妙诀:“……”
妙诀虚弱地抬手,被八姐姐等人七手八脚地扶了起来。
刚一坐直,视线就对上了白衣青年。
尘尽拾的视线先是避开,但余光已经瞥见了她微微苍白的脸色,又蹙着眉转了回来。桃花眼上上下下扫视她过度透支的灵骨树苗。
最后,若有所思的目光又看向了东方耀天两人。
他的指尖轻轻敲了敲,邪恶的羽毛悄悄抖动。
小树苗要长高,就要多浇水。
妙诀连忙叫住他,“等等!”
尘尽拾背影一僵,然后连忙转了回来。
高高兴兴地走到她面前蹲下:“叫我?虫虫姑娘。”
妙诀唇角一抽,真想揍他。
眼前这白衣委地的清隽模样,真是和赤乌翼鸟毫不相干。
妙诀心里腹诽,也不知道那个鳄尾豹身鹰眼的大怪物和眼前这人有什么关系。
她没好气地说:“你先别动他们。”
她当然也非常想突破天级灵骨,承载更多力量,但达到地级上阶之后,灵骨的增长须得是更重要的节点之上。
在火麒麟之后,男女主马上就要破雾入琅環,直面自己的身世,迎来一个惊天动地的真虐点。
尘尽拾眨了眨眼,挺乖地点头,“好哦。”
不二不赞同地看了小鸟一眼,然后伸手探了她脉搏,温和道:“妙妙,你灵骨的增长已经史无前例,低阶时尚能平稳,但你承载之力愈高,对自我的消耗也越高,太快冲击天骨并非好事,不要急。”
妙诀也挺
乖地点点头,回答二哥哥:“好哦。”
尘尽拾眼底潋滟的笑意收敛了些。
垂眸看了看,唇角一抿。
此夜将尽,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深黑的海面被渲染蔚蓝,远处那团大雾依旧平稳在原地。
蠃鱼从海面下“哗啦”一下冒了出来,吐了点水。
“我问了底下的鱼,这雾他们也过不去——能进去,但是回不来。”
“从前也有渔民划船进去,想成仙,结果人没死,却过了几十年才再次回到这里——这是底下百年老鳖告诉我的。”
尘尽拾微微眯眼。
不二点头:“唯一预料到了这件事,海雾连接四海,从一头进去,会从另一头出来,无法真正抵达琅環。”
衔八化出人形,妩媚的狐狸眼中满是忧虑,“可唯一姐他们都在里边。”
妙诀看着那片大雾,知道自己也有什么东西在里边。
她的记忆,她成为树的谜题,还有那个她没有照管好的东西。
妙诀看着大吵大闹的男女主,微微一笑:“不用怕,跟着他们就能进去。”
尘尽拾也抱着胳膊十分淡定。
没记错的话,在进入琅環之前男女主大虐一场,分头行动,这是他们的好机会。
比起那个,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如果说大陆上的各大宗门冥族尚且能够降维打击,但是琅環真仙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们如今全族负伤,破破烂烂,如何抗衡?
妙诀悄悄地将年轮定格在不二的身上。强攻困仙牢虽然让她有些疲倦,但对抗巨大时间体的经验,却也意外地让她更加清楚如何治愈冥族这种古老生命了。
不二微微一怔,伸手去按她发顶:“不必——”
她方才已经力竭。
但这样一个小姑娘,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力道阻止她,虚空中无形的流动就已然发生。
不二浑身寸断数十年的麒麟筋,竟然复原了大半,他的腿甚至能动了。
灰金眸子愣了半天,作为家长,却这样劳动家里的孩子。
他忽然看向周围几人:“我们快走。”
衔八也被妙诀治过,连忙抄起小马,拉上竹九,几个人火速弹跳着消失了。
“别被她看见,她只要看见就知道怎么治你……”八姐姐捂嘴。
妙诀呆了呆。
尘尽拾也默了一瞬。
只留下他,是知道她不会治他是吧。
毕竟他以前要杀人家,人家还替他扛了一夜冥十的遭遇。
天光大亮了,海雾氤氲朦胧,他垂眸伸手牵住她手腕,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白衣之下的身形非常利落,看不出一点受伤的样子。
妙诀只好转而看向他。
少女目光清凌凌,在混战一夜之后,终于完整地映照出他一个人。
尘尽拾有点高兴了,又有点紧张,脊背绷直,挺拔落拓,悄悄向自己怀里摸去。
他从北泠给她带回来一个礼物。
虽然从前她弄丢过一个,但这个不要弄丢就好了。
尘尽拾一边掏,一边故意洒脱,“你不会真想治我吧?小树苗,省着点吧,等你长成大树、或者大虫虫——”
那个东西在化形之后不知被塞到了哪里,他又摸向自己袖口。
妙诀真是难以想象。
从前的少年,此刻的反派,血骨之下的真实模样。
这股观察和探究的目光让白衣青年的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开始焦虑他昨夜是不是暴露太过。
就听少女叹了口气,轻声开口:“尘尽拾,你真不是个人。”
白衣青年唇角一直若无其事衔着的笑容一顿,有点垮了下来。
“但你是个好冥族。”
她小小的手掌,悄悄按在他后脊抽过无数血雾的长痕上。
尘尽拾怀中揣着的护骨冰衣甚至还没拿出来,就感觉血肉重新长了回来。
原来没有礼物,她也在意他的身体。
“不、不用了。”
他觉得什么东西很难压抑,汹涌来临,挣扎想往后退。
妙诀却抖了抖袖子,露出一截冥骨,“还有这个,也还给你——”
“不。”尘尽拾薄唇一哆嗦,闭眼,“你留好。”
求你。
……
远处跑远的几人停下来,灵七回头一看,倒抽一口气。
“龙骨突?他把这个给了妙妙!”
竹九:“那不是飞翔之骨?”
衔八也十分惊异,狐狸眼兴冲冲地在两人间看来看去。
灵七震惊跺蹄:“那他还能那么快?!”
衔八:“?”重点是这个吗。
不二温柔又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远方。
烬十还给过比这更重要的东西。
就在大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