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重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走出的考场。
外头的秋风一吹,让他已被汗打湿的官服里一阵发凉,整个人都跟着打了个哆嗦。
他下意识地去看从这考场中走出的同僚,发觉个个都如自己一般浑似劫后余生,连带着脚步也有些虚浮。
那显然不是因为昨日都在熬夜苦读,而是因为……因为这该死的试卷!
可奇怪的是,这样一张诡异的试卷,本该让朝臣聚集在一起同仇敌忾,对出题的王神爱在背后蛐蛐两句,却也只是各自颔首致意,打过了招呼,便已各自散去。仿佛在彼此之间,还有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谢重也并未去找朝堂上的好友,问询对方最终在白纸上写了什么,只张望了一圈周围,试图去查找某个导致他心神不定的罪魁祸首,却随即得知——
“他先被关回牢里去了。陛下说,若是他答得好,才能将他放出来。”
谢重:“……”
什么叫答得好?
写得快,还迫使考场中人一并早早动笔吗?
那他可答得太好了。
他憋着一肚子的惊惧、猜疑以及怒火退出了御史台,走回了家中。然而刚一迈入府门,又是额角一跳:“逆女,你在做什么!”
只见庭院之中,他那株平日里最爱的绿梅,正被谢月镜指挥着家丁连根掘起,他那夫人在旁试图劝阻,却被人隔开在了一边。
谢大小姐昔日乃是贵女典范,如今却绞断了两缕头发,换了一身利落的衣衫,此刻污泥在手,宛然一个——
“为何行此泼妇之举!”
谢重三步并作两步,挤了过去,暴怒呵斥,却骤然对上了谢月镜冷然的眼神:“泼妇?当年不是您将我嫁去王家的吗?王恭戍守在外,儿子儿媳相从,往来于军营中,自然不能沾您这文墨家风。”
“家风”两个字,被谢月镜念得极重,又伴随了一声冷笑。
“这家风我可学不来。两头下注,两头皆空,还美其名曰处处不争,与人为善,如今一面亲自下场考试,一面又在家中以绿梅自比,追忆旧主。好事都被您占尽了,却也不看看今日是何局面!”
她将头一转,又吩咐了起来:“挖,给我挖快一点。他想死,我们可不想死。”
谢重哆嗦着手,指着他那个与出嫁时性格大异的女儿,却愣是没能说出话来。
王恭被朝廷派兵处死后,家中女眷与幼儿都被送回了汴京。
谢重起先怜悯女儿守寡,却不料她只是坐在院中看了一阵子天幕,就成了现在这个不知尊卑的样子。
他那株养了十余年的绿梅刚被掘倒,就变成了一根根劈开的“柴火”,谢月镜甚至亲自持刀上去劈了一记,这才拎着那柴刀看向父亲,一脸坦然的模样,仿佛正是要坐实那“泼妇”二字。
“怎麽,今日的考题如此之难,竟让您脱力到教训女儿都教训不了了?”
呦,看起来可真是狼狈啊,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谢重。
在谢府之中有一瞬的安静,旋即又爆发出来了一声怒喝。“逆女!”
谢月镜耸了耸肩,一把将柴刀丢在了一边,伸手扶了扶鬓边的白花,便已施施然走回了屋中,徒留谢重在庭院中,对着那树根被拔起之后的坑洞发呆。
他今日的答卷,怎麽说呢……
……
“这人真是与谢夫人出自同宗吗?为何……”褚灵媛欲言又止,将谢重的答卷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还是没能从其中看出半个字的文采,只看到了满纸求生欲。
什么叫做为自己开脱,她算是见识到了。
王神爱眼帘都未抬,“他算是谢夫人的堂侄,自然是同宗。至于他写的内容,那有什么好奇怪的。”
先前褚灵媛拿到白纸的时候,就已奇了一回,也得到了王神爱的解释。
在这样一个刚刚改朝换代的场合,白纸这东西啊,可要比任何一份有字的考卷都要有效得多。
就如对同一本书,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解读一样,一张皇帝给臣子发出的白纸考卷,对于每一个“聪明人”来说,大概都有着不同的意思,也正是这些人心性与本事的写照。
再加上,庾鸿被她从监牢中放了出来,要求阅卷即答,锁链声制造出的压力下,人心也就在笔下更显真实了。
她朝着褚灵媛抬了抬手:“你来看。”
“此次考卷合计三百七十六份,其中白卷十二张,余下的已分作了几类。这三十五张,和谢重的情况是一样的。”
这些人说的好听,是处事圆滑,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实际上更应该说,是当了墙头草还想往脸上贴金。
他们说自己之前如何如何反对司马道子和王恭等人的执政想法,认为在新朝应当有所改变,实际上便是在说,自己之前的随波逐流,也都不过是无奈之举。
这等试图把自己洗白又不想在答卷中表露太多立场的行径,那叫一个文人的春秋笔法。可惜啊,这种装无辜的手段,还是太低级了。
桓玄的无辜都比他们高级一点。
褚灵媛嫌弃地朝着这一沓考卷瞥了一眼:“您打算怎麽处理他们?”
王神爱莞尔:“你看他们说什么?说先前因司马道子专横,不敢有谏,只盼望能在时移世易中,对其潜移默化影响,那就把这些答卷贴司马道子坟头好了,再让这些人去守墓。死人专横不了,也没法跳出来杀人,请他们继续守节去吧。至于我……朕会虚心纳谏,吸取前人教训的。”
褚灵媛唇角动了动,挤出了一句回复:“啊……陛下高明。”
好高明啊。
完了,她已经能想到,这个批复被宣读在朝堂上的时候,会是何种可笑的场面了。她为陛下近臣,还得一本正经不苟言笑,这太难了!
难怪天幕说,她见多了朝堂风云,大有成长。
苍天啊,原来是这样成长的。
她清咳了一声,转而问道:“那这一沓呢?”
王神爱道:“胡言乱语一气,虽比交白卷的好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直接撤去官职,顺便查办一下先前有无渎职之举。若有异议,直接将考卷贴出去。”
褚灵媛飞快地提笔记下,又将目光转向了第三叠。
王神爱翻了个白眼:“全是歌功颂德的,拿出去修订成册,誊抄几份,给抱病不来考试的人人送一份。被气死了是活该,被气活了就自行打一架,之后我不希望听到建康城里有反映射朝的声音。但写出这些的人……”
她眉头一挑,毫不犹豫地决定了去处:“安排去闲职上。”
明知道改朝换代,还是这种乱世之中的改朝换代后,君主必然更需要一批实干家,还能写出这种东西,可见是被九品中正制的选官给惯坏了。还真以为天幕吹她,她在现在也想继续听?开什么玩笑!
她一个提刀砍世家都不说二话的皇帝,还能真想看到这些不合时宜的吹捧?
看不清局面的人,也别占着这种好位置了。先滚去闲职上养老,再找个由头让他们告老吧。
“剩下的两类……”王神爱托腮沉吟了片刻,斟酌了一下语句,“对外就说,他们都对新朝卓有贡献。”
“可是……”褚灵媛眨了眨眼睛,自觉自己若是未看错的话,这两类人所写的答案其实截然不同。
一类是真在认真答题的,比如被王神爱放在最上头的答卷,出自一位名叫吴隐之的官员之手,说的是陛下登基欲先定荆扬之后,南边的广州该当如何治理,称得上是一句有理有据。此人先前在外做过内史,有治理一地的经验,卷面也整洁漂亮,可说是今次考核中的独一份。
而另一类怎麽说呢,比起考试,更像是在告状的。什么某某官员对新朝不满,私下联系过人,什么某某官员与在外的梁王、武陵王有姻亲联系,或有意打开建康城门,什么某某官员有贪贿前科,望陛下用之谨慎,还有什么某某官员先前在理政中办过错案,并未记录在册……
褚灵媛一口气吃瓜吃了个饱,都有点噎着了。
“他们不是在做贡献吗?”王神爱一本正经地发问,“这官场也不是非黑即白,总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
这种有攻击性又私德有亏的人,可要比谢重这样的人好用太多了。只要别真将他们放在涉及国家根本、民生要害的地方,就是最好用的剔骨刀啊。
“至于另一边真在提建议,希望改变现状的,将意见集成成册,不必标注各项提议由谁提出,明日朝堂上人手一份,逐一商议。”
“对了。”王神爱忽而语气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给车武子也送一份。”
车武子,原名车胤,正是她确定了国号的那夜,有人暗中联系,希望能出来骂一骂人的硬骨头。
算起来,这位老臣年少贫寒无名时,还有一个传扬于后世的故事,正是囊萤映雪里的“囊萤”取光。
“替我问一问他,三百七十六份答卷中,仅有八十余份在谈国事,竟还有凭空揣测、胡乱妄言的,这就是有些人心中应当延续国祚的晋朝吗?”
他一个昔年连蜡烛都买不起的读书人,难道就是要为这样的时代守节吗?
请他表个态吧。
作为——某一类人的表率。
见褚灵媛一脸叹服,却并未如她所说尽快行动起来,王神爱便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了!”褚灵媛如梦初醒,抱着那几沓试卷就要走,又突然停住了脚步,脸色有些复杂,像是梦呓一般开口:“我就是忽然觉得……原来,官员也不过如此。”
她早年间在建康街头走过,总觉得那些穿红着紫的朝堂官员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能高谈阔论天下大事,实在是天下一等一的气派人。
因褚家没落,她那两个兄长格外希望能寻到家族复兴的机会,更在言语中,对那些朝堂上炙手可热的臣子多有吹捧。
也正是这些话,让褚灵媛对朝臣,乃至于朝堂,都有了一种美化过后的印象。
可无论是她长大后看到的东西,司马曜被杀后那些朝臣表现出的丑态,还是在这一份份答卷中被披露揭穿的人心,好像都在不断地昭示着一个事实。
官员也是人,不是什么非要被尊敬的人。
那层印象突然之间就崩塌了下来,让她心中倍感五味杂陈。
但另一种想法,也取而代之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那些人是这样……
“所以你为何还要问我,自己能不能做这个臣子呢?”王神爱问道。
褚灵媛想都不想地答道:“您说得对,我当然行!”
比如现在,她就能办好陛下对这些考卷的安排。
王神爱忍着笑意,看着这个年轻的姑娘活蹦乱跳地消失在了门外,眼看是要捋起袖子大干一场。她先前被那堆答卷给气得够呛的心情,又好转了不少。
可当她起身站在窗口朝北望去的时候,又不由冷下了神情。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话,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长江的天险拦住了意图南下入侵的胡人,却也让南方朝廷明知当下乃是大争之世,竟仍是这样的心态。
可北方呢?在凶残而野蛮的“你方唱罢我即登场”中,并不仅仅是出现时机合适的人,要席卷北方成为霸主,更是在摸索汉人文化融合带来的朝政民生优势,从游牧文明转入立足中原的阶段。
留给她清理晋朝余孽的时间不多了。
也不知道北方此刻如何了。
天幕之下,必然不是人人都只仰头而看,发出惊愕的唏嘘……
她也再不能以对于历史的认知,去揣测北方的对手。可同样的——
她的对手也不能依照天幕来认识她!
……
慕容宝一声接续的惨叫,被人拖拽着经过长街,直到抵达拓跋圭的面前。
邺城的长街之上满是入城巷战之后的残尸与遗落的兵器,两侧的民舍上,燃烧的烈火也还未曾被扑灭。
以至于当慕容宝挣扎着抬头去看拓跋圭时,只见对方的脸有半边被映照在火光之中,加之连日行军来不及剃去胡髭,更显凶蛮异常有如魔神。
拓跋圭一声冷笑,便将慕容宝踩在了脚底,“真是可笑,慕容垂英明一世,怎麽生出了你这样一个儿子,还立为太子作为继承人!”
慕容宝咬牙,发不出声来,只听得拓跋圭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哦,我忘了,你的嫡亲兄长因王猛的金刀计而死,慕容垂确有几个有本事的庶子,但名正言顺的只剩你一个,你不当太子谁当太子?算起来,我还该谢谢你呢。”
燕国已故的皇帝慕容垂有诸子擅战,唯独这位太子不行!
参合陂一战打得燕国丢盔卸甲,正是此人指挥不当所致。
至于如今……也要多亏慕容宝因天幕所说种种而失了方寸。
数日前,拓跋圭连夜领兵奇袭中山。
彼时天幕刚刚结束不久,中山还沉浸在一片刚刚得知永安身份的迷茫当中,便忽然遭到了魏军的攻伐。
慕容宝的三哥慕容农匆匆领兵作战,由慕容隆带着慕容宝撤向邺城。
慕容农是员良将,先前若非北方战事,也不会从暴打东晋的战场上撤回,可惜这一次,战机显然没有落在他这一边。
在魏王汹汹来袭的亲征大军面前,燕国的殊死抵抗,也仅仅持续了半日,就已因城防有被攻破的缺口而告破。
慕容农北边的援军未到,便已死在了乱军之中。
拓跋圭一面让崔宏安抚燕国降卒,以消弭天幕所说的“燕人死战”影响,一面继续带兵追击慕容宝。
逃亡之中的燕军军容不整,在行军速度上还不如晚一步从中山动身的魏军。
不止如此,另一路从并州进发的魏军已抢先一步抵达了邺城之下,让慕容宝等人来不及布下足够坚固的城防。
当对峙于城上城下的时候,两方的士气已然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或许更为准确地说,当老将慕容垂当年没能一鼓作气消灭拓跋圭,反而先一步被拓跋圭熬死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燕国的结局。
慕容宝这位新君,压不住饱含野心的亲王,比不过才华横溢的庶出兄弟,勉强值得称道的继承人又备受他的防备。
以至于当守城的士卒看到魏军之中还有燕国降卒时,才被动员起来的士气又已跌落了谷底。
这就一点也不奇怪,拓跋圭的破城只是时间问题。
统兵的慕容隆本想虚晃一枪,趁着城中动乱之时,带着慕容宝往北撤离。
只要回到燕国的王都龙城,回到他们的大本营辽东,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但此刻,慕容隆已乱箭加身,被践踏在了马下死于非命,而慕容宝则以战俘的身份被拖到了魏王的面前。
拓跋圭毫不留情的一脚让他龇牙咧嘴了好一阵,才总算缓过了劲来,可还没等他发出求饶的话,就已听到了一句死亡的审判。
“虽然你燕国宗室甚多,但你这颗脑袋,总还该当有些分量!”
慕容宝瞳孔一缩。可在那一层泼溅至眼前的血雾之后,这双眼睛很快就已失去了焦距,慢慢地趋于涣散无神。
魏王手中的槊刀本已在鏖战中染血,此刻更是狠辣地斩断了慕容宝的头颅。
火光泼洒在血色之上,烧得愈发炽烈。
拓跋圭扬起了一个残酷的笑意:“收兵,休整一日,继续北上!”
他不会给慕容垂的那位好圣孙任何一点机会,让这些姓慕容的家夥搞出一个又一个的燕国。慕容宝之死,必须代表着鲜卑慕容氏的王业自此断绝。
而他拓跋圭,才是……
“大王——大王!”
一列士卒忽然夹带着欢呼朝着他这边奔来。
拓跋圭眯着眼睛,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一觑,就见一个年轻的卫兵被另外的一群人簇拥在当中,在他们的后头,还跟着一串被五花大绑的俘虏。俨然是一副要来向他邀功领赏的样子。
他起先还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年轻卫兵的身上,只见这个有着汉人面孔的士卒年纪有些小,充其量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但已能从他身上看出沉稳而老辣的气质,也似乎……让他看着有些面熟。
可再一看那一行人,尤其是后头的俘虏,拓跋圭的眼神霎时一变。
他向前两步正迎上了那一众喜气洋洋的魏卒,听得为首的人向他报喜:“大王!咱们抓了个大人物,此贼狡猾,还真险些叫他给逃了!多亏有崔兄弟出谋划策,算准了他的去路。咱们本是在城外预防燕国援兵的,正逮住了他!”
被捆缚成一团的男人死死地盯着远处的慕容宝头颅,再看近处这一众人,终于意识到大势已去,只剩眉眼间还剩下的三分凶悍。
“燕国的赵王慕容麟,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拓跋圭提刀拍了拍他的脸,对于这个甚觉不齿的对手没打算拿出什么好态度。
虽说他们鲜卑人没什么礼义廉耻之说,但如慕容麟一般屡次出卖亲族只为自己图存的狡狐,又是另一回事了。
若是将他放跑了,虽然不见得会惹来多大的麻烦,可总会拖延不少进程。没想到啊,这个老狐狸居然被一群外围驻守的士卒给抓回来了。
慕容麟被擒,那麽燕国慕容氏还剩下的,就真是屈指可数了!
拓跋圭大喜:“你们干得不错。你刚才说——”
他朝向了那个被簇拥在中间的年轻人:“你也姓崔?”
他见对方的第一眼,就觉他眼熟,听到那个崔字,可算想起来这份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那年轻人旋即朝着他行了个礼:“草民崔浩,乃是崔宏长子。今日斗胆设伏,为大王效力!”
“……好!干得好!”拓跋圭只愣神了短短一瞬,便已一掌拍在了崔浩的肩头。
他自己便是年少成名,又怎会介怀崔浩今日的自作主张!
他只望如同崔浩这样的人才,能多来几个,让他追击慕容氏余孽的脚步,能走得更稳更快一些。“你与你父亲,都是我的好臣子。”
“传令下去——”
他将刀一横,朗声喝道:“将慕容氏四兄弟的人头悬于邺城之外,扬我军威!”
待剪除了慕容氏驻守龙城的残部之后,他要用称帝之举,给南方送去一份战书。
自谢安谢玄死后,南方诸子不足为惧,这是一封——只给永安的战书。
……
两颗已辨认不太清面貌的头颅与另外两颗新砍下的头颅,很快被一并挂在了战火渐熄的邺城之上。
无独有偶,此刻的南方,有三颗包裹在石灰之中的人头以锦盒呈递,被送到了桓玄的面前。
他看着面前再度到来的谢道韫,发觉愈发难以从对方体面老去的面容上,读出任何一点多余的情绪。
而被同样作为“礼物”送来的王珣,却是拼命在给他使眼色,仿佛这样就能为自己谋求一条生路。
司马德文、司马德宗、司马尚之却已是永远闭上了嘴,变成了三份失去血色的厚礼。
桓玄怔愣了良久,方才从先前的失神中缓过来,“……你方才说什么?”
谢道韫不疾不徐:“大应陛下有旨,请桓将军给她一个答案。”
桓玄希望王神爱先不必想到他的美梦,终于还是破碎了。他也更没有想到,她已用世所罕见的速度称帝,让对外宣称的话语中,已是一句“大应陛下”!
答案……
是效忠还是举兵反叛的答案。
桓玄深吸了一口气,他忽然觉得,自己手中的刀,竟有着重逾千斤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