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客进,保镖散开,通道恢复正常。
“那是誰啊陈哥!好大的派头好酷啊!像是在演电影!”
“是啊!我都不敢呼吸了。”
“哥,刚才进去的是誰啊?”
一群女孩围着陈哥叽叽喳喳,问东问西。陈哥头都大了,赶緊带女孩们进了夜场。
夜场明显暧昧多了,视线昏昏昧昧的,无数金紅色disco灯球闪烁流动,正中央搭了一个圆形舞台,聚光灯打下来,几名兔女郎扮相的舞娘在跳时下流行的欧美歌《Trueblue》,半个胸部大胆裸着,浑圆的屁
股裹在高腰三角裤里,黑丝吊带袜性感挑逗。
一群小姑娘看的面紅耳赤,心里热辣辣的。
预留出来的环形小卡座位置很好,靠近舞台,四面八方的卡座都坐满了客人,白衬衫背带裤的侍应生来回穿梭,场面声势浩大。
“只能给你们留卡座,包廂都满了,你们几个妹妹仔也没必要坐包廂,不如在这里看看表演,听听歌。”
陈哥招呼侍应生来上酒上果盘。
“酒不能喝多,一人两杯,这个BB机你们拿着,有事就呼我。提前说好,别随便呼啊。”
陈哥要走,一群妹妹不让,非让他说刚才的大佬是誰。
陈哥没办法,坐下来,声音压的极低:“是庄家的两位少爺,今晚来这里谈生意。嘘,别乱说,今晚都是大人物,可千萬不要惹事。小祖宗们。”
陈哥终于脱身,一群女孩挤着彼此,叽叽喳喳说悄悄话。其实沙发很宽敞,但就要挨着坐。
“是不是那个庄家!”
“哪个?”
“就那个……盛徽銀行啊。我小姑的老公就在盛徽銀行当柜员,工资很高呢。”
“盛徽!”一个女孩惊呼起来,大家都嘘嘘嘘,她不好意思地把脑袋缩起来,小小声:“我听人说,港岛有一半的钞票都姓庄,新界那边没开发的农地快被他们家买光了。”
黎雅柔感叹道:“可真有錢啊。”
她知道盛徽财团,港岛这屁大的地方,三岁小孩都知道,她住的房子就是盛徽开发的楼盘。房价太貴了,当时她并不同意父亲买,但父亲说盛徽的房子地段都好,以后房价肯定能大涨,不止房子,黎家盘下新酒楼时还找盛徽银行贷了一部分。
“那当然啊,庄家呢,港岛第一豪门。今天开眼了,就是不知道那是庄家的哪位少爺,听说他们家少爺可多了!”
黎雅柔对哪个少爺不感兴趣,只是愤愤不平:“都这么有錢了,房子还卖这么貴,真是吃人不吐皮。”
女孩们笑不可遏,之后换了话题,不再说庄家,这种人离她们太远了。
她们喝着兑了巧克力酱的鸡尾酒,吃着精致可口的法式甜品,欣赏大开眼界的靡靡歌舞,享受着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另一面,过了今晚,她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来这里了。
舞台上的歌曲演了一轮又一轮,各种花篮围了舞台一整圈,这些花篮都是客人送的,从五千到十萬的五个档位,也是表演者的收入之一。
到了九点半,千呼萬唤的周萱萱终于登台,她素有“夜百灵”的称号,现场效果很震撼。台下有几个歌迷较量起来,十萬的花篮流水似的堆起来。
“真好听……原来现场和磁带完全不一样。还好来啦。”黎雅柔微醺了,眨着迷蒙水眸,陷入了陶醉。
周萱萱献唱了三首歌,离场的时候现场很骚动,今晚不少客人都是衝着她来的,为偶像挥金如土。经理为了稳住场子,只能赶緊催着茉莉上台。
茉莉是帝濠城培养的当家花旦,唱歌跳舞都拿得出手,这两年風头很盛,为她砸錢的老板不计其数。
茉莉还在化妆,被赶着催着,眉宇间带了几分傲气,她惯不爱做谁的陪衬。
今晚的風头都被抢走了,茉莉表演的时候并不卖力,捡了几支流行曲子来跳,下台后,她看见比以往少了快一半的花篮,当下更不高兴了,不高兴没用,还是要挤出笑脸给送花篮的老板敬酒。
“还是周小姐唱的好,刚才这位总感觉捏着嗓子。”
“对对对,跳舞也没有阿柔在校晚会上跳的好!也没有阿柔生的靓,阿柔,你不当大明星可惜了!”
女孩们几碗黄汤下肚,胆子大了,说话声也大了。
敬酒回来的茉莉绕过黎雅柔这桌,刚巧听到这番贬低,当即来了火,细眉一挑,长眸轻蔑地扫过这群花里胡哨的小姑娘。
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再怎么扮成熟也带着稚气,茉莉一眼就看出那些拼拼凑凑的寒酸首饰,也看出黎雅柔那条仿造香奈儿的裙子。
“帝濠什么时候开始接待鄉下阿妹了,一股穷酸气。”茉莉走上前来,嗤笑,“我当是哪位大明星在指点江山呢,没想到是一群年纪不大的八婆。”
一群女孩虽然不是千金小姐,也都是家里宠着,学校里护着,没听过多少脏话,第一次被嘲穷酸,骂八婆,脸上顿时紅白交织。
卢郡秋咽不下这口气,鲁莽地站起来和她理论,黎雅柔拉都拉不回来。
“你就是唱的不好啊,跳的也不好,为什么还不让别人说了?如果我言语冒昧了,我给你道歉,但你怎么能上来就骂别人穷酸?”
茉莉尖尖笑着,根本不把这群小姑娘放在眼里,“是啊,我唱的不好,那你唱,你跳。你登台演一首,但凡有客人送你花篮,我就把今晚收到的花篮全部送你。”
盧郡秋脸上很烫,让她唱还不如杀了她吧!她这个大嗓门!
“谁稀罕你的几朵花。”
“果然是鄉下妹,连帝濠的规矩都不懂。一个花篮就代表三成分紅,我这里有十个花篮,算下来至少三万。够给你这位生的好靓的朋友买Chanel了,当然了,是正、版、货。”
茉莉讥诮地衝黎雅柔挑挑眉,若她猜的没错,这位就是“阿柔”了。
黎雅柔本来还有理智,不愿在这种场合惹事,可这位浓妆艳抹的小姐居然阴阳怪气损她穿假货!
她穿的怎么是假货呢!不是……
黎雅柔红撲撲的脸蛋顿时白了,唰地站起来,把表妹护在身后,一双清澈软眸凶巴巴地盯着女人:“你管的可真多,也不知道谁是八婆,不就是唱支歌跳跳舞,说的好像谁不会一样!”
茉莉抬手拢了拢华贵的狐狸皮草,冷哼,真当这里是菜市场,谁都能来卖艺献丑。
茉莉走后,周围投来不少看热闹的目光和笑声。
一群女孩哑巴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不约而同齐刷刷地瞪着黎雅柔。
黎雅柔:“…………”
盧郡秋委屈巴巴地蹭着她。
黎雅柔静下来一想才知道自己不该冲动,苦着一张小脸,“我来这种地方就算了,还上去唱歌,被家里知道,我就别想出来玩了……”
卢郡秋咬唇,很不甘心,“可是只要你能收到花篮,我们就能拿三万,姐,三万!你要发财了!”
帝濠城最豪华的包厢里刚刚结束了一场较量,合同签署落地,緊张的气氛烟消云散,disco球转动的流光漫过金碧辉煌的角落。打扮性感的女郎进来倒酒,跳舞,一时间莺莺燕燕,歡声笑语。
庄綦廷今晚替父亲来谈一桩港口买卖的生意,对方是群白皮佬,指明了要看特色歌舞,说穿了就是情色表演。他不善于安排这些,全权交给了二弟庄綦楷。
当一位白兔般清纯乖巧的女人要依偎在他身旁时,锐利的目光猛地指向自己弟弟。
庄綦楷赶忙上来把女人弄走,低声说:“大佬,别这么严肃,出来谈生意嘛。这群白皮猪玩的上头,你我干坐着不合群,反正都是逢场作戏。我还特意给你找了一个清纯的。”
庄綦廷抽出一根雪茄,看向倒反天罡教育起自己来的细佬仔,“那你多多作戏,把我这份替了,来个左拥右抱。”
庄綦楷笑容僵住,苦涩地说,“…大佬,我也很烦这些交际啊。”
庄綦廷不欲与他理论,冷淡地起身,手指捏着没有点燃的雪茄,踱出乌烟瘴气的包厢,靠在看台栏杆上点了火。
二楼每间包厢都有专门的看台,中央舞台的表演看的很清楚,高高在上一览无余的视角逢迎了这些达官显贵。
舞台灯光摇晃,穿着暴露的舞娘翘着屁股扭来扭去,庄綦廷面无表情,吐出一口烟雾。
很快,舞台空出来,脆生生地走上来一名少女,黑丝袜裹着一双丰润长腿,柔软又韧的质地,大波浪是如今最風靡的发型,裙摆短而性感,但并不暴露。
说少女不太准确,打扮颇为成熟精巧,说女人又言过其实,远没到那境界。
庄綦廷看了两眼。
黎雅柔紧张的快要死了,她走上来就后悔了,看着台下乌泱泱各方人马,都盯着她,
于是更后悔了。
出丑了她这辈子就再也不来帝濠城了,何止!她再也不会来弥敦道!
如果她没有这么虚荣,非要裁缝做这件chanel的裙子,不不不,怎么是她虚荣呢?明明是裁缝不按套路出牌,非要做对袖子。
无妨,她在这一刻决定去国外读书了……
黎雅柔定了定神,把台下的男男女女都当成叉烧,发汗的手心握上了话筒。
鼓点响起,disco球配合地旋转,熟悉的前奏令气氛无端鼓噪起来,也让黎雅柔的紧张散了大半,是林子祥的《敢爱敢做》,一首很强劲的情歌。她在学校新年晚会上唱过。
黎雅柔的声线不是软绵绵的,偏成熟,底色很慵懒,类似即将烂掉的熟透的樱桃,甜中带着发酵的酒味,开口唱起这种铁汉柔情的歌,居然别有一番风情。
罗曼蒂克的暖金色,照在她莹莹如玉的脸頰,脖子,手臂,身体摆动时,眼波流妩,裙摆高扬。脸上的脂粉被强灯吞噬,唯有上台前补的口红,特别烈,特别鲜亮。
“交通灯边的我紧抱深爱的你,听呼吸声确已急速到死。”
“冷雨扑向我点点纷飞,千吨高温波涛由你涌起。”
台下不少客人都被节奏带出了心潮澎拜,不自觉地跟着摆动。
黎雅柔跳起来后就毫无顾忌了,转着圈,像是自己哄自己玩儿,眸中辉光烈烈,甚至大胆地扫视着台下,那些被她眸光扫过的,心底都无端紧了一番。
她生的一副秾艳清晰的长相,眉眼贵气,夺人眼球,像汲饱露水的红玫瑰,肆无忌惮地盛开,也就像这首旋律劲烈的歌。
有侍应生抱来花篮放在舞台周边。
众女孩茫然地看着那些越垒越高的花篮,又喜又怕,周围的客人都在打听台上跳舞的姑娘是帝濠捧的哪位新人。
庄綦楷许久不见大哥回来,只好出来寻他踪迹。
高大挺拔的男人隐匿在阴翳里,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跳舞的女孩,雪茄没怎么抽,燃烧的速度格外缓慢,暗流般从指尖泄出来。
“大佬,大佬!”庄綦楷喊了两声,庄綦廷没有挪开眼,只对身后人略微抬手,示意他听到了。
庄綦楷走过去,“看什么好东西看入迷了,唷,原来是躲在这里赏佳人啊,帝濠捧的新人吗?这风格倒是新鲜,又艳又烈的。”
庄綦廷眸光幽微闪动,没有挪开分毫视线,就这样一直盯着,体内游走的血液隐隐有沸腾之势。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蛮暴的,原始的,兽性的,像终于寻到了命运佳赏的礼物,迫不及待要撕开包装,收入囊中。
女孩唱着“爱得真心我俩应该吻死”,娇妩的眼波,红润润的唇,还很青涩的却已经饱满的身体,穿着红色,像一朵红玫瑰。
他心中突如其来撞过一道荒唐念头,他要把她关起来,从今以后,只有他一人能欣赏。
一首歌结束,掌声雷鸣,黎雅柔额角浸出汗水,双頰红扑扑的,完全是彻底绽放的姿态。她挑衅地冲站在角落的茉莉扬眉,比了一个三的手势。
三万!一分都别想少!少了她要把她抓成秃头!
茉莉气的牙痒痒,气急败坏地走了。
黎雅柔赢得了一群女孩绝对的崇拜,像小鸡仔一样跟着她,把她奉为女神。最高兴的莫过于陈哥,黎雅柔不过唱了一首歌,就有客人豪掷了足足二十多万!
离开的时候,陈哥把花篮的抽成还有茉莉的抽成全部给了黎雅柔,一共是九万。放在任何一个家庭都绝对是一笔巨款了!还别说这錢是给她一个人的!黎雅柔看着那一大摞港币,心脏噗通噗通跳,像是在做梦。
“妹妹,以后有空可以来这边表演,总经理特批你可以拿四成提成。”
黎雅柔一听这话,手缩回来,嘟起嘴,“算了吧,这钱我不要了。我不可能干这行的。”
陈哥笑,小姑娘警惕性贼高,他把钱塞进黎雅柔包里,“这钱本来就是你的,以后来不来都随你,好吧。”
黎雅柔心安理得收下战利品,给了陈哥一万,又豪气地跟几个小姐妹一人分了五千。一群女孩玩了吃了喝了还得了钱,都觉得像在做梦。离场的时候黎雅柔被好些男人拦住,有送花的有请吃宵夜的有暗示她约会的,都被她拒绝了。
黎雅柔很美,偏生也自知这番美貌,气势里多少有些恃靓行凶的自满,她心里大骂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是嘴角从始至终扬着笑容,心情格外明亮,以至于零点冷飕飕的风吹过来,也丝毫吹不灭她的体温。
大晚上回家不安全,陈哥给女孩们安排了车。
黎雅柔站在台阶上回望帝濠成闪亮的招牌,淡绯红的面颊被金紫霓虹染的浓墨重彩,紫幽幽的夜色无边无际。
“黎小姐。”
身侧忽然有人喊她,她怔了下,偏过头,见一位打扮绅士的中年男人,捧一束浓稠热烈的红玫瑰,冲她温和而恭敬地微笑。
“这是我家少爷送您的花,他很欣赏您今晚的演出,希望您能收下。”中年男人把花递过去。
这花一看就价值不菲,比普通红玫瑰个头更大开的也更艳,黎雅柔知道有种品种叫卡罗拉,长在遥远美利坚的佛罗里达。
“谁啊?”黎雅柔调子轻轻软软,尾音上扬,夜色空灵,女孩娇矜,“我又不认识你家少爷。”
中年男人笑了笑,遥手指向街边:“那是我们少爷的车,若是黎小姐不介意,可以送您回家。”
黎雅柔心想还真有意思,这派头,像是笃定她会收花再上车,于是连哪辆车都懒得看,不客气地说:“告诉你家少爷,他破费了,但我不收陌生人的花,更不可能大半夜上陌生男人的车。我又不傻。”
上车了还下得来吗?什么臭男人,有点小钱就敢打她的主意,她从小到大见多了。
夜总会哪哪都好,纸醉金迷,富丽堂皇,她很喜歡,就是乱七八糟的男人太多了,油腻又自信。
中年男人脸色微变。
这可是少爷第一次送女孩花……啊,不会送不出去吧……
“姐!车到了,快过来!”
黎雅柔听见表妹的召唤,头也不回扬长而去,拉开桑塔纳后座门,利落地坐进去,徒留中年男人抱着花,尴尬茫然地目送桑塔纳远去。
桑塔纳停在一台豪车后面,缓缓驶出后,和豪车并排。
卢郡秋惊呼地指着窗外的车,“睇,这不是庄家少爷的车吗!”
“我看看!”
黎雅柔像小仓鼠一样探出脑袋,孩子气地趴在窗沿,隔着尺来宽的距离打量起这台稀有的劳斯莱斯银刺,黑车身矜贵,洁净,如镀一层皎洁月辉。
真阔,她默默想着,以后揾大钱了,她也要坐一坐,过过瘾。
今晚的一切都让她回味,这座城市最璀璨的一面在十八岁这天徐徐展开,带着一丝轻飘飘的醉意。
她喜欢华丽的世界,喜欢光鲜亮晶晶,喜欢吹捧喝彩和掌声,喜欢各种各样贵的好的东西,最好的才配得上她,她这么漂亮!黎雅柔为自己的念头而羞涩,展颜笑起来,湿润的媚眼眯了眯,似在畅想,卷发被风吹乱,贴上她面颊。
她不知道,隔着这么近的距离,那扇漆黑的车窗后面,藏在暗处的男人也在盯着她。
他们有过一瞬间的对视。他将她看的一清二楚,她却看不见他,无形的漩涡在夜色中搅动着。
“少爷,花……”李管家欲言又止。
“她不肯收。”
庄綦廷看着桑塔纳消失在霓虹中。
李管家垂头,尽量找补:“不肯收陌生人的花,也无可厚非,毕竟是姑娘家,胆子小,父母管的严嘛。”
胆子小会来夜总会又唱又跳又和人杠上?庄綦廷抚上小指的印章戒,上面的蛇形图案神秘诡异,欲望勃勃。
巨蛇的捕猎往往是悄无声息的,一点点爬上来,从脚尖到喉管,直至完全控制住猎物。
“没事。”庄綦廷笑了笑,淡声道,“不收是她的自由。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