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那阴沉沉的目光不像是在问“你想插足”, 更像是在直白地确定“你是不是想死”?

他感觉对方下一秒就能冲过来拧断他的脖子。

来源于骨子里的惧怕让男生忘了自己本来目的,结结巴巴地开口解释。

“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随便说说, 说说而已。打,打扰了。百, 百年好合啊。”

他灰溜溜地离开,距离两人格外远, 背对着他们,摆明了不想再有牵扯。

直到片刻后男生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会感觉到强大的压制感。

——那个人是优质Alpha。

男生更加不解, 偷偷用余光扫视着李央和应奚。

两人站在一起虽然挺顺眼合适, 但那个优质Alpha一看就身份不简单,结果却和一个普通Beta在一起?

果然两个人不可能是真情侣。

没有任何优质Alpha会和Beta在一起。

目前为止, 在一起的几千对, 全部因为同一个原因分开。

Alpha无法对Beta标记, Beta释放不了信息素缓解易感期。

难闻的味道闯入鼻腔, 李央抬手捂着口鼻,侧头面向应奚,尽量让自己平静开口:“你释放信息素了?”

这信息素并不混杂, 应该是一个人的,但他无法确定是不是应奚的。

和以前类似于晕车的味道完全不同。

“没有。”应奚偏头,视线落在远处,按下手环, “有人信息素失控了。”

“我靠,那个天杀的,发.情.期还出来玩鬼屋?”

“谁啊?”

“我也闻到了, 赶紧控制一下啊。”

议论声愈发大,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那个无法控制住信息素的Omega。

“抱,抱歉。”对方尴尬地捂着后颈道歉,不忘解释,“我还没到发.情.期,只是刚分化,信息素不稳定,抑制贴又掉了……我马上退出去,真不是故意的。”

周围大多Alpha被影响到脸色发红,目光涣散空洞,止不住朝他靠近。

Omega只能把自己蜷缩着:“你们别靠我太近。”

手环响起声音,应奚淡声开口:“这里有人信息素失控,麻烦带着抑制贴过来。”

“稍等。”工作人员应答。

十秒钟后,躲在一旁的NPC接到指令,飞快冲过去,将抑制贴贴在Omega后颈处。

意识迷乱的Alpha们清醒过来,略感不适地骂骂咧咧着。

Omega被NPC扶着提前退场,四周恢复平静。

李央看着这一幕,再次觉得这个世界过于吓人。

他想继续解谜,发觉应奚无声地看着他。

“怎么了?”李央不自然一笑,呼吸洒在手指处,才想起自己还捂着口鼻,放下手,“刚刚有股霉味,你闻到了吗?”

“我能靠你近一些吗?”应奚不答反问。

李央不解眨眼:“为什么?”

“想确定一件事。”

“好吧。”李央点头,提前打预防针。

应奚走近他,随后缓慢俯身,做了一个差点将脑袋埋在他脖颈处的动作。

他们没有真的靠近,在旁人看来却是完完实实地贴在一起,亲密无间的姿势昭示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感觉到应奚呼吸擦过皮肤一瞬,李央眼眸睁大,被激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尾脊骨串上一阵电流。

身体莫名发热,呼吸困难,李央低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侧脸。

只要再低下脑袋,他的下巴就能碰到应奚的脸。

李央下意识捂着脖颈后退两步,心中波澜四起。

“你要确定什么?”他努力平复心情,声音还是控制不住有些轻颤。

应奚面色晦暗,他低着头,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央央,你接触过Omega吗?”

“没有。”李央此刻明白他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离开的Omega不是掉了抑制贴吗?”

应奚应了一声,没有多说。

那味道他能确定是信息素,还很熟悉。

只是这一次更为明显,让他确定就是柠檬味,但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无法再进一步锁定。

另一个Omega的信息素并不是这个味道。

李央不是Beta吗?

应奚眸光越发暗沉,视线不经意间落在身侧少年脖颈处。

羽绒服拉链并没有拉到顶端,所以能够看到一截白皙的脖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大脑里仿佛伸入一只手,搅动着理智,让意识变得混乱。

巨大的渴望生出,应奚几乎下意识走近,却在对上李央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时清醒过来。

“你是不是被那个Omega的信息素影响了?”李央发觉他的晃神。

“没有。”应奚摇头。

真正影响他的现在无法确定,能肯定跟李央有关。

应奚蹙眉,又很快舒展,低声笑道:“继续吧,这可是我们第一次约会。”

李央一怔,背对着他小声更改:“我没觉得这是约会。”

“刚刚你没有否认,”应奚唇角笑意更多:“所以算约会。”

李央没再辩解,直接默认。

后面几十个玩家聚集在一起,一起走最后一条通关路线,场面更加混乱。

李央多少心不在焉,没怎么找线索,全程算是被别人带出去的。

他能感觉到应奚总在偷偷观察他。

难道要被发现了?

李央不自在扯了扯衣领,将拉链拉到头,遮住脖子,徘徊在心里的不安全感总算消失了。

从鬼屋出来,闵助理端着两杯奶茶,笑着凑过来。

“玩累了吧?喝杯奶茶。”

李央拒绝的话差点说出口,手指碰到了奶茶杯。

是热的。

“天气这么冷,我买的是热奶茶。”闵助理说,“里面应该有暖气,但是外面很冷,快喝喝暖暖身子。”

应奚接过,通过动作和眼神能看出他习惯了闵助理这样。

李央则是意外,对上闵助理全是对钱渴望的眼神,忍不住开口:“你工资是不是很高?”

李央不是他的同事,可以谈及工资,闵助理意有所指:“我的工资高不高,全凭少爷和你决定。”

应奚一顿:“我知道了,你这个月奖金翻倍。”

闵助理激动地亮了眼:“谢谢少爷,谢谢李同学。”

“李同学?”李央喝着奶茶,“叫我李央就好。”

“好的李同学。”

李央:“……”

这一幕怎么如此似曾相识。

游乐园太大,项目多到花眼。

闵助理想去玩过山车,李央看着那高度,尽管心里面没什么感觉,腿却应激地颤了颤。

算了,这么高,冷风一吹脸皮都要烂掉。

为了脸皮不破,还是不坐为好。

李央捧着奶茶,坐在一边长椅上。

虽然天气不错,一直有太阳,但温度十分低。

李央捧着奶茶的手很快变得冰凉无温度。

闵助理变戏法般拿出暖风机,对准两人。

手指热起来,李央震惊:“你是叮当猫吗?”

“我可以是。”闵助理又拿出纸巾,递给李央,目光灼热到吓人,“只要钱到位,我也可以学猴子表演荡秋千。”

李央好奇:“你工资是不是最少五位数?”

闵助理但笑不语。

应奚接过李央手中空杯,一起扔进垃圾桶,双手搭在椅子扶手处,声音慵懒:“他工资最少六位数,不加奖金。”

李央呆住,感觉找到了人生目标:“这份工作是Beta就能做吗?”

怪不得闵助理能做到这个地步,全是钱的诱惑。

“不是。”闵助理说,“得像我这样少爷想一步,我想十步才行。”

李央自觉做不到,一下放弃。

“李同学不用灰心。”闵助理异常兴奋,“你可是比我还有钱!”

李央想起来那些赠予他的资产,钱没动,资产他也没动。

后面离开,这些东西得还回去。

氛围忽地变得沉默,闵助理指着远处摩天轮,提议道:“来都来了,你们不坐摩天轮吗?”

李央双腿颤颤,面上波澜不惊:“我没什么兴趣。”

闵助理看破不说破:“我知道,这个确实很高,我也怕上去。”

“我不怕高。”李央解释。

“我知道,你只是没兴趣。”闵助理说。

李央:“……”

这不就是变着法地说他恐高。

李央抬眸,摩天轮确实很高,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恐高,毕竟没有玩过这么高的项目。

试试也可以。

李央起身,手指插入口袋:“那去试一试。”

来都来了。

十分钟后,他坐在车厢边缘不行,中间更不行,眼神无处安放,简直想穿到之前封住自己说试一试的嘴。

不管恐不恐高,这么高的距离,都很吓人。

应奚倒是比较沉静,李央以为他坐习惯了,早就没什么感觉,直到视线落在他身上,发现他紧紧绷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睛都不会眨了。

李央:“……你,你恐高吗?”

“我不恐高。”应奚说,“只是对外面的风景没兴趣。”

好一个没兴趣。

李央哭笑不得,又觉得他不像是恐高的人,试探性往外看了一眼,顿时天旋地转,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到只能闭眼低头。

这真的不是恐不恐高的事儿!

这个摩天轮设计独特,让人坐上去总觉得身体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坐到实物的安全感。

再往下一看,更像是飘在云里。

应奚嘴唇不知何时开始褪去血色,有些苍白,李央见状,立刻晃手怕他晕过去:“你没事吧?你看着比我严重。”

“我没事。”应奚面无表情道,“他们说升到半空可以许愿,快许愿。”

到半空了吗?

李央刚鼓起勇气打算看看,摩天轮顿时停下。

真到最高空了,李央恨不得把余光封住。

他见应奚姿势僵硬到如同雕像般没有活动力,匪夷所思道:“你以前没玩过这个吗?”

书中的霸总和少爷不是应该没这种普通人才有的弱点吗?

应奚害怕坐摩天轮,这设定有点太接地气了。

“玩过。”应奚面色淡淡,“我不感兴趣。”

李央见识到比自己还嘴硬的人是什么模样。

他伸手扶着应奚脑袋:“那你就这样看着我,别看外面就不害怕了。”

这样的动作让李央也无法看到两边情况,心情诡异地平静下来。

“我不害怕。”应奚说,脸色逐渐恢复,直勾勾地盯着李央。

李央不太自在,但没有躲避视线,也无法躲避:“还许愿吗?”

比起来看外面高空腿软,还是看应奚吧。

“许。”应奚缓缓闭上眼。

李央目光从他垂下的长睫逐渐移到高挺的鼻梁,再落到好看的唇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连他也不知道看应奚的嘴唇是为什么。

三秒钟后,应奚抬眸:“我好了,你呢?”

李央眼神无处安放:“我,好,好了。”

他抓紧闭眼,补了一个愿望,在那一刻大脑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想完成的事。

最后竟然许了个自己也想不到的——希望他和应奚一直快乐。

摩天轮开始晃动,诡异的感觉再次袭来。

李央和应奚直直地盯着彼此,在沉默中坐完了长达半小时的摩天轮。

下去后,李央很快缓过来,只是还有点腿脚发软。

应奚看着没什么问题,面无表情地走到一旁坐下。

闵助理凑上来:“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两人一声不吭,表情怪异。

闵助理挠挠头,看不懂了。

都说这游乐园的摩天轮最适合感情升温,怎么这两人上去一趟反而话少了?

闵助理看看李央,他眼神不太自在,又看看应奚,他倒是一贯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难道这两人在上面什么都没发生?

闵助理说:“你们许愿了吗?”

“许了。”应奚冷淡回答,“走吧。”

两人停在旋转木马前。

闵助理连忙拿出相机,示意两人上去。

五分钟后,为了缓解高空带来的恐惧,李央和应奚坐着木马,在一群孩子中格外突出显眼。

下来后,摩天轮带来的感觉完全消散。

李央接过闵助理递来的相机,看到了几十张比较难为情的照片。

李央:“闵助理拍照技术太好了。”

闵助理哈哈一笑:“还好,还好。”

应奚还算自然,只不过基本上没怎么看镜头,全在盯着李央后脑勺,那深邃的目光简直能把他后脑勺盯穿。

唯一看向镜头,还是闵助理招呼两人拍下的合照。

照片中,李央穿着白色短款羽绒服,扶着木马,看向镜头时没有难为情,只有一丝迷茫,黑发下的五官精致无瑕,眼眸明亮莹润。

他旁边的应奚望着镜头微翘起唇角,眼神柔和,冷峻深邃的五官被眼神感染,与平时形象大相径庭,毫无高冷感,像原本就是个温柔的人。

照片导出,应奚当着李央的面换成壁纸。

李央试图挣扎:“这个不好看,你要不换掉?”

“央央最好看。”应奚说。

李央只能放弃挣扎。

高难度项目两人没有再玩,玩了几个比较轻松的小项目,吃过午饭又去闯了几个小时迷宫。

回到家,天色已经深黑。

李央累了,靠着沙发,脑子里一遍遍复盘今天发生的事儿,最后定在摩天轮上。

与应奚对视后,他内心其实没有了恐惧与害怕,只剩一种不好形容的感觉。

李央无神地看着空气,整个人放空发呆,努力去思考那个感觉到底是什么,又完全理解不到。

半个小时后,李央洗完澡,穿着睡衣坐在床边。

应奚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

两人这一晚虽然说了话,但都有些刻意保持距离。

卧室内灯光关闭,应奚和李央同一时间躺下。

一闭眼,大脑如同被激活一般,混乱的场景无数次重映,李央胡思乱想一个小时才睡去。

而应奚后半夜才陷入沉睡。

这一次,他坐在摩天轮中没有任何杂念,感受着耳边温热的双手,迎着少年因他倾身靠近而放大的瞳孔吻了上去。

随后又咬了下那柔软的唇。

没有任何犹豫,一触即离。

应奚倏然惊醒,梦中那种温软感依旧存在,他呼吸乱了,平稳心跳后忍不住偏头。

李央侧对着他,面容白皙,唇瓣微张,毫无防备。

窗帘没有拉严实,外面的光透射进来,照亮了房间。

他掀开了被子,睡衣有些凌乱,腰处衣摆卷起,露出白皙光滑的腰。

再往下,是匀称修长的双腿。

应奚强行收回目光,抿唇抬手,根据潜意识抓住衣服往下扯,盖住那引人遐想的细腰。

李央胡乱拍开他的手,抱住玩偶,将脑袋埋进玩偶怀中。

应奚很想把那玩偶扯出来替换成自己。

或者是他直接变成玩偶,这样就能随时被李央抱在怀里。

昏暗中,僵坐在床上的少年眼神晦暗不明,凸起的喉结滚动不停。

恍惚中感觉到的视线似乎想把他吃了,李央在感觉中做了许多个梦。

一觉睡醒,只觉得呼吸困难,他以为自己又越过线挤入应奚怀里,一抬头才发现抱着玩偶,还将脸死死埋进玩偶怀里。

身侧空荡荡的,李央起身,发现门从外面锁上了。

奇怪。

他蹙眉敲门:“应奚?你怎么把门从外面锁住了。”

“恩?”外面响起不太清醒的声音。

随后脚步声响起,门被打开。

应奚明显没睡好,眉目间带着些许疲惫,李央狐疑看了片刻,越过他看向客厅。

沙发上放着被子,很明显,他昨晚睡在沙发上。

“你怎么跑沙发上睡了?”李央觉得莫名其妙。

应奚目光落在他的唇上,往下注意到他歪掉的衣领,顺手拉住后撇开视线:“夜里觉得热,所以出来睡了。”

“哦。”李央被他动作吸引注意力,又扯了扯衣领,发现这睡衣太宽松,总是动不动把整个肩膀露出来,打算换掉。

“你继续睡一会儿吧。”李央说。

“不用做饭,闵助理买了早餐,会送过来。”应奚笑笑,“这家早餐挺好吃。”

李央点头同意。

吃过饭,李央发现应奚变得非常奇怪,在家里一直躲着见面。

他在客厅,应奚在书房。

他在书房,应奚在健身房。

他跑去健身房,应奚回客厅。

李央以为他腻了自己,偷偷观察,发现也不尽然。

虽然每一次视线不会碰撞一起,但应奚总是会在他不注意时看来。

那眼神太过复杂,存在感极强,根本无法忽略。

一天时间很快结束,李央怕第二天情况更严重,让他胡思乱想,拦住应奚直白道:“你是不是很介意我在摩天轮上知道你恐高的事情?”

“我不算恐高。”应奚望着地面,看不到脸上表情,“也不介意。”

“那你这一天避着我是为什么?”李央问,“没有理由吗?”

“有。不过你要听吗?”应奚抬眸,黑色的瞳孔暗了几分。

那眼底藏着太多晦涩难懂的情绪,翻涌挣扎着快要破出。

李央莫名感觉到什么,硬着头皮:“听。”

应奚:“我梦见你了。”

短短五个字,惊得李央脑中警铃大作,连忙抬手阻止:“停,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失策了,不该追问的。

应奚低笑一声,继续说:“我梦见我们坐在摩天轮里。”

“我控制不住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