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悲雪高大的身躯倒在地上, 他试图挣扎,但因着眼皮沉重,终于还是沉沉的昏迷了过去, 躺地上一动不动。
吱呀……
几个黑衣人从户牖进入浴堂殿, 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试探了一下赵悲雪的鼻息, 发觉他真的无昏厥了过去, 这才招手说:“快!将人抬出去,动作快点!”
黑衣人合力将昏迷的赵悲雪抬起, 从后门离开浴堂殿, 外面竟还有人在接应, 准备好了一口装货的辎车。
他们将赵悲雪抬上去,放在辎车之中, 又盖上黑布,前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箱子遮挡, 一切都万无一失, 骑奴驾士上了车,赶着辎车粼粼的朝着专门走货的偏僻宫门而去。
“不好了不好了!”马庭玉一脸焦急:“赵皇子他逃跑了!”
逃跑?梁苒心头一跳, 赵悲雪怎么会突然逃跑?
马庭玉虽然脸上都是焦急,但他的神色透露着添油加醋,说:“怕是赵皇子担心君上不放他回北赵,因而……因而私自逃跑了!君上,这……这可怎么办啊!”
“两国交战,”马庭玉又说:“肯定是要斩杀质子的, 估摸着那个赵皇子觉得, 自己留在上京必死无疑, 所以……所以……唉, 君上,这可怎么是好啊!”
梁苒心头狂跳,怪不得没有见到赵悲雪,赵悲雪竟然不在宫中,但说他逃跑了,梁苒是不相信的,毕竟赵悲雪每天都像粘人的狗子一样扒着自己,怎么可能偷跑?
再者……
便算是跑,梁苒眯起眼目,眼神中尽是狠戾,寡人也要将他抓回来。
叮——
【5.5.0任务:解救被绑架的赵悲雪】
系统面板弹跳出来,是新的任务,梁苒惊讶的睁大眼睛,果然,系统是不会骗人的,赵悲雪根本不是自己逃跑,而是被绑架。
到底是什么人,如此胆大,竟敢在寡人的眼皮底下将人绑走?
“君上……”马庭玉不知系统已然告诉梁苒真相,期期艾艾的说:“君上……其实……其实便算赵皇子突然离开,不在君上的身边,君上若是缺乏可心之人,臣……臣也是愿意伏侍君上,为君上排忧解……”难。
不等马庭玉说完,梁苒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看也没看马庭玉一眼,甩袖大步走出紫宸殿,朗声说:“苏木!”
“臣在!”苏木立刻上前。
梁苒吩咐:“立刻封锁所有宫门,进出车辆一概接受盘查,没有寡人的命令,连一只鸟雀也不得放出宫去!”
马庭玉大惊失色,一脸焦急,但不敢多说什么。
苏木应声说:“是!”
苏木疾步跑去传令,很快,大梁宫的所有宫门,包括那些走货、仅供宫役出入的小门,全部封锁起来。
梁苒亲自来到宫门前一一盘查,守门的虎贲军上前作礼:“拜见君上!”
梁苒的脸色肃杀,沉声说:“可有人出入宫门?”
守门的虎贲军回答:“回禀陛下,一炷香之前的确有宫役辎车离开,说是卸货的辎车,也有出入宫门的凭证,因而卑将们并未阻拦。”
梁苒眯起眼目,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查!”梁苒冷声说:“继续给寡人查!”
“是!”
经过一夜的盘查,根本没有发现赵悲雪的影子,赵悲雪好似人间蒸发,一下子消失了踪影。
“君上。”苏木走进紫宸殿,此时天色已然蒙蒙发亮,他对上梁苒希冀的眼神,却只有摇头,沙哑的说:“君上,还未寻到赵皇子。”
梁苒垂下眼眸,他心中本存着一丝侥幸,或许赵悲雪还在宫中,没能被带离,但现在看来,赵悲雪显然已经离开了皇宫,说不定已然离开了上京城,那些人是有备而来。
有人走入紫宸殿,一身大宗伯的衣袍,是嬴稚。
嬴稚上前,与梁苒低语了几句,梁苒眯起眼目,冷声说:“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嬴稚点点头:“千真万确。”
“哼,”梁苒轻笑一声,说:“好,你现在便去把这几个不知死活的臣工,给寡人抓过来!”
“是。”嬴稚应声。
苏木跟着嬴稚去抓人,奇怪的说:“你到底与君上说了什么,令君上如此动怒?”
嬴稚幽幽的说:“有几个不知死活的主和臣工,觉得赵皇子碍事儿,私下里密谋绑架赵皇子送回北赵。”
“什么!?”苏木瞠目结舌:“竟有这样的事情?送不送赵皇子回北赵,那是君上的决断,岂容他们代替?”
“要不然说……”嬴稚说:“是不知死活呢。”
天色灰蒙蒙的发亮,好几个臣子还都在睡梦之中,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便被黑甲虎贲军闯入府中,从睡榻上拎起来,扣上枷锁押入大梁宫。
清晨的紫宸殿,陷入一片哀嚎求饶声中。
五个臣工跪在地上,甚至一个个只穿着里衣,连鞋子都没有,衣衫狼狈,眼角挂着异物,俨然是一副没睡醒,却被吓醒的模样。
“君上!不知微臣是犯了什么罪?”
“君上,臣……臣也不知,是如何得罪了君上……”
“臣好歹也是两朝老臣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一大清早的,君上便派虎贲军冲入府中,这……这是何用意啊!”
梁苒垂头看着那些狼狈的臣工,幽幽的说:“你们不知是何用意?”
“臣……”臣工们纷纷说:“臣不知啊!”
梁苒摆了摆手,嬴稚将一份供词扔在众人面前,那些臣工低头一看,不由的“嗬——”均是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他们买通死士,绑架赵悲雪的证据,没想到如此轻而易举便被查到了。
梁苒的目光凉冰冰:“尔等口口声声,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过,买通死士,绑架赵皇子,这罪名……够不够大?够不够你们人头落地!?”
“君上饶命啊!饶命啊——”
臣子们立刻哭喊:“臣……臣冤枉啊!”
“冤枉?”梁苒嗤笑。
“臣冤枉!臣真的冤枉!老臣是……是与几位同僚,商量着绑架赵皇子离开,可……可也是为了天子您着想,一旦与北赵开战,生灵涂炭,劳民伤财啊!再……再者……”
臣工哆哆嗦嗦的说:“老臣们虽然……虽然下了定,买通了一批死士,可……可死士还没动手呢!”
梁苒眯起眼目:“没有动手?没有动手赵皇子为何失踪?”
臣工们你看我我看你:“别看我啊!我也没动手啊!”
“我也没有动手,不是说好了,一起动手的么!”
“也不是我啊!”
“不是我不是我!”
四个人全都说不是自己,其中一人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是了!必然是他!”
梁苒质问:“谁?”
“是……是马庭玉!!”
“没错没错,就是他!”另外一个臣工应和着:“是马庭玉!便是他一开始撺掇着我们,说赵皇子……赵皇子勾引君上,给君上吹枕边风,老臣们也是一时气愤,才……才会……”
梁苒的眼神变得更加阴冷:“去,把马庭玉也给寡人押过来。”
“是!”苏木利索的转身离开,立刻去抓人。
“君上……君上……”马庭玉很快便被抓了回来,叩头哭诉,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不是臣啊!臣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君上您是了解臣的,臣……臣也就是平日里嘴滑,绝没有买通刺客的胆量啊!”
他说着,指着其他几个臣子,说:“你们……你们也都是朝中的老臣了,怎么能私下买通刺客呢?!”
那几个老臣气得恨不能用眼睛出气儿,说:“是你!是你!分明是你说赵皇子的坏话,说要送赵皇子离开!”
马庭玉振振有词:“我的确也是主张送赵皇子离开的,可是……可是……臣也没有动了买通死士刺客的歪心思啊,这……这实在有失体统,这样的事情,是臣干不出来的!”
“你——”几个臣子没想到会被马庭玉出卖,分明是他一开始撺掇众人,说得绘声绘色,还旁敲侧击,让臣子们用一些旁的法子,这会子竟然指责他们是歪心思了。
“君上!臣冤枉!”
“臣也冤枉啊……”
“臣的刺客还没有动手呢,相约的是三日之后动手!”
“一定是马庭玉!是这个谗臣,他挑唆在先,设计在后!!”
马庭玉也哭起来:“呜呜呜——君上,臣冤枉啊!臣一颗拳拳之心,都是为了君上,平日里连一只蝼蚁都不忍心碾死,更何况是买通刺客这种吓人之事呢?呜呜……君上,臣冤枉,好冤枉啊!”
紫宸殿俨然变成了哈蟆坑,梁苒本就心烦,这会子听着他们如丧考妣的哭嚎,变更是心烦,断喝说:“都住口!”
一下子,哭声、喊冤的声音,瞬间平息下来,谁也不敢再多吭一声。
梁苒的语气仿佛是腊月的寒天:“好啊,既然没有人承认,那便全部打入圄犴死牢,寡人倒要看看,是谁的嘴巴更硬。”
“冤枉——”
“冤枉啊君上!君上饶命啊!”
“君上,臣冤枉,臣冤枉……”
一干人等,包括哭的最凶的马庭玉,全都被虎贲军抓起来,押解着离开紫宸殿,喊冤的声音渐去渐远,慢慢消失不见。
梁苒沉声说:“苏木,你带人继续寻找,扩大寻找的范围,严查上京城的各个出入口。”
“是!”苏木应声。
梁苒对嬴稚说:“嬴卿,便劳烦你去圄犴之中,帮寡人审问审问这几个胆大包天的逆贼!”
“是!”嬴稚应声。
梁苒幽幽的说:“赵悲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便是掘地三尺,也要给寡人找回来。”
苏木与嬴稚再次作礼,齐声说:“敬诺,君上。”
*
货车乘着黑夜,快速的往前行驶,一刻不停留的离开了上京城,一直朝北赶路,这个方向,分明是通往北赵的方向。
简陋的货车十足颠簸,赵悲雪高大的身躯躺在狭窄的缝隙之中,空一声,一只木箱子掉下来,正好砸在赵悲雪的背上,但赵悲雪好似死过去一样,一动不动,毫无知觉。
赶车的骑奴说:“哎,里面好像有东西掉了。”
“放心!”另外一个人笑起来:“那个赵悲雪醒不来的,迷药劲儿大的厉害,你现在便是一刀捅了他,他也不会醒来的。”
车子又赶了一阵,眼看已然到了荒郊野岭,四下无人,货车才渐渐的慢了下来,其中一个人说:“不行了,憋死你阿耶了,得停下车,让老子放泡尿!”
“就你事儿多!”
“走罢,一起去,赶了一路,屁股都要颠碎了,去活动活动!”
那人犹豫:“这不行吧?总要有人盯着这小子。”
“不是与你说了么?不用担心,迷药的劲头浓烈着呢,他绝对醒不过来,走罢走罢。”
随着一阵脚步声离去,两个负责驾车的骑奴驾士全部离开,往草丛深处走去,远处传来似有若无的哈哈笑声,高谈阔论着什么。
沙沙……
等二人离开,货车的箱子突然发出一声轻响,赵悲雪先是手指动了动,很快后背弓起,将落下的箱子顶开。
趴在缝隙中的赵悲雪突然睁开双眼,他的眼目中哪有一点点迷糊,一双三白狼目凛冽寒冷,完全不像是刚刚醒来的样子。
赵悲雪翻身坐起,掸了掸自己的袍子,这衣裳是梁苒送给他的,绝不能弄坏。
沙沙……
又是一声轻响,遮蔽着货车的黑帘子打起来,两个黑衣人站在车外往里看,轻声说:“主子。”
原来是经常与赵悲雪接头的那两个亲信黑衣人。
急躁一些的黑衣人焦急的说:“主子,你没事儿罢?”
赵悲雪微微摇头,看面色并没有受伤。
急躁一些的黑衣人说:“这些刺客,当真是不要命了,卑职这就去一刀宰了他们。”
“不急。”赵悲雪抬起手,阻止了他的行动。
“我倒想知道,到底是谁动的手脚。”
背地里不知是什么人,想要劫持赵悲雪,他们并不着急杀了赵悲雪,显然留着他还有用处。
赵悲雪想到这里,眼神愈发的复杂。其实他进入浴堂殿的时候,便立刻察觉了香炉有问题,焚香之中带着迷药,赵悲雪立刻屏住吐息,没有将迷药吸入,所以他一直都是清醒的,只是装作昏厥,倒在地上罢了。
那些骑奴不知赵悲雪是装的,手忙脚乱的将他装车带走,一路上根本没有任何防备,也不知赵悲雪的亲信一直紧紧尾随着他们。
除了想知晓背后之人到底是谁,想做什么之外,其实赵悲雪还有一个私心……
最近这几日,也不知梁苒怎么了,对赵悲雪的态度忽冷忽热,虽平日里其实梁苒本就是忽冷忽热的,但最近这两天,赵悲雪愈发的觉得梁苒不对劲儿。
赵悲雪想要知晓,梁苒心中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倘或自己突然失踪,突然被绑架,梁苒会不会担心,会不会在意,会不会着急?
赵悲雪沙哑的吩咐:“不要打草惊蛇。”
“是。”两个黑衣人应声。
赵悲雪稍微迟疑了一下,又说:“大梁宫中现在如何了?”
急躁一些的黑衣人立刻回答:“宫门全都被封锁了,虎贲中郎将苏木带人一个一个的盘查,但他们的动作太慢了,并没有查出所以然来……”
“哦,还有,”急躁一些黑衣人又说:“梁人的小天子抓了几个臣子,那些臣子好似也买通了刺客,但他们一个个都在喊冤枉,说明明是三日之后才动手,还没对主子您下手呢,不是他们做的。”
赵悲雪想听的不是这些,他想听的是梁苒的反应,是不是很着急,是不是很担心?
赵悲雪显然有些不耐烦,“啧”了一声,说:“梁苒呢?他的反应如何?”
急躁一些的黑衣人挠了挠后脑勺,自己方才说的,不都是梁苒的反应么?要求封锁宫门,还扣押了好几个臣子。
那稳重一些的黑衣似乎有些无奈,简练的开口回答:“梁主震怒。”
震怒的意思就是很生气,赵悲雪不耐烦的眼眸突然露出一丝欢喜,自言自语的说:“梁苒是关心我的。”
急躁一些的黑衣人终于明白了过来,瞪了一眼身边稳重的黑衣人,似乎嫌弃他说得太多了,嘟囔说:“主子,那个梁苒便这么好么?叫主子您为了他,都不想回赵地去?”
急躁一些的黑衣人不服气的说“:要我说,他根本便不关心主子您,他的确是震怒了,也就震怒了一下子,第二天还不是巴巴的赶去了圄犴,对那个马——马什么的?嘘寒问暖,关切非常,亲自将他提出了圄犴,还带回了寝殿呢!”
“马庭玉?”赵悲雪说出了一个名字。
“对对,就是他!”急躁一些的黑衣人愤愤不平的说:“买通刺客想要绑架主子您的,其中就有他,听说他还是始作俑者,撺掇着另外几个糊涂的老臣,结果好嘛,梁苒只是关了他一天,第二天一早,便亲自去圄犴把他接了出来,听说带回了紫宸殿,与那个马庭玉在紫宸殿里一整天都没出来,能干什么好事儿?”
“咳……”稳重一些的黑衣人咳嗽一声,似乎是让他别再说了。
急躁的黑衣人还想再说,他是憋不住心思的,刚要开口,对上了赵悲雪阴沉沉的眼目,瞬间什么也不敢说了,轻声嘟囔:“卑职说的都是真的,绝无半分虚言。”
赵悲雪的眼白仿佛冬日的白雪,透着一股冰凉,而他的眼青则像是无底的深渊,海中的漩涡,随时都可以将人无情的吞噬。
按照两个黑衣人对主子的了解,主子一定动怒了,而且十足生气。
赵悲雪的骨节嘎巴作响,沙哑的说:“再探。”
“是。”
*
四个私自买通刺客的老臣被关押入圄犴之中,连同马庭玉也没有幸免。
他们入了圄犴,后脚嬴稚便跟了进来,整整审问了他们一日,从白天到黑夜,白日是嬴稚审问,黑夜轮到苏木,两个人连轴转。
四个臣子和马庭玉被审问的憔悴不堪,顶着浓浓的黑眼圈,想要入睡,却不得入睡,神情恍恍惚惚。
踏踏踏……
随着清晨的日光,梁苒慢悠悠的走入阴暗的圄犴:“审问的如何?有人肯招认了么?”
苏木和嬴稚走上去,苏木为难的说:“回禀君上,这些人嘴硬的很,还请君上再给臣一些宽限,臣定能撬开他们的嘴巴。”
“冤……冤枉……”
“臣……臣……当真是冤……枉的……”
臣子们断断续续的喊,已然没有了昨日的亢奋,一个个蔫头耷拉脑袋。
梁苒眯起眼目,横扫了一眼那五个人。
叮——
【系统功能:耳听八方!(每日可开启特殊功能1次)】
【是否开启“耳听八方”】
【是】
梁苒令苏木和嬴稚足足审问这些人一整夜,其实为的不是撬开他们的嘴巴,而是疲惫他们的意志,经过一整夜的折磨,他们便算是表面还能挺得住,但内心必然已然熬不住。
梁苒当即悄悄打开系统的额外功能,“耳听八方”可不只是能听到很远的声音,很小的声音,还可以听到旁人的心声。
【臣子:不行了,熬不住了……冤枉啊,可冤枉死我了……】
【臣子: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分明三日之后才是动手的日子,是谁先动手了?反而拖累于我!】
【马庭玉:绝不能让君上知晓是我!】
梁苒的目光锁定在马庭玉身上,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
【马庭玉:那些蠢货买通刺客证据确凿,我只是说了几句坏话罢了,君上根本没有我买通刺客的证据,只要再熬一熬,绝对便会放我出去!】
【马庭玉:只要我完成任务,便可得到大皇子的嘉奖,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了!】
大皇子?梁苒微微有些疑惑,大梁的大皇子乃是晋王梁溪,可是自从梁溪被封为四王之首之后,便没有人再唤他大皇子,平日里都是唤他王爷。
那这个大皇子……
【马庭玉:只要我能帮助大皇子除去赵悲雪这个心头祸患,助力大皇子登上皇位,我便是北赵的功臣!】
多亏了马庭玉积极的心里活动,梁苒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大皇子,并不是大梁的大皇子,而是北赵的大皇子。
绑架走赵悲雪的,竟然是北赵的大皇子,也就是赵悲雪名义上的大哥。
赵悲雪一出生就有天扫星的污名,其他皇子都看不起他,根本不将他放在眼中,没想到身为长子的大皇子竟然把赵悲雪当成了眼中钉。
其实当年提议送赵悲雪来做质子的,就是大皇子本人。大梁与北赵一向交恶,送去大梁做质子,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哪里还有命在?便算是勉强留下一条性命,那也至少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然,令大皇子没想到的是,赵悲雪活得很好,甚至一直活到了今日。
马庭玉乃是大梁人,土生土长的上京人,只不过他贪心不足,一直想要从计部中大夫往上爬,成为上大夫,甚至上卿。他这么多年来搬弄是非,阳奉阴违,可惜口碑越来越差,一直不得升迁,以至于马庭玉开始动起了歪脑筋,被北赵收买,成为一个卖国求荣的细作,暗地里偷偷倒卖消息送给北赵。
这次北赵提出和谈,条件是放归北赵四皇子赵悲雪,北赵的皇帝似乎听说了赵悲雪在大梁的所作所为,又开始对这个不详的儿子另眼相看,觉得如果老四回到北赵,定然能助力北赵强盛,这便招致了大皇子的不满。
大皇子身为长子,却一直不得被封为太子,北赵的皇帝暴虐多疑,连自己的儿子都要怀疑,自然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立储立太子。
大皇子觉得赵悲雪是一块绊脚石,绝不能让他安然无恙的回到北赵,于是便传信给马庭玉,让马庭玉偷偷绑架赵悲雪。
赵悲雪私自离开上京,一定会惹得梁苒不快,他又下落不明,不回北赵,也会招惹被赵皇帝的疑心,大皇子这是想让赵悲雪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梁苒冷笑一声,这个马庭玉自以为很聪敏,挑唆了几个自以为是的两朝元老,想要把黑锅甩给他们,可是马庭玉哪里知晓,他的心理活动实在太丰富了,梁苒将他的心声听的、看的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梁苒不动声色,将所有的阴霾压制下去,马庭玉通敌卖国,这可是个重点。
且根据马庭玉丰富的心声得知,北赵大皇子为了亲手解决赵悲雪,铲除这个后顾之忧,已然乔装改扮,偷偷进入大梁的地界。
梁苒心中一动,倒是想到了一个好法子,倘若能通过马庭玉,抓住那个乔装改扮的北赵大皇子,那么何须打仗?在与北赵和谈之时,便握住了强有力的筹码。
不如,将计就计。
梁苒慢慢走向马庭玉,站定在他的面前,抬起手来,轻轻托住马庭玉尖削犹如锥子的下巴。
【马庭玉:君上这是做什么?他在看我?难道是被我的美貌迷住了?也是呢,我可是上京有名的美男子,别说是男子了,纵使女子,有几个人的容貌能超过我?必然是君上看惯了赵悲雪那个五大三粗的蛮夷,突然见到我这样的,难免心神荡漾。】
【马庭玉:倘或我能将君上迷倒,又能讨好大皇子,岂不是将大梁与北赵全部顽弄于鼓掌之中?这个天下,便是我的了!】
“呵呵……”梁苒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是被马庭玉逗笑了。
马庭玉见梁苒笑起来,一瞬竟呆住了,他总是自称上京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但马庭玉的面容是被脂粉堆出来的,每次上朝之前都要敷粉,一层一层的敷,每个月花在脂粉上的财币,已然入不敷出。
再看梁苒,他的皮肤好似天生比旁人白皙细腻,犹如剥了壳的鸡子,柔软又光滑,脸部的线条柔和流畅,没有一丝死角,怎么看都觉得清冷犹如出水莲花,端美而不可亵渎。
马庭玉一时被梁苒勾走了魂儿,心神摇动,面颊通红起来。
梁苒微蹙眉,露出一脸的心疼:“看看,一整夜没合眼了罢,是不是累了?乏了?寡人已然查清楚了,买通刺客一事,的确与你无关,是寡人错怪你了。”
他亲手将马庭玉扶起来,马庭玉睁大眼睛,浑身颤抖,说好了勾引梁苒呢,这会子却被梁苒轻易拿捏住,一脸心驰神往的模样。
“君上……”马庭玉委屈的呜呜直哭:“臣……臣不敢怪罪君上,臣忠心耿耿,只求君上能看到臣的真心便好。”
梁苒为他整理鬓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好了好了,是寡人错怪你了,别哭,你看怎么哭成这样?是要寡人心疼么?”
苏木站在一边,没来由打了一个冷颤,死死皱眉。
梁苒亲昵的拉住马庭玉的手,说:“庭玉随寡人回去,其他人等继续审问。”
“是!”嬴稚应声。
梁苒眯起眼目,遮去眼底的阴鸷,这几个自认为辅佐两朝的元老,不把寡人放在眼中,做出私下里买通刺客的蠢事儿,便算不是他们动手,让他们吃点牢狱的苦头,也不冤枉。
当即,梁苒携着马庭玉离开圄犴。
“君……”苏木欲言又止,嬴稚抬手拦住他。
苏木焦急的说:“你拦我做什么?那个马庭玉绝对有问题,不可不审啊!”
嬴稚则是微笑:“苏小将军都觉得马庭玉有问题,难道君上会不知么?”
苏木不确定的说:“你的意思是……”
嬴稚点点头:“君上自有打算。”
苏木恍然大悟,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他生怕君上被马庭玉给迷惑了去,转念一想,不对劲啊……
苏木死死盯着嬴稚,说:“什么叫……我都知晓觉得马庭玉有问题,君上会不知么?你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嬴稚微微一笑,说:“是夸赞苏小将军冰雪聪敏的意思。”
苏木:“……”
梁苒带着马庭玉直接回了紫宸殿,吩咐宫人准备热汤,拿来换洗的干净衣物。
马庭玉一脸震惊,娇羞又做作的捂住自己的领口,口吻黏糊糊的说:“君上……君上……这是……”
梁苒微笑:“你在圄犴中呆了一整日,辛苦你了,泡泡热汤解乏,寡人还准备了膳食,一会子补补身子。”
马庭玉更是满脸娇羞,说:“君上,臣——伺候君上!”
他说着扑过来,迫不及待的去解梁苒的衣领,梁苒眼皮一跳,快速退开一步,险些再也装不下去。他可是有洁癖之人,马庭玉在圄犴中蹲了一晚上,身上又臭又脏,脸上的白粉也花了,梁苒嫌弃的紧,刚才已然是耐着性子,这会子差点破功,把厌恶全部表达出来。
梁苒抬手拦住他,咬牙切齿的说:“不必了。”
马庭玉一脸失望:“君上?”
梁苒将厌恶压制下来,换上笑容:“庭玉你辛苦了,便不要操劳伺候寡人,你先沐浴。”
马庭玉被梁苒一句话便哄好,面容含春:“君上好生体贴,那臣……便斗胆沐浴了。”
马庭玉自己沐浴也不老实,他缓缓脱下衣襟,勾着肩膀抖了抖,展露自己单薄羸弱的身子,梁苒只是瞥了一眼,套着衣衫时候还算是弱柳扶风,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除去衣衫之后,竟无比的干瘪,肋骨排骨根根分明,是膳夫见了都会摇头的身材。
梁苒的身材也瘦弱,平日穿着黑色的龙袍,看起来纤细高挑,尤其是那细腰,简直不盈一握,但梁苒绝不是干瘪的排骨身材,其实还是有些肉的,那些肉都长在暗搓搓的地方,不除掉衣衫是看不到的,这一点子赵悲雪绝对深有体会,且欲罢不能。
梁苒冷笑一声,就凭借这一身排骨,还想勾引于寡人,寡人是那种饥不择食啃骨头的昏君么?
马庭玉完全不知自己被嫌弃了,浑身扭成八道弯儿这才走入热汤,口中还哼唧着:“哎呀,君上,热汤,热汤好舒服君上,真的好舒服呀!”
梁苒背过身去,狠狠翻了一个大白眼,姑且忍一忍,等找到了赵悲雪,等抓住了北赵大皇子,寡人再教你领教领教,什么是舒坦!
马庭玉沐浴完毕,梁苒准备了膳食一起用膳,但很快梁苒便后悔了,因为马庭玉他——吃饭吧唧嘴。
梁苒自幼接受良好的教育,虽不是从小便按照储君的条件培养,却也懂得食不言寝不语,用膳的时候绝不能翻筷吧唧嘴,梁苒最受不得的,也是胖人吃饭的时候吧唧嘴。
吧唧——吧唧——吧唧——
吧唧!吧唧!
马庭玉一面欢快的吧唧嘴,一面用自己刚刚涮过口水的筷子夹起一只鱼丸,殷勤备至的说:“君上,您也食啊,微臣喂您罢,啊——”
梁苒:“……”
梁苒额角青筋狂跳,他一说话,口中的残渣看得起一清二楚,险些飞出来,吧唧的声音便更大了。
“不……”梁苒咬着后槽牙才没有破功,说:“不必了,寡人还不饿。”
的确,梁苒光看着便恶心坏了,哪里还有食欲?他这会子真真儿十足庆幸,系统虽提出生孩子振兴大梁的办法,万幸的是,孩子的父亲不是马庭玉这样的蠢才。
梁苒的厌蠢症几乎发作,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心窍一阵阵的发痒,恨不能现在抬手碾死他才舒心。
马庭玉被关在牢中一日,也是饿了,见梁苒不食,自己便欢天喜地的吃起来,又开始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吧唧,频率越发的快,相当有节奏感,吃到尽兴的时候,还把残渣喷了出来,他以为梁苒没看到,用袖袍抹了抹,其实梁苒看得一清二楚。
这会子梁苒真希望自己是个瞎子,可他的眼神偏偏如此之好。
“君上——”马庭玉吃饱喝足,又开始抹眼泪:“君上待微臣如此之好,微臣实在不知,该如何回报君上,不如……”
马庭玉显然想要趁着赵悲雪不在,自荐枕席,爬上梁苒的龙榻。
梁苒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抢先说:“听闻庭玉的一手古琴弹得无人能及,不知寡人有没有这个耳福?”
马庭玉欣喜的说:“自然!自然!君上愿意听微臣抚琴,微臣求之不得。”
于是内监拿来古琴放在案上,马庭玉走到案前坐下,还故意理了理自己的鬓发,冲梁苒抛来一记媚眼。
很可惜,梁苒并不吃他这一套。梁苒也是做过两辈子君王之人,上一世十三年的皇帝,他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见过,那些美人根本入不得梁苒的法眼,因为在梁苒眼中,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利于朝政的,一种是不利于朝政的,与美丑无关紧要。
铮——
马庭玉抚琴,琴声还算说得过去,梁苒终于松出一口气来,他恐怕自己一时冲动,根本完不成将计就计。
梁苒微微闭合眼目,用手支着额角,一副专心倾听琴音的模样,其实心中暗暗思忖着,系统让寡人救出被绑架的赵悲雪,如今能知晓的,是赵悲雪被马庭玉与北赵大皇子里应外合的绑走了,北赵大皇子已经进入大梁的地界,这说明赵悲雪也在大梁的地界之内,应该不会离开。
需要想一个法子,从马庭玉的口中,套出赵悲雪的下落才是,最好一并子抓住北赵的大皇子,如此一来,还可以反过来要挟北赵。
琴音接近尾声,梁苒慢慢睁开眼目,轻轻抚掌:“绝妙,果真绝妙,不愧是庭玉,不只是姿容绝佳,连着琴音也是天上少有,底下绝无。”
梁苒夸赞的十足夸张,奈何马庭玉没有听出来,沾沾自喜的道:“不瞒君上,其实微臣自小便对琴技有些绝佳的天赋,不少琴师都争相教导呢!”
梁苒笑了一声,真是说他胖还喘上了。
梁苒说:“庭玉,再为寡人抚琴一曲,可好?”
“好呢!”马庭玉点点头,眼神柔情款款,脉脉含情的开始第二曲。
然后是……第三曲,第四曲。马庭玉一天只吃了一顿饭,头天还在圄犴中蹲了一夜,抚琴抚得双眼昏花,手指带血,整个人仿佛一弹烂泥,几乎瘫在琴上。至于梁苒,竟然“百听不厌”,整整一日都要听马庭玉抚琴。
宫中都传开了,赵皇子逃跑,年轻的天子震怒,不过很快天子便找到了新欢,那正是素有上京美男子之称的马庭玉!
马庭玉与天子白日里入了紫宸殿,整整一日都没有出来,还是第二天一大早,只见马庭玉面容憔悴,脸色发白,衣衫上竟还有浅浅的血迹,不知是从哪里蹭来的,完完全全是一副被榨干的模样,想也知晓昨日里他们在紫宸殿都做了些什么……
旁人猜测纷纭,只有马庭玉知晓,他昨日在紫宸殿中吃了一顿饭,然后整整抚琴一日,一刻也没有闲着,他的眼睛肿了,手指破了,胳膊酸涩,肩背撕裂般疼痛,还有双腿,因为正襟危坐的缘故,两条腿也肿得像野猪的腿!
但马庭玉是个爱面子之人,他绝不会对旁人这般说辞,只会假装得宠,用鼻孔横着看人。
“君父!”梁缨从外面快速走进来,担心的说:“还是没有父亲的消息么?”
梁苒说:“不必着急,那个马庭玉便是关键。”
梁苒将用“耳听八方”得知的消息告知梁缨,梁缨皱眉说:“这个北赵大皇子,听说他跋扈专行,父亲还在北赵的时候,便被他多方虐待折磨,倘若父亲真的落在他的手中,那岂不是……”
梁苒眯起眼目,说:“北赵大皇子如今人在我大梁境内,寡人打算抛出诱饵,引他上钩。”
“诱饵?”梁缨奇怪。
梁苒点点头,说:“寡人已然让鸿胪寺去传消息,答允与北赵会盟,会盟的地点便定在北地燕洄。”
燕洄是最北面的边邑,也是梁苒上辈子即位之后,足足三年未曾降下一滴雨水的北地。
之前北赵求和,便打算定在燕洄会盟,燕洄与北赵接壤,双方在这里会盟十足方便。加之燕洄马上便会闹灾荒,梁苒也打算亲自去看一看,看看这辈子自己到底能不能改变大梁的历史。
梁缨说:“可是会盟之事,与北赵大皇子有何干系?”
“啊啊!呀呀~”蛋宝宝爬过来,坐在榻牙子上,甩着两条白白嫩嫩的小肉腿,嘴里咿咿呀呀,似乎在与梁缨解释,可惜梁缨现在也听不懂“宝宝语”。
蛋宝宝叹气,像模像样的摇头,“嗯嗯”两声,似乎在说哥哥笨笨。
梁苒说:“寡人答允会盟,大皇子又在我大梁境内,这般好的机会,你说他会不会对寡人下手?”
梁缨震惊的说:“君父是说,大皇子或许会对君父下手,当做会盟的筹码?”
梁苒点头:“正是如此。”
他冷笑一声,又说:“便算他不下手,寡人也会引着他下手,再说了,他身边还有一个不那么聪敏的细作马庭玉,寡人此去燕洄,打算放松戒备,轻装简行,如此一来马庭玉必然会与北赵的大皇子通风报信,寡人便不信了,他不上这个钩。”
梁缨蹙眉说:“只是如此太危险了,君父岂不是用自己做饵?”
他说罢,又感叹说:“君父对父亲,果然是情深义重。”
梁苒一愣,什么?
寡人对赵悲雪情深义重?梁苒想告诉梁缨,寡人这般做法,不全是为了救出赵悲雪,救出赵悲雪只是系统的任务罢了,除此之外,更是为了打压北赵的气焰,狠狠搓一搓他们的锐利,告诉他们,我大梁不是好欺负的。
可是……
梁苒张了张口,不知怎么的,嗓子干涩,竟是辩解不出来。
梁缨已然拱手说:“请君父放心,此次燕洄会盟,儿子会时刻跟随在君父身边,保卫君父的安全!”
“嗯嗯~”蛋宝宝拍了拍自己单薄的小胸脯,扬起肉肉圆圆的小脸蛋儿,那意思是自己也要去。
晋王梁溪坐镇鸿胪寺,他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麻利,先是发出移书,质问北赵,北赵皇子赵悲雪私自奔逃一事。劫持赵悲雪乃是大皇子自己的意思,便是连北赵的皇帝也不知情,北赵的大司行自然更加不知情,简直是一问三不知,发誓绝无此事。
两方敲定在燕洄会盟,商讨双方罢战条约,梁苒即刻动身,只点了新上任的大宗伯嬴稚,虎贲中郎将苏木,还有齐王梁缨跟随,可谓是轻装简行。
除此之外,令人惊讶的是,年轻的天子还钦点了计部中大夫马庭玉扈行,并且是同、车、扈、行!
马庭玉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出发当日,他涂了比往日更多更厚的白粉,从面颊到脖子,一直涂到锁骨,脸盘子比平日都要厚了一层,眉毛画得弯弯如月,唇角又小又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妓子,偷偷穿上了大梁的官服呢。
马庭玉昂首挺胸,在众人侧目之下登上天子的辒辌车。
“阿嚏!”梁苒狠狠打了一个喷嚏,他还没有看到马庭玉,首先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气,蛋宝宝体贴的用小肉手给父父扇扇,将浓烈的香气驱散。
梁苒看着他今日的敷粉,眼皮狠狠一跳,突然想起赵悲雪日前问他,自己是不是也该敷粉,如今想来,梁苒是决计不同意的,绝不同意。
梁苒一愣,寡人怎么又想到赵悲雪了?仔细这么一盘算,赵悲雪被绑走,已有半月,按照脚程计算,兴许已经到了边疆,也不知赵悲雪的情况如何。
北赵大皇子素来记恨赵悲雪,他没有令人立刻杀了赵悲雪,而是将赵悲雪绑走,这不必多说了,自然是想要折磨赵悲雪,不想他死得如此容易。
“君上?君上……”
梁苒陷入沉思之中,一时走神,根本没有注意马庭玉,马庭玉唤了好几声。
“嗯?”梁苒终于回过神来,马庭玉谄媚的说:“君上,小皇子看起来沉重的很,似乎又窜个头了,让微臣来帮忙抱着小皇子罢?”
蛋宝宝叉腰,哼了一声,那意思是自己根本没有胖胖,立刻扭过头去,用两只小肉手勾住梁苒的脖颈,死死抱着不撒手,嘴里还黏糊糊的哼哼唧唧撒娇。
大儿子还是宝宝的时候,梁苒有一次将宝宝交给嬴娘子去抱,嬴娘子暗地里使坏,差点扎了宝宝,梁苒记忆犹新,从那以后除了赵悲雪,几乎不让旁的人碰一下宝宝。
梁苒为了将计就计,不打草惊蛇,所以一直表现的很是宠信马庭玉,什么事情都可以由着他,但唯独有一点,不能动梁苒的孩子。
梁苒幽幽的说:“不必了,我儿怕生,寡人抱着便好。”
“嘻嘻~哼!”蛋宝宝扎在梁苒怀中,抽空回头看了一眼马庭玉,甚至对马庭玉吐了吐舌头。
马庭玉看得一清二楚,怒火中烧,但任他与谁说,一个那么丁点儿大的孩子对他吐舌头,旁人也绝对不会相信的,只会觉得是马庭玉的臆想。
扈行的队伍一连行了数日,都非常平静安稳,直到有一日天色还未昏黄,马庭玉似乎看到了什么,有些子焦急,却故作沉稳的说:“君上,这天色看起来怕是要下大雨呀!”
梁苒打起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好大的太阳。
蛋宝宝:“呀呀~”晒眼睛!
马庭玉睁着眼睛说瞎话:“微臣私以为,还是找个平坦之处驻军为好,若是下了雨,雨天泥泞路滑,恐怕会冲撞了圣驾呢!”
梁苒挑眉,马庭玉这么着急停车,兴许是打算与北赵的大皇子联络通气,便挥了挥手,由着他说:“没听到庭玉说的话么?要下雨了,就地扎营罢。”
苏木仰头看了一眼浓烈的日头,哪里有雨?
嬴稚却说:“苏小将军,别看了,快扎营罢,你若是扎营慢了,不怕一会子下不起来雨,马大夫怪罪于你么?”
苏木:“……”???
大军扎营,这附近没有什么太平坦的地方,只能伐了树木,将营地建在林子旁边。
夜色终于降临,一切陷入平静之中。
一条黑影打起帐帘子,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的跑出来,他左顾右盼,以为无人发觉,避开巡逻的虎贲军,偷偷往营地外面跑去。
是计部中大夫马庭玉!
等马庭玉离开,苏木从营帐后面绕出,立刻跑向御营大帐,顾不得什么礼数冲进去,焦急的说:“君上,马庭玉……”
他的话说到这里,惊讶的看到营帐中除了一刻也离不开君上的小皇子之外,将还有一人——新上任的大宗伯嬴稚。
嬴稚微笑:“苏将军。”
“你怎么在这里?”苏木奇怪。
嬴稚回答:“与苏将军的来意相同。”
苏木这才恍然想起来,焦急的说:“马庭玉偷偷溜出营地了。”
“稍安勿躁。”嬴稚说:“君上早已发现,齐王已暗中追上。”
梁苒冷笑一声:“这个马庭玉,自以为有些左右逢迎的小聪敏,还妄图将寡人与北赵都顽弄于鼓掌之中,他做梦。”
马庭玉顺利离开营地,来到树林之中,黑暗的林间早有人在等待。
“没有人发现你罢?”黑衣人询问。
马庭玉很是自信:“自然没有,放心,那把子蠢货根本没有怀疑到我身上,再者,那小天子果然是喜爱南风的,赵悲雪不在了,如今已然被我迷得晕头转向,半刻也离不得我。”
黑衣人似乎并不想和马庭玉谈论他的美貌,说:“大皇子有令,他改变计划了,你想办法将梁主的队伍引到这里来。”
黑衣人将一张绘制着地图的小羊皮塞在马庭玉手中。
马庭玉一看,说:“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说:“梁主的扈行队伍,比大皇子想象中简陋许多,大皇子打算在此处伏击梁主,若能活捉生擒,在燕洄会盟之上,必定是不小的助益!届时,人主便会对大皇子另眼相看,将大皇子册封太子指日可待!”
马庭玉震惊:“你们想要伏击天子?!”
黑衣人冷笑:“有何不可?”
“可、可是……”马庭玉吓得颤抖。
“放心,你只要将梁主引过去,倘或活捉梁主,大皇子被封太子,便是未来大赵的新主,你也少不得好处!梁主身边那么点子兵马,还有什么劳什子的齐王、劳什子的虎贲中郎将,都是没上过战场,没打过胜仗的奶娃子,能值得什么?”
马庭玉眼眸微动,似乎也觉得是这个道理,说:“好!大皇子可不要忘了小人的好处啊!”
*
赵悲雪双手绑在身后,被一路押解着。四周是荒郊野岭,不知到了什么地方,没有一点子人烟,再走一会子,却看到了一片火光,然后是成群的火光,将黑夜烧成了白昼。
那是……
一片营地。
营地没有树立旗帜,规模不算太大,赵悲雪有领兵的经验,他知晓这样的营地一般都是伏兵的营地,不想让旁人发现,自然不方便悬挂旗帜。
“看什么看!走!”两个打手扣押着赵悲雪走入营地,一路往里走,来到一个类似于兵家幕府的营帐。
说是类似于幕府,是因着幕府乃是兵家最为庄重严肃之地,用来商议军机大事,而此时的幕府之中,透露出丝竹与欢笑之声,还有妓子狎戏的暧昧之声。
哗啦——
帐帘子打起,打手禀报:“大皇子,人带来了!”
狎戏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停止了喧嚣,目光全部注视在赵悲雪身上。
幕府最上首的席位上,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一步步走下来,他便是众人口中的北赵大皇子。
大皇子赵炀与赵悲雪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的母亲出身北赵贵胄,乃是北赵最大的外戚之一。按理来说大皇子是长子,母族又有势力,他应当被封为太子才是,可惜北赵的皇帝猜忌心颇重,根本不愿册封储君。
因此大皇子对待自己的几个兄弟,处处提防,便是连赵悲雪这个天扫星也不放过。
大皇子赵炀走过来,眼神不屑的上下打量着赵悲雪,说:“四弟,你这遭去梁地,辛苦了!”
赵悲雪只是淡淡的看着他,眼神毫无波动,看着赵炀和看着一摊死物没有任何区别。
啪——!!
他说着,手中一抖,抽出一支长鞭,狠狠打在赵悲雪身上。
“啊呀——”旁边的舞姬讴者吓得尖叫,纷纷向四周躲闪。
赵悲雪没有说话,他甚至连哼一声都没有,还是那样冷冷的,淡淡的看着赵炀,无论是他的鞭笞,还是他的谩骂羞辱,都无法牵动赵悲雪一丝一毫的情绪。
大皇子赵炀一把揪住赵悲雪的鬓发,狠狠的将人拽过来:“你可真是命大,本以为叫君父送你去梁地,便可以假梁人的手,把你活活折磨死,真是可惜,现在还得让我亲自动手!你放心,旁人只知道是你私自逃离梁地,却没有回归我大赵,从今往后,你在梁地,或者赵地,再无容身之所。”
赵悲雪嗓音阴沉:“说完了么?”
大皇子赵炀一下子被激怒了,呵斥说:“你算什么东西!?”
赵炀鄙夷的说:“听说你在梁地为了保命,竟然连伺候男子的活计都做了?爬上了梁主的床榻便是厉害,竟让你又苟活了这么久?怎么样,那梁主的滋味儿如何?听说他年纪轻轻,生得比美妇还要娇嫩,可有这么回事儿?”
赵悲雪听他提起梁苒,言辞不敬,眼神中立刻浮现出一抹冰冷的杀意,背在身后的双手嘎巴作响。
在浴堂殿之时,他根本没有中药,这一路都是清醒的,只是想要看一看背后的主使到底是谁。赵悲雪令亲信调动人马,一路尾随,如今终于见到了始作俑者,此时赵悲雪听他侮辱梁苒,心中的森然已然按耐不住。
他双手用力,束缚手腕的绳索嘎吱作响,马上便要崩裂,就在此时……
“报——!!”
一个士兵冲进来,大声说:“大皇子,好消息!探子已然联络到了梁地细作,细作答允将梁主引至陷阱之中,还请大皇子下令,立刻发兵,活捉梁主!”
赵炀哈哈大笑起来:“好!甚好!!”
“哈哈哈赵悲雪,”赵炀得意的说:“你真该庆幸,我今日不得空,必须立刻发兵赶路,否则你的小命今日便要交代在这里,无妨,等来日我得了空闲,再慢慢的折磨与你,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炀说到这里,满脸的顽味,口中啧啧有声:“也不知那梁主到底是美还是浪,叫四弟你都乐不思蜀了,等生擒了梁主,本皇子也要好好儿的,试试这其中的滋味儿!”
赵悲雪豁然抬起头来,他的面颊上横着那道鞭笞的伤痕,鲜血淋淋,刺目的殷红与凛冽的眼神形成鲜明对比,好似一头嗜血的恶狼。
他的嗓音低沉,带着一股令人脊背发麻的阴鸷,幽幽的说:“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