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嫁了个好人病秧子、软包子、泪坛子。……

“我是谁?”

“你是南般若,我的夫人。”

“你是谁?”

“我是蔺青阳,你的夫君。”

南般若倚着靠枕,好奇地打量这个清瘦漂亮的男人。

他的眉眼让她感觉似曾相识,可是细细回忆,脑海里却只有一片空白——她生了一场大病,往鬼门关走了一遭,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忽然站起身。

南般若吓了一跳,蓦地伸出手去,攥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她死里逃生,心有余悸,害怕那些人又把她抓去活埋了。

蔺青阳垂眸失笑:“我拿个东西就回来。”

她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唇瓣瘪起,她轻声说着“你去啊”,手却依旧抓着他袖子不放。

蔺青阳无奈,躬身,一只手抄她后背,另一只手抄她膝弯。

南般若身体一轻,被他抱了起来。

她低低惊呼,身躯不自觉绷紧,双眼睁大,浑身不自在。

“啊,”蔺青阳一脸懊恼,“对不住,忘了般若还不认识我,不可以随便抱。”

他又把她原样放了回去。

南般若:“……”

他转身离开,她不好意思再伸手拽他,只眼巴巴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雕花隔扇外。

不过片刻,他就回来了。

看见他挺拔瘦挑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她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回来啦?”

她嘴上没好意思喊他名字,心里倒是悄悄补了句“蔺青阳”。

他脚步一顿,有一瞬间微微失神。

她这般情态像极了两个人初相识的时候。每次叫他名字,她都会莫名脸红——哪怕在心里叫他名字也一样。

“嗯,我回来了。”他声线不自觉发哑。

南般若惊奇地打量他,发现他的眼尾突然泛起一层薄红,眸中似有水光。

她缓缓眨了下眼睛。

蔺青阳走到她身边坐下,抬手,递给她一样东西,“喏。”

南般若小心接过,低头一看,是一只绣着游龙戏凤的红底金线同心袋。

翻过一面,右下角绣了两个人的名字。

南般若。蔺青阳。

她探询地望向他,问:“这个可以打开吗?”

他笑:“当然可以。”

漆黑的眼睛微微弯起来,他的笑容给了她莫大的踏实、安全感,好像在说:有我在,你想怎样都可以,我会为你兜底。

南般若点点头,认真对付手里的同心袋。

红线和金线纠缠成同气连枝的形状,牢牢封住袋子口。她动手去解,只觉千丝万缕盘根错结,看得眼晕,无从下手。

他坐在一旁,偏头看着她。

见她笨手笨脚大半天找不到头绪,他不着急,也不催促,笑吟吟地,眉梢眼角都是满足。

南般若被他盯得脸颊发热,下手更不利索了,一不留神丝线缠得更紧:“啊呀!”

蔺青阳轻笑出声。

她被他笑得恼羞成怒,将同心袋往榻上一掷:“我病没好,哪有力气做这么复杂的精细事情!”

蔺青阳艰难忍住笑。

“我来。”

他捡起同心袋,认真做起了复杂的精细活。

手指一挑,一拉。

看似纷繁复杂的线头顿时抽丝剥茧般层层散开。

南般若:“……”

她悄悄瞥了他一眼,只见他一脸严肃,规规矩矩把解开的同心袋递给她。

这还差不多。

她接过来,取出两束缱绻缠绕的头发。

一束流水黑缎。

一束墨染剑锋。

南般若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头发:“这是我的。”

她拿起另外一束,往他头上比了比,也是严丝合缝:“这是你的。”

她与他,果然是结发夫妻。

南般若愣怔片刻,怅然道:“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叹口气,她把两束头发慢慢收进同心袋,神情认真,动作小心,连一根头发都没有折到。

她不让它们“疼”。

蔺青阳一瞬不瞬盯着她,只觉心脏抽-痛,眩晕失神,眼眶滚烫。

她抬眸看向他,见他这么难受,赶紧安慰道:“我一定会尽快想起来!”

“啊。”蔺青阳倏地回过神,哑声道,“不着急,你要先养好身体。”

她缓慢眨了下眼睛,心说,我嫁的这个夫君,身子骨瞧着不大好,弱不禁风还有黑眼圈,精神也不好,而且似乎很爱哭,动不动眼珠子就发红。

她想到另一件事,感觉更是大为不妙——他的手下,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公然商量打晕他?

这是嫁给了一个……

南般若脑袋转得飞快,迅速总结自家夫君的特征:病秧子、软包子、泪坛子。

她微微一震,呆滞地望着这位便宜夫君,心凉了半截。

蔺青阳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

南般若恍惚回神,弯唇假笑:“没有,没事,我很好,很好,呵呵呵。”

容她缓缓,容她缓缓。

她这副傻乎乎的模样逗笑了蔺青阳。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诓骗之局,虽然很是成功,却让她对他有了奇怪的误解。

南般若小心地问:“我们是怎么……结亲的?”

蔺青阳笑:“圣旨赐婚。”

“啊——”南般若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她就说嘛,若是自己选,怎么会挑上这样一个,呃,空有皮相的绣花枕头。

“啧。”蔺青阳很不爽,“你这是什么表情?南般若,你该不是在嫌弃我?”

南般若假笑

狡辩:“没有啊……”

他冷笑道:“虽是圣旨赐婚,但新婚之夜,你我一见钟情。”

南般若乖乖点头:“哈!”

蔺青阳:“……”

他倒也不是拿她没办法。

扬起手,拍了拍。

很快,一碗熬得乌黑发亮的药汤送了进来。

蔺青阳笑得和蔼可亲:“般若,该吃药了。”

南般若:“……”

看着她痛苦扭曲的小脸,蔺青阳畅快笑出了声。

南般若百般抗拒:“我觉得我的病已经大好了,此刻强壮得可以吃下一头小牛。再吃药,恐怕过犹不及。”

蔺青阳差点笑出内伤来。

他脸上笑着,嘴上却极为无情:“凉了只会更苦,别等大夫们来催你。”

南般若:“……”

她一点也不想看见那些家伙。

“吃个药推三阻四。”他道,“身子骨弱成什么样子了。”

一听这话,南般若顿时就很不服气。

她气咻咻道:“待我休养两日,你敢不敢到沙场上与我练练手?”

就他这副瘦嘎嘎病歪歪的样子,风吹都能倒,还好意思说她弱?

蔺青阳偏头、侧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噗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直不起腰,抬不起头。

趁他不备,南般若偷偷把手里的苦药倒了大半碗到床榻旁边的炉子里,捧起剩下的小半碗,装模作样一饮而尽。

喝了药,蔺青阳变戏法一样掏出蜜饯来,塞到她嘴里。

刚吃过苦药,立刻就含上清凉凉、甜丝丝的蜜饯,南般若总算是看他顺眼了一点点。

“有没有哪里难受?”他问她。

南般若眨巴着双眼想了想:“没有。”

“真没有?”

她摇头:“没有。”

脑袋倒是一下一下在刺疼,像无数细针在扎她,但是这点程度,她完全可以忍。

“行。”蔺青阳扬了扬下巴,“你躺下吧。”

南般若咽下蜜饯,侧身躺好。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件带有滚珠的小玉器,放到她额侧,轻轻推了起来。

南般若呆住。

“你怎么知……唔!”

那活动的玉珠蓦地拨过一根痛筋,“咔嗒”一声脆响,酸胀酥麻,又痛又爽。

南般若嘶气,心惊:他怎么知道她脑袋不舒服?!

“要轻点吗?”他问。

他的态度过于理所当然,南般若只纠结了一瞬,就理所当然地享受起来。

“就这个力道刚好。”

“行,知道了。”

她闭上眼睛,听着“咔嗒咔嗒”轻响,脑袋上的痛筋被那件小玉器一寸一寸抚平。

这个人,手法娴熟精准,轻重恰到好处。

她被他伺候得舒服,规律的玉珠声响,更是引人犯困。

南般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眉头舒展,唇角自然弯起笑容。

蔺青阳缓缓停下动作。

他将她哄睡,淡定地收起玉器,替她掖好被角,起身,抚平袖间折纹,不疾不徐离开卧室。

他沿着长廊踱步。

越走越快,呼吸越来越沉。

在院中重重踱了几圈,他终于按捺不住,单手掩面,兴奋地喘笑出声。

*

南般若醒来已是正午。

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了蔺青阳。

他坐在榻旁,盯着她出神。

南般若:“……”

难怪她睡梦里总感觉阴森森的,像是被鬼缠上,原来是他这个眼底青黑的男鬼。

她问:“你不会一整夜都这样……守着我吧?”

出于礼貌,她把“盯”换成了“守”。

他挑眉回神,随口道:“出去了一趟,办了点事。怎么了?”

南般若点点头:“没事,挺好的。”

心说:难得他还会“办事”。

他见她神色恬静,不动声色勾起了唇——她再也不会猜到,他做的都是她不能容忍的事情了。

他轻笑:“不问我都做了什么?”

南般若从善如流:“你做了什么呢?”

她没有记忆,当然想要多了解一点自己的便宜夫君。

蔺青阳笑笑地弯起眉眼:“挑了一只三龄老母鸡,辅以鲜山药、茯苓,焯水之后,文火慢炖了两个时辰,此刻刚刚好。”

南般若睁大双眼:“就做了这个?没做别的事?”

蔺青阳垂眸,语气轻飘飘:“嗯。当然。”

南般若惊呆。

一个被称为“主君”的人,正事不干,一天到晚除了盯她,就是鼓捣个汤?

完了。完了。

南般若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家便宜夫君,一颗心彻底凉透。

她在“病秧子、软包子、泪坛子”后边,痛苦地加上了“沉迷于色”和“不务正业”两个批注。

她可真是嫁了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