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小雨落在树上正文完

四月中旬,「小树口袋」官博上传了一则vlog,记录了月初那几天的日常,内容一如

既往,工作为主,生活为辅,但不同的是,视频不只由博主本人手持或定点拍摄,加入第三视角的记录,背景音里间或出现交谈笑闹的爽朗男声,用餐时也多出一只满当当的饭碗,配文“现在是二人食啦~”

评论区网友各种高喊“kdl”、“kswl”,也有人好奇:请问新出镜的树夫是上次森日集的帅哥摊主吗?

小树口袋给出肯定地答复:对啊,就是他。

标题为“我的世界下起小雨”的vlog被迟知雨分享到好友群。

大家:?

迟知雨:不好意思,手滑。

Nio:投票,同意把迟知雨移出本群的扣1。

Nio:1。

迟知雨发九个满额红包:数据,懂?

Nio:终止投票,再留你几天。

以木工作室落座于杭城CBD。屋随其主,公司的装潢风格仿佛另一间商务版云庭,但,随处可见的阔叶与藤蔓绿植,提醒着来人,这里不只是旷白的雪地,而是有规划也有温度的生长之基。

提前下班去找迟知雨时,前台女生打算领舒栗去他办公室,她摇头婉拒,自己找过去,散落在卡座里办公的几位职员瞄见她,都含笑致意。

舒栗也回个笑,径直走到离天空最近的那间办公室。

日光从落地窗后斜进来,舒栗敲敲门,第三次被铭牌上的AvisTreeRoom逗笑。

“进。”冷冷淡淡的男声从里头传来。

舒栗拧开门把手,就见长桌后一本正经的迟知雨,脸被屏幕映得雪亮。

酷不到三秒,他的五官走向开始上扬。他从转椅上起身,大步走过来:“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过来了?”

舒栗被揽进门内:“突击检查你有没有在偷偷划水。”

迟知雨拉上门,扯出个笑:“划了,刚还在刷你账号呢。”

“别把牙笑掉了。”舒栗转身要把包丢沙发上,随即被扯回去,捏起两腮嘬一口。

佯怒瞪他一眼,男生心满意足地去冰箱取水。

“请问这位女士,要热茶还是冷饮?”迟知雨回头看她,躬身拉出下层:“我这儿还提供冰淇淋。”

“矿泉水就行。”舒栗靠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

画了一下午图,头昏眼胀,她接过迟知雨拧开的水,抿一口,又挨到他肩上,顺嘴汇报工地进度:“今天店外的围挡撤了,是不是快完工了?”

迟知雨回:“收尾了,下礼拜工程队就全撤了。”

“啊……”他们玩着彼此的手,像两只嬉戏的文鸟:“那你岂不是不太过来了?”

迟知雨忍俊不禁,歪头凑近她:“怎么,舍不得我?”

“对啊。”

“过去了也没办法亲热,你店里的摄像头比我俩眼睛加起来还多。”

“我那是商店诶,”舒栗还他一个白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有独立办公室?”

迟知雨笑问:“想不想去一次去云庭?”

“还要收拾东西,太麻烦了。”

“我准备了啊,你想要的全都有,保证一比一还原你公寓的洗漱用品,还有帅哥按摩服务。”

“……”舒栗笑了,坐正身体:“还有别的优势吗?”

迟知雨浓眉微挑:“还可以给你看看我家的狗。”

“饽饽——”一进门,舒栗就把飞奔而来的小……大狗拥进怀里,任由它肆无忌惮地舔舐自己。

“啊,都要抱不动你了。”她两手环住它敦实的腰腹,努力将它托起,只坚持不到两分钟,送它回地面:“它多重了啊?”

迟知雨估摸道:“估计五十多斤?”

舒栗惊叹:“比半个我还重了,”又垂眼欣慰:“能吃是福。”

迟知雨哼一声:“那是,我妈和阿姨都喂他生骨肉,有专门的宠医上门体检,比我日子好多了。”

舒栗又蹲下来,揉揉它无邪如初的脸蛋,嗲声嗲气互蹭:“也是过上好日子了啊,我们饽。”

复合后她从没用过这种语气跟他讲过话,迟知雨酸不溜秋:“呵,再好的日子也是公公一个。”

“说什么呢。”女生立刻捂住小狗耳朵。

俯看舒栗与小狗亲昵的头顶,似曾相识的一幕正中眉心,迟知雨的胸腔迸出一大股绚烂的暖意。

他想,这一刻的迟知雨,比那一刻的迟知雨都更加确定,且毫不怀疑地确定,她在才行。

吃完晚餐,两人一狗窝到沙发上,握着各自的手柄打游戏——饽饽的“手柄”是一只switch造型的咬胶。

舒栗在游戏上向来手生眼拙,在迟知雨手把手的指导下,她终于弄准小梅需要处理的部分,偶有失误,男生操控的科迪也能力挽狂澜,让关隘如履平地。

第一个Boss打倒后,两人击掌欢庆。

刘海软蓬蓬耷在眉头的男生不太满意:“只是击掌吗?”

舒栗靠过去,撅高嘴巴。

两人滑躺在沙发上时,脱落的手柄被挤掉下去,撞击地面的响动将饽饽惊一跳,也让交叠的身影一停。

“不继续玩了……?”

“不都闯关成功了?”

“这才一关。”

“来日方长。”

被托抱回卧室,没有开灯,晦暗的室内像抽光了清明的神智,混乱间,男生的脸却没有如往常那般倾靠过来,舒栗的视线只能死黏到天花板上,也无助地将手指埋入他发顶。

屋外的饽饽因陡然的异响吠出声来。

舒栗涨红了脸,当迟知雨回到面前,要亲吻她,她羞恼地别开了脸。

“躲什么?”他把她脸拨回来,嘴像抹过唇釉般,亮晶晶的。

“我不要吃到这个……”

他不由分说地啃过来。

舒栗无效挣扎,拳打脚踢,可恶啊。

雨歇树止,迟知雨打开了床边的灯,舒栗双眼瞪成玻璃球。

救命,这怎么是一间小树口袋痛屋?

救命,她居然在一间小树口袋痛屋里做了这么不堪入目的事情!

简直是对她作品的亵渎!

眼一抬,对上迟知雨懒散的,带着点儿恶劣的笑意,她想大骂一句“死变态”。

可比痛骂更快涌出的是灼烫的动容。

她拿起床头柜上那只早已绝版的小树造型耳机壳:“这个我仓库都没了,我自己都没有。”

迟知雨得意地挨过来:“我全有,我连小树口袋店主都有。”

舒栗想哭,又想笑:“你在国外怎么买的?”因为不愿触及心底那页翻不过去的纸,她一直没有加入跨境物流。

而有人翻越过来:“让阿姨过来帮忙签收的。”

“然后放假回来收拾?”

“嗯,再偷偷瞻望一下小树口袋店主,暗下决心。”

舒栗情难自禁地抱住他,虽然能猜出大概,可等这一幕真正显现在眼前,要比想象的多百倍冲击。

产品会售罄,但珍藏让它们永远崭新。

他把她的全部收进生活,而她,也终于敢落入爱里。

睡前惯例卧谈,舒栗好奇:“你要把饽饽接回来住了?”

迟知雨的唇靠在她刘海边:“明天就给它送回去。”

舒栗抬眼:“为什么?”

迟知雨说:“我白天上班,又总是去你那,阿姨不用来烧饭,没人陪它。”

他不再隐瞒:“我去年回国后把它接过来一段时间,结果有抑郁倾向了,送回园墅,

立马活蹦乱跳。”

“还以为是什么忠犬八公,原来也是个趋炎附势的。”

舒栗听笑了,替饽饽辩解:“你差不多三年没照顾它,被嫌弃也很正常。”

迟知雨叹口气,假装后怕地环住她:“还好你没嫌弃。”

“你又看出来了?”

“什么意思?表面不嫌弃,其实心里嫌弃?”

“可能哦~”

他敛下眼皮,不着调道:“起码身体不嫌弃。”

舒栗从被窝里给他一脚。

又黏黏糊糊,打打闹闹地胶了会儿,房内安静下来,舒栗轻声道:“你知道么,我知道你一个秘密。”

迟知雨胳膊撑到枕头上,支起脑袋:“什么,我身上还有你不知道的秘密?”

舒栗瞥他:“是我们朋友圈发合照那天,梁老师告诉我的。”

迟知雨沉默,躺了回去。

舒栗捏捏他下巴:“干嘛呀——不就是从我抖音翻出了梁老师账号,偷偷私聊她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嘛?”

“你还笑,”那是他最不愿也不敢回忆的至暗时刻:“憋了一个多月,你不知道我那一个月怎么过的,天天都在看回国机票。”

他真的,很怕失去她。

怕得要死了。

“为什么要憋着,你又不是没我微信好友。”

“直接问你有没有恋爱?我有病?”他语气轻下去:“很冒犯,也没资格。”

舒栗摩挲着他脸颊:“你总是小看你自己。”

迟知雨胸腔起伏。

“她也是能忍,忍到现在才告诉你。”

“因为她尊重你,也尊重我。”

“如果早点透露给你,你会给我眼神吗?”

“我会祝你新年快乐。”

“舒栗……”迟知雨咬牙切齿地拥紧她:“要被你拿捏到死了。”

翌日两人一道将饽饽送回迟知雨家园墅,意外偶遇驾车出门的迟润青,她已经是齐肩发,少了点过于秾丽的攻击性,但利落不减分毫。

在庭院外会车时,双方都缓慢刹停,驾驶座的女生探出车窗,尖声讨要:“第三版方案呢!”

随即一秒变脸,对舒栗和善微笑。

舒栗挥手,问了声好。

迟知雨搓搓耳朵,变回那个毛躁的弟弟:“不是还没到ddl吗?谁家甲方提前半个月就催啊。”

迟润青正声:“你家甲方,你的姐方。”

舒栗笑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迟知雨伸出手,轰她走。女生剜他一眼,正要扬长而去,换档倒回来:“你今天见爸妈吗?他们昨天还跟我问到你。”

“不,送个狗就走。”

“狗?在哪,你把狗偷了?”迟润青控诉:“我就说昨晚回来怎么没看到饽饽。”

迟知雨回嘴:“谁偷了,这本来就是我的狗。”

大概是听见自己名字,后座的饽饽嗷呜起来。

“你还非法圈禁?”

“这是护送好么?”

……

“真是,”从后视镜目送老姐开车远去,迟知雨呵口气:“大清早的撞邪了。”

转头对上舒栗含笑的眼睛,他跟着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她要怎么回答?

因为目睹他身侧环绕的爱意,她也感到幸福;

因为在他此刻模样中,窥见一汪他幼时的倒影,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或许有灰沉的部分,但夜空里一定有微弱的星星。

“就觉得……”她不甚确切地说:“你很可爱啊。”

从小到大,从认识到现在,他的本真,都闪闪熠熠,在她心底。

迟知雨勾动唇角:“比起你还差一点。”

下午再来小树口袋接女友下班,新井巷已焕然一新。

迟知雨特意绕路,放慢了车速,遥望左右。

那些废寝忘食,苦熬出来的图纸和模型,成了真正的实景。虽然没有百分百还原和落地,但构想中的新世界正冲他铺陈而来,以他的至爱为轴心。

当鳞次栉比的店铺,有序划一的绿化,形色各异的行人,从窗外接连滑过,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变成了游戏里的主角,在地图的中心,在他脚踏实地的人生online里。

而终点坐标近在眼前。

迟知雨下车,关上车门,高处的“小树口袋”灯箱倏然点亮,好像从前与往后,就此存档在这里。

当他以为能无碍地推门而入就是奖励,却被边隅一景拉停脚步。

那是他匠心独运,为这间店铺设计的格栅,此时被布置成一面花墙,满眼的嫩粉色矮牵牛在风里摇曳。它们涌动着,层层叠叠,与身旁的叶片紧密相依。

迟知雨目光惊颤,久久不能动。

店内的女生留意到他,放下凝视许久的相框。

照片的蓝袍少年笑容浅淡,与此时窗外的面孔相互照映。

她推门走出去,邀功:“怎么样,好看吗?”

他震撼得无法言语:“这是……”

“就是你想的那个,”舒栗骄傲地接话,指指店后:“之前都养在后面,你可能没注意,我现在可是矮牵牛大亨。”

她跟着瞥过去,微微笑:“多谢你了啊,无家可归的孩子们终于有它们的容身之所了。”

“舒栗,”迟知雨喉咙哽住,下意识地请求:“可不可以光天化日地抱你?”

她不回答,只用行动说可以。

他们旁若无人地相拥。

突然有水滴落在她鼻尖,舒栗挨在他肩头,疑惑:“你哭了?”

不对,就算他真哭了,也不该掉在这里。

“没有……”果然,这家伙一如既往的嘴硬。

舒栗掀眼望天,真的下雨了,更多的雨丝俯向她眼底,淅淅沥沥,草木犹新。

她轻拍他后背,小声提醒:“哎,下雨了。”

他吸了吸鼻子,深埋在她颈侧:“那要不要先进去躲雨?”

“可以进去躲雨,”她收拢双臂:“也可以就待在这里。”

毕竟,

所有的雨都可以滴落在树上。

不想晒太阳也无妨。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