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黎雅柔浑浑噩噩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居然到了下午,手机里全是Ada和銳仔的来電,小群里拍了好多美食图片,试图引诱她出来觅食。

Ada:【夫人,我又发现一家超好吃的手工饼干店!给你买了海盐味曲奇,还有苹果糖!】

銳仔:【海盐味的最好吃。您肯定爱吃。】

Ada:【夫人,我们中午吃这家粤菜好不好,你这都几天没回去了,是不是很想念烧腊。】

…………

Ada:【夫人……真的不饿嗎?】

Ada:【夫人,今天天气好好,不出来散散步嗎?】

黎雅柔失笑,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不愿讓小朋友们担心,回过去:【刚起床。】

来到浴室,黎雅柔才发现自己的眼睛有多肿,雙眼皮褶子都浮了起来,她怔了几秒,想到昨晚一个人闷在被窝里哭了好久。

离婚时她没有哭过,这场眼泪像迟来的冷空气,于城墙外盘旋许久,终于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刻侵入。

“丢人。白活四十几年。”黎雅柔暗骂昨天的自己,她应该把庄綦廷打一顿,讓他滚,而不是自己说着说着就委屈哭了。

黎雅柔拿出仪器捣鼓了半小时,直到脸上肿胀消退大半,这才去衣帽间换衣服。

衣帽间里仍旧堆着十来个礼物盒,她打算挑个好时候送给庄綦廷,至少也得有点仪式感,请他吃顿浪漫的法餐意餐之类的。现在的黎雅柔看见这堆破盒子,心里直冲冲地冒火气。

她走上去踹了一脚,垒起来的盒子噼里啪啦如山倒。

打電话给Ada和銳仔,两人守在门外,一听到指令就屁颠屁颠按门铃,帶了沙拉、酸奶还有小笼包,幸而没冷。

“把这些东西都拿出去,扔掉。”黎雅柔指着一地狼籍。

Ada吃惊,“啊?扔掉?这些都是新的啊……”而且都是为庄先生挑的……Ada可是眼睁睁看着黎雅柔刷掉了大几百万。

黎雅柔抿了抿唇,“总之你和锐仔拿去处理吧,自己留着也好,送人也好,卖了也好,扔了也好,都随你们。”

Ada和锐仔懵圈,出来的时候,两人手里皆抱着七八个盒子。

“真的要扔掉嗎?”锐仔觉得太可惜了。

“夫人说我们可以自己留着。”Ada苦着脸,“这些东西,我们留着也不敢用啊……总不可能真卖了……到时候庄先生知道了,我们就………”

锐仔舔了下嘴巴,脚上踩着一雙军用战地靴,“是啊,十万块的皮鞋,我穿着烫脚。”

“不止,你还会被先生跺脚。”

两人愁眉苦脸,抱着盒子回到自己房间,下電梯时遇见了一向跟在庄綦廷身后的沈秘书。沈秘书也是一脸苦大仇深,三个人对視一番,都沉默了下来。

沈秘书指了指这些盒子袋子,“这些是……”

Ada叹气,“夫人讓我们处理掉。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可都是夫人亲自给先生挑的礼物。”

沈秘书惊讶:“夫人给先生挑的礼物?这些全是?”

Ada:“是啊是啊,庄先生也真是,好好地怎么总是要惹夫人生气,夫人为了挑这些礼物,在罗马逛了一整天。”

她是心直口快的性格,刚说完就发现自己嘴瓢了,偷偷看了一眼沈秘书。

沈秘书是人精,如何不懂,他笑笑,“没事,我不会告状。这样吧,你们把这些礼物交给我好吗?我帮你们处理,或者……你们想留下,我也可以按等值的价格折算给你们。”

Ada很警觉:“你是不是要拿给庄先生。”

沈秘书露出一个“大家都懂就不要戳穿”的微笑。

Ada想到夫人的眼睛

肿了,不高兴地扬起下巴,一板一眼地说:“沈秘书,我知道你是想讨好你家老板,但我告诉你,夫人这次很生气很生气,都哭了,就算你家老板来道歉,夫人也是不会接受的。夫人平日你待你不薄,你不要助纣为虐。”

沈秘书赔笑着,“是是是是,Ada小姐说的在理。我这不也是……为了老板和老板娘的幸福尽一份绵薄之力吗……打工人不容易,Ada小姐您通融一下……”

庄綦廷正强撑着精神在阳台办公,笔电里开着远程会议,他指尖的烟没有断过,一根接着一根,烟草混着强劲的薄荷味,被风吹散也残留着浓郁的气息。

他一整晚没睡,头疼欲裂,眼球爬着紅血丝,只能用尼古丁来提精神,纵使穿着体面整齐,汇报的高管也都看出董事长气色不佳,难掩疲态。

两小时会议压缩到一个半小时。结束后,庄少洲又单独打来了慰问的視频电话,询问老父亲这两天的近况。

追黎女士追到了罗马,这怎么才几天,就潦倒成这样了?

“爹地,昨晚没睡好吗,我看你眼睛都紅了。医生说过,您血压高,不能熬夜。”

庄綦廷没心思地瞥了一眼镜头里的儿子,这赔钱货穿得倒是风流倜傥,一脸精气神十足,血气旺着。

他低声道,“问过你母亲没。”

“自然是每日一问,你也知道,黎女士不爱搭理我。尤其是……”英俊倜傥的年轻男人微微一笑,“您和他吵架后,她更不爱搭理我。”

三兄弟里,庄少洲和庄綦廷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相有七分遂了庄綦廷,都是锋利英挺的眉眼鼻梁,不笑时透着高不可攀的冷。只不过庄少洲还遗传了黎雅柔的桃花眼,少了庄綦廷那份严肃。

因为长相的相似,黎雅柔每次和庄綦廷吵架,都顺帶不待见二儿子,平日里也是臭小子臭小子的唤。

庄少洲实在是冤枉,这脸是爹妈生的,他也没办法啊。

庄綦廷扯了扯唇,又点了一支烟,淡淡道:“那是你没用,无法讨她欢心。”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儿子,还是说自己。

庄少洲笑笑,“爹地,我能不能讨黎女士欢心,都得看您了。您加油。”

“谁準你这么吊儿郎当和我说话。”

庄少洲看着老头一脸怨气,只是好笑,可看戏归看戏,嘲笑归嘲笑,他也实在不忍心看着父亲鬼打墙似的做无用功。

说实在的,父亲这套独裁做派,若不是母亲这么多年宠着他纵着他,不和他计较,这两人早掰了,哪里等到今天才掰。

“我前日问黎女士在做什么,她说在给您挑礼物,我说我也想要,她骂我,让我找自己的老婆给我买。我妈就不是那种小鸟依人,缠绵悱恻的性格,不可能天天黏着一个男人说想你爱你的,您怎么到现在都看不懂?何况我看您也不喜欢那种小女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反正……您自己品味吧,我先去忙了,回见。”

儿子挂了电话。庄綦廷静默地望着花园里郁郁葱葱的松树,昨晚妻子抽噎的细碎声还在耳畔回响,他想抱一抱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做,怕惹得她更厌烦,只能狼狈又蠢笨地在门外守了一整晚。

黎雅柔她……从没有这样哭过。

妻子的难过令他无地自容。

终于出了书房,庄綦廷不想再萎靡下去,他还是得找黎雅柔談一談,只是他大脑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起头。他害怕妻子不愿见到他,他不想承认,他此时滋生出了从未有过的胆怯。

这不是他人生轨道上会出现的情绪。胆怯,慌张,失控,优柔寡断,患得患失,甚至是……他想到了一个词,眼眸随即陷入一片漆黑。

“小沈,给我订一份——这些是什么?”庄綦廷看着那一堆盒子。

沈秘书正在敲电脑,见老板出来,立刻起身,解释着:“先生,这些都是夫人给您的礼物。”

“礼物。”庄綦廷平静地站在原地,視线牢牢聚焦在这堆盒子上。是黎雅柔衣帽间里的那堆盒子,有他的礼物,也有其他乱七八糟男人的礼物。

“这不是给我的,都退回去。”声线因为疲惫而嘶哑不少。

沈秘书:“不对啊,先生,Ada说这些就是夫人给您买的。只不过……”他有些吞吐,“夫人貌似生气了,就让Ada把这些礼物都扔掉……”

庄綦廷忽然抬手把所有礼物盒打开,拿起那华丽的香水瓶,喷在衬衫袖口,细细闻过,是他一直以来喜欢的香調,也是黎雅柔一直以来喜欢的香調,衬衫是他的尺码,就连袜子的材质也是他常用的……

都是给他的。

沈秘书偷偷瞄了一眼老板的脸色,只见那威严的面容先是舒展开来,很温柔,而后是凝重,最后演变成一种他看不懂的复杂。

庄綦廷鼻息里全是妻子为他挑选的味道,她说过喜欢他用这种厚重而带着微微辛辣的香味。她说,这种香气很像他。

庄綦廷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快要胀开,爆裂,被这种香气搅得天翻地覆。他后悔这些年派人监视黎雅柔,他后悔了。

她是他的妻子,他想知道她在哪,做了什么,他可以光明正大地问,而不是用这些阴暗的手段,活生生给他们之间的关系笼上了一层阴云。

这二十多年来,她一直都陪在他身邊,虽然她嘴上永远挂着嫌弃,故意说气他的话,和他对着干,但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从来没有真正生过他的气,也从来没有把心分给其他男人。

“我的性格就是原罪……”

“我不是你想要的文雅淑女,所以我不值得相信。”

庄綦廷深呼吸,喉咙焦渴,心脏揉皱。是的,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黎雅柔,他认定她的性格太调皮,太野性,太顽劣,太三心二意,太容易失控,一颗心永远没个定数。

他爱她,又不敢放心,只能控制她,管教她……

要她永远翻不出他的手掌心,要她乖巧顺意,温柔听话,只围着他一个男人,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她的一颗心也在他这里。

“先生。”沈秘书轻轻出声,打破这冗长的诡异的安静,先生就这样站着,握着那瓶香水,像一座被风化的石像。

庄綦廷猛地缓过神,雙眸从空洞中抽离,“小沈,你去联系Kurt,我有事要拜托他。”

Kurt的电话打来时,黎雅柔正在做SPA,甜暖的香薰飘散在四周,再加上舒服的按摩,轻柔的音乐,心情已经舒畅了不少。

“约我吃晚餐?”黎雅柔趴在美容床上,闭着眼,懒洋洋地问。

“对,我朋友开了一家特别浪漫的餐厅,就在海邊,我想你会喜欢,所以才邀请你。”

Kurt说的很真诚,可黎雅柔嫌麻烦,她今天眼睛总是有些浮肿,一点也不想出门见人。

“不想去。”黎雅柔咬着唇,拒绝。

“Eleanor,这家餐厅只有今天能约上,下次得两个月之后了,是不是我突然邀请你,你不高兴啊……Eleanor……Eleanor……”

黎雅柔受不了一个大男人在她耳邊撒娇,黏糊糊的,像极了铭仔。

“Eleanor………”

“Stop!我去我去,你别哼哼唧唧,我头皮发麻。”

“真的?Eleanor!你果然是世界上最温柔最美丽的女人,我的缪斯女神!那晚上七点,我会派車来接你!期待!”

挂了电话,Kurt松了一口气,很是幽怨又畏惧地瞪了一眼庄綦廷。这男人在一旁虎视眈眈,仿佛他说错一个字,就要被人拿枪顶着脑袋。

“你的话太多了,Kurt,以后不要对她撒娇,她不喜欢男人撒娇。”庄綦廷淡淡道。

Kurt:“你利用完我,又对我口出恶语。

我还要背负欺骗的愧疚。”

庄綦廷嗤了声,“这是交易,何谈利用。那幅画我最多借给你三天,三天后必须还回来,听到了吗。”

“如果你敢对着那幅画做一些龌龊的事,我会——”

“不不不,你不能这么想。我只是想把那幅画挂在画展上让更多的人欣赏,Eleanor的风采值得被所有人铭记,我绝对不会做龌龊事,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为你欺骗Eleanor已经很愧疚了,我这周得去神父面前祷告赎罪……”

庄綦廷不愿听他啰嗦,比铭仔还话痨,临走时到底拍了拍Kurt的肩膀。

他说:“谢谢。”

他是从不对谁说谢谢的男人,他的人生过于顺遂,风光,永远站在发号施令的高地,前仆后继的人围着他鞍前马后,他完全没有说这两个字的机会。

Kurt惊讶地说:“你居然对我说谢谢,出乎我意料了,MrZhuang!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看我像看一条狗。”

庄綦廷笑笑,衔了根烟在唇边,宽厚的双肩依旧挺拔,大步离开Kurt的画室。

虽然是和Kurt吃晚餐,黎雅柔还是很郑重地打扮了自己,预约了当地最有名的化妆工作室。化妆老师技术高超,那些昨晚痛哭过的痕迹被巧妙遮掩,只剩下容光焕发的艳丽。

七点,酒店门口準时停泊一台黑色幻影。见黎雅柔款款而来,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下車,为她拉开车门,用意大利语打招呼:“女士,晚上好。”

车门打开,后座放着一束盛开的卡罗拉玫瑰,浓郁的红色在阴翳下也如此娇艳动人。在意大利,红玫瑰的意义很隆重,只有情侣之间才能赠送。

黎雅柔无奈地打量这过于隆重的阵仗,这小朋友,大概是为了感谢她在拍卖会上的捧场,不过,也不至于这般郑重吧!

黎雅柔用意大利语说了谢谢,拎起缀满珍珠的浅金色裙摆,坐进车内。

车内的味道很好闻,是她在港岛常用的一种西普调香薰,既有佛手柑的明亮,又夹杂着玫瑰的甜美,以及橡木苔带来的雨后森林的潮湿气息。

这种香薰其实很难买。黎雅柔微微挑眉,心中有些预感,但太浅了,蜻蜓点水般荡漾开来。

劳斯莱斯一路驶向海边,目的地居然是一座灯火通明的私人码头,停泊着各种各样的船只。

她用英语问司机,确定是在这里吃饭?司机向她指了指其中一艘灯火通明的豪华游艇,“餐厅就在船上,女士。您可以从这边上去。”

黎雅柔摇摇头,“这个Kurt,玩什么神秘。菜不好吃,我真要抽人了。”

高跟鞋沿着登船的通道,一步一步踏着,通道铺着柔软的地毯,并不会硌坏娇贵的小羊皮鞋底,穿着白色制服的服务生为她引路。

二楼船舱是餐厅,灯火煌煌,照得黎雅柔一张脸很明亮。静谧典雅的空间里,长桌铺着红丝絨桌布,摆上酒杯,花束,蜡烛,水果,红酒已经倒入了醒酒器,散发出温和醇厚的香气。

“女士,您请。”服务生拉开椅子。

黎雅柔环顾这一切,心里越发觉得奇怪,加上Kurt一直没有出现,她心底那涟漪般的预感再次浮现出来。

可怎么都不应该,Kurt不会和庄綦廷搅在一起,庄綦廷也恨不得掐死Kurt,这两人密谋来诓骗她,简直是绝无可能。

服务生来上前菜,有港式蛋挞,港式豆腐花,鲍汁花胶海参。

黎雅柔捏緊了刀叉,这不是Kurt会准备的东西,包括那台幻影,卡罗拉玫瑰花,游艇,和这几道菜。

庄綦廷藏在一道侧门后,观察着妻子的动静,心跳如擂鼓,身体和灵魂都绷緊了,不知道为何如此紧张,他连娶黎雅柔也没有这般紧张。

黎雅柔受不了这种故弄玄虚,正准备把刀叉撂下,一道开门声响起,她偏过头,愣了愣,随后噗嗤笑出声来。

那站着一只毛絨絨的大狗,准确来说,是戴着狗狗头套的人。

见她笑了,这只狗有些笨拙地走过来,围着她转了两圈,随后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朵玫瑰花,放在她腿上,行了一个鞠躬的绅士礼。

“Kurt你怎么这么搞笑!”黎雅柔被哄得眉开眼笑,拿起那朵玫瑰花,点了点“狗男人”的胸口。

这狗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随后很听话地蹲下来,单膝跪在她面前,仰头来看她。隔着头套,黎雅柔无法看见kurt那双湛蓝色的眼睛,但仍旧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深沉的视线注视着她,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渴望。

“你果然是一只小狗,哪来这么多哄人的把戏。”黎雅柔拿着玫瑰花,打了一下这可爱的狗狗头,毛绒绒的耳朵立起来,她伸手揉了一把,喃喃道:“今天本来很难过,不过现在很开心。”

“谢谢。Kurt。”

这狗歪了下脑袋,爪子在她手心写下“why”。

“你问我为什么难过?”黎雅柔笑了笑,柔软的双眸随着半弯,“还能有什么,就是和一个讨厌的男人吵架了,被他气到一整天都不高兴,不过我想明白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搭理他了。”

“好了,不提这些。一直戴着不闷吗,快取下来吃饭。”黎雅柔又摸了摸毛绒绒的狗头,“这头套不错,送给我,我回去让铭仔戴着玩玩。”

黎雅柔说着,要取下头套,男人往后躲了一下,又放弃了躲避,白皙的双手顺势捧住小狗头套,揭开的瞬间,带出一股熟悉的气息,一张意料之外的脸出现在眼前。

男人半跪在她脚边,仰头注视,那双深沉锐利的眸布着血丝,虽然胡子剃得干净,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但仍旧掩不了疲态,不似他平日里意气风发,威严赫赫的派头,更滑稽的是,这张脸居然会藏在一个狗模样的头套里。

黎雅柔怔住。

“阿柔……”庄綦廷牵起温柔的笑,静静望她。

他嗓音混着一股嘶哑,黎雅柔蹙了下眉心,随后转过头,把头套扔掉,准备站起来。

“别走。”庄綦廷下意识去握她的手腕,没有用力,骨节粗劲的手指只是虚虚环住。

“你又要做什么。”黎雅柔仍旧感觉腕心处被烫了下,胸口堵得慌,冷眼看他,不懂他这般惺惺作态又是为了什么。

“阿柔,我只想和你谈谈。”他神色疲倦,目光却温柔,仔细地落在她脸上。

“庄先生,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所有的话我昨晚都说尽了,我说了,以后不要私下联系我。”

“对,但昨晚我没有说,你不能不给我一个开口解释,或者说是……陈述的机会。”

船并没有开,黎雅柔可以随时离开。她其实非常意外,若是按照庄綦廷以往的风格,这船怕是早就启航了,她会困在海上,走不了,只能和他耗。

庄綦廷一颗心悬而未决,就这样在她沉默的片刻里,不停地上上下下,起起落落。

仿佛又回到了昨晚,他们大概又要吵架。黎雅柔也感到疲惫,但她不会再让自己回到昨晚的境地,重新坐下后,她说:“好,你说吧。先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了,我看着别扭。”

庄綦廷身上还穿着毛绒绒的玩偶服,他舒展了笑意,点头。玩偶服脱下来,露出他里面笔挺矜贵的西服。

黎雅柔这才发现,他身上穿了什么,从衬衫到领带到皮鞋再到

胸针,每一样都是她精心挑选的,就连香水,也是她从十几瓶同香调中挑选出来的,她最心仪的味道。

她一时咬紧了牙,冷漠地说:“以后不要再用这种幼稚的把戏,我不是小女孩。”

“是阿楷和阿泽的主意。你刚才笑的很开心,我以为你喜欢。”

黎雅柔:“我以为是Kurt,如果是他,我的确很喜欢,很高兴。”

庄綦廷勉强牵着唇角,声线沉得更低,“我知道你只是把Kurt当弟弟。”

游艇在这时启航,微弱的引擎声传来,缓缓朝着漆黑幽深的大海中驶去,不知道去向何方。

黎雅柔冷嘲,“你之前不是这样认为的,一口一个勾引,狐狸精,只差把我和他捉奸在床了。”

庄綦廷被回旋镖扎得刀刀是血,“不论你信不信,我其实没有这样想过。我承认,我对出现在你身边的男人抱有一种敌意,我控制不了这种恶意——”他喉间焦渴,滚了几息,眼底藏着汹涌的暗流,“大概是。”

“我在嫉妒他们。”

嫉妒。黎雅柔因为这个词,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