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帐香暖。
蔺青阳低头亲吻南般若,她十分配合,微微分开唇瓣,与他唇舌纠缠。
他比往日体贴得多。
一只大手护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捧着她、抱着她,极尽珍重的姿态。
她静静地想:在他动手杀她时,她要是突然大声对他说‘喂我知道你在杀妻证道’,不知道他会不会走火入魔?
她忽地笑了下,惹来蔺青阳不满。
他咬着她唇角,气笑:“还有余力分心?”
他开始动手解除两个人身上的束缚。
南般若抱住他的脖子,时而配合他,往上抬一抬身。
他皮肤冷,炎炎夏日里像块冰。
覆下来,害她打了个寒颤。
“你……”她轻声说,“你轻点儿。”
蔺青阳低低笑开:“知道。”
他拥着她,两个人的心脏挨在一处跳动。
错乱激烈的心动,此起彼伏。
他显然可以一心二用,密密的亲吻令她透不过气,寸寸推进叫她无力抵挡。
她的指尖不自觉蜷缩。
眸光迷离,细碎喟叹,每一次想咬唇,总被他先一步衔住唇瓣。
只有她忍不住唤他名字的时候,他才会放过她的呼吸。
他喜欢听她叫他。
“蔺青阳……蔺青阳……”
每一句,他都用强大的存在感给予她回应。
*
夜色如水波轻晃。
蔺青阳轻啄南般若额间细汗,只觉心口充盈着难以言喻的满足。
这个夜晚难免让他想起了前世。
那时他年少青涩,匆匆忙忙,稀里糊涂,不比如今轻车熟路。
那时他虽然对她心动,却不如此刻,心脏沸腾欲炸,爱火炽烈焚身。
她的模样倒是与前世一般无二,少女怀春,情窦初开,比花瓣娇嫩,比蜜糖甜美。
“般若。”他咬她耳朵,“我真是爱死了你。”
南般若转动视线,找到他的眼睛。
她动了动唇瓣:“哈。”
他气笑,咬牙切齿,暗中发狠:“哈?”
她眨了眨眼,见他没有要动手杀妻的意思,便抬手抱住他瘦硬的肩背,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划痕。
他的身体始终没有热起来。
帐外灯烛燃下一半,她再一次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她推他,哑着嗓子抱怨:“你冰死了,好了没有,能不能出去了?”
蔺青阳哈地笑出声:“南般若,没你这样的,吃饱就翻脸?”
她轻轻瞪他一眼:“我翻脸又怎样,你还不是赖着不走。”
坚硬冰冷的手臂像铁一样箍着她的腰,她连半寸也挣脱不开。
他垂头吻她。
“闭嘴,张嘴。”
*
南般若躺在蔺青阳怀里。
身心的悸动久久不能平息,肌肤相亲,唇齿相依,亲昵而温存。
他把她照顾到了极致。
即便她承受得吃力,却也忍不住贪嘴,纵容他一而再、再而三。
他逼着她、哄着她,说了不少甜言蜜语来夸他。
每次神魂颠倒将死未死时,她都以为他要动手杀妻证道了,他却只是咬着她唇瓣,等她缓一缓。
厮混到下半夜,总算鸣金收兵。
“蔺青阳……”
“嗯?”
她抬眸看他,见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慵懒模样,眉梢眼角俱是满足。
她疑惑不解:“就这样了?”
蔺青阳难以置信地挑了挑眉:“怎么?”
她眨了下眼睛。
敢情今夜还不是她的死期。
蔺青阳是真有几分震惊,他歪过身来,用力盯她眼睛。
“南般若,”他道,“胃口很大啊!”
他倒也不是吃不消,只是明日还有恶战要打……啧。
他笑着骂了个脏字。
管它什么好战恶战,连媳妇也喂不饱,不如一根绳子吊死拉倒。
他低笑一声,覆上自己的软玉温香。
南般若睁大双眼:“唔!”
一句不慎,又给自己招来了欲-求-不-满的冰冷恶鬼。
*
天明时分。
南般若熟睡香甜,蔺青阳舍不得叫醒她,于是便把她抱在怀里,带她离开床榻,一手揽着她,单手帮她洗漱、穿衣、簪发、穿好鞋袜。
临出门,她终于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向他。
她忽地惊醒。
“蔺青阳!”她嗓音紧绷,“要出发了?”
他失笑:“嗯。”
她赶紧从他怀中挣出:“我自己能行,你别耽误正事。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垂眸看她,眉眼温柔:“说了的,我要带你去屠龙。”
她仰起脸,深深望进他的眼底。
他偏了偏头,笑道:“我打起架来,会很好看。”
南般若瞳孔微震。
他意气风发的灿烂笑容晃花了她的眼睛,令她心悸不已。
他笑笑地抬起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
“啾啾!啾啾!”
两只小黄鸟扑棱着翅膀飞过来,在晨曦中绕圈圈。
南般若怔怔分开双唇:“蔺青阳,需要我做什么,你只管说。”
她心道:若我才是什么邪魔外道,诛了我才能救苍生,那我愿意死在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英雄手上,没什么怨言的。
想着心事,她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心声:“昨晚我真的很快活,死也无憾。”
蔺青阳张了张口,一时失语。
半晌,他匆匆垂睫,唇角扯开笑容,抬手揽住她的肩膀,带她往外走。
“说的什么话。”他嗔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种话该是我说才对吧?”
南般若赧然。
*
“主君!”“主君!”
门外,玄甲军队整装待发。
风从天上来,掀起南般若的裙角和披风。
她静静立在一旁,听着蔺青阳发号施令,安排好皇城内城四座城门的防御。
他要防的是“炎洲君”。
南般若默然在心里念了念这个名号,淡淡的似曾相识感拂过心头,脑海里仍然一片空白。
他带她登上战车。
一只大手将她的手整个攥在掌心。
“般若。”他道,“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有你,我就能赢。”
她很想打趣两句,却被涌上心头的沉重情愫封了喉。
许久,她只轻轻嗯了一声,让自己的手安安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骨碌、骨碌……”
轮毂辘辘作响,碾过一块又一块青石大砖。
车子停在了内皇城。
蔺青阳牵着南般若踏下车辕,她抬眼望去,心神骤然一空。
眼前是一处巨大的玄石道场。
一座坐北朝南的黑色大殿镇在道场后方,殿前立有一座祭坛,祭坛顶部供着一只青铜龙鼎,周围插遍香烛。
南般若嘴唇不动,用气声问他:“那个就是书上写的帝龙鼎?”
“不是。”蔺青阳淡笑着回道,“帝龙鼎并非实物。待会儿你就会见到。”
“哦——”
她老实点点头,跟随他越过道场,走向那间沉黑的巨大殿堂。
宫中的建筑每一座都修得雄伟恢宏,人在其中,显得异常渺小,仿佛直面的是庄严威重的天赋神权,故意便要压得人抬不起头、喘不上气。
蔺青阳却毫无顾忌地挥军踏过。
南般若瞥他,见他气质温和,杀意内敛,腰悬长剑,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
温润如玉,权势滔天。
三军在殿前布阵,枪尖与甲胄凛凛泛起一片寒芒。
蔺青阳带她踏上殿阶,跨过高阔的门槛。
这是一座深黑空旷的大殿,没有窗,壁画用的是深冷的色调,肃穆庄严。一块顶天立地的巨壁竖在大殿深处,绘的是万里江山。
两名侍卫护送一个男子走近。
只见这男子身材清瘦,眉眼俊秀,脸颊透着一股热病的潮红,看上去异常虚弱。
蔺青阳淡笑着向南般若介绍:“这一位便是帝火天命子,宣念一。”
南般若循声望去,礼貌颔首打招呼:“天命子。”
南念一呼吸陡然急促,踉跄想要上前,却被两名侍卫及时摁住肩膀。
他瞳孔震荡,嘴唇颤抖,双眼死死盯着南般若,却发不出声音来——蔺青阳早已点了他的哑穴,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南般若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轻轻拉住蔺青阳衣袖,藏到他身后。
南念一目眦欲裂。
他如何还能看不出来,般若被这厮抹去了记忆,她不认得自己了!
南念一怒视蔺青阳,只见对方微垂眼帘,唇角勾起顽劣的、有恃无恐的笑。
‘蔺青阳……蔺青阳!’
“走吧。”蔺青阳把南般若揽进怀里,大手握住她的小手,试了试她身上温度,“地宫要比这里冷一点,要不然我让他们再拿件绒氅来?”
南般若不想耽误正事:“啰嗦,我才没那么娇气,我手比你热得多。”
蔺青阳低低笑开:“行吧。”
他扬了扬下颌,一名侍卫松开南念一,上前扳动巨壁旁边的鎏金蟠龙连枝长灯。
一阵极为沉闷的震颤从脚底传来。
“轰——嗡——嗡——”
巨壁之下,缓缓裂开一条近十丈宽的通往地宫的甬道。
蔺青阳从侍卫手中接过南念一,押着他往下走,偏头,示意南般若跟上。
她惊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两侧石壁点着长明灯,照亮一幅幅壁画。
与外间的风格一样,这里的壁画也是以深青、藏蓝为主色,肃穆庄重而禁欲。
南般若轻声嘀咕:“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让我想到苦行僧。”
蔺青阳脚步微顿,笑了下,叹道:“般若当真是玲珑敏锐。你没有看错,世人需要的帝火天命子,正是绝情绝欲的苦行僧。”
“嗯?”
三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深黑长阶。
蔺青阳唇角勾起微嘲:“独自一个人守着绝世宝藏,不贪、不取。成仙成神的机会唾手可得,却要视而不见,任凭自己承受生老病死之苦。可不就是苦行僧。”
最后一只蠹虫出现之前,每一代天命子都恪守职责,不负血脉相承的使命。这在蔺青阳看来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南般若眨了眨眼睛:“那他们为什么都要做苦行僧?”
蔺青阳轻飘飘瞥她一眼,笑道:“像你一样,为了苍生啊。”
南般若:“……”
说话间,甬道到了尽头。
整个地宫,只有一间石室。
厚重、朴素,没有任何装饰。这世间最要紧的秘地,当真像是苦行僧的居处。
蔺青阳推着南念一上前,站定在石室正中。
他抬手摁住南般若后脑勺,沉声叮嘱:“打起来记得远离我。”
她乖乖点头。
他并没有挪开大手,依旧张开五指摁着她的脑袋,歪头,瞥向南念一:“令帝龙鼎开。”
南念一颤眸盯着蔺青阳那只手。
他知道蔺青阳是如何捏碎一个人的脑袋。
他也知道蔺青阳已经炼制成了蛊,可以肆无忌惮地杀死南般若。
南念一嘴唇微颤,示意自己说不了话。
“无需出声。”蔺青阳微笑,“只要心中默念开鼎就可以——除非你不想。”
他威胁地眯了眯黑眸。
南念一牙关紧咬,痛苦地闭上双眼。
南般若看不懂这些眉眼官司,她好奇地打量四周,心说:开鼎?也没看见这里有鼎。
“轰嗡……”
脚下忽然传来星辰位移般的震颤轰鸣。
三个人立身之处,仿佛变成了漩涡的中心。
世界在眼前旋转破碎,一道又一道金光仿佛从九天之上直落下来,密密充盈每一寸角落,心神铺出,所及之处,尽是金光的海洋。
此间炫美灿烂,绝非凡尘景象,南般若不自觉屏住呼吸,睁大双眼。
“铮!”
蔺青阳长剑出鞘,道袍无风而动。
周遭微微一震。
南般若只觉身躯一沉,似乎落到了实地上。
周遭尽是金光薄雾,一时间看不分明。
身体忽一轻。
蔺青阳带着她飞速倒掠,她偏头看他,见他眉眼压低,薄唇抿出坚毅的弧度。
金雾猛烈摇动。
随着一声恐怖的嘶吼传出,南般若只觉耳膜剧痛,头皮好像被无数金属利爪刮擦,腥气铺天盖地涌来,恶臭扑鼻,竟如溺水一般闷呛。
眼睛渐渐适应了无处不在的金光。
她看见了!
一头身躯庞大臃肿、形状似人似龙的巨兽,像小山一般伸出密布脓包的巨爪,轰在了方才三个人落地之处。
“嘎——叽——”
令人牙酸不已的刮蹭声响彻四方。
南般若瞠目结舌:“这不是蠹虫,是个蠹龙!”
“废物一个。”蔺青阳冷冰冰说道,“偷了龙气,吃不下,被同化成了这种鬼东西!”
南般若一寸寸转眸看他。
她这是第一次看见他战斗的姿态。
冷。
人冷,声线也冷。
极其冷静,极其冷酷。
苍白俊美的脸上,显出一种近乎非人的冷血。
他反手敲晕南念一,随手扔到一旁。
“退到他后面。”他微偏着脸,交待她,“不要超过这条线。”
南般若:“……”
昏迷的天命子,被他拿来做标记。
蔺青阳没回头,喉结滚了滚,嗓音冰冷带笑:“看我屠龙。”
“嗯!”
南般若用力点头。
他身形一晃,鬼魅般掠过百丈距离,提剑,身影在半空固定一瞬,挥下一道开天辟地的恐怖剑气。
“轰!”
南般若看呆。
他没骗人,他打起架来,是真的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