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合照如约发布至朋友圈的下午,舒栗收到了陈女士发来的消息:这就是你那及时雨?
舒栗挨在桌前咧笑,坦言一切:还是回头草。
陈亚兰居然还记得这事:就是生日前跟你分手那小子?
舒栗为他辩解:是我跟他分手的啦。
陈亚兰:还挺帅的。
舒栗:只是挺帅吗?
陈亚兰:?
:=
舒栗:没事了。
陈亚兰又问:多大了?
舒栗默了默:23。
陈亚兰:这么小?还在读书?
舒栗:已经创业了。
陈亚兰:不会本科文凭都没有就创业了吧?
如她所料。
舒栗叹口气,很有先见之明地将相册里的名片照塞给老妈:这是他的个人履历。
陈亚兰直接发来语音,不乏惊奇:“哎唷,留学生啊?怎么认识的?”
舒栗无可奈何:下次回家慢慢跟你讲,我要干活了。
陈亚兰:不行,晚上跟我视频。
舒栗只得应下,刷到这条朋友圈的肯定不止妈妈,还有很多给予祝福的朋友跟同行,陈语桐在店里少女尖叫“磕到了——”,梁颂宜则更隐秘地敲她私聊:睡了?那是你公寓吧?
舒栗不知如何作答,只得耳根微热地承认:嗯。
梁颂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梁颂宜:达标吗?
舒栗:超标。
梁颂宜回来三个大红色的“sos”。
这一整天,朋友圈消息就没消停过,评论区“做数据”最勤的当属迟知雨,平均半小时他就会用一串红心或999999留评,跟分割线似的,丝毫不觉得自己幼稚夸张,舒栗没辙地提醒他:你不用上班吗?
他拍来一张台机屏幕图:在工作啊,眼睛累了,休息会儿。
舒栗:休息要眺望窗外的绿色。
迟知雨:对啊,我在眺望窗外的绿色。
拿他没办法,舒栗转而好奇他朋友圈反应:你在自己那条朋友圈下面也这么闹腾吗?
迟知雨:当然不。
迟知雨:[视频]
那是一段录屏,长不见底的评论区几乎是不同人复制黏贴的内容,“又幸福了哥”。
舒栗笑出声来:为什么全都这样说?
迟知雨:因为他们都知道我就喜欢这一个,只喜欢这一个,也只跟这一个分开过。
舒栗:“……”
舒栗打趣:那确实是,又幸福了哥。
迟知雨:没错。
又道:我下班去接你?
舒栗愣了下:去哪?
迟知雨:能去哪,回家。
舒栗莞尔:你家还是我家?
迟知雨:不分彼此。
舒栗想了想:那还是回明澜吧,我不想去云庭。
迟知雨:为什么?
舒栗:早上床单还没来得及洗呢。
迟知雨:。
迟知雨:那我也去明澜。
迟知雨:晚上我洗。
舒栗:手洗啊?
迟知雨:洗衣机。
舒栗:切。
舒栗:还以为你要有什么大动作呢。
迟知雨:不管,我去接你,六点准时到。
—
她的旧人男友依旧如三年前一般守时,即使不准时,也只会提前到。五点四十多,陈语桐起身迎接……准老板娘/夫?这次的她不再紧张到手心冒汗,而是能挤出个笑打招呼。
人逢喜事精神爽。
迟知雨回个笑,径直走到舒栗身边:“回家。”
舒栗把东西往包里揣,间隙扫他一眼,男生西服敞穿,举重若轻的,倒真有了几分人夫的味道:“你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迟知雨:“早上送完你之后回去换的,我能穿Nio的小学生衣服上班?”
舒栗噗嗤一笑,把包递给他。
迟知雨为她撑开门:“出去吃,还是家里吃?”
跟小桐道完别,舒栗也陷入选择困难:“你觉得呢?”
“扳手腕吧,”他交出自己的手:“谁赢了谁决定。”
舒栗忍俊不禁,将手递过去,与他牢牢交扣,诚心安利:“你爱吃寿喜锅吗?我可是寿喜锅天后。”
迟知雨勾唇:“vlog里看出来了,遇事不决寿喜锅。我们先去超市。”
回到车边,舒栗眼尖,率先瞄见前窗的小票,扯出来塞迟知雨西服的胸袋里:“我是寿喜锅天后,你就是领罚单大王。”
迟大王将纸片往里头揣了揣,怎么回事,帅的人塞罚单都像是放钢笔或口袋巾。
他远眺一眼街道尽头:“等你这边弄好了,就有地方停车了。”
舒栗循着看一眼,虽仍在施工,但不见半点乌烟瘴气,夕照下流动着清晰可见的人间烟火。
“还要多久?”她拉出安全带。
迟知雨目测:“最多一个月。”
“熬到头了。”
驾驶坐上的人接:“我才是熬到头了。”
舒栗唇角弯动一下,摁开手套箱,准备挑选零食充饥。
旁边人出声:“手给我。”
舒栗婉拒:“先开车。”
“还没开呢,”他声调上扬一点,硬拽过去:“给我。”
舒栗以为是一下午没见,又刚发布重大通告,迟知雨耐不住性子要温存一下,也就任由他去了,没想到,没感觉到暖度,手腕上倒是覆上一圈清凉。
她停下翻找零食的手,瞥过去。
男生正低着头,刘海耷拉下来,专注地将往她手腕上系扣着什么。
舒栗下意识抽了抽手,被他按住,斜来一眼:“说了别动。”
舒栗凑过去,是一支腕表,表带与表盘一周都缀满闪耀的小钻,深蓝的月夜中央,横起一弯银色的拱桥,男孩负手持玫瑰,女生则撑一把小伞。
“这什么啊?”舒栗没有再动。
迟知雨将表带拉实,终于放开她手腕:“这是二十三岁的舒栗的生日礼物。”
舒栗愣住了,眼前旋即渲上一层薄薄的湿雾。
她快速眨了眨,遏回去,凑近端详造型别具一格的腕表。她不是奢牌小白,底部的vca标识赫然入眼:“梵克雅宝?”
“……”迟知雨喉结动了下:“你能不能把目光放在那个男的上面?”
舒栗看他,又看表:“哪个男的?这个男的,还是这个男的?”
迟知雨灿然地笑了。
“先放那个男的身上。”他靠过来,“这个男生——”
见女孩似有若无地跳动了一下,舒栗惊讶:“这个女孩子是不是会动?”
迟知雨靠过来:“这个男孩子也会动。”
“男孩是分针,女孩是时针,现在看起来隔得很远,但他们最后总能在11点55分重新回到桥上相见和接吻。”
他话里有话,意味悠远,舒栗一下子不知回什么:“这很贵吧。”
“别问。”
舒栗上下捏着表盘,细看上方远远相隔的爱侣:“那时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因为要出国了,”当日未能表明的心迹终于能在此刻全部释出:“想告诉你,你在我心里的分量,不管多久的时差,多远的距离,我都会一直一直,一
次一次地带着玫瑰,回到你身边。”
好烦啊——
她又要落泪了,还不能为自己的双眼扇风止泪,手上这支表绝对昂贵至极,万一扇飞了破损了,不就是暴殄天物。
舒栗去找车里的纸巾。
迟知雨先她一步抽出来,替她擦擦眼角:“别哭啊。”
舒栗鼻头泛红,艰难地点点头。
迟知雨示意后方:“看后面。”
舒栗循着看过去,酸胀感再一次膨大了,一大束深红的玫瑰倚在后座,最为浓郁赤诚和接近心脏的颜色,旁边还摆放着几只包装考究的礼盒,均用丝缎扎束着。
迟知雨郑重其事地介绍:“其他的分别是二十四岁,二十五岁和二十六岁的舒栗的礼物,玫瑰送给今天的舒栗。”
朦胧泪眼里,难以抒发的情绪,聚成锤向男生心口的一拳,然后被他喜悦地反握住:“我都说了,我永远会带着玫瑰回到桥上来。”
跟他挚爱的人相见和重逢。
“还有别的呢。”他不紧不慢。
“还有?”舒栗捏紧了纸巾,像个被糖噎到无法正常说话的小女孩:“你要把我感动死吗?”
“有啊,你二十三岁的时候,我可没打算只送手表,还想请你去很好吃的餐厅,买了两张去南极的船票,还有女生都需要的一个装得下生活的大包……是我姐建议的,她当时怎么说来着,”迟知雨回忆了一下:“哦,她说,代表——我能跟你旅行,也能为你兜底。”
舒栗哼笑一声:“你姐挺会选的。”
“我不会吗?”他伪作不爽地扯来她那只佩戴腕表的手:“我的不好吗?”
“你的最好最用心了。”
迟知雨逞心如意地挑唇。
那时,他也自大地认为,他准备了全世界最好最用心的生日礼物。
然而,分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这支表带来的是厄运。倘若他没有任性妄为,没有为一次浪漫与值得义无反顾,就不会有那样的午宴,就不会有自我崩裂的时刻,与舒栗的关系也不会在短期内急促而剧烈地引爆。
人生就是没有重来和如果。
珐琅盘上两个远走的小人,难以追上时针的分针。
似乎都在映衬自己,成为一道施加给他的诅咒。
悔恨、伤悲,与华美的腕表收在一起,被关回盒子,就像再次封闭起来的心灵出口。一年多后,夏假回国,迟知雨拉开抽屉,犹豫良久,才壮起胆子,重新打开它。那日恰逢正午,男孩和女孩,面对面立于桥上,静悄悄地亲吻彼此,从没有停止过。
时间没有带走他们的相遇,只是把它藏在了更远的节点里。
他一直在朝她走,即使失散过,他也从未放下玫瑰和止步。
就像此刻的他与她。
从超市回来,来不及拿取收拾购物袋里的食材与奶制品,两人就在沙发上缠吻起来,浓艳庞大的花束靠在一旁地面,因为家里没有能够盛得下它的桌柜。
满室馥郁。
天色变得暗蓝。
迟知雨没有食言,身体力行地实践了“手洗大动作”,但不是洗床单,而是洗人。
从卫生间出来,他躬身让舒栗为自己戴上围裙,又从背后系好。
他从她流理台边的搁架上选了只趁手的刀:“给你展示下我的刀工。”
厨房走道窄小,前后响起的最多的声音是“让让。”
“偏不。”
“我砍你哦。”
“刀在我手上。”
“我有手刀,还是双刀。”
“来,往脸上来。”
“变态。”
往餐桌排插上插好电,底汤开始咕嘟嘟冒泡,舒栗将肥牛与虾滑拨入料理锅,又接过迟知雨两手端来的处理好的蔬菜。
“辛苦啦,迟chef。”舒栗把筷子递给他。
“什么?”迟知雨假意没听清:“幸福啦,迟chef?没错。”
舒栗嘁声。
迟知雨落座,在小碗里给自己调酱。
见他动作娴熟,舒栗不由问:“你在国外是不是经常吃火锅?”
迟知雨扫她一眼:“没有,我经常不知道吃什么。”
舒栗深有同感:“独居是这样的。”
迟知雨说:“有时实在不知道吃什么,就看你视频,做一样的东西。”好像他们在一起,天涯共此时。
“只是有时吗?”
“每天也就看个三千次吧。”
“这不公平!”结果女生不怜爱就罢,还控诉起来。
迟知雨抬眉:“哪里不公平?”
舒栗:“我都没有参考,我什么都看不到。”
“今天不全都给你看了?”他拿起碗边手机:“我把猪食日记发你一份,以后我们拿来当食谱?”
“不用。”
“为毛?”
“因为我们以后都会一起吃晚餐,”她努努嘴,涮了片毛肚:“我干嘛不直接看你手机?”
迟知雨低头抿笑,夹了一大筷子煮熟的肉到女友碗里。
舒栗又原路返还,咳一声,一本正经:“今日宫中佳宴,迟妃劳苦功高,朕心甚慰,赐——肥牛万两。”
迟知雨轻呵一声,掀起眼皮,也涮片毛肚:“我看你又想被洗了。”
“……”
睡前,又缠抱在一起,形影不离,舒栗嘴巴偶尔抽空讲话:“你说,如果我们之前恋爱就做过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可能我会一周回国一次吧。”迟知雨跟她额头相抵。
“两天都在天上吗?”
“也是,”他薄荷味的热息拂在她眼皮处,清爽又浓烈:“那视频?像以前一样语音?”
“你真的很变态。”舒栗用膝盖拱他一下。
“不是你先问的吗?”怎么有这样的女生啊,快把他喜欢死了,迟知雨俯下脸,找到她唇瓣,不容置喙地狠亲几口,挨了打,舒服了:“那你回答?”
“我也不知道。”舒栗没有撒谎,讲不出马后炮的安慰:“上天安排的最大啦~”
“而且你现在身材更好的了耶。”她摸到他小腹,向下了一点,找到裤腰的位置。
完全没有防备地,被圈紧,迟知雨微喘了一声。
“你能不能先给点提示啊……”
“我本来也只是想摸腹肌啊,”舒栗嘀咕:“手有它自己的想法。”
“在国外就这样想吗?”她悄声问他,“是不是?”
“你……”
“跟自己的手有区别吗?”
他靠到她肩窝,手难耐地推上她后背衣摆,耳朵很烫,嗓音因压抑嘶哑了一点:“有。”
……
从卫生间洗完手回来,舒栗没有擦干水渍,全都恶作剧地弹到面色尚未退红的男生身上。
“无聊。”迟知雨挡也不挡,把她拽过来,从上至下地制住。
他挨在床头,而她挨在他身前,一同看手机。
“在看什么?”
“在回我姐消息。”他心烦地抓了把头发:“一直催我交方案,很烦。”
“你之前找人家推荐礼物的时候倒是没觉得烦。”
“你知道她拿了多少回扣?”
“多少?”
迟知雨说了个数字。
“以后礼物我自己选,你把回扣给我。”
“要什么回扣,我的全是你的。”
舒栗注意到列表里置顶的自己,备注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她咦了一声:“什么鬼备注啊。”
迟知雨贴到她耳尖:“我问过我的魔镜一万次,它都是这个回答,只能这样备注。”
很难在这样可爱真切的情话里憋住笑。
他好奇:“我呢,我是什么?”
舒栗说:“迟知雨啊。”
“就这个?我现在是你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了,这种备注的杀伤力不亚于云庭3栋1602好么?”
“你怎么还记得这茬?”
“伤得越痛,忘记越难。”
“……”
舒栗把自己手机解锁,丢给他:“任凭你处置。”
迟知雨递回来:“不要,自己起。”
舒栗把手机捡起来,嗒嗒叩击几下,托到他眼下:「世界上最好的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