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上新的高峰期过去,舒栗清闲了几分,开始着手寻找新的库房和工作间。
已经因为恋爱拖延了好多天,她不能再懈怠,毕竟将货物一直囤积在迟知雨家也不是长久之计,她需要正规的办公场所,即使她那大方阔气的男友并不介意。
不介意就罢,他还郁闷起来,反复问为什么不能一直待到他出国。
舒栗回,因为找房还需要时间啊。
她不是那种喜欢把事情积压到最后才处理的人,安全感来自尽快完成,谁说ddl是第一生产力,ddl只会加重她的精神负累,横贯四五月份的紧急备考,她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鉴于上回为找房的事有过轻微争执,舒栗提早跟迟知雨说清她的计划和理由。
他虽有忿忿,但也不再强求,只坚持道:“那让我陪着你找可以么?”
舒栗点头:“当然可以。”
回想起先前周经理带看的那套“梦中小库”,舒栗又翻了翻他朋友圈。
里面基本没有日常内容,多是工作链接分享,那条曾吸引她注意的租房信息也没了踪迹。
想必是租出去了。
舒栗悠悠叹口气。
拇指在屏幕上敲打两下,她抱着残存的侥幸心理私聊周经理,咨询那套房还在不在。
周经理到晚才回她消息:不在了,第二周就租出去了。
舒栗在心里失望地“啊”一声,说声谢谢。
对面似乎有些奇怪:都一个多月了,还没租到满意的房子?
舒栗回:中间出了点事,有段日子没看。
聊天界面安静少晌,周经理道:我让朋友帮你留意看看,有什么需求吗?
舒栗蜷了蜷手指:不用啦,我自己看就好。
周经理依然友善宽和:顺手的事,你现在也算我们网点的重点客户了。
舒栗愣了下,对哦,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踏破门槛四处求人的小店主了,她现在可是钮钴禄小树,于是大大方方提出:要上次那种面积的,环境干净明亮,有空调,离云庭近一些,骑车不要超过十五分钟。
周经理问:你住云庭么?
舒栗弯一弯嘴角:我男朋友住那边。
周经理回了个“OK”表情。
翌日她将这段聊天记录拿给迟知雨看,结果这厮还没读完就断章取义:“你怎么又去找那个周经理?”
撑着他椅背的舒栗揪一下他耳朵:“你能不能看完再评价啊?”
迟知雨集中视线,片刻,他唇角一点点翘高。光是笑似乎不够中和此刻的愉快,他捉住舒栗胆大包天的手,一下将她拽来腿上,又圈住了,不容她起身,讲睡前故事般,“威逼”女友一同阅读那段聊天记录。
他停在倒数第二句装糊涂:
“怎么突然看不懂汉字了?”
“能不能念给我听听。”
舒栗抿住唇线,就想给他个肘击。被男生灵巧地格挡后,他把她拢得更紧,埋她肩胛处深嗅,闷声闷气:“我男朋友住那边。”
随后忍俊不禁,哧哧乐,也把舒栗痒到,两个人笑成一团。
舒栗妄图扭开,他硬是不让,相互对峙打闹十来秒,舒栗放弃反抗,任由他叠抱着自己。
他近在咫尺的声音像是从她身体内部
发出来的:“你男朋友,谁啊。”
舒栗撇一下嘴:“某个史莱姆吧。”
迟知雨欣然接纳:“那我要坐实这个新称谓了,今天一天都不会跟你分开超过三厘米。”
“你有毛病,”舒栗掐他胳膊,突地摸到一处凸起,她托高细看,发觉男生小臂的内侧,有一道并不明显的白色增生疤痕。
“你这道疤哪来的?”她问。
迟知雨跟着瞥一眼:“小时候划到的。”
“怎么划到的?”
“在植物园追鸟,没注意脚下,摔了一跤,被路上的灌木割到了,还打了破伤风,”迟知雨似乎为这一抹不易察觉的缺陷不安起来,欲盖弥彰地把短袖当中长袖使,往下拉拽:“你不会因为我不是个完整的男人就不要我了吧。”
舒栗笑出一声:“我喜欢有故事的男人,带点伤痕就更爱了。”
他立刻撒手,拉开一旁的抽屉:“任意门,带我走,回到那天多摔几次跤。”
舒栗把抽屉推回去:“小心摔花脸。”
迟知雨应对自如:“那我就当小树的大花脸猫。”
舒栗服气地与他十指交扣:“那这个家得多猫飞狗跳啊。”
“不过,”她话锋一转,有灵光乍闪:“我们下午不是要去看房嘛,看完之后去植物园逛逛?这个季节那边应该很值得观赏。”
迟知雨怔了怔,一秒后将抽屉复位,敞到最大:“现在就出发。”
舒栗灿然一笑:“行,let'sgo!”
男生配合地颠动双腿,手把手带她模拟虚假方向盘,发出“嘟嘟嘟”的鸣笛声,还正儿八经提醒:“路况不佳,请这位只知道傻笑的女士系好安全带。”
舒栗快要笑裂。
在这种无敌大可爱面前,谁能守得住心房?
大笑与震动同频的那一秒,她被他逞心如意地拥紧。
—
舒栗确定自己在谈一场顶好的恋爱,她的男朋友热烈,澄净,不吝啬不藏匿,像个爱能的永动机。如果用近来网络流行的“天气男友”套公式,他一定属于初夏的正午,阳光最为盛大的时段,好像永远不会抵达黄昏与暗宵。
即使此刻,她挽着他胳膊走在见晚的林间小道,浓到幽邃的绿,织出天罗地网,落日仿佛一枚正在融化的橙子味棒棒糖,而树干是它的支棍,甜味就顺着松叶的末梢往下淌,滴坠到每个行人的头顶与肩膀。
迟知雨带上了许久不见天日的望远镜,隔着它们四处寻觅:“其实春秋能看到的鸟类更多。”
舒栗学他东张西望,侧耳倾听园子里此起彼伏的雀啼:“为毛?”
“因为是迁徙旺季。”
迟知雨驻足,把望远镜交她手里,抬头指向右侧树冠一处:“看那边,叫那么难听的就是噪鹃。”
舒栗眉心紧蹙,努力眯起眼辨认:“在哪儿,我只看到一只乌鸦。”
迟知雨笑了声:“它是长得有点像乌鸦,一般黑,但人家叫噪鹃,而且乌鸦也不这么叫的。”
“哦……”舒栗作受益匪浅状,更新大脑里的鸟类知识库,又转转眼瞳:“我知道乌鸦怎么叫。”
“学学。”
“啊~啊~啊~”
迟知雨急速眨眨眼,笑得像刚放晴的雪天:“绝,钱塘有善口技者,姓舒名栗,其夫知雨每闻之,无不伸颈,侧目,微笑,默叹,以为绝妙。”
舒栗语塞两秒:“……你去梁颂宜那报道吧,她会很欣慰的。”
迟知雨用胳膊勾住她脖颈:“不要,我只认宇宙特级教师——小树三三。”
舒栗垮下肩:“迟知雨,你知道你现在胳膊越来越沉了吗?”
男生闻言,春风得意地掀眉:“说明我练出来了。”
“真的假的唷?”舒栗将信将疑地捏捏垂在自己颈侧的小臂,而后不堪重负地将它摆开,活动双臂:“我肩膀要都塌了。”
迟知雨稍稍倾斜,把自己上半身交过来:“我给你靠靠?”
舒栗也不推辞,大喇喇与他勾肩搭背,还故意使劲,也让他尝尝负压的滋味。
还没占上风超过两秒,迟知雨猛然躬身,从她腿窝处将她托起,十分轻松地单手横抱到高处。
“喂!”
舒栗吃惊地搂紧他脖子,对上近在眼前的逞笑后,她羞恼地左右看,嗔责起来:“还在外面呢!”
迟知雨眺望周遭:“要闭园了,这条路上没人。”
“那也放我下来!”她一字一顿,脸比夕阳滚烫。
迟知雨勾唇,倾身将她护送到地面,鞋底刚要成功着陆,又被恶作剧地故态复萌,重新掂回原位。
这次堪比失重的考拉,她将男生攀得更紧。
舒栗:“你是不是活腻了?”
迟知雨耸肩:“不是想确认我练没练出来吗?这就是练给你看的啊。”
不忘臭屁:“还挺有先见之明,哑铃买的不亏哈。”
“切,有本事把我抱到出口。”
“还真有。”
“……哎,你慢点啊!”
—
笔试成绩放榜那天,舒栗得到意料之中的分数,不算垫底选手,但也没有入选的可能性。回家辅以几句借口和甜言,再挨批一小时,她成功逃过陈亚兰的法眼。
然而找房一事进展不大,虽然近来一有空暇,她都会跟迟知雨在外奔走。
“梦中情库”可遇不可求。
但不是没有幸运的地方,有积极男友担任贴身车夫,比起初春那会儿每天走到小腿肌爆长,现下的舒栗省去了很多时间和脚力。
约莫六月下旬,舒栗收到来自周经理的好消息,说是先前那家驿站对面的水果店扩建迁址,朋友第一时间通知了他。
舒栗当即跟他约好看房时间,迟知雨在一旁冷言冷语:“怎么总是他?”
舒栗斜他一眼:“因为人家门路多啊。”
迟知雨把玩着中性笔:“昨天我带你去看的那个loft不行么?一楼工作,二楼休息,地方也够大。”
舒栗倒在椅背上:“可是一个月租金六千!你认真的?”
迟知雨咕哝:“我帮你出一部分不就行了,你三我七,公平合理。”
舒栗两手抄兜:“你还知道是帮啊。你真的带给我太多太多了,多到无以为报的程度,我怎么可能老是这么理直气壮?”
靠,怎么钻他的文字空子,迟知雨当即改口:“我和你三七分交房租,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毕竟我平时也要过去溜达。而且你是我女朋友,适当依靠我一点怎么了。”
“我可不止依靠你一点,我依靠你三个月了。”
迟知雨酸溜溜道:“所以现在不想依靠了,因为我要出国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舒栗顿口,斟酌着话语:“网店开始盈利了,我不像之前那么紧巴巴,选品种类变多了,囤货数量也会越来越多,总把家里当仓库算什么事,而且考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还悬在那边,等于随时要面对我妈的怀疑和突袭。所以要做好万全准备,总仰赖你做事,我心里没底,你能get到么?”
送君一席话,如送一席话,男生只抓住后两句:“意思是,我不
是一个值得依靠,让你稳稳的很安心的人么?”
“你过分脑洞大开了哈,”舒栗真想给他嘴堵上:“月初我们就聊过这事了,你当时也同意了,现在又是闹哪样?”
迟知雨撑住额角,有点灰心丧气:“我习惯了。习惯了你在这里。”
舒栗心口一下子软塌塌的:“我也是啊。”
毕竟他们朝夕相对了这么久,感情浓度与日俱增,早已是密不可分、齐心协力的两个人。
但也是两个人。
她有需要自己去生长的部分,他也是;他将复学,她要立足,这是他们各自的功课,不可能为彼此代写人生。
等到尘埃落定,在文章的结语之后,致谢最多的一定得是自己。
尽管也被难舍的低落淹没,舒栗还是敞开嗓门安慰:“好啦——又不是不见面了,你也可以来找我玩啊,像上班一样,下班了还是能一起当街溜子的。我可是特意找了离云庭很近的地方。”
“嗯。”迟知雨轻轻地应一声,不再固执己见。
“还没问你呢,”她看向他,关心他接下来的进程:“你不用做什么复课准备吗,你们什么时候开学?”
迟知雨别开眼:“不知道。”
舒栗努一下嘴:“哦,那我不问咯。”
“九月初。”
“跟国内差不多啊。”
“嗯。”
舒栗找出曾保存在相册里的一张哥大毕业典礼图,两指放大唤他:“迟知雨。”
“……”
“小雨?”
“……”
“男朋友!”
“……”
“亲爱的!cagiya~”
他这才侧回脑袋,抿着个懒懒淡淡的笑:“干嘛?”
舒栗将屏幕朝向他,指一指:“你们的毕业服是天蓝色的欸。”
迟知雨定睛:“那又怎么了?”
舒栗抑扬顿挫:“这么好看特别的毕业袍,有机会看到我们的cu校草迟知雨穿上吗?”
男生闻言,虚弱的笑变得踏实了一点:“那要看你给不给机会了。”
“是吗,到时我一定好好装裱收藏,挂在未来工作室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