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的爷爷是大军区的司令,季寒入伍时改随母姓,在部队从没跟人提过自己的家世。便是叶兴言的妻子董思琪,跟季寒母亲是同学、闺蜜,也只知道好友嫁得不错,丈夫亦是军人,前年从新疆调到北京,任卫戍军后勤部部长。
李老爷子接到孙子的电话,还挺诧异:“吃饭了吗?腿上的伤,没留什么后遗症吧?”孙子腿部受伤感染,差点死掉,他竟然事后大半年才知道,想想,李老便对三儿子两口子没个好脸。
“在邱大夫家吃的,鱼、肉、排骨,一锅炖,贴的苞米白面两掺饼子。”
老爷子一愣,光听孙子这么一说,便想吸溜嘴,肯定老香啦:“整两口了吗?”
季寒忍不住笑了:“西凤,喝了两杯。”
老爷子眉头一皱:“没夜训?”
季寒迟疑了一下:“爷爷,我明天出发去云南边境。”
老爷子抬眸看向窗外,握紧了话筒,爽朗地笑道:“好小子,爷爷看好你!……活着回来。”后一句,声音中难掩一丝沙哑。
“嗯。”接着季寒将邱秋赠药、献方的事说了一遍。
“救了你的那位女医生?”
“是。若是简单的方子,我就不跟您打电话了……”季寒仔细将邱秋给他说的神机丹的药效讲了一遍。
“你说她给了你三瓶?”
“嗯,她把手里的神机丹全给我了。”
“马上送到军区医院,找人试验药效。”
“好。”
“电话交给你们叶军长。”
季寒打电话时,就知道自个儿的家世怕是瞒不住了,听爷爷这么一说,立马唤了坐在沙发上等秦院长过来的叶兴言,“领导,电话。”
叶兴言以为是季寒他爹,没想到是大军区的李司令,当场握着话筒踹了季寒一脚。
季寒拍拍腿上被他踢的泥,取了瓶神机丹交给门口坐在车里等着的小卫,让他送去军医院,交给中医部的曾教授。
小卫将药放在贴身口袋里,点点头,开车走了。
电话里,李老只跟叶兴言交代了两点,药方拿到,先验方验药,若药效真如邱医生所说,马上将方子送至各大参战军区医院和云南边境。
对邱大夫,该表彰表彰,该奖励奖励,再问问她,生活上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叶兴言一一应下。
挂了电话,叶兴言双手叉腰,看着面前的小子,冷笑了两声:“瞒得挺好的嘛!怎么不接着瞒了?”
季寒板着脸不说话。
叶兴言气不过,又踢了他一脚。
娘的,若这小子上次没救回来,便是李老不说什么,李老一手带出来的那些分散在各地的将领,能跟他善罢甘休?
叶兴言正要再训,秦院长跌跌撞撞从吉普车上下来,冲进了叶家客厅。
灯光下,只见他大衣敞着怀,毛衣穿反了,鞋带没绑,袜子一只在脚上,一只没穿。
叶兴言挑了挑眉:“睡了?”
秦院长点点头:“连续做了四台手术,刚吃了点东西躺下。”
“走吧,有什么路上说。”叶兴言拿起军帽戴上,抱着军大衣出了家门。
秦院长和季寒忙跟上,上了载秦院长过来的吉普
季寒坐在副驾驶位上,给司机指路。
路上季寒再次将神机丹的药效说了一遍,并掏出一瓶,倒了一粒递给秦院长。
秦院长捏着黑黑的绿豆大的丸子,用指甲刮了点,送到嘴里尝了尝。
叶兴言看得无语死了:“你又没学过中医,也不认识几味中药,能尝出什么,快还给小季,别糟蹋一粒药了。”若药效真那么神奇,那这一粒药在战场上就是一条命。
秦院长哪舍得还啊,掏出帕子仔细包了,揣进怀里。
叶兴言伸手要抢。
秦院长护着不给,两人差点没打起来。
季寒后悔死了,三瓶药,已经送出去一瓶了,他咋这么手贱呢,又给了秦老头一粒。
到了公寓楼下,叶兴言也没从秦院长手里将那一粒药抢过来,气得对着季寒的屁股又来了一脚。
这是不知道,季寒方才在他家,送出去的是一整瓶。不然,非得发疯不可。
褚辰和邱秋在客厅里等着,一见面,邱秋便将几张方子递给了秦院长。
秦院长给写了个手续,叶兴言和季寒分别在上面签字,按了个手印,交给邱秋收好。
就每一道方子上的每一味药和用量,秦院长问了又问。
叶兴言和季寒明天就要跟着大部队出发去云南,军部还有诸多事宜要办呢,扯了秦院长便走,顺便请了邱秋,跟着去趟军医院。
褚辰跟青丫和昭昭说了一声,拿来大衣帮邱秋穿上,跟着一块去军医院。
几人刚走,曾教授的电话就打来了,要邱秋去第二军医院。
青丫接的,说人已经走了。
到了军医院,邱秋、褚辰随秦院长刚一下车,便被等在一旁的小护士拦住了,说曾教授在第二军医院妇产科手术室等邱医生。
秦院长一听愣了:“什么情况?”
“那边刚刚接收了一名孕妇,难产大出血,她是Rh阴性血。曾教授说要验什么药,正挨家医院打电话求病患呢,正好遇到这么一位,他就让人开车送他过去了。”
秦院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国的RH阴性血占比这么小,便是吊着性命几个小时,血液要是找不到……
“走吧,去看看。”
季寒、叶兴言下车,去忙他们的事了。秦院长带着邱秋和褚辰坐车去了第二军医院。
几人到了医院,直奔妇产科手术室。
“邱秋,”等在手术室外的季乐山看到她,忙朝邱秋招了招手,“你是老曾说的那位献药人?”
邱秋点点头:“您怎么还没下班?”
她记得季乐山擅长中医内、儿科疑难杂症:“还没生出来吗?”
“剖出来了。”生不出来,再不剖,孩子就要因为缺氧造成脑瘫或是死亡。
孕妇和家人一致要求先救孩子。
邱秋一惊:“止住血了吗?”
季乐山点头:“我和老曾一起施针,暂时将血止住了。”
邱秋扫了眼他白大褂上的点滴血渍,伸手给他号脉,有点劳累过度,他一个肝癌晚期,最怕劳累了:“您先回去休息吧?”
季乐山摆摆手:“我想看看老曾说的药效。”
“要几个小时呢。”邱秋不赞同道,“您先回去,明天一早我给您打电话。”
“我……”
邱秋双眸一瞪:“听话!”
季乐山摸摸鼻子:“那我去值班医生宿舍了,有情况立马让人去叫我。”
邱秋摸出一枚金针,冲他亮了亮:“我等会儿去查房,若发现您没睡,我就给您安眠穴上来一针。”
“行行,我听话,到了宿舍我脱衣服就睡。”
目送人走远,邱秋看看手术室的门,秦院长跟本院的医生在交涉。
暂时无事,邱秋转身问等在一旁的家属,新生儿怎么样?
新生儿在病房,由奶奶守着。
邱秋抬脚过去,说明身份,给号了号脉,有轻微的脑水肿。
婴儿太娇嫩,囟门未闭合,神经系统发育尚不完善,不宜现在针灸。
问了问,知道妇产科医生已经给开了脱水剂。
“邱秋,”秦院长过来道,“曾教授让你赶紧换衣,消毒过去。”
“发生什么变故了吗?”
“说是有血崩的征兆。”
邱秋一听急了,撒腿跑了过去,更换鞋子、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洗手消毒,穿上手术衣。
“邱秋?”曾教授双目锐利地看向走进来的女子,她有一双特别明亮、透彻的眸子。
“是我。”
“阴阳十三针?”
邱秋点点头,伸手给床上的产妇号脉。
“胎儿过大,”曾教授张嘴述说病情,“分娩后需要强有力的收缩,来压迫子宫内的血管止血。她这情况是生不下来,剖腹产时,子宫肌层受到手术创伤,加之生的时间过长……”
“曾教授,”妇产科主治医生不满道,“手术我已经很小心了……”
曾教授扫她一眼,喝道:“闭嘴!”
主治医生脸色一僵,不敢吱声了。
曾教授看向邱秋:“你来说。”
“过度疲惫和麻醉剂的使用,都影响了子宫的正常收缩,导致胎盘剥离面的血窦,不能及时关闭,从而引起大量出血,甚至血崩。”
邱秋边说,边的刷一下展开针带,伸手一拂,取了几枚金针在手里,拿摄子夹了团酒精棉球,一一擦过金针,
抬手扎在产妇关元穴上,可培元固本,补益下焦,刺激此穴可调节冲任二脉气血,对于血崩有一定的固摄止血作用。
随即是气海穴,气能摄血,通过调理气机,有助于控制血崩。
三阴交穴,可健脾益气、调补肝肾、养血止血。
紧跟着是隐白穴、断红穴、血海穴。
邱秋在手术室里忙着,外面各大医院、工厂、单位在紧急寻找Rh阴性血型的人赶来献血。
凌晨四点,人找来了,一共来了俩,一个是刚回城的知青,另一位是郊县的农民,去年在华山医院因肝炎住过几天院。
医生仔细询问过,知道肝炎已经好了,才敢让其献血。
随着血液输入体内,产妇的情况越来越稳定,随即转入重症病房,有护士看顾。
邱秋松了口气,搀着曾教授跟在后面,出了手术室的门。
曾教授遗憾不已:“浪费了一粒药!”邱秋的阴阳十三针,果然如季乐山所说,对气机的调动,生机的激发,犹如给枯萎的花朵注入清甜的甘露,滋润干涸的生命,让它再次绽放出绚烂的色彩。
邱秋轻哼:“若没有那粒药,她等不到我出手。”
曾教授翻了个白眼:“我不会先用针灸吊着她的命。”
邱秋摸摸鼻子,讪笑道:“忘记您这位针灸高手了。”
“跟你比差远了。”曾教授轻叹了一声,随即又高兴道:“邱秋,你让我看到了中医繁盛的希望。”
邱秋笑道:“那你应该去我们学校走一走、看一看,一溜的小树苗,等着你们浇灌、施肥呢。”
“行,有空我去给你们上几堂课。”
褚辰一激灵,从沉睡中醒了过来,扶着长椅的把手起身,朝手术室门口走了过去:“邱秋。”声音沙哑,鼻子有点囊。
邱秋伸手号了下脉,又让他低头,额头与之轻触了下:“有点小烧。”
“去药房拿点药。”曾教授不耐烦地打发褚辰。
邱秋朝褚辰笑笑:“去吧,我和曾教授去换衣服。”
褚辰点点头,转身下楼,去药房。
换好衣服,邱秋和曾教授去看季乐山。
季乐山心里藏着事,睡得不安稳,两人轻轻一推门,他就醒了。
曾教授拉亮屋里的电灯泡,“试药失败。”
季乐山霍的一下跳了起来,额头撞在双层床的上床板上,疼得“嗤”了声,捂着额头,急道:“人没救活?”
“救活了,”曾教授下巴朝邱秋点点,“中间血崩,邱秋用了阴阳十三针。”
邱秋摸摸鼻子,不吱声。
其实不用她出手,曾教授也可以施针止血。
他叫她进去,是想问问,神机丹对这种失血过多、又不能及时输血的病患,便是吊住了命,后继造成的身体损伤,怎么治疗?
现阶段,难道没有别的办法,改善这种情况?
结果,邱秋心急,一进去,二话不说把针给扎上了。
“那用药吊了几个小时?”
“一个多小时。不过,”曾教授哈哈笑道:“我找到了改善战场上失血过多、又不能及时输血救治的可靠方法。”
季乐山:“什么方法?”
曾教授指指邱秋:“阴阳十三针。”
季乐山一愣:“你让邱秋上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