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烛蛇回避争斗,穆重的脸色这才好看。
他可以面对烛蛇的质疑,但决不允许烛蛇用这件事拿捏卫焕,这是底线,不能触碰。
面对这种总是叽叽歪歪没完没了的家伙,只要捏住祂的七寸就够了。
想不想救原始娘娘?想就闭嘴!成天叽叽歪歪的,惹急了小心我们撂挑子不干!
现在有求于人的可不是他们。
不过这样一来,这里的气氛便始终不好,大家也不方便继续讨论氏族的灵魂安置问题。
在冷凝的气氛里,一天时间过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环形世界里再也没有碎石,转而成为了一片广阔无垠的大陆,上面开始出现生命。
最开始是一些长相很不讨喜的荆棘植物,一些生活在泥土深处的小虫子。后来植物开始茂盛,绿色黄色红色的植物都有,而且都高大粗壮,还长着荆棘,很不好惹。
等到了更深处,卫焕看见了一颗世界之树,接着又看见一颗,后来看见了一片世界之树所构成的树林,心中默默无语。
没错了,那个改变了蓝星人族命运,至关重要的世界之树,在神明的世界里,果然就是最普通不过的植物了吧?
卫焕的神识扫过,发现来自不同古神的后裔生活在世界之树上,他们天生强壮,气血充沛。往往一个强大的族群会占据几颗世界之树,彼此间还会有争斗。
另外世界之树下的泥土,也有古神后裔生存,若是有水,那些古神后裔便是水生族。
到了这里,荒芜的感觉完全没有了,卫焕感受到的是一个全新族群,生机勃勃的气息。
他们和法则神的眷族完全不同,就连幼儿都天生强壮,而且这些氏族大多都是九级族群,一眼扫过有不少的半神级古神存在。
感受到了卫焕神识扫过的威压,这些半神们纷纷从沉睡中醒来。
一时间,世界之树森林里一阵摇晃,半神在后裔的祷告声中现身。
数量足有上万数之多。
可惜,一个真正的古神都没有。
很多实力较低的古神,在过去无数纪元与法则神的争斗中都陨落了,如今还活着的都是实力较强,至少保命能力一流的古神。
但也大多避世不出,不再去神域里浪,免得丢掉了性命。
这其中,也包括了死灵焕,在让自己化道前,为了能将死灵族转生为人族,死灵焕也下狠手祭天了不少古神。
这三尊古神没在这件事上闹,可能是并不知情,又或者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先救下原始大帝再说其他。
卫焕肆无忌惮的神识扫视,让所有现身的半神,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
他们可以清楚感觉到彼此间的差距,那突然出现的可怕存在,别说伸出手指头捏死他们,恐怕一个眼神,他们就一个都活不了。
是入侵者?
半神们并没有从其中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而且那气息里有种让他们厌恶法则之力。
卫焕见这些半神难受,倒也不是故意,便收了那一丝主宰威能,打算离开这里。
但就在这时,就看见这群半神在没有了压力之后,突然一个个面色涨红,仰天嚎叫了起来。
“嗷嗷嗷!”
“吼吼吼!”
“桀桀桀!”
各种怪叫连成了片,瞬间传递到极远的程度,紧接着就像烽火台一般,更远的半神也纷纷现身,并且发出大叫声。
整个环状大陆都在轰鸣。
短短时间,这片大陆就进入到了攻击状态。
卫焕的神识看见这一幕,有些惊讶地回头,就看见了三尊古神脸上满意的笑容。
“这样的警惕性,训练有素的反应,该赏。”
“百万年没回来,倒是有些长进。”
“面对强敌,果然还是要团结更有力量。”
说话间,卫焕感觉到了真正古神的气息,正在往自己这边快速迎来。
其中,有一道最强悍的气息,冲的最快,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刃。
只是卫焕在察觉到那道气息后,脸色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
原来如此……
就见远处天边一道黑光极速飞来,到了近前猛地停下,露出一头如同哥斯拉一般,头部和身体是恐龙形状,尾部却有无数触须的主神级古神。
祂面貌狰狞凶狠,身体大如高山,其内蕴藏的力量犹如星球一般,鳄鱼般遍布角质的外皮,看起来就厚实能抗。
“吼吼吼!”一来祂就亮肌肉,放出威压,震慑敌人。
“莫菲迪!?”穆重却露出亲切的笑容。
莫菲迪叫到一半,又猛地停下,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狐疑地看着这辆外形古怪的车。
这车……有虫子的味道,好香,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只是这虫子的生命等级似乎比自己高的样子,比自己还强的虫子,那就是主宰级,混沌虫。
这方宇宙里,拥有混沌虫的,就只有那家伙了。
才这样想着,就看见一道空间之门打开,已经进阶到混沌级的铠山和水滴,一起走了出来。
一龙两虫的眼睛对上,眨巴眨巴,双方确认了彼此的身份。
这时,落后的几头古神才赶过来,有人型有兽形,数量不过六头,都是实力较弱的小古神。
在感受到铠山和水滴散发的气息后,都吓了一跳。
随后又见到莫菲迪相对平静的模样,才又疑惑地靠了过去。
古神泰坦看着这不过六头古神,却是如今荒芜之地最后存活的古神后,一股悲从中来,长叹了一口气。
古神一族,竟然已经衰落至此了。
不忍心这些小神们继续害怕,古神泰坦第一个走到车外,散发出自己的古神气息。
燧人氏和烛蛇也紧随其后,用气息安抚已经杯弓蛇影的同族。
到来的几尊古神先是一愣,然后再看着百万年不见的三位主宰古神,苦苦支撑至今的古神,竟然没忍住地哭了。
“是泰坦古神,燧人氏娘娘和烛蛇大人归来了!”
“我们的主宰终于回来了!”
“感谢地母娘娘保佑!”
穆重和卫焕没有现身,反而努力收敛了自己的气息,看着这祖宗回归,门人后辈欣喜若狂的景象,也忍不住地笑了。
穆重说:“古神倒是可爱。”
卫焕点头:“都是生灵,死后没有差别。”
穆重扬眉,无语看向卫焕。
紧接着,卫焕的眼神一凝,直勾勾地看着莫菲迪,说道:“现在,我倒是很好奇,祂为什么会跑到这里。”
穆重不解:“莫菲迪就这脾气,在神域里挨了打,自然想要躲回家。”
卫焕摇头:“以前我也是这么想,但现在不会了。”
穆重闻言,敛眸沉思许久,却始终不得其解。
卫焕看着左右张望,正一点点往后退的莫菲迪,命令铠山和水滴将祂拦下,直接公布答案:“莫菲迪离开是在女娇成就后天古神之后,祂哪儿都没去,直接来到了这里。”
穆重恍然大悟:“你是说!?”
卫焕点头:“祂将古神体修炼法带回来了,正尝试打造后天古神。”
穆重表情复杂,有点心疼地看着莫菲迪说:“这古神体修炼法是为人族量身定制的功法,可怜祂一心为振兴古神,却……”
“没错,脑子不好使,虽然立场没错,但这也是对誓言的背叛。”
穆重却叹气:“又蠢又忠,挺可爱的,你别生气了,我们没有损失。”
卫焕其实也没有生气,只是违背誓言多少让人有些不悦,不过这点气在看见莫菲迪发现自己走不掉,整个精气神被抽干般,脑袋耷拉到胸口的模样给彻底化了去。
然后说道:“祂心思单纯,做的却是蠢事。我和祂有天道誓言,违背誓言即便我不追责,天道若是有心拿捏祂,这便是送上手的“刀”。如今古神留存力量不多,莫菲迪的生死至关重要。”
穆重点头:“没错,这一点我定要和祂好好谈谈,不能再做这样鲁莽的事了。”
说完,穆重顿了一下,问道:“要不要和祂解除天道誓言,你这么一说,这玩意儿我信不过。”
卫焕没有马上答应:“我还得想想。”
两人说完,外面的“认亲现场”也算是过了最初最热烈的时候。
认亲双方都泪眼婆娑,一副被迫害的可怜人模样,就是烛蛇也眼泪汪汪的,而且比其他人哭的都多。
听说烛蛇最早并不是主宰,原始古神在诞生之初,是什么实力就是什么实力,最多通过外来物件提高战斗力。
但烛蛇是原始大帝手上的镯子,在大帝日盘夜盘不知道多少个纪元后,慢慢就从一尊小古神,成为了主宰级。
烛蛇哭唧唧的最难过,但也是最快想起正事。
祂哭着哭着猛地抬头,最后一滴眼泪从嘴角滑落,随后直勾勾地看向宝宝巴士里的卫焕。
声音重新冷硬下来:“莫要在这些煽情的事情上耽搁时间,救治娘娘最重要!”
几尊小古神闻言也收了眼泪:“烛蛇大人找到了救治娘娘的办法?”
“这一去百万年,我等终于等来了娘娘痊愈的机会。”
“辛苦烛蛇大人,泰坦古神和燧人氏娘娘。”
泰坦古神得了提醒,也抹去了眼角的泪水,说道:“你们继续守在这里,事情有进展我们自会告知你们,定不要松懈,敌人随时可能到来。”
“是!”
主宰们回归,古神们有了主心骨,一个个下巴高扬,抬头挺胸。
直到看见了那两头气息强大的混沌虫,又嘚瑟不起来了。
可惜明显主宰们并不想解释,憋的祂们脸色通红。
“我们走。”
三尊古神没再回车里,而是直接飞走。
卫焕命令宝宝巴士跟上,另外又让铠山押着莫菲迪一起走。
莫菲迪还想跑,传送门展开,虽然里面没再飞出任何东西,但那种犹如深渊巨口般,无尽恐怖的感觉,终于让莫菲迪老实了。
传送门关闭,几名小古神被可怕的气息扫过,身体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对三位主宰这次回归带回来的帮手,更加好奇了。
是虫族?
不,明明还有法则的气息?
但法则中,又有让祂们觉得亲切的古神之力。
所以究竟是什么啊?
一双双眼睛落在宝宝巴士上,很清楚真相就在那里面,却只能看着,直到再看不见为止。
三尊主宰古神在前面飞,卫焕和穆重在宝宝巴士里紧跟其后,在他们后面有两头混沌虫,押着莫菲迪。
事实上,三尊主宰此刻的心情,已经复杂到了极致。
混沌虫?竟然是混沌虫?而且感觉还不止一头的样子?
也就是说,这死灵族的新任首领,掌握了一个混沌级的虫巢?
脑袋里所有关于混沌虫的记忆都从深处被翻腾了出来,混沌虫的强大,稀少,还有它们的可怕军团战斗能力。
光是掌控着混沌虫巢的卫焕,如今的战斗力已经明显比祂们强了。
想着前不久,祂们对卫焕实力的质疑,心中如翻江倒海。
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尤其是烛蛇,心里思绪不断。
本以为卫焕是必须找祂们联合,才能对抗光明主宰,但如今看来,他们真的需要古神的力量吗?
或许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当最后想法升起来的时候,烛蛇心里突然惴惴,担心他们不想为救下娘娘付出代价,担心他们毁约?届时他们要走,就凭借他们三人真能拦下吗?
相比起烛蛇的阴暗纠结,泰坦古神虽然震惊一下,很快便直接传言卫焕:“你有混沌虫巢?有几头混沌虫了?”
卫焕知道终于到了自己“亮肌肉”的时刻,也为了让这次的合作更加牢固,他坦言说道:“一直以来你坐的都是混沌级虫子,它是第八头,唯一的功能型混沌虫。”
“我怀疑过,但不敢想,而且从未见过只做交通工具的混沌虫,唉!你浪费机会,一个虫巢只有九头混沌虫啊!”泰坦古神痛心疾首,一副恨不得把宝宝巴士回炉重造,自己去当卫焕坐骑的冲动。
卫焕说:“不要小看它,混沌级的功能型虫子,比你想象的厉害很多。”
泰坦古神闻言,这才认真去看宝宝巴士,可是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特殊。
这时,燧人氏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还望焕领袖见谅,一直未见焕领袖使用能力,并不知道您竟然拥有混沌虫这样的宝贝。
混沌虫来自域外,据说在无数个神域世界里都存在,但混沌级虫族却也无比稀少。
一个混沌虫巢,足以对神域世界发动战争了。”
卫焕闻言,好奇道:“燧人氏娘娘似乎与域外文明接触过?可否详细说说?”
燧人氏笑道:“不过一些见闻,待得焕领袖有空,我们可以慢聊。”
“好。”随后卫焕说道,“这虫族本是挑战世界孕育的虫族,意外被我收服,又因为一些意外进化成混沌虫巢,确实有它们在,我们与光明主宰的战争,还是有些胜率的。”
“谦虚了,有混沌虫族,再加您手中帝王权柄,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燧人氏自己都没有发现,如今的语气对卫焕多了很多的恭敬,甚至还有些小心翼翼,“不知道我是否可以了解这样的混沌虫,您有多少?”
同样的话语告知燧人氏,惹得燧人氏又震惊又遗憾,看向宝宝巴士的目光都不对了。
卫焕闭上嘴的时候,脸上有着淡淡的笑。
穆重虽然在一旁沉默,但却听完了全程,最后在卫焕神识里直接说道:“果然出门在外,面子都是要自己挣来的。”
卫焕点头,十分认可这句话。
有着混沌虫巢和轮回的卫焕,即便深入这古神之地,也是来去自如的。
不过他们过来不是为了给自己增加敌人,自然还是要收敛自己的态度,一切以大局为重。
这样一来,双方的心思都各有变化,但反倒因此很亲近了一些,气氛也好上很多。
不知不觉的,周围就连世界之树都没有了。
黄色荒芜的大地,平坦的好像镜子一样,散发出荒古的气息,醇厚的气息让卫焕极为舒服,忍不住敞开毛孔大口地吞吸。
“快到了。”穆重感受到一丝大帝级的威压,这样说道。
卫焕点头:“就在前面不远。”
“你来过?”
“嗯。”卫焕点头又说,“应该说是死灵焕来过这里,我对这里有些记忆,那时候原始娘娘还没重伤到沉睡,他找娘娘借了一样东西。”
“有这事情?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有这件事,但具体的过程和借了什么我都想不起来了,应该是原始娘娘出手屏蔽了天机,也改变了你我的记忆。”
“看来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否则娘娘不会伤重,依旧耗费本源去做。”
“见到娘娘我应该就能想起来。”这么说完,卫焕看着前面一座连绵大山,“到了。”
穆重急忙看了过去。
这整片区域都是平坦的如镜,方圆万里都渺无生机,突然拔地而起一座巍峨山峦,便显得极为突兀。
更何况这山峦散发着极为恐怖的气息,蛮荒,古老,却又厚沉温柔,望之便有种窝心的感觉,好像回家看到了年迈的母亲一般。
另外这山峦若是换个角度来看,便是一个人类模样的女性,侧卧在大地上沉睡的姿态。
“地母娘娘……”穆重喃喃,表情怔忪。
传说地母娘娘是世界诞生前的一颗星球,是万物之源,是一切的开始,正是有祂的依托,才有生命诞生。
所以称其为原始大帝,又名地母娘娘。
在这方世界形成时,地母娘娘粉碎自身,爆炸成无数星辰大陆,最终化为神域。
现在在神域里,还有很多古老的星域,都是地母娘娘的身躯所化,是祂用身体孕育了万物。
如果说太初大帝是用实力震慑四方,那地母娘娘所获得的敬仰都是祂碎身化万物的功德。因而即便光明主宰一生狂傲不低头,但说道“地母娘娘”时,语气中多是敬重,不敢冒犯。
如今的地母娘娘,应该说是那碎身化万物后,留存下的最后一点真灵所化,是天道对祂功德的封赏,更该享万神敬仰。
地母娘娘本就是元素化身,如今为了疗伤,将自己化为大地,陷入长久沉睡,因而这座大山便是地母娘娘了。
三名主宰古神,隔着老远就停了下来,恭敬地站在原地,久久没动。
又过一会儿,三尊古神同时转过头来,看向卫焕说:“娘娘说你的轮回有些养伤功效,可助祂养伤,但这样做是治标不治本,想要治疗祂的伤势,需要别的办法。”
卫焕已经从宝宝巴士里走了出来,虚空漂浮,望向地母娘娘所在的方向,先是恭敬地鞠了个躬,然后开口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娘娘尽管吩咐。”
他话音落下,一道温柔的声音耳边响起:“孩子,你来我身边……”
卫焕听到这温柔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想要落泪,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他已是主宰,掌控生死,又有穆重得掌时间,明明可以从时光之河里将母亲带回来,但因为时刻都在为了生死而奔波,这想法便一直搁置没能执行。
纵然有乱世记忆,卫焕对“母亲”这个存在,依旧有着最为浓郁的情感。
地母娘娘严格说来,就是万物的母亲,因而无论是谁见了祂,都会生出亲近之感。
卫焕往大山飞去,烛蛇羡慕地抓耳挠腮,最后忍不住开口,难得好声地说:“卫焕,地母娘娘就拜托你了。”
卫焕听见了,没有回头,他飞向大山,也被那万般难忘的亲情“网”住,陷入其中无法冷静。
不过随着他靠近地母娘娘,那种思念亲人的感觉又淡了。
毕竟,地母娘娘实在太大了,大到很难和真实的母亲产生联想。
祂的身躯,长度恐怕超过了一千公里,据说这只是地母娘娘的一道真灵,真正的祂是神域的一颗星球,一块石头,一粒尘埃。
是入眼所见的任何一切。
等到了近前,卫焕的心里就只剩下恭敬。
这时,前方地面的砂砾窜动,凝聚成了一个接近人类女子的姿态,身高与卫焕相差不大,五官从模糊到清晰,好像蓝星的西域女性。
砂砾在祂身上流淌,化为妙曼的纱裙,还有长度及地的长发,好像另外一端生长在泥土里,土黄的肤色,淡金的衣服,周身散发着神圣伟岸的气息,一步一步气质端庄地走到卫焕的面前。
“又见面了,孩子。”地母娘娘微笑着,脸上的笑容温柔,一双眸子盈满金色的流沙,漾着让人松弛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