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梁缨一路跟着马庭玉, 等他回了营地,这才来到御营大帐。

他将马庭玉与北赵人接头的事情说了一遍,苏木皱眉说:“这个马庭玉, 是想把咱们骗到陷阱之中, 被北赵的兵马伏击!”

嬴稚挑了挑眉, 说:“君上, 臣倒是有一计策, 可以将计就计,将伏兵擒住。”

苏木惊讶:“你还懂行军打仗?”

嬴稚微微一笑:“行军不懂, 打战也不懂, 但谁让臣天生是佞臣, 懂得一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呢?”

梁苒挑眉,说:“哦?说来听听。”

第二日启程之时, 马庭玉果然撺掇着扈行队伍走小路。

马庭玉说:“君上,微臣知道有另外一条路, 比前面的道路平坦许多, 君上身子弱,怎们能禁得起这样的颠簸呢?”

其他臣子肯定是不同意的, 扈行的路程都是提前制定好的,在哪里停车,在哪里补给,在哪里扎营。昨儿个便是马庭玉,非说要下雨,这艳阳高照的根本没有雨水, 到了晚上也是晴空万里月朗星稀的, 一滴答雨水也没有见到。

今日马庭玉竟还腆着脸进言, 其他人都对他颇有怨言。

梁苒则是按照计划行事, 摆出一副无所谓,很是宠溺的姿态,说:“左右会盟的时日还早,寡人这一路前往燕洄,便是体察民情去了,走走看看罢,并不妨事,还不按照庭玉的意思去办?”

“可是……”梁缨装作一副据理力争的模样。

他的话还没说完,马庭玉已然一脸期期艾艾的说:“君上——齐王这是……这是在质疑您的决断嘛?”

马庭玉挑拨谁不好?非要挑拨梁苒和他的亲生儿子,简直是捅到了马蜂窝,梁苒凝视着马庭玉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咳……咳。”嬴稚在身后轻轻的咳嗽了两声,梁苒的目光这才稍微收敛了一些,又变回了原本的宠溺说:“寡人心意已决,还不快去办?”

梁缨一脸的而不甘心,说:“是!”

说罢,愤愤然的离开了。

马庭玉看着梁缨的背影,又看到梁苒脸色不好,还以为是梁缨的态度招惹了梁苒不快,善解人意的柔声说:“君上,别生气了,齐王殿下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只是当年齐王殿下离开上京之时,君上只是一个皇子,而如今君上变成了天子,齐王殿下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所以才会质疑天子的决断。”

梁苒冷冷的看了一眼马庭玉,这个马庭玉,真真儿不知见好就收。

“起驾罢。”梁苒冷冷的说。

马庭玉兴高采烈:“君上,臣来伏侍君上。”

赶了一日的路,天色渐渐黑下来,路途是一点子也没有平坦,反而越来越狭窄,树木丛生,碎石嶙峋,大军被迫停下来,原地扎营休整。

队伍刚刚停下来,还未开始扎营,便听到奇怪的声音,扑簌簌的从林子冲出来,仿佛是鸟雀在振翅,逃难一般呼啦啦飞出,一下冲上天去。

紧跟着是一片黑色的海浪,那分明是伏兵组成的海浪,从漆黑的林间扑出来,朝着扈行队伍而来。

“杀——!!!”

“有刺客!”

“有刺客!保护天子!”

“护驾!”

马庭玉早就知晓会有刺客,因而此时装模作样的大喊:“刺客!刺客!护驾呀——”

他一面喊,一面往旁边跑去,生怕那些伏兵会伤到了自己。

梁缨抽出佩剑,大喊:“虎贲军听令,护驾!不要慌乱!”

虎贲军刚刚还在扎营,哪里有时间迎战,他们的兵器都丢在一边,此时抓起并起来应战为时已晚,一时间队伍被冲散,慌乱的不成模样。

梁苒眯了眯眼睛,下令说:“全军撤退,不要与刺客硬碰硬!”

天子下令撤退,大军立刻像是泄洪的洪水一般,哗啦啦的开始向后倒退,一面倒退,一面仓皇的抵御,甚至有人的盔甲没有穿好,头盔掉在地上,甚至有人的兵刃没有拿好,长戟掉在地上,俨然是一副正儿八经的——丢盔卸甲。

扈行大部队乱七八糟的撤退,毫无队形可言,伏兵一看,完全是可以乘胜追击的好时机,于是立刻气势汹汹的赶上去。

梁苒骑在马上,看到情况差不多了,唇角轻轻一挑,露出不屑的笑容。他突然拉住马缰,喝止马匹。马庭玉跟在后面,吓得大喊:“君上,怎么、怎么不跑了?后面的伏兵追上来了!刺客追上来了!快跑啊!”

不等马庭玉催促完毕,“啊——”后面伏兵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毫无征兆,且那声惨叫很奇怪,起初很是清晰嘹亮,但尾音却闷闷的,越传越远。

咕咚!

伴随着一声闷响,原来是追在最前面的伏兵,连人带马,一头载进了一个土坑。

土坑上面掩盖着杂草,因为天色昏暗,伏兵又在乘胜追击,哪里能看得清楚这样精心准备的陷阱?

无错,便是陷阱。这就是嬴稚所说的不入流的小手段。

伏兵的地方偏僻狭窄,树木茂盛,这不仅利于伏兵,其实也利于梁苒。嬴稚提前一整夜,带着人偷偷在伏击地点的旁边,挖出很多土坑,然后盖上杂草,撒上薄土,在旁边做上不起眼的标记,如此一来,伏兵乘胜追击之时,根本不会顾及这些,反而中了他们的圈套。

追在最前面的伏兵一头扎下土坑,后面的伏兵听到惨叫,立刻拉住马缰,但是马匹飞奔的速度太快了,根本停不住,加之地上撒着薄土和沙子,马蹄子打滑,紧跟在后面的伏兵也一个接一个的坠入土坑之中,好似下饺子一样,咕咚——咕咚——咕咚咚——

有好不容易刹住的伏兵还在庆幸,可是天色太黑,后面的伏兵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直接将前面的伏兵撞进了土坑之中,这简直便是一个恶性死循环。

“啊——”

咕咚——

嘭!

这一眨眼,伏兵的数量锐减,后面的追兵不知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又是迷茫,又是逡巡,梁苒则是眯起眼目,厉声下令:“全部擒下,若是有反抗,就地格杀!”

“是!”

梁缨和苏木分别带兵,从两个方向包抄,情势顿时来了一个大反转,伏兵想要仓皇逃跑,已然被堵住了退路,只得奋力拼杀。

大部分的伏兵全部被生擒,当然,也有小部分的伏兵准备逃跑。其中一个伏兵奋力的从土坑中爬出来,他灰头土脸的,完全像是个泥猴子,连滚带爬向着树林冲去。

苏木当即提着长剑追上,嬴稚一把拉住他,说:“苏小将军,稍安勿躁。”

苏木惊讶说:“你拦我做什么?他都跑了!”

嬴稚却说:“苏小将军须知,放长线钓大鱼。”

这个时候梁缨已经基本掌握了战局,将俘虏全部押解起来,梁苒慢悠悠走过来,说:“看来北赵的大皇子并没有亲自出手,放一个贼子回去,才好顺藤摸瓜,将他们的伏兵营地……斩草除根。”

马庭玉抱头蹲在角落,生怕两边交锋伤到自己,他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梁军早有准备,地上的土坑显然不是天然形成的,分明是人为挖的,可是……

可是天子怎么知晓此处会有伏兵?一股冷气窜上马庭玉的后脖颈子。

马庭玉使劲摇头,不不不,自己表现的一直很好,绝没有露馅,应当是那些伏兵的问题,怎么会是自己的问题呢?

他这么想着,便听到沙沙的脚步声,提起头来一看,是梁苒。

黑色的龙袍轻轻垂在他的面前,春日的衣料顺滑而柔软,勾勒衬托着梁苒高挑的影子,朦胧的月色之下犹如谪仙一般。

梁苒清秀的脸面分明带着笑意,微笑说:“庭玉,可有受伤?”

马庭玉听着梁苒温柔的嗓音,心窍陡然荡漾起来,是了,天子如今迷恋于我,迷恋得一刻也不得没有我,如何会怀疑我呢?

马庭玉这幅模样,那里是被人迷恋,分明是一脸痴痴然的傻相,说:“君上,臣……臣没事……”

“是么?”梁苒收敛了全部的笑意,说:“通敌卖国,那你很快便会有事了。”

马庭玉瞪大眼睛,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梁缨的长剑已然出鞘,凉丝丝的搭在马庭玉的脖子上。

“君、君上?!”马庭玉大惊失色,脸色惨白想要狡辩:“君上!君上……臣没有……臣不是……”

不等他说完,梁苒摆摆手,眼中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冷声说:“寡人听腻了他的声音,惹人厌烦。”

梁缨立刻拿了一块布巾,狠狠塞在马庭玉的嘴里,瞬间,整个夜色都变得宁静安详了……

北赵大皇子的伏兵营地之中。

大皇子赵炀派遣了三分之二的兵马前去偷袭伏击,完全便是势在必得,剩下了一部分兵马保护营地。

大皇子没有亲自上阵,而是在营地中歌舞升平,喝酒吃肉,左拥右抱的调戏讴者,静等着胜利的果实喂到自己嘴里。

大皇子赵炀都想好了,只要自己可以生擒大梁的天子,那么燕洄会盟的情势便会一边倒,大梁颜面扫地,如此一来君父便会更加器重自己,册封太子指日可待!

“哈哈哈——”大皇子得意的笑声从幕府大帐中传出来,好似已然梦到自己被册封成为太子,甚至直接登基成为北赵的皇帝!

赵悲雪被关在牢营之中,因为大部分的兵马前去偷袭大梁天子的扈行队伍,牢营的守卫都变得稀少,只有一个人在外面把守。

沙……

轻轻的一声响动,一抹黑影划过,好似是黑夜中的错觉,牢营的守卫突然向后一仰,已然昏死过去,软绵绵的倒下。

黑衣人一把接住守卫,没有发出任何响动,直接拖走丢在角落,这才窜入牢营之中。

“主子!”是赵悲雪的那两个亲信。

这两个亲信都是跟随赵悲雪的老人了,急躁一些的亲信名唤鬻棠,鬻氏乃是北赵的八大名门世族之一,鬻棠出身高贵,只可惜他是不入流的庶子,他的父亲有许多姬妾,自然也有许多儿子和女儿。

鬻棠的身世和赵悲雪很像,从小便没有父亲的疼爱,母亲也惨死在宅斗的斡旋之中,从小受尽世态炎凉,后来鬻棠遇到了赵悲雪,似乎是同病相怜的缘故,赵悲雪帮助过他两次,鬻棠便投效了赵悲雪。

至于那稳重一些的黑衣人,名唤沐森,他并没有太高贵的出身,甚至也不是什么庶子,他只是宫中的一个苦役,因为砸碎了金砖而被殴打,丢进冷宫中劳役,便如此结实了从小养在冷宫的赵悲雪。

赵悲雪双手被捆在身后,他靠坐在牢营的地上,似乎在假寐,眼睛轻轻闭合,眼皮之下的眼眸却微微晃动,证明着他根本没有熟睡,一道新鲜的伤疤横在他俊美刚毅的面颊之上。

鬻棠焦急的说:“木头,还不快给主子解绑!”

沐森站着没动,赵悲雪淡淡的说:“不必了。”

啪!赵悲雪似乎根本没有用力,只是轻轻的一动,绳索好似豆腐一般,直接被震断。赵悲雪长身而起,甩了甩手腕,说:“外面情况如何?”

鬻棠立刻禀报:“大皇子将三分之二的兵力都遣去偷袭了,营中只有一小部分兵力,不足为惧。”

“好。”赵悲雪的眼中尽是冰凉,说:“速战速决。”

他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自然是去找梁苒,大皇子赵炀想要偷袭梁苒,赵悲雪解决了营地之后,需要立刻赶回支援梁苒,绝不能让梁苒吃亏。

他可不知,其实梁苒早有准备,吃亏的分明是大皇子才对。

幕府大帐之中娇笑连连,嘻嘻哈哈的都是劝酒的声音。

“大皇子——饮奴家的酒嘛——”

“大皇子,奴也要,奴也要,大皇子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什么大皇子?”赵炀的声音十足得意:“我乃大赵太子!唤我太子!!”

讴者们显然愣了一下,有所迟疑,毕竟大皇子现在还不是太子,如果被旁人听见了,那可是要杀头的。

“都愣着做什么?!”赵炀醉醺醺的站起来,挥手大喊:“叫……叫我太子!快啊!哎呦——”

他刚站起来,咕一声,当胸一阵沉闷,眼前一花,根本什么也没有看清楚,直接倒在地上,后脑勺撞在案几腿上,瞬间鲜血长流。

“啊——”赵炀惨叫:“谁……谁他娘的……”

不等赵皇子爬起来,嘭又一声,当胸又是一脚,赵炀瞪大眼睛,这才看清楚,是赵悲雪!

“你?!”赵炀震惊的瞪着赵悲雪:“你不是在牢营之中么?怎么……怎么……”

赵悲雪的脸上还挂着那条血道子,他抬脚踩在赵炀的胸口上,赵炀疼痛憋闷,加之酒气上头,根本不是赵悲雪的对手,简直天差地别。

“来人——来人啊!!”赵炀拼尽全力大吼。

短暂的空白之后,嘭——

浑身染血的士兵应声滚入幕府营帐之中,鬻棠甩着手中染血的匕首走进来,笑嘻嘻的说:“大皇子,这是不是你要的人?”

“啊啊啊啊——”讴者吓得大喊,向四周散去,抱头蹲在角落惨叫。

沐森走进来,拱手说:“禀主子,营中守卫,已尽数被拿下。”

赵悲雪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并不意外。

赵炀眼珠子剧烈震颤:“鬻、鬻棠!!本皇子对你们鬻氏不薄,你……你现在弃暗投明还来得及,本皇子……”

不等他说完,鬻棠冷冷一笑:“提什么鬻氏?鬻氏与我相干么?”

赵悲雪不想与他废话,妄想触碰梁苒,幽幽的说:“砍断他的四肢,留一口气,别让他死了。”

“是!”

“不——不……”赵炀哆哆嗦嗦:“别!别碰我!!我不想死!我不想变成残废!”

变成了残废还怎么做太子?北赵虽然不算正儿八经的中原国家,但这么多年下来,也受到中土文化的洗礼,身有残疾之人连入官都不配,怎么能成为一国之君呢?

“不——不要!!我给你们财币!我给你们好处!不要……不要……”

赵悲雪微微皱了皱眉,足下一动,一声闷响直接踹在大皇子赵炀的太阳穴上,赵炀惨叫之声戛然而止,直接昏厥了过去。

赵悲雪淡淡的说:“吵。”

他挥了挥手,示意两个亲信动手。

“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安静的营地突然传来嘶声力竭的大喊声,鬻棠大吃一惊,说:“木头,你是不是手脚不利索,没有把那些士兵绑严实?”

沐森皱眉,只是摇摇头。

外面的士兵已经全部别抓起来,捆绑的结实,怎么可能突然大喊大叫?

赵悲雪带头,打起帐帘子从里面走出来,便看到一个浑身泥土的士兵,跌跌撞撞的从远处跑来,仓皇冲入营地。

原来他不是军营之中的士兵。

咕咚——

士兵跌在地上,呼呼的喘着气,眼睛没有焦距,只是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大皇子……”

鬻棠走过来,晃着手中染血的匕首说:“你们大皇子现在听不到,与我们说也是一样儿的。”

那泥猴一般的士兵,分明就是去伏击梁苒的刺客,他死里逃生,奋力从土坑中爬出来,连滚带爬的一路跑回,就是为了通风报信的。

士兵冲入营地,一切静悄悄,本就觉得奇怪,可他还沉浸在全军覆没的噩耗之中,所以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此时看到鬻棠和沐森,还有他们后背拔身而立的赵悲雪。

突然,泥猴一般的士兵倒抽一口冷气,终于反应过来,指着赵悲雪说:“你……你……”

赵悲雪惜字如金,根本没有面对梁苒时的那份耐心,冷淡的说:“说。”

士兵想要逃跑,但已然被鬻棠和沐森按住。

“想死,还是想说?”鬻棠威胁。

士兵哆哆嗦嗦:“我……我说我说!大皇子派去偷袭梁军的伏兵……全、全军覆没了!”

“什么?”鬻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吃惊:“全军覆没?”

士兵使劲点头:“不知怎么回事,我们中了陷阱,地上……地上好多土坑,我们的人全都掉进去了,梁军反杀,全军覆没啊!小人……小人是拼死从土坑中逃脱,这才急忙回来报信的!”

赵悲雪眼眸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地上的土坑必然不是偶然,这般说来梁苒早有准备,他是故意引诱伏兵上钩的,那么眼前这个泥猴一样的士兵……

赵悲雪垂头看向他,怎么可能是死里逃生跑出来的?八成是梁苒故意放走,让他通风报信,这才好投石问路、顺藤摸瓜!

梁苒要来了!

赵悲雪心窍狂跳,梁苒是不是来寻我的?他怕是已然发现了赵炀的诡计,说明也知晓是赵炀绑架了自己,马庭玉这个细作自然是藏不住的,梁苒不是真的移情别恋,看上了马庭玉,他只是暂时利用马庭玉罢了。

鬻棠用手肘撞了撞沐森,低声说:“木头,主子的脸色……好奇怪啊?”

不知怎么的,突然这般欢心?好似自己做了皇帝一样欢心。

不,也不对,主子对做皇帝从来不感兴趣,至于他对什么感兴趣,鬻棠一时也说不上来,主子对什么都淡淡的,好似早就看破了这个世事,他之所以活着,只是因为活着。

“鬻棠。”赵悲雪突然点名。

“是!”鬻棠立刻抱拳:“请主上吩咐!”

赵悲雪将绳索扔给鬻棠,说:“快,将我绑起来。”

“啊……?”鬻棠发出一个迷茫的单音。

赵悲雪叮嘱说:“绑得严实一些。”

他说着,又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让鬓发看起来凌乱一些,拽了拽领口,让衣衫看起来脆弱一些,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一些。

鬻棠怔愣在原地,不知主子是什么意思,还是沐森比较淡定,走上前来,按照赵悲雪的吩咐,三两下将他绑好。

赵悲雪自己回了牢营,还是像方才那样坐下来,靠着牢营的角落,他闭上眼睛,比之方才的假寐,这会子的赵悲雪,脆弱、无助、可怜、弱小,尤其是那脸上横着的新鲜血迹,更给他添加了几分被欺凌的柔弱之感。

赵悲雪分明闭着眼睛,却说:“你们退下罢,梁主要来了,不要让他发现你们。”

鬻棠:“……”???

沐森抱拳,说:“是。”说罢,拉着还在发呆的鬻棠转身离开。

赵悲雪听着渐去渐远的跫音,立刻专心致志的装作昏迷,心中数着数,堪堪数到二十……

哒哒哒——

是马蹄声,数量不少,铺天盖地的冲入营地。

随即是梁苒的声音:“给寡人搜!一个人也不要放过。”

“是!”

是梁苒的声音,实在久违了,赵悲雪有半个月都没有听到这种声音了,仿若天籁。

很快,梁苒便寻到了牢营,哗啦一声亲自打起牢营的帐帘子,大步冲进来。一股血腥味刺鼻而来,黑暗的牢营之中,一条人影跌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靠着角落,似乎已陷入昏迷之中,梁苒进来他也毫不知情。

“赵悲雪!”梁苒喊出了他的名字。

梁苒冲过去,轻轻扶住赵悲雪的面颊,那张俊美的脸颊上横着一道伤疤,很是新鲜,虽然已经凝结,但血迹仍然刺目。

一股无名的业火从梁苒的心窍冲出,直冲他的头顶,北赵的那些王八羔子,竟然敢折磨赵悲雪,赵悲雪伤成这样,还打在脸上。

“嗯……”赵悲雪终于幽幽转醒,轻轻的喟叹了一声,缓缓的睁开眼睛,一双眼目全是迷离,完全是一副刚醒过来的小狗子模样,有气无力的靠在梁苒怀中,沙哑的说:“我是……死了么?”

梁苒心口一紧,语气都比平日里温和许多,说:“说什么丧气话,你没事,寡人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赵悲雪浅浅的笑了一下,还是那副脆弱不能自理的模样,还咳嗽起来,说:“咳……咳……君上,太好了,我终于见到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梁苒的心口更是发拧,他有些奇怪这样的感觉,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不曾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仿佛是担心,仿佛是……心疼?

可是寡人为何会心疼一个死敌?是了,梁苒宽慰自己,必然是因着赵悲雪还有用,还要给寡人生孩子,所以寡人不能让他现在便有事,等他的价值榨干之后,那就不必再心疼什么……

叮——

【恭喜完成5.5.0任务:解救被绑架的赵悲雪】

【5级奖励:三年以内风调雨顺】

鬻棠和沐森躲在营地外面的暗处,他们并没有走远。鬻棠撇了撇嘴巴说:“我真是不明白主子,为何不愿意离开梁地,梁地有什么好?”

沐森没说话。

梁军很快冲入营地,鬻棠和沐森都是从小习武的练家子,耳聪目明,营地中的一切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包括……

牢营之中,赵悲雪的言辞。

鬻棠目瞪口呆,下巴差点脱臼,嘴巴张得老大,眼珠子瞪成了四白,那个柔弱不能自理,弱小可怜,一张嘴就卖惨的人,是……是我们的主上么?

鬻棠呆呆的说:“木头,我……我好想产生幻听了。”

沐森竟说了一句冷笑话,说:“那我怕是也产生幻听了。”

鬻棠:“……”

梁苒亲自给赵悲雪解开束缚的绳索,赵悲雪像是没骨头一般靠着他,梁苒也不嫌弃他身上的血污,架住赵悲雪高大的身材,说:“能走么?慢一些。”

“嗯……”赵悲雪虚弱的应声,嘴上说:“我可以自己走,身上脏,别玷污了君上的龙袍……”

但他的行为可不是这样,故意东倒西歪,好似梁苒只要一抽手,他便会虚弱的摔倒在地上,恨不能摔成一团浆糊。

梁苒蹙眉:“还是寡人扶着你罢,当心脚下,别抻裂了伤口。”

“多谢君上……”赵悲雪乖巧听话。

梁苒扶着赵悲雪出来,梁缨立刻上前,担心的说:“赵皇子,你没事罢?我来扶你!”

梁缨似乎觉得君父身材太瘦弱了,扶着如此高大的父亲很是吃力,因而十足好心的上前帮忙搀扶,但赵悲雪一点子也不领情,他其实自己能走,就是想要腻着梁苒罢了。

“嘶!”赵悲雪假装抽了一口冷气,似是被梁缨碰疼了。

梁缨:“???”

梁缨一头雾水,我还没碰到父亲啊,一根手指都没碰到,可以对天发誓。

梁苒并没注意那么多,赵悲雪如此疼痛,那肯定是大儿子比较粗枝大叶,碰到了赵悲雪的伤口,梁苒说:“不必了,还是寡人扶着罢。”

梁苒又问:“情况如何?”

梁缨挠了挠后脑勺,说:“北赵的大皇子在幕府大帐之中,好像……醉倒了。”

“醉倒了?”梁苒奇怪。

赵悲雪眼眸晃动,什么醉倒了,分明是他嫌弃赵炀嗓门太大,过于吵闹,所以一脚踹晕了。幕府大帐之中都是美酒佳肴,加之赵炀身上酒气浓重,所以梁缨乍一看还以为是醉倒了,绝想不到是被赵悲雪给踹死过去了。

梁苒扶着赵悲雪进入幕府大帐,赵炀正好醒过来,他一睁眼,便对上了赵悲雪阴冷的眸子,他哪里知晓自己昏厥之时发生的事情?一醒过来登时接上了自己昏迷之时的记忆,当时赵悲雪扬言要砍断他的四肢,只留一口气。

“不——!!!”赵炀凄厉惨叫,嘶声力竭的大吼:“别杀我!!!”

在场众人毫无准备,被他喊的耳朵嗡嗡作响,均是一脸嫌弃,不知赵炀抽的哪门子风,只有赵悲雪知晓内情。

偏偏赵悲雪此时柔弱万千,赵炀一吼,赵悲雪立刻缩了缩宽阔的肩膀,小可怜一样紧紧靠着梁苒,那双冷酷的狼目,流露出浮夸的惧怕,好似在与梁苒告状。

梁苒看出来了,说:“是他打得你?”

赵悲雪小幅度的点头,轻声说:“此子乃是北赵的大皇子,我名义上的兄长。”

他果然是在告状,说:“他从小便看我不惯,总是多方折磨。”

梁苒左右一看,立刻便看到了赵炀的那把鞭子,鞭子漆黑,一看便知晓是常年饮血所致,再一对照赵悲雪的脸颊伤口,绝对是这把鞭子所伤,跑不得的。

赵悲雪的面目俊朗,这一点子梁苒十足满意,即便是要和死敌生孩子,起码孩子的质量可圈可点,交欢起来也赏心悦目,现在倒好,梁苒都没舍得打脸,倒是被旁人给打了。

梁苒一把抄起地上的鞭子,在手中掂了掂,不由分说,啪——一鞭子抽下去。

“啊!!!”大皇子赵炀凄厉惨叫。

啪——

第二鞭子,每一下都朝着大皇子的脸面抽上去,实实在在。

“啊——!!疼……疼啊——”

大皇子的脸上瞬间横七竖八都是血道子,他本就和俊美不沾边,这时候已然成了一个带血的葫芦!

梁苒打了七八下,头上的冕旒晃动,险些掉下来,外袍也跑到了手肘之下,累的呼呼喘气,这才啪一声将鞭子扔下,冷笑道:“敢动寡人的人,看你是活腻歪了。”

这一句话,瞬间将赵悲雪说得极其舒坦,心里头的阴霾化开,暖融融的一片。果然,阿苒是关心我的。

赵悲雪又是可怜巴巴的说:“君上,那日我在宫中突然昏厥过去,是有人假传圣旨,将我骗到浴堂殿,显然宫中也有他们的细作。”

赵悲雪说的含含糊糊,意思不是很明确,不过梁苒是听得懂的,梁苒说:“不必担心,细作已然被寡人抓到了。”

梁苒摆了摆手,马庭玉被五花大绑的拽了上来,他看到满身是血的大皇子,膝盖弯打颤,咕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

梁苒幽幽的说:“他便是细作。”

马庭玉本还侥幸存有最后的希望,幻想着梁苒其实什么也不知情,只是稍微诈一诈自己,如今见到了大皇子,那最后的侥幸瞬间支离破碎,化为乌有。

“君上……君上饶命啊……臣……臣是忠心于大梁的!”马庭玉咚咚磕头,表达忠心。

梁苒挑眉,说:“马庭玉,你当寡人是痴子不成?一面做北赵的细作,绑架赵悲雪,将寡人引到陷阱之中埋伏,一面又献媚于寡人,妄图向上爬,两面逢迎都没有你这样的,可惜了……你根本一点子也不聪敏。”

马庭玉一听,他没想到梁苒把自己看得透透的,他那些小手段小伎俩,完全没有瞒过梁苒的眼目。

“不不!君上!”马庭玉使劲摇头:“我……我是被这个北赵的贼子逼的,其实我是忠心于君上!君上,我们是两情相悦啊!君上对我有意,我对君上有情,这其中只是有一些小小的误会!”

两情相悦?

赵悲雪那可怜无助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寒光闪闪,冰冷的隐露着杀气,死死盯着马庭玉,马庭玉有一种被毒蛇爬过的错觉,好似随时变会被野兽分尸。

梁苒冷笑:“有情?有意?寡人看你是缺点心窍。”

他挥了挥袖袍,将北赵的大皇子与这通敌卖国的贼子一同押解下去:“等寡人到了燕洄,可要好好儿的与赵主谈一谈,会盟还未开始,他的大儿子是如何踏入我大梁地界的!”

大皇子赵炀本就受了惊吓,这会子又负伤,脑海中的酒气掺杂着恐惧,已然一团浆糊,被虎贲军拖拽着快速离开。

马庭玉则是一路大喊着:“君上饶命啊——君上,庭玉对您真心不悔,君上您不能这样对待庭玉啊——”

赵悲雪双手攥拳,骨节嘎巴作响,眼神凉丝丝的凝视着马庭玉的背影,他若是离开的再慢一步,很可能会被赵悲雪的眼刀凌迟而死。

“报!”苏木从外面走进来,说:“启禀君上,整个营地已经在虎贲军的掌控之中,只是……”

梁苒抬了抬下巴,问:“如何?”

苏木蹙眉说:“臣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虎贲军冲入营中之时,这里面的士兵毫无反抗,就好像……”

好像已经被人提前擒住了一般。

的确,赵悲雪已然带着亲信抓住了大皇子赵炀,只不过意识到梁苒很快便会赶来,所以赵悲雪立刻吩咐亲信离开,不要正面撞上梁苒。

赵悲雪眼目一动,突然“咳咳咳——”的咳嗽起来,声音之大,动作之浮夸,整个高大的身躯看起来弱不禁风,随时都要昏厥。

“赵悲雪?”梁苒撑住赵悲雪。

赵悲雪打断苏木的狐疑,虚弱的说:“无妨……君上,我还撑得住。”

他这般说着,却主动将重量往梁苒身上压,梁苒顾不得那么多,着急的说:“快!扶着赵皇子,找医士过来!”

众人将赵悲雪抬入营帐之中,医士很快前来诊治。

赵悲雪奄奄一息的躺在榻上,梁苒心中焦急,他可不能有事,他若是出了事,寡人与谁去生接下来的孩子?

“如何?”梁苒死死压着眉心,催促说:“赵皇子情况如何?可有生命危险?”

“这……”医士一脸为难。

医士拎着药囊跌跌撞撞冲进来的时候,还以为赵皇子马上要死了,会盟在即,北赵的皇子若是突然死了,这可是大事儿,医士哪里顶得住这样的罪名?把心一横,便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要将赵皇子从鬼门关拉回来!

医士在心中暗暗发誓,他搭上赵悲雪的脉搏,比一般人都强健有力,一看便是练家子,且身强体壮,气血方刚,若说哪里有问题,恐怕便是脸上的伤疤了。

这好端端一张俊美的容颜,脸上横着一道伤疤,给他冷酷的面容平添了一抹肃杀,这一看更是怕人。

医士支支吾吾,不是因着赵皇子的伤势太重,而是因着赵皇子的伤势实在太轻了。

梁苒催促说:“说,到底如何?”

医士赶紧说:“君上安心,赵皇子……的伤势并不致命,没有性命之忧。”

梁苒狠狠松了一口气,慢慢放松手掌,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掐破了掌心,方才因着太过紧张,竟一点子也不觉得疼痛。

梁苒追问:“仔细诊看,确保万无一失。”

“是是是!”医士再三答应,仔仔细细的诊看,除了脸面上的伤口,没有其他内伤,也没有隐藏的伤口,赵悲雪的体质又比一般人强壮,因而被绑架的这些日子虽然条件艰苦了一些,但并未有头疼脑热,风寒风热的病状。

医士最后硬着头皮开了一副安神补气的汤药,又恐怕赵悲雪血气方刚补大发了,斟酌再斟酌的用药,还留下了一盒伤药软膏。

梁苒蹙眉说:“你当真无事?哪里不舒服,一定要与医士说,不要憋在心里。”

赵悲雪看起来可怜无助,其实没有什么太严重的伤,一脸乖巧懂事的点点头,说:“让君上担心了,我没事。”

“咳……”梁苒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方才的急躁,寡人可不是真的担心,只是故作担心的姿态罢了,好歹也是寡人儿子的另外一个父亲。

梁苒说:“你自己上药罢,会盟在即,你若留了伤疤,叫赵人看了,还以为寡人苛待于你。”

赵悲雪说:“君上待我极好,是这天底下待我最好最好的人,又如何会苛待于我。”

梁苒一时有些迷茫,寡人待他很好么?寡人真的有他口中那么好么?

赵悲雪拿起伤药,笨手笨脚的打开药盒,笨手笨脚的用手指沾出一些,“啊呀”嘴里平板板的发出一声不走心的惊呼,刚沾出来的伤药掉在榻上,浪费了。

赵悲雪又沾了一点子伤药,这次没有掉在榻上,但仍然笨手笨脚,伤口分明在脸上,他对着镜鉴涂抹,竟能涂抹到脖子上。

梁苒几乎看不下去,赵悲雪的目的,也正是让他看不下去,都说小别胜新婚,赵悲雪其实希望梁苒给他涂药。

果然,梁苒深深叹了口气,说:“你怎么如此笨手笨脚?”

赵悲雪一脸“笨笨”的样子,眼睛从小朝上的看着梁苒,给人一种顺从,又被驯化的错觉。

梁苒拿过伤药,说:“别动,寡人来。”

就在此时,帐帘子哗啦一声打起来,是梁缨冲了进来。

梁缨好不容易指挥士兵将俘虏全部押解起来,立刻赶过来,想要看一看赵悲雪的伤势如何,焦急的说:“赵皇子伤势怎么样?严不严重?”

梁缨刚看到他们在涂药,热情的说:“我来帮赵皇子涂药罢。”

赵悲雪:“……”

赵悲雪卖了半天可怜,梁苒才终于松口愿意给他涂药,哪知全都被梁缨打乱了。

“唉~”蛋宝宝趴在一边,像模像样的摇头。

赵悲雪并没有拒绝,还礼貌的说:“多谢大哥。”

梁缨手臂下意识打颤,药膏吧唧一声掉在了榻上,又浪费了一块。他硬着头皮,从新舀了一块药膏出来,刚要涂在赵悲雪的面上……

“嘶……”赵悲雪隐忍的痛呼一声。

梁缨:“???”我还没碰到父亲呢,距离父亲足足有三寸那么远!

梁苒皱眉:“碰疼你了?”

赵悲雪抿着唇角摇头,更是一副隐忍的模样,说:“无妨,没关系的。”

梁苒从梁缨手中接过药膏,心想大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粗枝大叶,毕竟天生便是武将,让他给赵悲雪上药,还是有些不放心。

梁缨本想据理力争,蛋宝宝爬过来,“呀呀~”拍了拍梁缨的手臂,示意他抱抱自己。

梁缨只好将弟弟抱起来,蛋宝宝又开始“说话”了,咿咿呀呀说了一大堆,用白嫩的小手比划着,指了指营帐外面,示意梁缨抱着自己离开。

梁缨担心父亲的伤势,但弟弟执意要离开营帐,梁缨也没有法子,只好抱着弟弟出去了。

二人一离开,赵悲雪终于不喊疼了,老老实实的坐着,让梁苒帮忙上药。

“疼么?”梁苒一边小心翼翼的上药,一边询问。

赵悲雪说:“不疼。”

梁苒脸色不好看,阴沉沉的说:“赵炀那个竖子,他敢打你的脸,寡人方才应该用刀把他的脸划烂才是。”

赵悲雪心情雀跃起来,心窍里好像揣了一只欢快的小鹿,试探的说:“君上是在心疼我么?”

梁苒一愣,心疼?

不,寡人绝没有心疼赵悲雪,只不过打狗还要看主人,赵炀私自进入大梁地界,在大梁的朝廷之中安排细作眼线,哪一条都触犯了梁苒的底线,梁苒自然动怒。

赵悲雪见他不回答,慢慢的往前靠近,轻声说:“与君上分别的这些日子,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君上。”

梁苒感觉耳边有热流蹿过,那是赵悲雪的吐息,带着一股暖洋洋的炙热,扫在耳垂上酥酥麻麻的,一直酥麻到梁苒的骨头里,令心尖儿尖儿也变得痒痒的。

梁苒下意识握紧手中的药盒,撇开头说:“别动,你想留疤么。”

赵悲雪则是说:“若是我留了疤,君上还喜欢我么?”

梁苒冷笑一声,只想问一问赵悲雪,寡人何曾喜欢过你?他一转头,唇上登时一片温热,已然被赵悲雪准确无误的吻上,赵悲雪显然是在守株待兔,梁苒便是他垂涎已久的猎物……

梁苒轻轻的叹息,他下意思想要推开赵悲雪,双手抵在赵悲雪的胸口,还未曾用力,赵悲雪已然可怜兮兮的嘶了一声,好似触碰到了他的伤口一般,梁苒立刻卸去力气,下一刻却被赵悲雪捉住了双手,紧紧搂在怀中。

装的!梁苒恍然大悟,赵悲雪是装的,方才医士给他检查之时,胸口分明没有伤口!梁苒再想挣扎,赵悲雪的亲吻已然铺天盖地而来,细细密密的落在梁苒的唇瓣上,纠缠厮磨。梁苒的半面身子酥软下来,他感觉到赵悲雪卖力的讨好,心窍之中升起一股战胜的得意,便放软了身子,没有再拒绝。

这无疑是对赵悲雪的鼓励。赵悲雪的吐息紊乱,粗重沙哑的说:“阿苒,可以么?”

梁苒的吐息也变得凌乱起来,他的眼眸氤氲着水汽,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赵悲雪,执意纠正说:“唤寡人君上。”

“是,君上。”赵悲雪顺从的应声,他好像一头收起爪子的家犬:“让我来伏侍君上。”

梁苒的心窍梆梆乱跳,他突然想到了那张“双胞胎卡”,如今虽然行军在外,不过距离会盟之地燕洄还有一定距离,又生擒了北赵的大皇子赵炀,抓住了所有的俘虏,可以说短时间之内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双胞胎卡”需要梁苒连续两日的“辛苦操劳”,如今赵悲雪被绑架在外半个月,又受了伤,体力一定不如从前那般充沛,梁苒觉得,现在开启“双胞胎卡”再合适不过,简直便是天赐良机。

梁苒眯了眯眼睛,他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光彩,主动搂住赵悲雪的脖颈,小鸟一般轻啄他的下巴,幽幽的说:“好生伏侍寡人。”

叮——

【“双胞胎卡”生效】

【温馨提示:请宿主谨慎使用“双胞胎卡”,若使用后未能达成所有条件,卡片将产生副作用——产乳!】

梁苒看着系统的温馨提示,并不怎么在意,自然,这是他算好的,万无一失。

赵悲雪的眼目一瞬间放出明亮的光彩,完全不像是一个被绑架在外半个月,漂泊无助的小可怜儿,反而像是一个饥饿已久,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被这样的眼神紧紧盯着,梁苒突然有些后背发麻的错觉,不知怎么的,他开始有些后悔的感觉,但事已至此,迎着头皮也要使用这张卡片……

扈行大军占领了赵炀的伏兵营地,直接替换了全部的防守,也不需要重新扎营了,这倒是方便了不少。

苏木忙前忙后的安排值守,确保俘虏关押整齐,一切都井井有条,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木从牢营中退出来,正好遇到了从幕府大帐出来的嬴稚。嬴稚身为大宗伯,又是这次的会盟特使,全权管理扈行之中的一切事宜,他刚刚清点了营地之中的物资与补给,赵炀带来的辎重可不少,甚至可以说是财大气粗。

“大宗伯。”苏木拱手。

嬴稚问:“苏小将军这是要去何处?”

苏木说:“刚刚清点了俘虏,正要去向天子禀报。”

嬴稚点点头:“正好,同路。”

嬴稚也想向梁苒禀报一些营中的辎重粮草,二人便一同前往梁苒下榻的御营大帐。

梁苒的御营大帐本是北赵大皇子赵炀的营帐,宫役动作麻利的将旧物全都拆出去,换上了随行的物件。

二人走到营帐门口,拱手说:“臣苏木,谒见君上。”

“臣嬴稚,谒见君上。”

营帐之中静悄悄的,一点子声息也没有。

苏木奇怪,这个时辰天子应当在营帐中才对,难道已然睡下,可是御营大帐中点着烛火,光线还没有熄灭,难道是营帐太大,没有听见?

“臣苏木!”苏木提高声音,朗声说:“谒见天子!”

一切还是静悄悄。

苏木屏气凝神侧耳倾听,明亮的眼眸动了两下,随即皱起眉头:“好生奇怪,帐中有吐息之中,君上分明在里面,难道……”

苏木一惊,按住腰间的佩剑,长剑刺啦一声出鞘:“有刺客?”

他下一刻便要冲进去,嬴稚眼疾手快,一把捞住苏木,说:“苏小将军,稍安勿躁!”

苏木却焦急的说:“你听,帐中分明有吐息,还甚是急促,普通人的吐息绝不是如此,君上或许遭遇了刺客,说不定还受了伤!”

多亏了苏木,嬴稚仔细去听,他虽不是练家子,但屏气凝神也隐约听见了,的确不是普通的吐息之声,但也绝不是受伤的声音,那气息凌乱急切,甚至伴随着若有似无的呜咽。

嬴稚紧紧扣住苏木的手腕,不让他闯进去,说:“你可不要乱来。”

“可是君上……”

不等苏木据理力争,梁苒的嗓音从里面断断续续传来:“不要进来,寡人……寡人今日乏了,你们……先退下。”

苏木乍一听梁苒的声音,立刻狠狠松了一口气,原来君上并未被刺客袭击,但又觉得君上的声音很奇怪,好似隐忍着巨大的痛苦。

“君上?”苏木说:“君上可是龙体不适?要不要臣去唤医士来?”

又隔了很长一段时间,苏木险些以为梁苒没有听见,梁苒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必……寡人只、只是车马劳顿,身子乏了……”

苏木似乎想起了什么,说:“君上,不知赵皇子伤势如何?臣这里有从上京带来的伤药。”

他刚说完,便听到一声沙哑的笑声,那绝不是梁苒的笑声,而是赵悲雪的声音。赵悲雪的嗓音比平日里更加沙哑,仿佛正在捕食的野兽,给人一种浓烈的危险感。

他笑着说:“多谢苏将军的美意,不过赵某已然上过药了,还是君上亲自上的药。”

苏木惊讶,赵皇子原来也在御营大帐之中。

赵悲雪那口吻,浓浓的都是得意,恨不能直接炫耀在苏木脸上,让全天下人都知晓,是梁苒帮他上的药。

苏木还想再说什么,嬴稚已然拱手抢先说:“君上,臣告退。”

苏木没有来得及拱手,嬴稚拉住他转头便走。

“啊……”苏木被他拉了一个踉跄,嬴稚分明是个文臣,手劲儿却不小,加之体格高大,完全可以将苏木拽动。

苏木奇怪的说:“听赵皇子的声音,分明受伤很严重,应当是在忍痛。”

嬴稚笑了笑,无声的上下打量苏木,苏木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说:“你看什么?”

嬴稚说:“当真羡慕苏小将军的稚子之心呢。”

苏木一脸迷茫:“……”?

梁苒听到苏木和嬴稚的说话声,两辈子的帝王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生怕他们会突然进入营帐。他紧紧搂住赵悲雪的肩膀,听着赵悲雪孩子气的炫耀,真是又气又急,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上。

“嘶……”赵悲雪倒抽一口冷气,却不是因着疼痛,他的声音更加沙哑,轻笑说:“君上,他们走远了,不必忍着。”

梁苒的嗓音呜咽,分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却一点子威信也没有,甚至带着一股哽咽的哭腔,尾音软软的打颤:“快点,快点结束。你不是……不是受伤了么,怎么还……”赵悲雪分明受了伤,伤得很严重,梁苒在牢营中发现他的时候,赵悲雪被绑在地上,脸上挂着血,双眉紧蹙,虚弱的好像随时都会昏死过去,现在怎么却?

赵悲雪已然伪装不下去,送到虎口中的肉,岂有不食的道理?一旦被他咬住的猎物,便别想逃离分毫。“嘘,”赵悲雪温柔的替他擦拭眼泪,沙哑隐忍的说:“君上,别哭。你愈是哭,我便愈是克制不住,仔细伤了你。”

梁苒气急,陷入疲惫昏睡之时还在想,赵悲雪这个狂徒,他竟敢在寡人面前装乖!

叮——

【“双胞胎卡”,第一次使用完毕!】

梁苒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可惜他实在太累了,根本睁不开眼睛,昏昏沉沉的坠入梦境之中,梦中的赵悲雪,从一只乖巧可爱的小土狗,突然膨胀,变成了一头体型硕大的野狼,用锐利的爪子压制着梁苒脆弱的咽喉,随时准备将他吃拆入腹……

唔!梁苒酸疼的闷哼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目,阳光从营帐的缝隙泄露进来,显然已然是第二日的清晨,不,兴许是正午,此时的日头实在太灿烂了,营帐外面传来整齐划的巡逻声,还有宫役们忙碌的声音,一切都证明着,现在时辰已然不早了。

入眼是凌乱的软榻,龙袍歪歪斜斜的扔在地上,冕旒滚在榻角,一根流苏玉珠可怜兮兮的缠着帷帐,至于帷帐则更是可怜,已然被拽掉了一面,暧昧的倾斜着,足见昨日的缠绵有多么癫狂。

赵悲雪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并没有在营帐中,整个营帐只有梁苒一个人。

梁苒抿了抿嘴唇,他还以为昨日使用“双胞胎卡”万无一失,哪知赵悲雪突然露出了“真面目”,什么可怜,什么柔软,分明便是他的伪装。

“嘶……”梁苒酸疼的一根手指也不能动弹,眼皮一撩,系统控制面板自动弹出。

叮——

【正在为宿主查询“双胞胎卡”进度,请稍后……】

叮——

【“双胞胎卡”第1日存档进度如下:】

【时长:一个半时辰;体位:脐橙;特别备注:偷晴普雷;难度系数:****四星!】

【请宿主再接再厉,完成“双胞胎卡”第2日进度~】

【难度系数表】

【*:清心寡欲】

【**:如鱼得水】

【***:随心所欲】

【****:纵欲专家】

【*****:酒池肉林】

【温馨提示:为给玩家带来温馨和谐的游戏体验,游戏中的特别术语已和谐处理,请自行体会~】

梁苒面上一僵,咬牙切齿:“赵、悲、雪!”

真是万幸,寡人没给自己选一个最高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