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东西不多,一套换下来还没有洗的脏衣服,杨展鹏拿来的暖瓶、茶杯、饭盒、脸盆和银行系统里有人知道老太太住院,过来看望,拎来的奶粉、麦乳精、水果等。
邱秋喂老太太喝过水,东西收拾好,褚辰也回来了,身后跟着位粗壮的中年妇女和一位20出头的小护士。
邱秋看着两人目带疑惑。
褚辰解释道:“来时没想到让奶奶今儿出院,也就没让蹦蹦车的师傅等一等。现在要叫车,得先坐公交到差头站。年跟前用车的多,到了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有车。所以,我就去街上叫了这位大姐过来,”他指了指中年妇女,“她是打零工给人拉货的,有辆上了红牌牌的架子车。”
说罢,褚辰掏出自己的证件,连同一张大团结递给护士,“你也看到了,我家老太太年纪大了,又是肺炎稍好,这隆冬腊月的晚上,坐在车上没床被子还真不行。你放心,一个小时后,肯定给你们送回来。”
小护士接过东西,提醒道:“别弄脏了!”
中年妇女忙笑道:“说是今晚有雪,我出门带了块雨布,等会铺在车上。”
小护士点点头,往旁边让了让,拿着本子做好登记。
褚辰看眼放在床头柜上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邱秋拿过方才觉得热取下的帽子围巾,给老太太围上戴上。
“不用,我不戴。”老太太抬手要拦。
邱秋杏眼一瞪:“听话!”
老太太:“……”被人管了,多新鲜啊!
褚辰“噗呲”一乐,展开搭在胳膊上的大衣,给老太太穿上,弯腰蹲在老人身前,“走吧,阿奶,孙儿背您回家。”
一句回家,让老太太瞬间高兴起来,在邱秋的帮助下,双手一搭揽住孙子的肩头:“回公寓!我不想去宜兴坊。”
“好!”褚辰环抱住老太太的双膝一使劲,把人背了起来。
见他伸手要提床头柜上用网兜装好的洗脸盆、饭盒等,邱秋忙道:“你背着奶奶先走,东西我和大姐来拿。”
中年妇人是个麻利的,两人说话间,她已经抱起床上的被子,探身越过病床,提起了网兜。
褚辰一看只剩个暖瓶给邱秋提,便放心地走出房门,穿过走廊,朝楼下走去。
架子车就停在下面,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守着,中年妇人介绍说是她家大儿子,放假了,看她养家辛苦,便天天跟着出来帮忙推下车、搬个货。
中心医院离公寓楼有十来里,褚辰让邱秋跟老太太一起坐车,开始邱秋还不愿意,想走走,活动活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结果没想到拉车的大姐和她儿子健步如飞,邱秋平时就慢悠悠的步伐,这会一比,更像乌龟爬啦。
褚辰将人扶上车,笑她:“我应该把你方才的样子画下来,回头给昭昭看看。”
“行啊,”邱秋笑道,“给我背上画个壳……”
话没说完,一辆自行车“刷”的一下停在了褚辰身旁。
“四哥?”白惨惨的路灯下,褚旭看着一身毛料列宁装、戴着灰色羊绒围巾的褚辰,迟疑地唤了声。
褚辰看清是他,一把攥住车把,冷喝道:“下来!”
褚旭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朝架子车上看去:“阿奶,你看四哥……”
邱秋身上有一股香,暖暖的、甜甜的,似青柑,又似蜜糖,老太太半靠在邱秋怀里,只觉舒服得让人想睡。
听到唤呼,不想搭理,只佯装似醒非醒地往这看了下,又阖眼打起了呼。
邱秋将被子帮老太太往上拉了拉,挡住吹到脸颊上的风,小声道:“褚辰,有什么回去再说。”
褚辰松开手,快步到了架子车旁,帮忙推着,没再看褚旭一眼。
褚旭犹豫了下,推着车子小心地跟在后面。
邱秋借着路灯的光打量他,一米七四的个头,二十出头的年纪,应该是下班就来了,身上穿着蓝色的工装,袖上一块黑,疑似油污。她听老太太电话里说过,她婆婆谢女士去年托关系找人,给小五褚旭办了病退,将他从崇明农场调回来,安排进街道机具厂,学做铣工,“你是小五褚旭吧?”
褚旭抬头,邱秋背对车头揽着老太太坐着,看不清面貌,声音挺好听的,柔柔的,一字一字咬得清晰,跟收音机里播音员的声音有得一比。
知道这可能是乡下来的四嫂,便“嗯”了声,唤道:“四嫂。”
“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褚旭一愣,瞅了他四哥一眼:“你说。”
“奶奶病中送来医院,被褥、厚点的衣服、洗漱用品什么的,都没带,麻烦你回家一趟,让小妹帮忙收拾一下,带过来。知道我们住哪吗?”
“知道。”褚旭就是下班接了乐问夏出来闲逛,言谈间提到房子,一个冲动,将人带去了公寓,他原是想带乐问夏在公寓楼下转转,给她指指哪几间是奶奶还回来的房子,让她放心,便是宜兴坊的南房没他一间,他们也能在公寓里结婚安家。
没想到窗户是亮着的,他还以为奶奶出院直接回这边了,忙锁好自行车和乐问夏奔上楼,见到的却是二姐和两个孩子。
“箱子、我的皮箱,别忘了给我拿过来。”老太太提醒道。
褚旭点点头,骑车走了。
见人走得这么干脆,老太太心气儿又不顺了:“哼,臭小子没长嘴啊,看见我也不问一声,情况如何了?今儿咋出院了?”
邱秋笑:“男孩子哪个不粗心,你指望他什么?”
“我家四宝自小就心细……”
“四宝?!”邱秋眉一挑看向褚辰。
褚辰耳根发烧,轻咳一声,无奈道:“阿奶——”
“哦,哈哈……忘了忘了,不能在邱秋面前唤你‘四宝’,行行,阿奶记住了,日后在家不叫你‘四宝’了,叫你褚辰,小辰。”
褚辰撇开头不敢看邱秋似笑非笑的痞样,余光扫到路边的点心店还没关门,抬脚朝那边走道:“大姐你们先走着,我去看看有什么点心卖。”
拉车的大姐应了声,和儿子一起放缓了脚步。
这家位于淮海中路的点心店,主要卖肉馒头和菜馒头,褚辰儿时没少吃,遂走到柜台前,很是熟练地掏出一块钱,一斤粮票,对师傅道:“十菜十肉。”
老师傅一听就晓得是一直吃的朋友,笑道:“侬来的正好,早些辰光,这锅还没蒸好,晚点辰光,那肯定卖完了。”
“是,你家的馒头口味好,没点好运气在身上,还真吃不到,供不应求嘛。”
“哈哈,侬真会说话!”
刚出锅的热馒头,光是闻着味儿,就口舌生津。
师傅见他没带锅、盆,取来一个纸袋,甩手抖开,用铝合金夹子将菜馒头、肉馒头一个个捡进纸袋,递给他。
褚辰接过来道了声谢,抱着快步追上前面的架子车,先取了两个肉的递给大姐母子,两人不要,褚辰笑道:“大姐,放心吧,不扣你车钱。你要是过意不去,等会儿,帮我把那一兜吃用和暖瓶提上楼。”
麦香、肉香萦绕鼻间,十几岁的少年,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大姐看了眼窘迫得垂着头不敢看人的儿子,道了声谢,接过馒头,塞给儿子一个:“吃吧。”另一个,她拿帕子包了,小心地揣进怀里。
褚辰看向老太太和邱秋:“有肉的、菜的,吃哪一种?”
两人都要了菜的。
暖瓶里还有点水,褚辰放好包子,找出杯子,倒了杯水给二人,免得噎着。
包子吃完,再喝点水,车子也到了楼下。
褚辰背起老太太走进公寓大堂,邱秋拎着包子跟上,边走边打量着眼前的环境。
“这座公寓,分了主、副两楼,咱们这是主楼,始建于1930年……”褚辰跟妻子介绍道,“解放前,入住的多是外国人。解放后,国家接手,住进来的有南下的干部和文艺工作者,还有部分资本家。”
老太太跟着道:“66年,运动闹起来,很多资本家都被撵了出去。”
说话间,电梯工帮忙拉开铁栅栏,请了几人进去。
“钟伯!”褚辰诧异地朝电梯工唤了一声,随之笑道,“好久不见,近来身体可好?”
钟鸣扳动操作板手柄的手一顿,激动道:“褚同志还记得我?”
褚辰失笑:“咋能不记得,小时候在大楼外玩炮仗,还被您追着撵呢。哈哈……有一年台风天,我上学忘了带伞,还是您给送的。那几年,我爷爷病情复反,多亏您帮忙背上背下。”
那才哪到哪啊,不过是举手之劳,想到如今人人喊打的处境,钟鸣感憾道:“你记情!”
“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安顿,有空咱爷俩喝一杯。”褚辰说着,拉开铁栅门,背着老太太率先走了出去。
看着一群人的背影,钟鸣怔愣了下,才小声道:“哎,好。”
声音太低,以至于褚辰都没有听到,邱秋回头对他笑笑。
到了602,褚辰敲了敲门。
“肯定是我爸妈回来了。”昭昭欢呼一声,冲到门口,踮起脚脚,打开了门,“阿爸,阿妈呢?”
褚辰让开身子,邱秋上前,牵过小家伙的手,走进屋内,看到听到动静从沙发上站起的姑娘一愣。
“妈妈,你看她的衣服,是好看的裙子哦。”
邱秋点头,是好看,大红的伞裙。
“五叔带来的朋友,漂亮吧?”昭昭扯了扯妈妈的手,示意她弯腰。
邱秋冲乐问夏笑笑,弯腰听昭昭小声嘀咕:“不过,她没有你好看!在我心里,你是第一大美人,二妮姑第二,二姑第三,小姨第四。”
邱秋抽抽嘴角,将包子递给闻声从厨房出来的二姐,牵过跟在妈妈身后的采采,随褚辰往老太太的房间走:“老太太回来了,你俩叫什么?”
昭昭:“太奶奶。”
采采:“太外婆。”
“唉唉,乖……”老太太扭头看着身后的俩团子,只觉一颗心都化了,拍拍褚辰的肩,示意将她放下,褚辰紧走几步,将人放坐在她屋里的圈椅上,跟邱秋交待道:“我去医院还被子,你们先吃,别等我。”
“你咋去?”邱秋追了两步,问道。
褚辰回身抱了她一下,“楼下有直达中心医院的公交。”只是不好挤罢了。
到了楼下,褚辰给大姐结了钱,抱起车上的被子,快步朝公交站牌走去。
楼上,老太太看过昭昭、采采,已经在撵人了,怕自己的病传染给孩子,让邱秋赶紧把孩子带出去,门关上。
邱秋:“您是非传染性肺炎,不传染的。”
昭昭拍拍胸脯:“我身子棒棒哒的,从来不生病,不会传染的,你别怕,我把我身上的阳光给你点。”说罢,将刚拍过自己胸脯的手,对着老太太的胸口连拍了两下,劲儿还不小。
采采有样学样,也要把自己身上的阳光给太外婆点。
邱秋任三人闹着,转身去找二姐,看她做了什么晚饭。
乐问夏站在客厅里四顾了下,见无人搭理,复又坐下,翻看起了手中的画报。
邱秋也不知道这姑娘留下来干嘛,你要是想看看老太太,人回来了,问候一声啊?你要是来吃饭,帮忙递个盘子、拿个碗呗,哪怕是装装样子呢。
二姐快烦死了,家里有个完全不熟的外人,做什么真就不自在:“小五不是说去接你们了吗,人呢?”
邱秋洗洗手,掀开煤气灶上“咕噜噜”冒着热气的土瓦罐:“我让他回家给阿奶拿行李去了。”
瓦罐里炖着只土鸡,放了他们带来的菌菇、笋干。
“二姐,你们去菜市场了?在哪,离的近吗?”
“没去,杨永安他妈送来的。呐,你看,”褚韵打开厨柜,“米、面,油盐酱醋。她还说,明天再送来点萝卜、白菜,我没让,咱们带的有票,自己就能买,哪能占她家的份额。”
是这个理。
“咱带的东西,给她拿了吗?”
褚韵点头:“火腿我给她切了两斤,菌子给了一包。”
“行,包子热热,咱吃饭。”
褚辰方才说的话褚韵也听到了,“好,我给小辰把饭留出来。”
除了鸡,褚韵又拌了个海带丝。
褚韵盛饭、端饭,邱秋找出老太太医院用的毛巾,拿肥皂好生洗了几遍,盆里兑上温水,端着走进老太太卧室,给她洗脸洗手。
老太太逞强想自己来,邱秋放下毛巾,双手环胸,笑道:“那您老站起来我看看。”
老太太双手拄着两边的圈椅把手,颤颤微微站起来,两腿直打飘,对上孙媳调侃的视线,不由老脸一红,强自挽尊道:“饿的!早上光喝粥了,中午那稀面条,烂的我都懒得吃。”
“我也饿,”昭昭拍拍小肚子,“妈妈,要开饭了吗?”
“对,你俩快去帮忙拿勺筷。”
两人欢呼一声,手拉手冲进了厨房,找褚韵要筷子和小勺子。
原来的檀木筷,老太太和汪淑芳打扫厨房时,都丢了,发霉了。
褚韵现在用的一双筷子,是他们随饭盒一起带过来的,这个点儿,出门也没地方买啊。
老太太也是听到邱秋说让两个小家伙帮忙摆勺筷,才一拍额头,想起了这事,当时计划着第二天去买,这不住院了。解开胸前的钮子,伸手从内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邱秋:“你去把西边那间储藏室打开,靠墙有个红木箱子,里面有银勺银筷和成套的瓷盘瓷碗,你看需要哪些,先找几副出来用着。”
邱秋挑眉:“外面小五带来的姑娘还在呢,没问题吗?”
老太太一愣,嫌弃道:“婚都没定,两家父母也没见面,这就上门不走了?!”
“应该只是过来看看。”
“看什么……”话一出口,老太太就想到了小五带对象来看房的目的,气道,“真是不知足,宜兴坊的另一半产权都给他们了,还打这套的主意。”
邱秋挑挑眉,没吱声,心下却对还没谋面的公婆等人提高了警惕。
“没筷子,咋吃饭啊?”
“我们带的有几双,先用着。”
“哦,那这钥匙你拿着,明天开箱,你去挑挑,有几件大衣,我记得料子挺好的,现在百货商场都买不到,你要不嫌弃就取出来穿吧。”
邱秋接过一串钥匙看了看,笑道:“你这么揣在怀里,不硌得慌啊?”
老太太白她一眼:“明天你看看就知道,我为什么宁愿硌着,也不敢随便放哪。”虽然都是些旧物,可多是她的嫁妆,战乱时都没舍得丢,就这么带着辗转了大半辈子。
闻言邱秋抛了抛手中的钥匙:“哎哟,好东西不少啊,不怕我贪了?”
“里面大多是我和你阿爷给四宝娶媳妇准备的,你来了,不给你给谁?”
邱秋笑笑收下钥匙:“您是在这儿吃,还是我扶您出去吃。”
“既然你都说我的病不传染了,那我肯定出去吃啦。”人啊,真是越老越怕孤单。
邱秋架着她的胳膊一使劲将人扶了起来,刚要往外走,褚韵进来了,一把扶住老太太另一只胳膊:“邱秋,昭昭、采采嚷着身上痒,吃完饭,我烧锅热水给她们洗洗,你要洗吗?”
不等邱秋回答,老太太便先叫道:“我要洗!我都快痒死了,医院里病毒多,不洗我都不敢往床上躺。”
“不行。”褚韵张嘴拒绝,“家里没升炉子,采采和昭昭小,往浴桶里一钻,多倒些水,洗完立马包严送进放了汤婆子的被窝,人冻不着。你刚出院,可不敢受凉。”
“我不管,我就要洗。”
邱秋:“没澡堂吗?”
褚韵:“有,离的有点远。老太太嫌脏,从来不去的。”
老太太点头:“我都在家里点着炉子,烧水洗。”
邱秋:“那让褚辰明天去弄个炉子。”
将人扶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褚韵看着客厅里的壁炉,遗憾道:“可惜,烟囱封了,不让烧壁炉。不然,拉些柴把壁炉点起来,整个屋子暖融融的,别说洗澡了,大衣都能脱了,赤着脚在地毯上打滚。”
邱秋看了眼沙发旁铺的羊毛地毯,小五对象走路没注意,几脚踩过,留下一串灰浅的印子,“地毯明天收起来吧,别不小心走路绊倒了。”
褚韵没多想,点头应了。
“还没问呢,你叫什么名字?”邱秋笑看坐在对面捧着碗喝汤的姑娘,长得确实好看,明眸皓齿,周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乐问夏放下碗,笑道:“我姓乐,叫问夏。不好意思啊,我今天跟褚旭过来,就是想看看房子,不知道阿奶病了,也没带礼物。”
老太太接过邱秋递来的小木勺:“褚旭没跟你说吗,为了给你们结婚腾房,我都搬出来了。”
“阿奶,”乐问夏环顾着宽敞明亮的屋子,“我看这里有三大间,一小间,还有两个储藏室,不能分给我们一间做婚房吗?”
“不能!”老太太冷醋无情道,“褚旭他四哥褚辰,方才你也见了,那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当年他爷爷身体不好,时不时病上一场,他小小年纪,也不知去哪找了张折叠床,放在他爷床边,一睡就是6年。这回我病倒在医院里,褚辰一听,马上买票连夜赶回来看我。褚旭呢,我自问这些年,也没有薄待他啊……”
“阿奶,他要上班!你知道的,为了能评上劳动模范,明年转正,他今年一年都没咋休息。”
褚韵:“下班后呢,有时间带你来看房,没时间去医院陪陪阿奶?”
“我和褚旭处对象快五年了。阿姐,你说女人有几个五年?我不可能陪他一直拖下去。这不,我把话一说,他便带我过来了。原以为你们家真是房子紧张,没想到老太太你竟这么偏心,也够自私、势利的,合着手握这套房,不露分毫,是在心里评估哪个儿孙顺孝,给自己找养老保障呢。”
“乐同志,”邱秋看着眼前的姑娘,不客气道:“这儿不欢迎你,麻烦你现在离开!”
老太太:“……”哦吼,还可以这样直接啊?!
乐问夏下巴一抬,傲然道:“这又不是你家,你凭什么撵我?你有什么资格?”
老太太一拍桌子,厉喝道:“那我够不够格?有没有权利撵你?老二,把她给我丢出去,没有教养的玩意儿,好好讲道理听不懂是吧!跑我面前胡搅蛮缠起来了,脸呢?别说你今天还不是我褚家的媳妇,便是,小五在我面前屁都不是,你比他高贵了?”
乐问夏气得一跺脚站了起来,指着老太太怒道:“你、你不怕我跟褚旭分手?”
老太太下巴一抬,睨她:“关我屁事!老娘都跟他老子断绝关系了,还顾及他一个不孝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