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天幕重启:帝王的对视

这是什么有缘的君臣相见……

王神爱都忍不住想要感慨。

那头的官员才慢吞吞地来了第二路,距离“解决”当下的斗殴事件仍差最后一路见证者,充分昭示了何为义明所说的“麻烦大了”,她这边却是进度飞速地见到了此来京口最该见到的人。

就仿佛,名不副实的官员仍沉浸在旧王朝的慢节奏里,大应的股肱栋梁,却都正待鱼跃龙门,便早已走出了新的步调,只需要一个出门就能达成君臣相知,立刻上岗。

刘穆之。

好啊。

天幕说,刘穆之会是她未来的户部尚书,也是绝佳的内政辅臣!

她虽不好确认,现年三十八岁的刘穆之到底能否在她麾下,发挥出天幕提及的能力,却可以从方才的短暂交谈中确认一点——

他的胆子不小,阅历不少,也有这个胆色与她同路,这就够了!

……

“起来吧,先瞧瞧那边的情况。”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若是寻常人,要麽认不出她的身份,要麽不敢回答她先前的那句话,再或者,也不如刘穆之此刻的反应灵巧。

他已飞快地起身落座,浑似先前叩首的人不是他。

幸而这集市之中人员驳杂,留意到这头异动的不多。就算真有,也只当刘穆之是在向眼前这位侍卫随行的富家千金请罪,而不是一位臣子有意向君王献上忠诚。

也就是褚灵媛又往她这头靠了靠,像是唯恐自己先前努力学习的表现还是被刘穆之比了下去,在陛下面前丢了脸面。

待得姗姗来迟的第三位胥吏抵达,距离先前的斗殴已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这事儿不好办啊。”他咋了咋舌,瞧着已让人来止血包扎过伤口的佃户,转头问道,“知会典虞丞了吗?”

后头跟着的小吏答道:“已让人去说了……”

“这有什么不好办的!若不是他先出言侮辱,说我一身军伍习气,抢了他的好位置,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我何至于与他动手,让他知道什么才叫军伍习气!打了他这一下要几钱?我赔给他就是。”

那打赢了的壮汉冷嗤一声,“再说了,难道他就没动手吗?只不过是没打过我而已……别说得好像有多无辜一样。律令规定,我二人都该受笞刑,至多就是我比他多打几杖,我挨得住。”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最先到来的那位官吏一边剔牙,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你说他挑衅你,谁听到了?”

“与我同桌的人都听到了!”

官吏一笑:“他们与你是同乡,与这位受害的佃户并非同籍,总有偏帮之嫌,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与典虞丞有仇呢?”

“什么同乡不同乡的,在同一条街上吃饭的人,与我们各不相熟,为何要偏帮!”

“话可以这样说没错,规矩还是要按照规矩来的。你是晋陵户籍,与他不同。”

“黄籍白籍……好好好,又是这该死的户籍!”壮汉愤愤地朝着这群官吏瞪去,却觉自己看向的好像是几个木头人。

于他们而言,这种闹事的情况显然并不少见。平日里的闲杂事端,于他们而言说不定还是公务之间的休息。等人到齐的时候可以闲来吃喝,再然后,便是所谓的“按规矩办事”。

壮汉绷着个脸:“那你们说,该怎麽办吧!”

“你先出手伤人,自然是你的错。他是典虞丞的佃客,受了伤耽误了工期,又是大错,哪只笞刑二十就够了的。”“南徐州”的那位官员说得顺口极了。

忽见远处一位身着长衫的男子快步跑了过来,附耳过去说了些什么。

这官吏眉头一皱:“不是说近来他要少出风头吗?怎麽还要重惩立威?别忘了,前两日已有消息,陛下行将抵达京口……”

长衫男子白眼:“又没让你们额外给什么优待,不过是想让京口之人知道,琅琊王氏可还没倒台呢,少因为那些事情,平白找我们的麻烦。”

“那……”

“你放心吧,这种小事又不会传到陛下耳中。最多就是让这些人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罢了。你别忘了,你这个官是怎麽做上的。”

那官吏听到最后一句,原本散漫的神情顿时收了起来,与另外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便已伸手朝着那壮汉一指:“先将他拿下,依法严办!”

“等等……”那挨打的男人眼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出,连忙开口,“只是口角之争,何至于要严办。”

没这个必要啊!但他的声音刚刚发出,便已被淹没在了衙差拿人的动静里,甚至被人随即钳制住了手脚,以防他在此添乱。

在这混乱之中,他的目光与那头的壮汉有短暂的交汇。两人先前还是针尖对麦芒,现在却已各自从对方的眼神中瞧出了慌乱。

尤其是那头上带伤的男人。明明,被严办的人不是他,反而该说他是被庇护的一方,但他的脸上不见任何一点喜色。

他能感觉得到!在这三方官吏会面的短暂交流与做出定论之间,所谓的事实根本一点都不重要,就连他这个“受害者”也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人是他的主家,而他充其量也就是个有所归属的物品而已。

与他起冲突的人……不是因为打了人而要遭到惩戒,是因为他打碎了贵人的器物,于是要被拿办作为一个典型,用来震慑旁人!

那壮汉虽没听清楚长衫男人和官员之间的咬耳朵,但也隐约猜到了什么,当即一声怒喝,奋起挣脱了抓住他的两名衙役,猛地撞开了一张木桌,朝着一个方向奔逃了出去。

被驳了面子的官吏顿时怒喝:“拒捕而逃,罪加一等,还不将人拿下。”

可下一刻,逃命的刁民还未抓住,他就见到一柄长刀拦在了他的从吏跟前,将那壮汉挡在了后头。一道阴狠凶悍的目光也已紧紧盯住了他。从吏骇了一跳,脚步也随之一停,这抓捕的场面静止了下来。

不等他再度开口,已有一只手搭在了那年轻人的肩头,示意他退开两步。

在这年轻人的后头,正露出了一张淡漠而肃杀的面容,“那麽官吏不通律令,又该当罪加几等呢?”

“我大应初立,律法仍从泰始律,看来这其中,还有令人依照人情严办这一条?”

官吏刚欲出言,忽然被另一道力量猛地拉拽了下去,回头就见那晋陵郡的官员面色煞白,仿佛受了莫大的惊吓。“你做什——”

等等!他循着对方的目光看去,惊见在那远处的街道上,起先还在信步而行的路人,都像是突然之间更换了一副面孔,凶神恶煞地朝着他们看来,以至于一时之间,先前喧闹的街道,都在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不对,这很不对……

他的目光终于从那凶悍少年的脸上向着对方的腰间转移,赫然瞧见,在对方的腰上还挂着一块极有标志性的玉牌,而那正是宫中禁军的标志!

再看那一看便知身份不凡的年轻姑娘,他骤然思绪一空,因恍然意识到对方是谁,而被震在了当场。

“这个问题需要朕问第二次吗?官员不通律令,罪加几等?”

罪加几等?这一个“朕”字砸了下来,都险些让那跪地的官员当场晕过去。

就连那壮汉也忽然一个腿软。他先前光是想着,那头的几人身佩武器,来头必然不小,又在此地等了这许久,仿佛要将这个热闹看到底,不像是与那几名官吏同流合污的样子,却也完全没想到,那竟会是当今陛下。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场面,只觉今日事态的每一步发展,都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可也正是因陛下的这句出声,让他险死还生。

“忘了,这个问题我看不能只是问你们——刘校尉。”

刘勃勃当即应声。

“去将他们说的典虞丞请过来。”王神爱负手朝着那三方官吏逡巡了一圈,冷声道,“诸位先前不急着办差,非要等到人来齐了再做事,耽误了大半个时辰也无所谓,想来更不会介意再多等一会儿吧?”

跪地的官员讷讷出声:“……是。”

这个“一会儿”,还真就只是一会儿而已。

刘勃勃听得明白,陛下的那个“请”字里,带着多少怒火,与其说是请,不如说是带着随行的士卒直接将人拖了过来。

这位典虞丞刚被擒获的时候还在骂骂咧咧,在听到了陛下有召后,便已木楞楞如一条死鱼,面色青白地被刘勃勃拽到了这街摊之上。

被甩下马来的时候,他更是踉跄了一步,直接跪在了地上。

王神爱已重新坐回到了先前的位置上,不疾不徐地抬眸,将对方面上的慌乱一览无余:“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什么叫做严惩法办,借着此事敲打旁人,知道你地位依旧?还有,什么叫做,晋陵黄籍出身,说是出身军伍又已不在军中,大可随便拿捏,闹不出什么风浪。”

她将手中的杯子往桌面上一敲,被拖来的典虞丞便又是一抖,“这侨民聚居之地的法令,就是被你们这麽用的?更可笑的还有你这个官职!”

“典虞典虞,便是督办采捕山泽野物之事,近来将要入冬封山,你本该在何处?为何是从你庄园之中将你抓出来的。”

“陛下……”那典虞丞膝行两步,似是想要为自己辩解,却被一道冷厉的目光震得冻结在了当场,连忙停住了动作。

忽听王神爱语气柔和下来了几分,问道:“你是琅琊王氏的人?”

典虞丞目光一亮,“正……正是!”

他虽与眼前这位陛下的亲缘关系不大近,但横竖也还能顶着个琅琊王氏的名头。他又不像是王珣、王凝之一般,对她登基表达了反对,上来就已称呼了“陛下”二字,固然算不上宗亲,也该稍得几分优待才对。就算先前诚然做错了事,也不必那般严厉。

却见王神爱面色如多变的天气,又已阴沉了下去:“不尊法令,不守圣令,次次都是你们琅琊王氏。穆之,你说,琅琊王氏该当身在何处?”

刘穆之从容躬身,语气温和:“既称琅琊王氏,字字句句不离,自然该在琅琊。”

“那为何在京口田产如此之多,还要为了保护私产,妄造罪名呢?”王神爱疑惑地看向了那瞪大眼睛的典虞丞,“要保护田产,该去琅琊才对啊。来人!”

先前负责将人带到此地的是刘勃勃,此刻收到了王神爱的眼神示意,也立刻再度应声。

“此人擅离职守,这个典虞丞就不必做了。既以琅琊王氏自称,便阖家送往琅琊去吧,既有此等保护家产的牵线搭桥本事,想来必能为我大应戍守琅琊,提防前线之变!”

“……!”那典虞丞,不,应该说是那王姓的中年男子顿时大惊,“陛下,此举不可!”

别看燕军已自琅琊撤兵,但就在前日,自北方传来了一条紧急军报。

燕国兵马在邺城遭到了魏国的围攻,城破之时,燕国国君慕容宝被杀,燕国宗室大将几无存活。邺城动乱之下,燕国兵马外逃,一部分向东北龙城而去,投奔身在此地的燕国太子,一部分则渡过黄河,逃窜向南。

黄河长江之间的各州屡次易主,多年动乱,琅琊既在其中,也难免破败,更不知会不会被南来的北地胡人掠境而过,如何是能让士族在此刻便驻扎的地方!

饶是他想到了自己被抓来此地,许会被陛下问责,也万没想到,会先因为“琅琊”二字,得到了这样的一句发落。

眼见那力大的少年已不管不顾地擒住了他,就要将他拖拽离开,这典虞丞也不知道是何来的力气与勇气,极力挣扎着试图停在原地,“我等自称琅琊王氏,实为不忘郡望出身……”

“是啊,所以要额外依照南徐州的律令,不遵我大应新立定州的规矩。”王神爱莞尔,“那还待在我定州的地界做什么。”

“……定,定州?”哪来的定州?

王神爱过于镇定的语气,让这典虞丞又发愣了一瞬,甚至险些没能反应过来,这“定州”二字,只怕是她刚刚才说出的,也在刚刚才被敲定。

可一地的子民用一地的官员与律令管辖,又仿佛正是他们自己仰仗的规矩。

“刘校尉,带一队精兵将他送往琅琊,顺势探查前线战报,获知燕、魏交战情况后,即刻回报。”

“是!”刘勃勃答应得痛快。

说起来,他可真是羡慕拓跋圭的情况。十六岁的拓跋圭能称王立国,又在二十六岁抗衡着天幕带来的影响,提前发起对燕国的进攻,还真已达成了几近灭国的战绩。可他却不得不流亡南下,为人效力。若非效忠的这位永安陛下同样是个让他捉摸不透的人,在这对比面前,他又怎会如此安分。

如今有再往北方走一趟的机会,他又怎会错过。

但他是行动得痛快了,对那王氏子来说,却等同于是死亡的宣告。

他一边挣扎着试图拖延行动,一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陛下何止是对他的行事不满,更是对持有郡望之名的世家不满,连忙喊道:“这琅琊之称,早年间王氏任职于各州之时,便是如此!就连陛下……陛下您不也是琅琊王氏出身吗?”

怎能以此等断章取义之法将他丢去琅琊。在这雷厉风行的举动面前,他毫不怀疑,王神爱会不会随即将王氏的更多人一并以这个理由发落去琅琊。

在北方极快推进的军事行动面前,琅琊必不安全!

不,不仅是安不安全的问题。背井离乡之下,基业便要彻底葬送,与将他夺官之后抄家有何区别。

可陛下她也是琅琊王氏的人呐。

新皇登基,不说重用家族之人,以形成护持皇位的宗室力量,也不该屡次将刀动在自己家人的身上。

别说是他,那杵在一旁的壮汉都已彻底看呆了。

直到王神爱的一句话,落在了这人声寥寥的街道之上:“笑话!朕自登基之日起,何时承认过朕出自琅琊王氏。不过是欲王天下,故而以王为姓而已。”

那人挣扎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不敢置信地听到这样的一句话。

“何为宗室?既宗庙未立,那麽自朕之后,方为宗室。”

她摆了摆手,眉眼间是再不想见到此等蠢人的厌烦:“带走!至于你们几个——”

她看向了那头的官员:“定州新立,不分晋陵、南徐州、南中山之名,朕既亲至,便要将此地的官员委任与户籍造册逐一审阅,将这三人也一并拿下!”

惶惶对望的三人早不复先前的散漫,迫切地想要说些什么来自救。

但先一步传来此地的声音,还是被拖拽远走的前典虞丞发出的。眼见生死难定,他竟也顾不上许多,高喊出了一句话,“陛下,您糊涂啊——”

“糊涂吗?”王神爱冷笑,“我若不处置了他,不撇开这所谓的宗族,才真叫糊涂!”

……

“方今局面,若不快刀斩乱麻,乱世用重典,如何能在北方的咄咄逼人面前发起反抗,甚至逆流北上!穆之,你说是吗?”

此刻的王神爱已不在那先前的街市之上,而是与刘穆之策马于江边。

这句坚决毅然的话伴着那滔滔江水,竟让人有些出神,不知这是不是就是天幕所提及的场面。

刘穆之缓缓定下了心神,方才说道:“……快刀斩乱麻这个词听来新鲜,倒是格外适合陛下的处断分明。陛下所说,也并未有错。只是——”

“这定州宗族籍贯太乱,恐怕不是三两日间就能定下新秩序的,那剥夺郡望称呼之事,也难在数日间遍及全境。”

王神爱摇头:“我固然希望凡事图快,也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起码在春耕之前,还定州以新局面吧。”

“我虽很想在即刻间将疆域推至黄河之前,与拓跋圭决胜于邺城,但也知道,我此刻最适合北望的地方,仍在这里。”

在这京口之地!

路要一步一步走,否则,便只会是“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

像是冥冥之中自有一种力量,让此刻的拓跋圭,也自邺城之前的平丘越过黄河向着南方看来。

吞并燕国大半兵力,魏国的实力在极短的时间内膨胀了数倍,让他此刻被秋风拂过的面容上,终于少了先前的憔悴,更让他此刻近乎锐利的目光,仿佛能够越过眼前的一条大河、一条大江,与京口的那位帝王遥遥相望。

也就像王神爱此刻不会图谋北上一样,拓跋圭的目光先行,军队却不会擅自越过黄河。

因为于他而言,更重要的是另外的一件事。

以魏王的身份与应帝相斗,终究是落在了下风,所以他必须挟此大胜之势,在北方称帝!

只有帝王之名,才能让他掌控更多的主动权。

可就像王神爱此刻需要面对宗族南迁百年间留下的影响,将流寓侨居之事从头梳理,拓跋圭此刻也面对了一个不小的问题。

他要称帝,都城定在何处呢?

若是以他的霸业雄心,这个都城最该选的地方,就是邺城,若是黄河长江之间的地界能归他所有,毫无疑问这就是领地的中心。

可无论是他的本部旧臣,还是崔宏,都给出了一个反对的建议。

“你也觉得,我应该回到平城去称帝?”他没有回头,只是朝着身后的年轻人问道。

当日慕容麟未能逃走,多亏崔浩领兵堵截。拓跋圭随后与他交谈,惊喜地发觉这年轻人何止饱读诗书,颇有大局观,就连在军事上也有着极高的天分,在这方面比他父亲还要强得多,说是一块璞玉也不为过。

大争之世,哪有什么非要到了年纪才出来办事的说法,于是他立刻就将崔浩带在了身边。

朔风渐紧,风中传来了一声崔浩的叹息:“其实您也知道这个道理,您的内核势力还是以拓跋部为首的草原诸部,虽以精兵攻杀慕容氏,但人口劣势依然暴露无遗。若立足邺城,北方的后路被太行山中断,容易被南方抓住机会。或许不仅是南方,秦国的姚兴也会伺机而动。”

“拓跋部的文化与经济,也暂时无法确保,当阖族搬迁至邺城后,能够适应水土。再有骑射游牧习俗的影响……”

“好了,你不必说了!”拓跋圭抬手打断了崔浩的话。“你将话已说得明白,我也还没到急火上头贪功冒进的时候。但我希望——”

“当我退回平城之后,你和你父亲都能尽快将律法礼仪以及推行文化的种种,都给制定出来!”

他要称帝,就不想只做草原的皇帝,要做就做那天下之主!哪怕还需要付出更为艰辛的努力,他也绝不想要轻易认输。

崔浩没有即刻作答,只因就在此刻,又已沉寂了将近一月的天幕就这样在他们的眼前亮了起来。

就仿佛,亮起在了两方的对望之间。

一方在长江之南,一方在黄河之北。

徐徐展开的天幕,正成了这道对谁而言都暂时难以越过的鸿沟。

王神爱仰头而望,听见那天幕接续着当日中断的话说了下去。

……

【德舆,洛阳的百姓还会梦见王师北定中原吗?】

【不只是洛阳,位于四战之地的子民还会相信王师吗,还有那黄河以北土地上的百姓,还会相信,有朝一日王师能够抵达他们的面前吗?】

【这是一个对当时来说,极难回答的问题,因为距离晋朝的迁都,已过去了将近百年。】

【对于生育年龄几乎都在十几岁的古代人来说,这都是五代、甚至六代人了。汉人的血统与胡人混在一起,甚至可能都分辨不出来了。】

【但作为未来的大应之主,永安给出了一个坚定的答案——】

【我想回应他们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