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在黎雅柔进入这间密室时,庄綦廷就收到了消息。密室门只要开启,就会同时发送讯号给主人。

庄綦廷此时正在集团参加季度财务会,一群高管黑压压地坐在底下,场面颇为嚴肅。作为港岛金融圈的半壁江山,盛徽集团的财务状况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这次会议过后,集团将对外界发布本年度第三季度财报。

CFO在台上做报告,庄綦廷在台下心不在焉,薄薄的眼皮垂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谁也猜不到,他们最尊贵最威嚴的董事长此时满脑子都是老婆。

密室怎么会打开,阿柔进去了?她怎么进去的?不,她无缘无故跑去他书房做什么?她居然能猜到进密室的机关和密码,她有这么聪明?还有那个柜子,她没有发现吧……

那里面的東西……

庄綦廷不动声色地深了呼吸,一向运筹帷幄的他也拿不準。

那小東西知道了估计要鬧翻天,把他书房砸了都有可能。砸就砸吧,隨她砸,别又跟他鬧离婚就行。

离婚……

这不是他愿意看见的局面。

——总之,你再被我发现监視我,控制我,我绝对会离婚,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忽然想到妻子放的狠话。

“我的report就到这里,如果大家没有疑问,就进行nextprogram。”PPT翻到最后一页,CFO环顾同僚,最后把目光转到坐在首席的几位。

庄少衍如今还担任着CEO一职,顺势提了几句意见,最后看向自己父親,“董事长,您看呢?”

庄綦廷没有反应,英挺冷肅的面容也没有丝毫表情,像是在沉思。

会议室一瞬间鸦雀无声。

“董事长,董事长。”庄少衍小声提醒。

庄綦廷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倒也淡定,两指在桌上敲了

敲,开始面不改色的发言。

回到办公室,庄綦廷把监控視频调出来,果然看见黎雅柔把那个柜子打开,发现了里面的照片。

视频看了一半,他退出,猛然察觉到后背出了汗,莫名其妙地,他浑身都很燥熱。他把西裝外套脱下,甩在沙发上,又喝了半瓶冰水,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两圈。

他恨不得冲回去把那个不听话的小東西拎起来,狠狠抽她屁股,再把她手脚都拷起来,冷漠地说一句:你好好反省,以后再乱动我的东西,就不要出这间房门了。

想是这么想的。

庄綦廷熱到把领带也脱了,衬衫紐扣解开两颗,就这样仪态散乱地点了一根烟,没抽两口,那台仅作私人用处的手机叮了声,他拿起来看——

老婆:【今天什么时候回家,我有事找你。】

庄綦廷缄默不语,裝作没看见,把手机息屏。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董事长,是我,Eric。”

庄綦廷稍作整顿,“进来。”

庄少洲进来就看见自己老爹衣冠不整,露出来的蜜色手臂粗实而性感,和刚才在会议上威严冷肃的样子大相径庭。别说,四十多的男人是挺有魅力的,风韵犹存,难怪能把黎女士栓这么多年。

他把笑憋回去,一本正经地走上前来,“爹地,我今晚飛美国,下周三回来,跟您汇报一声,有事发邮件给我,我怕打电话不及时接。”

庄綦廷瞥了儿子一眼,没心思和他多说,刚要撵人走,他话锋一转:“你今晚去美国?”

庄少洲点头,说美国那边有两个项目要親自去一趟。

庄綦廷沉吟片刻,想到了绝妙的主意,他淡声吩咐:“我去吧,你这几天留在家好好陪你妈咪,别惹她生气,带她出去逛逛街,散散心。”

庄少洲:“您去?”

他古怪地看着自己父親,“不会吧,您又和黎女士吵架了?”他暗自琢磨,看来这次很严重啊,老头都要去美国避风头了。

庄綦廷眯了眯眼,吐了一口烟雾,清淡道:“大人的事,小孩少管。你今晚早点回去,别在外头鬼混。”

庄少洲嗤笑,“我去哪鬼混?我天天忙的像条狗!”又拐弯抹角地戳亲爹肺管子,“谁惹黎女士生气谁就要勇于承担,我们家总共四个男人,何必还推来推去。”

庄綦廷冷笑,警告地睨了儿子一眼,挥手把人撵走。

他早就知道儿子是便宜货赔钱货,关键时刻一个都不管用,若是有个乖巧女儿,黎雅柔每天心花怒放,还会和他吵架?他拨通座机内线,让秘书安排去美国的事宜,又交代沈助理準备他的行李。

黎雅柔打来了几通电话,庄綦廷很沉着,硬是不接,直到晚上六点上飛机之前,他才发过去信息。

黎雅柔还在那间密室里翻着这些年被偷拍的照片,越看越来气,居然还有一本相册是她年輕不懂事时拍的情趣内衣照,老变态居然还留着。

手机终于有了动静,她拿起来一看。刚改的备注还热乎着。

预备变态前夫:【临时有急事飞美国,这几天乖一点,回来给你带礼物。】

他这是……跑了?

黎雅柔不信庄綦廷真有事去美国,他一定知道了,打算冷处理,跑去美国,等她气消了再回来。

黎雅柔气的发笑。有些东西就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是风风火火的性格,骨子里自有一股狠劲和倔犟,当初表哥欠一屁股赌债私底下把她爹地的酒楼拿出去抵债,她才十九岁,拿刀要砍表哥的手,把对方吓到尿失禁。

她决定做什么就一定要做。

当初决定嫁给庄綦廷的她是如此,现在决定离婚也是如此。

紐約暮色四合,万千华灯把黑沉沉的夜色染的如同白昼。庄綦廷在飞机上用了晚餐,下飞机后和同在纽約的细佬庄綦琛见了一面。

庄綦廷这一辈有亲兄弟四人,堂兄弟若干,他排行老大,是所有人的大哥。庄綦琛是他最小的亲弟弟,也是他从小照顾长大的,如今常居美国,帮着打理家族在北美的生意。

兄弟二人在会所里喝了点酒,抽了雪茄,闲聊到深夜,彼此约好明日再聚。临走时,庄綦琛问了一句大嫂最近好不好。

庄綦廷:“她好得很。”只差上天了。

庄綦琛听出了一点不对劲,邪笑起来,提点自己不解风情的大哥,“别看太緊了,大佬,适当时候要学着给嫂子空间,嫂子是有脾性的,我们庄家男人这一套在她那不管用,你要学会欲擒故纵。”

他拍了拍大哥结实的胸肌,心想保养不错啊,他得抓緊练练,不能输。

庄綦廷将表情隐进夜色里,“哪一套。”

“占有欲掌控欲太重,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把人看管起来,解决问题就是砸钱和上床。算了,我也没脸劝你,反正我们一家子都是这种德行。”

庄綦廷蹙了蹙眉,思索了几秒弟弟口中的欲擒故纵,“行了,回去吧。代我向弟妹和孩子问好。”

银色迈巴赫在纽约金碧辉煌的夜色中疾驰,回到酒店,他脱掉外衣,走去浴室冲凉,温热的水浇在头上,打湿了他平静的表情,也打湿了极具雄性特质的精壮身体。

酒精的微醺此时有些上脑,他有些后悔,绝不是后悔这些年派人跟在妻子身后,他一贯的作风就是如此,他是监视她,那也是保护她。他是后悔把密室密码设的太简单了,以至于让她輕易窥探到秘密,又后悔自己年轻时不够狠心,早把方子卓给毙了也没这么多破事。

她肯定是因为方子卓的事怀疑他,才进他的书房翻东西。

庄綦廷呼出热气,把身体擦干,隨意拢着浴袍走出来,他打算叫管家送一壶茶上来,刚进客厅,人就定住了。

奢华的总统套房很安静,一板一眼的英伦风装潢死气沉沉,黎雅柔一身黑色手工蕾丝长裙,精致的珍珠项链绕着颈部,高贵的如同雅典娜。她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环抱双臂,盯着他。

“…………”

庄綦廷怀疑自己眼花了,凝神定睛,果真是这小东西!

他眉心紧紧蹙起,大步流星走上来,“你怎么跑来了?不是胡闹吗。”

黎雅柔皮笑肉不笑:“怎么,准你来美国玩,不准我来?”

“我的意思是你想来可以跟我一起,何必浪费一张机票。”他伸手去搂她的腰,被对方避开。

“怎么了,宝宝,不高兴?明天带你去长岛的庄园里住好不好,换个心情。”庄綦廷笑意温和地看着妻子,语调低柔,不无试探在里头。

黎雅柔看着庄綦廷这幅八风不动,表里不一的样子更来气,死到临头还在装,姓什么庄,改姓装吧。

“我说了有事找你。”黎雅柔从扔在脚边的birkin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庄綦廷,随后坐到另一边沙发上。

“自己看吧,没有异议就签个字。”

庄綦廷冷静地注视她数秒,眼神闪动着犀利,他微笑,翻开文件封面。

是一份《离婚共同申请书》,妻子以前闹离婚都是口头上,从来没有这样正式,严肃,无法挽回。

庄綦廷看了半秒,随后慢条斯理地撕掉,“阿柔,我是不是太娇惯你了?你哪里不满意,你可以说,没必要用这种伤情分的方式。”

黎雅柔笑出声,“娇惯,庄生真是娇惯我呢!”她抬手把一堆照片砸在男人身上,“你自己看吧,这就是你口中的娇惯!”

“你用这种方式监视我十几年,你就该想到我们的结局没有好的。我说了,你再这样做,我绝对会跟你离婚。”

庄綦廷看都不看那些照片,并不在乎,用手挥掉两张落在腿上的,“这是我保护你人身安全的方式之一。”

“你放屁。

你平时怎么对我我都忍了,把我当你的禁脔我也算了,我是真没想到你能做到这种程度,你这是骑在我头上打我脸,我想起日日夜夜都被你盯着,我就恨不得扇你耳光。庄綦廷,我也四十几了,比不过别人年轻漂亮,你去找别人吧,一堆女人上赶着求你,你别来压榨我了。我累了,懒得伺候你玩这些变态的游戏。”黎雅柔一边说一边心里抽痛,他高高在上拒不配合的态度让她心寒,也疲累。

庄綦廷沉默片刻,一瞬不瞬地盯着黎雅柔,漆黑的物质在眼底流动,仿佛随时要把她吞了,“这就是你离婚的理由。”

“是。”

“不是你那初恋情人出现,勾的你三心二意。”

黎雅柔愣了愣,顿时怒极攻心,“你还敢提子卓!你最好收收你那些卑鄙肮脏的手段!我承认我前几周是和子卓重新联系了,不告诉你是怕你多想,但我没有做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我要和你离婚,和这件事没有半毛钱关系!你爱信不信!别在这找借口!”

一个四十多岁的老骚狐狸,勾引有夫之妇,偏偏她还喊的亲热,子卓子卓的。

庄綦廷面色铁青,“我知道你看不上他这种老货,不代表他不敢。”

黎雅柔眉头一皱,这人的嘴有够毒辣的,平日里装腔作势地批评教育她说话粗俗,她看他也当仁不让!

“你说话放干净点。他敢什么?他就和我吃了一顿饭,打了几个工作电话。你这是要让一个无辜的人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他昨天敢和你偶遇,今天就敢约你吃饭,明天就敢脱了衣服发骚勾引你。他这种老狐狸精,什么龌龊的事做不出来。”他平静地说。

“………………”

黎雅柔气得说不出话了。

庄綦廷一想到方子卓心里藏着这些龌龊心思,就恨不得立刻弄死他,这是隐藏在身体里的雄性本能,圈占领地和配偶,撕碎一切对此有威胁的入侵者。不论多么位高权重,多么睿智聪慧,多么斯文体面的男人都是这个德行。

他青筋凸起的大手握住黎雅柔的下颌,抬起来,要她必须看着自己,“何况他本就不是好货色,没有哪个无辜的人会去引诱别人的未婚妻私奔,还是在她婚礼的前两周。”

黎雅柔呼吸轻了,手指抓着硬挺的蕾丝裙摆。

原来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他连这个都知道。

“我只是让他进牢里冷静个八年十年,让他学着离别人的老婆远一点。我已经心慈手软了,是不是,阿柔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