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宜春坊客房外,扶光带来的丫鬟侍卫尽数守在门外,门关着,里面动静全无。

如离收了收腿,又整了整衣襟,似笑非笑望着门口一脸怒火的公主。

扶光一言不发,瞪了他好一会儿,眼里的火气渐渐被漫上来的潮意熄灭。

他眼下这副似认真似玩笑,又深情又凉薄的姿态,像极出征东海前一晚的梅敇。

他当时随军宿在上苑营地,她忍不住去看他。在那间简陋又冷硬的营房里,梅将军便是坐在灯下,如此望着她。

她其实有预感此一别或成诀别,可她留不下他。大齐最尊贵的扶光公主,说到底也没什么用,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护不住。

她去前想了好多话要同他讲,可真见了,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只酸涩得厉害,心口一揪一揪地疼。

见她哭了,他才无奈般轻叹一声,凑过来摸出她腰间帕子,不甚温柔地擦了两下道:“你来作甚么?叫人瞧见公主从我这里哭着出去,我可又多一条罪责。”

她便再忍不住,一头扎进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如今物是人非,斯人长逝,她竟会追着个山野莽夫到宜春坊来,为他的荒淫失仪,真是可笑。

她果真自嘲地笑笑,转身欲走。

手刚碰到门,身后人便猝不及防地拥上来,将她整个圈进怀里。

她怔了一瞬,沉沉道:“放开我。”

“不放。”

湿热的气息擦着她耳朵,叫她麻了一瞬。可随机又敛起心神,使劲挣扎,奈何他一双胳膊铁打的一样,情急之下,她偏头朝扣住她肩肘的大手咬去。

一股腥甜血腥气在她嘴里漫开,可箍着她的力道却未有一丝松懈。她终是不忍心松了口,见他左手靠近虎口位置,两排血淋淋的牙印。

他声音又轻又软:“咬了我,可消气了?”

她心下一颤,同样的话梅敇也说过,而她咬梅敇的位置,在他的……大腿根。

她红着一双眼睛望向他,试图从他那张酷似梅敇的脸上看出些端倪。

她颤着声问:“你是谁?”

他答得毫不迟疑:“如离。”

她一笑,早料到他会如此说。

下一瞬,那双小手突然朝他腰间抓去!

革带束得紧,她也并不善帮人宽衣解带这等事,急切间扯了几下扯不开,突然便一拳捶在他胸口,脑袋抵上去呜呜哭了起来。

如离抬着两只胳膊,先是由着她莽撞地拉扯,未料她扯不开竟又打又哭,好似要把压抑许久的委屈一股脑倒出来,越哭声音越大,越哭越停不下来。

动静终于惊动了门口的丫鬟侍卫,“咣”一声门开了,一群人便撞见平日里冷艳强势、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七公主,拱在男人怀里哭得恣意,而那男人一双胳膊无处着落,尴尬地悬在公主肩侧。

“滚出去!”

扶光窝在他怀中喊话,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婢子云琅赶紧轰着一群人又退出去,把门关好。

如离终于把手落在她肩头,拇指隔着领衽摸到她细弱的锁骨,轻轻蹭了两下,哄道:“我来此也没想做什么,值得你哭成这样?”

“谁管你做什么!”

她这话藏着气,说得倔强,可并未从他怀中起来。

如离淡笑,也不点破。

堂堂大齐公主,是不可能承认吃醋的,正儿八经论起来,她连对他的情谊都不会认。

他抱着她,手在她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安抚,等她平静下来。

而扶光还想着她留给梅敇的那个咬痕。

继而又想起方才被她咬破的手,拉过来看时,那一片鲜红血迹有些刺目。

她说不出心疼和道歉的话,只换了张干净帕子给他往手上系。

如离由着她包扎,打量着她瘦了许多,原本略显圆润的下颌尖了些,想必这场变故也让她吃了不少苦。

他捏了捏她下颌,开口似命似求:“让我跟着你,我厨艺不错,可以给你补一补身子。”

她头也不抬道:“公主府还没厨子了?”

“若论烹鲜繁复之技,自然厨神如云。可食之精韵却不只为全口欲,岂不知人间烟火具是尘世情,碗中食蔬尽向心头人。有情饮食,自然要更养人一些。”

她不料她随口一句,竟引出他一堆话,便又道:“你倒是风雅!”

他一笑:“你府上怕是找不出第二个如我这般,又雅、又巧、又疼你的……厨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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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扎的小手忽地一顿,他总在某个不期然的时刻,给她梅敇还在的错觉。

她系好帕子仰头道:“那风雅的厨神,打算给我做何等佳肴补身?”

他看了看包好的手,将人搂入怀中:“无竹令人俗,无肉使人瘦,不俗又不瘦,竹笋焖猪肉。便用我这只受了伤的手,伺候公主一桌美食吧!”

扶光终于肯笑了笑。

这厢梅爻意外见到严彧,瞧他脸色不善,怕他下一刻炸毛,吃亏的还是她,便扬起个明媚笑靥,先发制人迎过去。

天禧很识趣地推开主子身后一扇房门,风秀狠狠剜他一眼,天禧只当没瞧见。

梅爻去牵他手,指尖刚一碰到他,便被反手抓住拽进了屋子。

天禧关门时,后脑勺终于挨了风秀一巴掌!

严彧一进门便忍不住道:“我看你这几日……唔……”

剩下的话被身前姑娘一个吻堵了回去!

她抓着他两只衣袖,踮起脚亲上来,温软馨香的触感让他脑子瞬间一空,一肚子邪火竟立时去了个七七八八!

可下一瞬他便发觉,她似乎只是想“堵”住他的话,她贴在他唇上不动,那双水润润的桃花眼,亮晶晶望着他,好似十分满意他的情绪变化。

……他这不值钱的样子!

他往她腰臀狠抓一把,趁她吃痛惊呼之际,舌尖扫进齿关重重吻了回去!身体的反应胜过任何多余的解释,他所求炽热,她虽又陷入被动,却也回应地用心,几下里深吻交津,她便觉麻意漫至腰腿,已然站不稳,只双臂攀上他脖子汲取一点点借力。

下一瞬她身体腾空而起,被他抄起抱去榻上,唇齿未分间覆身压下,吻得更深。他早已欲念蓬勃,嚣张地顶着她,他动情之下的每一个反应,都似开启她身体隐秘通道的钥匙,她在他粗重喘息和火热气息催磨下,如坠云海深渊,升腾起

莫名的快意。

火热的唇舌擦过细白鹅颈,那双大手已很不老实,她只觉他力道大的似要揉碎她,那双一贯清冷的凤眸,竟似被蛊到一般早被情欲控制。这样的他,让她头回生出得意来,她是可以掌控他的。她勾着他脖子挺胸回应,他便不能忍似的重重咬了她一口!

“彧哥哥轻些……”

“轻不了!”

他似赌气般喘息着道:“我这几日,白日里忙着无暇分神,夜里可想得发疯!唐云熙都知送个东西叫大哥惦记,怎的你便独自快活,一点儿也不想我!”说着气鼓鼓撞了她几下。

竟是被强制喂狗粮馋到了!她又觉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妯娌间便如此互卷,实在可怕。

如此想着,却已搂过他脖子亲回去,缠绵几息后才软软道:“彧哥哥怎知我没想你?我白日夜里无时不在想你,可又不敢扰你正事,也不似云熙姐姐,有那等名正言顺的身份,我能如何?只能忍了又忍,握着葫芦睡罢了……”

说着竟委屈地潸然欲泣。

严彧想起那夜她睡着后,滚落在地的玉葫芦,心中又甜又疼,又闻她提及没有名正言顺的身份,便又勾起莫大的愧意,顿觉自己无理取闹,甚至有些欺负人。

他本就见不得她哭,见她被他激得眸中泛潮,便忍不住去吻她眼角,软软地哄道:“是我的不是,你莫哭,我再不凶你了!”

梅爻收了收眼泪,再不凶这种话,她是不信的。

可也不怕,他似乎也不难哄。

她捧着他脸亲了亲道:“你晓得我是替彤姐姐看着如离,他这几日不甚老实,我实在是疲于应对,好比今日非要来这里耍……好在彤姐姐今日来了,不然我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你把他送我府上,我替你们看着!”

他这口气,她总觉有那么点公报私仇的意味。

“你不晓得,他这个人可不似看起来乖顺,倔起来八匹马拉不回,刁钻起来也是八百个心眼子,我怕他坏你的事,还是让他在我府上吧。不过今日彤姐姐既来了,我猜想,或许他一开始便是在钓人,可能也不会再在我那儿住下去了!”

严彧轻笑道:“都说扶光对你大哥用情至深,终究是过不去替身这一关。”

梅爻竟莫名想起小玉,他若不提,她真的快要将他忘了。

见她愣神儿,他忽地意识到失言,一时想不到什么说辞转还,干脆又朝着她亲了下去!

俩人吻得气喘咻咻,待觉察他不安分地大手去扯她裙带,她突然将那手抓住,喘了几息道:“今日、今日不是时候……”

那只被她握住的大手反客为主抓住她,带着她往下。

她羞赧道:“我、我晓得……你且忍忍,那外头一堆人等着。”

他哼了一声道:“我也不是那等见了心爱姑娘,便下不来榻之人!我只是叫你晓得,我虽有时顾不上你,可我和它具是想着你的,日日夜夜!”

梅爻忍着笑道:“嗯,我晓得的!”

顿了顿,又含笑道:“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