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颗板栗交颈的天鹅

看房的这个上午,舒栗提早踩点,不想每次都让周经理这样的好心人等她。

迟知雨则将车开去了附近的地库,他本想就地泊停,但这条小道位处小区门外,车多路窄,铺面鳞次栉比,违停的商家比比皆是,舒栗担心他的车会被剐蹭到。

迟知雨本还不情不愿:“刮到又怎样,就是想让别人看清楚你男友的实力。”

舒栗捏他腮帮子:“人家都知道你住云庭了,很有钞能力了好么,干嘛要给自己找那么多假想敌。”

迟知雨冷哼:“还不是你太好了,对谁都笑眯眯。”

这句夸奖怎么像话梅糖,又酸又甜,舒栗含在心里:“你也很好,这么帅又这么可靠,对自己有信心一点好吗!”

又有顾虑:“而且你一个几百万的超跑杵这儿,我怎么跟房东杀价?没临时起价就算人家有良心了。”

“好吧。”他不爽地离开。

再回来,又奔得满头汗,唯恐舒栗先跟别的异性打上照面,两人并肩斗嘴片刻,眼熟的特斯拉在对面刹停,前座左右门被打开,分别下来两个人。

周经理还顺道带来了房东。

月余未见,男人无太大变化。他今天没穿工作服,着一件灰蓝纯色短袖衬衫,衬得人班味淡了许多。旁边的房主看着比他年长几岁,姓徐。

双方笑着打招呼——迟知雨除外,他不咸不淡地颔首应付,烈夏的紫外线仿佛自动绕开他,他被两位肤色偏深的同性衬得像是白种人。

檐下光影错落,清晰的下睫毛也让他看起来多了点混血感,他不作声地往里走。

舒栗跟随两位男士参观屋内设施时,他就抱臂倚在门边,懒恹恹地枯等。

环顾四周,房子的内设和环境还不如前两天那间loft的厕所,当然,这只是他的腹诽,是他心里的卑劣自私小人在叫嚣。每当它跑出来,会有另一只带着柔光的绿色小人飘来它身边,爱抚它,按捺它所有的怪脾气。

所以,只要舒栗满意、喜欢,他当然无条件支持。

原先的“点点鲜果”开店年份稍久,不比对面那间房子崭新敞亮,但房东收拾得很干净,还打算重刷乳胶漆。

听他这样讲,舒栗打开议价新思路:“徐老板,要不这样,重新刷墙的事我来办,你再给我让点价。大家不走中介,不用交中介费,而且我们跟周经理又是熟人,就再意思一下嘛,我年纪轻轻创业不容易,你看你都要搬去大水果店了,可见这间房风水好得很,我租久一些,也能沾沾你的事业运,向你看齐。”

马屁拍在心窝上,徐房东听得直笑,冲周境川说:“这姑娘嘴巴不简单啊。”

周境川跟着弯唇,帮忙打配合:“她的小店才起步,很能吃苦耐劳,就当让让年轻人。”

徐房东点点头,“行,那我回去跟我老婆商量一下,得她答应我才敢开这个口。”

舒栗说:“行,等你好消息。”

送二人出门,迟知雨也九十度转身跟过来,低声问:“谈的怎么样?”

舒栗不敢画饼:“难讲,运气好的话能拿下。”

迟知雨望向路对面上车的两人:“看你们嘻嘻哈哈有来有回,还以为十拿九稳了呢。”

舒栗瞄他一眼:“少说风凉话,这个时间不该祝福我吗?”

祝福他的女友即将离他而去,由奢入俭勇闯这个苍蝇下脚前都得盘旋三圈半的地方吗?

他可做不到。

但他听力不错,攘到了不少信息,可以提供帮助:“油漆工我给你找?Nio家是做高端建材的,有不少装修门路。”

舒栗做了个OK手势,迟知雨立刻心领神会,意兴上涨:“收到——”

“不是,”舒栗小声说:“你凑过来。”

迟知雨皱皱眉,顺从地将脸蛋靠近。

下巴秒挨一记结实有力的爆栗,迟知雨捂住呼痛:“你恩将仇报啊!

舒栗单手拍胸两下,势在必得:“我就是油漆工本工。”又嘟嚷:“刷个墙而已,杀鸡还用牛刀至于吗?”

迟知雨无奈地应声,搭住她肩膀,把她往停车处揽。

“又干嘛,慢点,你腿长,我很难跟的好吧。”

“去装修城啊,毕竟我是油漆工二号,选环保的,别害我甲醛工伤。”

徐店主的夫人通情达理,一听是年轻小姑娘自主创业,还要长租少说半年,当晚就拍板定案,让给舒栗每月两百的优惠。舒栗在微信里各种道谢,截屏聊天记录发给迟知雨:我就说有迟貔貅加持,生意永远谈的下。

此等赞誉让对面很是受用:我是貔貅,你是什么?

舒栗答:我是摸貔貅的人,摸头开智,摸背来财,摸屁股撵走所有霉运。

迟知雨惊叹:舒栗,你还懂挺多。

他又问:那摸嘴会怎么样?

舒栗:……会堵住财路。

迟知雨:我不要当貔貅了。

他消失了一会儿:我要当鸾凤。

舒栗:还给你挑上了,这东西这是干嘛的?

迟知雨:你怎么满脑子铜臭?

迟知雨:这是尊贵的伴侣,天作的良缘。

舒栗:。

舒栗:6

隔天,舒栗就坐着迟知雨跟老姐借来的新座驾——奔驰大G出山装潢,工具盛了满满一后备箱,为此他还特意回了趟家,多借来一副折叠梯。

用美纹纸将门框,插座,踢脚线依次粘贴遮挡,两人分工做工,擦拭墙面,而后用砂纸打磨有坑洼和污垢的地方。

空间看着不大,光是这两步就耗去一下午,累到人头脑发蒙,胳膊酸痛。

舒栗坐到小马扎上偷闲,连抓耳挠腮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天呐——看着简单,原来这么费劲,二十平和四十平果然不是一个概念。”

迟知雨递过来一瓶水,马后炮地呵一声:“我都说找帮工了。”

帮工?

舒栗陡生歹念,舞眉暗示迟知雨:“Nio呢,他出国度假了吗?”

迟知雨差点喷水,也有点同情朋友:“又找他?”

舒栗歪头:“他不是刚好专业对口嘛。”

迟知雨露出一个“你坏得很,但我喜欢”的坏笑,给Nio弹语音,开公放:“喂,在哪呢?”

“在家啊。”

“在家干嘛?”

“你别又想诓我去当打包员,哥不吃这一套了。”

“怎么会

,我们都忙完了。明天下午准备出去涂鸦,你有兴趣吗?”

舒栗跟迟知雨相互使个眼色;他食指点唇,她屏息憋笑。

“好像有点意思,在哪?”

“明天发你地址。”

——“这就是涂鸦?”

举着吸饱了白漆的滚筒刷,倪傲只想把它往这对狼狈为奸的两口子身上甩,他怎么就是记吃不记打,梅开二度栽进下过雨的树坑里。

“请两个油漆工会怎样?”他怨愤地学着他们将油漆往墙上涂抹。

迟知雨自在地反问:“那怎么体验到这么有趣的室内艺术?”

“……”他永远不会再接迟知雨的任何通话,回迟知雨的任何消息,他们从此割袍断义。

本以为磋磨一下午也到底了,这个暑期不可能更烂糟糟,没成想,因为他和迟知雨各占一张梯子,栗姐烦恼够不到某个高处的墙角旮旯,他的绝交兄弟当即从梯子下来,问她要不要骑自己肩上。

倪傲目瞪口呆,当他不在是吧?

舒栗脸快扭一块儿,抱歉地瞥过来,倪傲立刻装耳聋眼瞎,要把墙磨出个天坑。

听见女生骂他嘴里没个把门的,倪傲心里又畅快了些,结果他这位哥们更爽,不由分说将舒栗截腰举高,一本正经询问:“看看这样够不够得到?”

倪傲:……他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的?

搁这儿演偶像剧是吧。

麻烦把他们打包送火场。

一整天的不遗余力,奶油白逐渐攀满四面墙,整个空间在斜阳西沉后也变得通明皎洁,三人如释重负地撮了顿大餐,全都累到话都懒得讲。

全速踩油门,逃离土匪夫妇的路上,倪傲收到迟知雨18888的转账:一点小费,谢了。

把他当什么呢,倪傲退回去:留给你看看脑子。

迟知雨:我大脑很好,谢关心。

倪傲:建议解剖看看是不是全是树叶。

迟知雨似来灵感:宝贝,厉害啊。

下一秒,Avis变更网名为“小树脑袋”。

Nio:“……”

趁着红灯,他赶紧“不显示”此聊天,这才如大赦般舒口了气。

通风散气几日,舒栗一次性搬来新库房,这是新的里程碑,也是新的扎根处。闲置云庭的宜家旧桌再次得见天光大展拳脚,两人一齐组装货架,仿若昨日复现,只是背景变得更亮堂也更理想。

迁址前空出的几日,舒栗没有闲下,决定拨出一笔资金用于配置台式机,ipad画图毕竟不及板绘功能齐全,适用广泛,新基地新气象,设备也得跟上。

每天跟她出双入对的装机高手,自然主动揽活儿,踊跃自荐,叫舒栗只管提预算和需求。

舒栗对此并不专长,给出初步报价:“4000~5000范围内吧,然后适合画画和设计。”

迟知雨一如既往犀利:“你准备装个小霸王?”

舒栗:“…………所以你做不到咯?”

迟知雨:“瞧不起谁?预算再可怜,我都能搭出最顶级的配置。”

舒栗:“等你好消息。”

迟知雨亲自去数码城配件,仅用两日,就交出满意的成品。启动主机后,风扇飞转,舒栗兴奋地望向显示器,用户名有点放肆,大喇喇显示treeWithrain,她随之勾唇,又在桌面壁纸显现后掀起更大弧度。

是他俩的拍立得横屏照,他们恋爱后的第一张合影。

她愣一下,回头捏他鼻子:“你也太能夹带私货了吧。”

迟知雨下颚线牵高,躲掉她的龙虾小手,从高处瞥过来:“没办法啊,到现在都没在某个人手机或笔电里看到我半个影子,只能以私谋公了。”

舒栗剜他一眼,微笑着将打单机对接到电脑,还没操作完,腰边一紧,她被人从后拥住。

她整个人顿住,松开握住鼠标的手,有湿热的鼻息往自己颈后钻,深深的,也静悄悄。确定等不来迟知雨说话,她用肩膀拱他一下,“怎么了”。

男生不回答,只是动了动,呼吸在一霎收敛后,消失了,变成了具象的液体,有体感,有温度,渍烫在她皮肤表面。舒栗的鸡皮疙瘩瞬间跑出,毛孔有了味觉,似能尝出它,是幽蓝时分的海水,有宁静的咸涩,也有夜色将至的难安。

“迟知雨……”它们仿佛能渗入她身体,从静脉延续到心脏,胸口的位置变得苦涩:“别这样……”

“一会儿……就好了。”他钝钝地央求。

他的依恋带来温存,也带来隐痛,任由他宣泄了会儿,夹着她的胳膊卸去一半力道,倏地柔缓了,舒栗借机回过身,双手擦拭他泪花花的脸,也心疼地红了眼:“你好爱哭啊。”

他微低下头,“只对你,只有你。”

他再说话她真的会碎掉,会想要把自己当场枪毙,舒栗微微踮脚,用亲吻封堵他嘴巴,她舔到了与想象中一致的味道,等他舌头滑进来,郁郁的苦变成了薄荷味的甜。

好在卷帘门关着,唯一的小窗也被灌木丛遮挡,有蓝黑色的蝴蝶立在浮动的桔杆上,翅膀翕动的灰影,投映在斜角的白墙。

扑通一声的动静将它惊飞,框影里只剩乱草厮缠和晃漾。

室内两人的发梢也是彻底乱掉的野草,舒栗跨坐在迟知雨腿上,捧着他的脸,迷乱地饥饿地接吻,屏幕由亮转黑,桌前暗下来,多出了细密的、再难压抑的水声。当男生的手无意识地捋起她上衣后摆,两人都如按下暂停键,定住了,一个被烫到,一个被滑到。

舒栗痒得轻笑一声,没有扭开,可能是她的眼神太炙热和迷离,又或者发丝扎到了他,迟知雨回避地眨了眨眼睫,手却没有畏难,想要落定,就要更加果断,也更加用力地把握住她,占满她,后腰,脊椎,嘴唇,脖颈,锁骨……每一处都不会落下,也不想放过。

他不再挨靠椅背,挺直上身,把她更严密地挤向自己,像要揉到一起,混乱间,她也在他身上感受到更多的形状。

不仅仅是发狠的肌肉和骨骼。

摸到那道细窄的障碍时,一团火在两人脸上同时炸开。迟知雨再下不去手,暗骂自己两声,又痛快得不行,从未上头到如此忘乎所以。

他替她整理好衣摆,埋到她颈侧闷笑。

舒栗也害羞地和他抱在一块儿,像两只交颈的天鹅。

他们这会儿最好都不要看对方,不然会非常尴尬。

但不是不可以让为非作歹的臭男友更尴尬,也忘掉她搬离的惆怅。

她耳语调侃:“你是不是……那个了?”

“……哪个?”他明知故问,笑声更加明澈了,而后严肃强调:“我都说过药物没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