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抉择你怎么笑得比哭还难看?

被他偷亲了!

南般若把自己藏进缎被,心脏突突跳动。

她偷眼看向蔺青阳,见他神色微赧,唇角弯起一抹压不平的笑意。

两个人的气息在帐间交融,随着呼吸进入肺腑,激起细碎的悸动和颤栗。

她强作镇定,嘀咕道:“我失忆了,你又没失忆。老夫老妻的,也不嫌肉麻?”

蔺青阳轻笑出声:“老夫聊发少年狂,行了吧。”

她瞪他,见他笑得温柔灿烂,当真像是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

视线相对,如藕丝,密密缠上。

南般若心中一跳,赶紧把脸转走,呼吸一阵急促。

一只大手覆上她后脑勺。

他轻轻揉了揉她,温声道:“我看你睡着就走。”

半晌,她闷闷嗯一声,把脸藏进枕头里。

*

有了一个额头吻拉近距离,次日起床,蔺青阳双手环过南般若的身体,替她披上氅子时,她很自然便接受了。

两个人站在窗前,好似一对金童玉女。

他闲闲替她系好束带,握了握她的手,感受她身上冷热。

“你手好冰。”她很不满意。

蔺青阳低着头笑。

从前她总说他像个火炉,害她夜里踢被子。如今黄土埋到脖子根,半边身子踏进黄泉水,自然是热不起来了。

她又道:“夏天和你待一块,很是消暑。”

蔺青阳失笑,反手牵住她的手。

她本能挣了下,没能挣开,便随他去。

穿过长廊时,南般若忽然听到几声微弱的啾鸣。

她示意蔺青阳松开手,弯下腰,循着鸟叫声望向廊椅下。

“鸟!”

只见石墩子旁边,窝着两只翅羽青翠的小黄鸟。

其中一只看起来像是受了伤,半躺在地上,发出可怜的啾音。另一只替它衔来虫子,一边喂给它吃,一边轻轻用身体拱它,细细碎碎地安慰它。

南般若出神地望着这一对毛茸圆滚的鸟儿。

蔺青阳也俯下身来。

观察片刻,他偏头告诉她:“那一只受了伤,应当是活不久了。”

“那怎么办?”她微微瞪大双眼,颇有几分手足无措,语无伦次道,“它好可怜,看起来很疼,我也不敢碰它,我也不会医治……”

蔺青阳叹一口气,抬起手,重重拍了拍她肩膀,将她拨向身后。

“我来。”

他随手抓起地上的小鸟。

南般若知道他手重,不自觉悬起心脏、屏住呼吸,生怕小鸟被他一下捏死了。

他把手掌一翻

,只见小鸟乖乖躺在他掌心,很老实,一动也不动。

他斜她一眼,眉梢眼尾颇为得意,偏偏头,示意她跟上。

他带着鸟儿走向卧房。

另一只小鸟扑棱着翅膀飞起来,追随自己的伴侣不肯离开。

南般若惊奇不已,小跑步跟上蔺青阳,跳过门槛,进了屋中。

他大步走到窗榻,往矮案上铺了一块厚软的棉布,把小鸟放上去,手指闲闲拨开它的羽毛和绒毛,替它检查身体。

南般若坐到对面,大气也不敢出。

“啊。”他道,“原来是摔断了腿。小事。花点心思,可以救。”

南般若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望向他,只觉他英俊的脸在此刻散发出玉一般的温润光芒。

他起身,寻来了丝线、剪刀、药粉、布条等物。

“转过去,别看。”他头也不抬地交待她,“血糊淋拉你受不住。”

南般若乖乖点头照做。

她望向窗外,听着小鸟时不时发出令人揪心的嘶鸣,时而闻到淡淡的血腥。

蔺青阳不紧不慢处理鸟身的伤口,抬眸瞥她,见她腮骨紧绷,手指紧紧攥在一起,不禁失笑。

“傻姑娘。”他道,“害怕见血,怎么拯救苍生啊?”

南般若轻声回道:“这不是有你在吗。”

蔺青阳眸光微震。

她又道:“若是没有你,我就只能硬着头皮做我害怕的事情了。蔺青阳,你会一直在吗?”

他静了静,薄唇轻扯:“嗯。”

蓦地垂下头,眸光剧烈地闪。

如果……如果……如果从一开始,就这样,在她身边,与她同行……

他不可能变成一个好人,但他可以藏好所有的阴暗,装出一副她喜欢的样子……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可惜没有如果。

时间静默地流逝。

忽一霎,蔺青阳把剪刀扔回银托盘,“好了。”

南般若飞快地回头。

受伤的小鸟已经被他包扎好了,抻着伤腿,蔫蔫躺在棉布里,另一只鸟落到它的边上,围着它叽叽喳喳说话,时而转动黑宝石一样的眼珠,冲着蔺青阳啾啾两声。

南般若惊奇地问:“它是在感谢你吗?”

蔺青阳笑:“骂我呢,怪我弄疼了它媳妇。哈。”

南般若也笑了起来。

*

给小鸟治伤耗费了不少时间。

过了饭点,饥肠辘辘。

蔺青阳匆匆给南般若炒了一个绿椒肉丝,一个地三鲜,示意她凑合先吃。

他转身又去了厨房,给她做“硬菜”。

南般若捏着竹筷,在米饭里戳了戳,忍不住起身追到厨房。

她扶着门框,探身问他:“用不用给小鸟准备吃的?”

他动作顿了顿,却仿佛没听见她说话。

南般若扬声:“哎,我要不要给小鸟送点米饭过去?”

他垂下头,似是笑了笑。

回眸,漆黑的眼睛里微微闪烁着她看不懂的光。

他哑声道:“不用。”停了下,他轻轻说,“她会等他一起吃。”

南般若眨了眨眼睛,不解。

什么叫做……它会等它一起吃?

他好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又好像有点牛头不对马嘴。

算了。

她望向他手里的锅。熊熊火焰蹿进锅里,点燃了热油。

“这样不会烧焦吗?”她问。

“不会。”他扬了扬下巴,“往后退,油要溅了。”

她退出门槛。

来都来了,干脆便绕到窗边,看他炒菜。

蔺青阳动作利落,很快就端着一只盘子、一只汤碗出来了。

她问:“你手不烫吗?”

他斜睨她一眼:“啰嗦。”

她皱起鼻子,冲他扮了个鬼脸。

这是他没见过的模样——少年相遇时,她忧心父母,总是郁郁寡欢。后来她便没有这样的心性了。

几分陌生,几分新奇,几分惹人心动。

不过找个蹩脚理由等他一起吃饭的样子,倒是与原先一模一样。

*

整个下午,南般若只顾着玩鸟了。

她取来小米、谷粒,放在它细细的小喙旁边,发出“嘬嘬嘬”的声音,哄它吃饭。

生怕它口渴,她用小盖子装了水,摆在它身边。

中途被它扑扇翅膀打翻,让她好一通手忙脚乱。

蔺青阳便一直站在她身后看。

他也不插手,只安静站在那里,呼吸声也没有,她时不时就会忘记了他的存在。

冷不丁回头,被他吓一跳。

“蔺青阳你好像一个鬼。”

他只笑笑不说话。

*

傍晚,在蔺青阳的帮助下,南般若给小鸟做了一个布巢。

看着另一只小鸟也进了巢,两个毛茸茸的身体挨在一处,脑袋一点一点睡着,她总算心满意足:“我也要睡了。”

“睡吧。”

蔺青阳主动上前为她铺床。

他依旧没有要上床睡觉的意思,虚虚扶她躺下,替她掖好被角。

她正要闭眼睛,光线蓦地一暗,他俯身凑近她。

一个蜻蜓点水的轻吻,落在她的额头。

昨日亲过,便成惯例了。

她忍不住嘀咕:“你倒是很会得寸进尺。”

蔺青阳挑眉:“不是和昨日一样么,要进尺?”

南般若瞪他一眼,拉高被褥,把自己藏得只剩一双眼睛。

“快睡,我有事要出门。”他闲闲提了句。

她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似乎,好像,大概……想要她开口留他。

她唇瓣微动。

可若是她主动留他,用膝盖想也知道今夜这张床榻上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没想跟他那样。

心尖一悸,她悄悄把被子拉得更高,把自己整个藏了进去。

蔺青阳低低笑了下。

他坐在床榻边上,守着她,等她睡着。

*

地牢的门再一次被打开。

幽缠。

莹蓝虚幻的鬼蝶,缓缓扇动翅膀,拂起一片片阴冷幽光。

“这便是上古禁蛊,幽缠,老朽成功把它炼出来了!”蛊王苍老的手掌微微颤抖,语气激动,“取心头之血,即可下蛊!”

鬼蝶上下悬浮,幽蓝的冷光照亮蔺青阳惨白的面孔。

俊美,阴邪,似炼狱深处最恶的鬼。

蔺青阳手指微动,轻声呢喃:“我再也不用担心她会离开我。”

蛊王也露出了痴迷的神色:“对,只要成功下蛊,她就算死了,变成鬼,魂魄也会永远追随在你的身边!从此只有你可以看见她,只有你可以触碰她,只有你,才是她的全部!”

蔺青阳叹息:“我会让她死在最爱我的时刻。”

他早已经没有回头路,要么飞升,要么死。

他无法带着她飞升。

但他可以带上她的神魂。

*

南般若又一次被看醒。

她已经习惯了蔺青阳的阴间作派,坐起身,抱着被子,毫无怨气地与他对视。

“……嗯?”

她嗅了嗅,“你身上怎么有血的味道。”

蔺青阳低下头,在袖口找到了一抹很小的血痕。

“啊。”他轻轻掸了掸,不慌不忙解释道,“你的鸟挣开了纱布,替它重新包扎了一下。”

南般若恍然点头:“蔺青阳,你真是个好人。”

他张了张口,失笑。

她微偏着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睛闪动着明亮的光芒:“我要尽快养好身体,和你一起守护苍生!”

少年热血,质朴天真,笨到让人发笑。

蔺青阳心中不屑地轻嗤,脸上却装出招牌的、温润如玉的笑容:“好。”

她缓缓眨了下眼睛。

“蔺青阳,”凝视他片刻,她奇怪地问,“你怎么笑得比哭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