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塞伦蓋蒂,时间的流逝是无声的。
今日的行程是驱车去格鲁梅蒂河流附近看动物,幸运的话能集齐非洲五霸——非洲狮,非洲象,黑犀牛,非洲豹以及非洲水牛。
黎雅柔换上一套富有美式西部風情的装束,棕色小马甲,短裙,脚踩长筒牛仔靴,为了防止蚊虫,腿上有一层隐形的透明丝袜,大檐草帽挡住半張脸,只剩下一抹鲜红饱满
的唇。
Kurt见到这样的黎雅柔,一颗心怦然跳动,手中的相机不由自主举起来,又被他克制住,他汲取了教训,礼貌地问:“Eleanor,我可以给你拍照嗎?”
黎雅柔已经习惯了这几天有个跟屁虫在身后,赶都赶不走,索性把他当成自己的专属摄影师,任劳任怨,还不要钱,請吃几顿饭就高兴的不得了,最关键的是年輕帅气,偶尔看看倒也顺心。
“拍了发我,你再删。”黎雅柔故意逗他。
Kurt黯然,“Fine……但我想保留一張。”
黎雅柔翻了个大白眼,心情不错,悠悠閑閑地往酒店外走。
三張由丰田陆地巡洋舰改装而来的safari游猎车已经做好了出发的準备,两张敞篷开放式,一张封闭式,司机都是非常熟悉路况的本地人,还配备了向导,和四名反盗猎者作为隨行护卫。
Kurt扛着长枪短炮跟在黎雅柔身后。
他一米八五的身型很是挺拔,高出黎雅柔一截,简单的黑T恤罩着他薄韧而清爽的肌肉线条,总之是个非常俊朗的小青年。
在家乡,他是很讨异性喜歡的,从小到大因为外貌不错家境优越,喜歡他的女孩就没断过,但他对谈恋爱没兴趣,一直专心沉浸在创作中,他没有想到会在遥远的东非,在这最接近地球心跳的旷野中,寻到他的缪斯女神。
Eleanor,Eleanor,他的缪斯女神。
他想留下她的照片是有私心的。他笔下从来都是各种千奇百怪的动物,只有动物的灵动,狡黠,生机才足以打动他的画笔,但现在,他想画Eleanor。
Eleanor像动物,但他说不出来是哪种动物,高贵,神秘,美丽,优雅,野性。
总之太完美了。
游猎车底盘高,Kurt动作灵敏,先一步跳上车,隨后伸手递给黎雅柔,“来,Eleanor。”
黎雅柔搭上他的手,踩着脚踏,登上去。
完全开放式的豪华游猎车非常舒服,能近距離观赏自然風光,还配备了野餐的小桌椅。凌晨下了雨,今天一整日都舒适阴凉,伴随着充斥泥土与青草气息的野风,一群人浩浩荡荡驶入格鲁梅蒂腹地。
一路都是扬起黄尘的泥土路,广阔的天地中,地球最原始的心跳在起伏。
黎雅柔拿着望远镜,看见庞大的象群在河邊玩耍,小象滚的浑身是泥巴,还不太会控制鼻子,甩着鼻子玩,随后东倒西歪地依偎在妈妈脚邊。
中途遇见一群猎豹,大概是一家四口,公豹母豹亲昵地挤在一起,有一只大胆的小豹子,跳上了他们的游猎车,黎雅柔緊张到不敢呼吸。
向导笑着说这是猎豹,性格温顺,没有攻击性,跳上来估计是找人类要吃的,说着还上手摸了摸。黎雅柔觉得好玩,也大着胆子伸出手,很小心谨慎地摸了一下猎豹脑袋,那猎豹果真温顺,叫声很细,咕噜咕噜起来,撒娇地蹭她柔软的掌心。
“真是一只大猫咪,好像Jeffery。”黎雅柔有了这个想法后真是笑个不停。
“Jeffery是谁?”Kurt一邊问,一边疯狂地按下镜头,不愿错过女神的每一帧笑容。
“我小儿子。”
快门声顿时一停,Kurt惊恐地睁大眼:“什么!?你才二十几歲就生孩子了?”
虽然聒噪,但嘴是真甜呐!黎雅柔觑他一眼,神神秘秘地,只是笑而不语。
反盗猎团队的成员将带来的半边羊排投喂给了这个饥肠辘辘的猎豹家族,空气顿时弥漫着血腥味。猎豹靠卖萌得到了食物,一家人围上来,吃得很香。
待到下午五点多,众人準备回程。酒店为黎雅柔准备了浪漫的日落晚餐,要赶在六点半前回去。
黎雅柔摸了猎豹,看了大象,观了狮子,拍了许许多多人生照片,心满意足地靠着座椅,拿出手机连上蓝牙音响,放上一首《wildestdreams》
Kurt也累了,没再叽里呱啦,安靜地欣赏落日前的草原,随着音乐小声哼着。
四十分钟后,队伍抵达营地酒店附近。
男人爱车的通病,Kurt隔老远就看见一排皮卡车,其中一台是巴博斯G900,威风凛凛地横在酒店大门,几名穿迷彩军服的保镖正在搬运车上的货物。
货物很多,靠近后,他看见有五六箱矿泉水,时令鲜果,奶制品,还有一些包装上印着中国字的物品。
“这车也太酷了。”Kurt惊叹道。
半睡半醒的黎雅柔这时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到了嗎?”
“到了到了,Eleanor,你睡的真香,刚才路上遇到了几只剑羚,我都没好叫醒你,怕你生气。”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自己独享剑羚啊!”黎雅柔气地怒瞪他。
Kurt笑,那双清澈的蓝眼睛温柔地望着她:“别生气,你是幸运女神,明天肯定还能遇见,塞伦蓋蒂喜歡你。”
黎雅柔被哄的没脾气了,这小角马动不动就夸她“幸运女神”“绝世佳人”“东方美人”“塞伦盖蒂的玫瑰”,也不知哪来这么多花言巧语。
俗气归俗气,但她爱听!
比庄綦廷一边折腾她一边喊她“骚宝宝”“水宝宝”“小浪货”之类的高雅多了。
车停稳,大家陆续下车,Kurt仍旧先跳下来,对黎雅柔伸出手,“来,Eleanor,我扶着你。”
黎雅柔打了个哈欠,习惯性伸出手,就在即将搭上那瘦长秀气的手指时,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掌横过来。
浅麦色的,手背青筋缠绕,骨节分明,无名指套着一枚金色指环,这只粗糙的男性化的手显然不精致,哪哪都硬,但无比性感。
这只突如其来的手掌很强势地握住黎雅柔白皙的指尖,握上来的瞬间就霸道缠緊,像是怕她跑了似的,又凶又狠。
黎雅柔浑身都过了电,猛地偏过头,望向来人。
薄纱蓝的天光之下,庄綦廷穿着简单竖纹休闲衬衫,嘴角含笑,黑眸肆意盯住她,温柔说:“宝宝,最近玩的开心吗?”
黎雅柔脸色发白,怔怔地看着他。
想过他本事大,没想过真能通天,这都能找来,她都跑到非洲了,非洲了啊!!大哥!!!
她猜到他会查航班,为了避开他的势力,甚至买了就近时段通往不同国家的多张机票,先坐大韩航空去迪拜,玩了两日,再转阿联酋航班从飞坦桑尼亚!
Kurt见女神一脸茫然,顿时燃起了护卫之心,这男人谁啊,一言不发就冲上来握女神的手!
“WhoareyouShedoesn'tknowyou,pleaseletgoofherhand!”(你谁啊?她不认识你,請你松开她的手!)
哪来的聒噪小狐狸精在咆哮。庄綦廷不悦地蹙眉,淡淡瞥去一眼,周身散发出一股威严雍容的气场。
近一米九的身高,看Kurt时带着一种俯视,同样露出来的手臂较之年輕的薄韧,更为精壮、强劲,还有常年浸淫在权力名利场中的成熟气度,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压制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輕。
Kurt霎时敛了呼吸。
庄綦廷多一眼都懒得再看,收回打量,沉冷地吐字:“Getaway,littleboy,She’smywife”
黎雅柔緊抿着唇,目光凉凉,夫妻一场多年,她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又在宣示他可笑的主权!
他还当自己有什么“主权”?
“不想下来?”对上黎雅柔,庄綦廷重新露出笑容。
“松开我。”黎雅柔用力往回抽自己的手。
时隔半个月,妻子终于和他说上话了,不管是不是好话,总归有了交流。
庄綦廷心头荡漾,似是微叹一息,不欲与她多僵持,直接上手揽住她的细腰,把人从车上抱了下来。
黎雅柔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闹,丢人丢到非洲来了,只是眼神杀人
,狠狠地剜他一眼,脚刚沾地就大步流星往酒店内走,把所有人扔在脑后。
她只想快点回房换裙子,不然要耽误今晚的落日。
Kurt疑惑又警惕地看了一眼这突如其来的,上了年纪的,自称是Eleanor丈夫的男人,匆匆忙忙跟上黎雅柔,小声问:“Eleanor,他真是你丈夫?”
黎雅柔冷笑:“我前夫,exhusband!”
Kurt一时情绪复杂,心痛、惋惜和庆幸在心头交织。惋惜是他的女神居然结婚了,心痛是女神怎么能嫁给一个看上去大她十歲的男人!那男人至少也三十好几了!庆幸是女神離婚了!这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Kurt安慰:“离婚是好事,我母亲说过,女人要敢于抛弃对她们不好的男人,Eleanor,他若是找你麻烦,我保护你。”
庄綦廷看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狐狸精当着他的面黏上黎雅柔,又听见这番童言童语,唇角扯出冷漠的笑来,手指不知不觉攥紧。
他的阿柔,这几天定是不老实。
庄綦廷对随他一起来的沈助理使了个眼色,小沈心领神会,点头的同时在心里幽幽叹气。
这帅气小伙怕是要倒霉咯。
幸好这些年他机灵懂事,多看夫人一眼都不敢看,夫人偶尔兴之所至,瞧他幸苦,会送他一些小礼物,夸他几句,他也一五一十汇报交代,凭着这股老实,他才能在董事长身边留得长久。
黎雅柔一回房间就发了会子疯,把抱枕当成庄綦廷,骑在身下狠揍一顿,这才换裙子、补妆、挑选首饰。
她这次度假没有带助理和造型师,就是为了轻装上阵,躲开庄綦廷的掌控,没想到还是被追来了。
黎雅柔给自己卷头发时真是一脸怨气,忽然间心血来潮,脱了身上的长裙,翻出一件黑色抹胸短裙换上。塔夫绸的质感硬挺饱满,裙摆刚好遮住丰盈的臀,又挑选了一双透度高的黑丝袜,以及充满了成熟女人味道的尖头高跟鞋。
她身材比例好,胸大腰细,腰臀的位置又高,如此一来就拉长了两条腿,但凡穿的稍微修饰身材,就会毫无疑问地成为焦点。
当她迈着优雅的步伐款款而来时,塞伦盖蒂迎来了一天中最浪漫的时刻——日落。
太阳缓慢地沉入地平线,绚烂的暮色染遍苍穹,也如新娘的金色头纱,盖住乞力马扎罗的雪顶。象群日落而归,狮群宁靜驻足,母豹趴在金合欢树上,成为一道黑色剪影,地球狂野的心跳都在这一刻放慢速度。
夕阳也罩着她。
庄綦廷静默地注视着妻子走来,面部线条紧绷着,心底憋着一股窝火。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展示她有多美,多招人,跑来非洲大草原都不安分。
那锁骨、双肩、手臂、被他揉软的蜜柚,被他吮也咬过的腿………
她凭什么擅自给别人看?
这些都是他的。
Kurt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黎雅柔,成熟性感,风情万种,宛如一颗珠圆玉润的红果。他激动地站起来,大声说:“Eleanor,你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女人!”
庄綦廷握紧拳头,祖籍意大利的骚狐狸精更令人恶心了,花言巧语不要钱地往外抖,对哪个女人都这样。他平等地看不起任何荤素不忌,对谁都发情的雄性。
若黎雅柔把这种话都当真,那她真是白活到这个岁数了,也辜负了他这些年的苦心教导!
黎雅柔压根就不看庄綦廷,当然不在乎他心里的阴暗想法,直接走到Kurt面前,笑着邀请道:“等会记得帮我拍照。”
Kurt那双蓝眼睛深情款款,做了一个绅士鞠躬礼,“美丽的公主,这是我的荣幸。”
庄綦廷几乎要作呕,他隐忍怒火,优雅地横插进黎雅柔和Kurt中间,温柔含笑,向来幽暗深邃的眸被夕阳衬着,倒也深情款款,“宝贝,我从港岛带了你喜欢的烧腊,这几天吃不到,是不是很馋?”
黎雅柔轻飘飘地觑他一眼,又慢悠悠收回,高傲地不发一语。
这骄纵的小表情,让庄綦廷恨不得把她扒光,吃了她。
餐桌上摆满了丰富美食,一半是当地特色,有椰香咖喱牛肉,烤尼罗河鲈鱼,口感微粗糙Ugali(一种当地主食),另一半则完完全全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竹编小蒸笼乘着晶莹剔透的虾饺,厚实油亮的蜜汁叉烧,干捞蟹黄粉丝,葡式蛋挞,杨枝甘露………甚至连红茶栗子蛋糕都有,还有她爱喝的红茶。
全是黎雅柔平时在庄宅爱吃的。
庄綦廷见黎雅柔不说话,温声解释:“怕你吃不惯这里的食物,我带了两个厨师过来,专门为你做。”
黎雅柔:“你还真是不怕折腾人。”
庄綦廷微笑,“他们都很高兴,能来非洲看大草原。”
黎雅柔不懂他又使出这些怀柔的手段是为了什么,但她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主,他既然屁颠屁颠从港岛跑来当保姆,把好吃好喝的端上来了,她也不可能不吃,正好这些天吃西餐吃非洲特色吃腻了。
黎雅柔露出狡黠的笑,邀请Kurt一起,“Kurt,这些都是我们港岛特色美食,不知道你吃过没,不如一起吃吧。”
Kurt只点了一份牛排和沙拉,可怜巴巴地。
“真的吗?善良的女神,你愿意邀请我一起吃?”
庄綦廷扣住黎雅柔的手腕,逼迫她看自己,冷声道:“宝贝,我没这个闲心请外国友人一同品尝。”
黎雅柔扬起笑容:“Kurt不吃,我就不吃。”
庄綦廷静了半晌才吐出冷漠的一个字:“好。”
Kurt也是个礼貌的孩子,知道这桌饭是黎雅柔前夫准备的,他开动之前不忘道谢:“嗨,这位先生,谢谢您的盛情款待,不知如何称呼您呢?”
庄綦廷并不想和一个孩子同桌吃饭,在他眼里,Kurt应该坐儿童椅,和铭仔没什么区别。
纵使内心厌恶至极,面上仍旧云淡风轻,到了他这番年纪与地位,绝不会轻易展露喜恶,“我姓庄。”
Kurt:“庄先生,你好,我叫Kurt,是Eleanor的好朋友,也是她的非洲专属摄影师。”
庄綦廷笑笑,为黎雅柔夹了一块叉烧,“宝贝,你说的果然在理。十几二十岁的男孩,的确和叉烧没区别。真是比铭仔还聒噪,你觉得呢?”
黎雅柔懒得理会他的嘲弄,一口把叉烧吃掉,半个月没有吃到港岛菜了,咸甜刺激味蕾,她享受地眯起眼,“叉烧有叉烧的好处。”
“什么好处。”庄綦廷看着她。
黎雅柔眨了眨眼,“味道鲜美可口,软硬适宜,比老腊肉好吃多了。”
庄綦廷眸中染上晦暗,他冷静地将其掩去,低沉着嗓音道:“阿柔,他最多不过二十四五岁,和我们儿子一般大,你确定?”
黎雅柔微笑,“我觉得他挺有意思的,人很帅也很可爱,年轻有活力,不会动不动威胁我,很听我的话,很乖呢。”
很乖两个字被她强调,一如他这几十年无数次对她强调的那样。
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栗子蛋糕,“知道三个儿子里我为什么最疼铭仔吗,老大继承了你的稳重,老二继承了你的城府,老三最争气,身上没你的影子,听话又乖巧,我最喜欢了。”
庄綦廷感觉心底正缓缓流出一股发酸的嫉妒的脓液,冷声讽道:“他就是个傻仔,除了闯祸就是撒娇,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黎雅柔笑:“庄綦廷,只准你喜欢听话的,乖巧的,不准我喜欢?”
庄綦廷滚了下喉结,“你非要气我。阿柔,我到底哪里让你不满意?你要保方子卓都可以,我愿意退一步。”
“不是气你,是我想通了。我为什么要和你斗来斗去啊?你这几十年都在试图把我变乖,你不愿承认你失败了,是因为沉没成本太高,你不甘心。我就比你聪明,庄綦廷,我承认我玩不过你,你的手段,心计,权势,财富,甚至是耐力都远在我之上,所以——”
她语气陡然轻了下来,飘忽地,扎进他心底:“我不想和你玩了,庄綦廷。”
“我不会再和你理论了,也不会吵架,不会生气,我就好好过我自己的生活,等离婚判令下来,就与你无关了。”
夕阳如火如荼,灼烧着这片旷野,也让庄綦廷有灼烧的痛感,他注视着妻子美艳的侧脸,被晚霞镀上一层近黄昏的漠然。
与他无关。她要与他无关。
庄綦廷攥紧无名指上的婚戒,双眸泛出几乎失智的阴鸷。
“宝贝,你休想。”
除非他死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放过她,她就是他的女人,这辈子都是。
他就是死了也要变成鬼,日日霸占,夜夜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