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这姿势未免太羞耻。

门虽关着,窗子却半开,小公主哭得没天没日,倘若哪个忠心耿耿的隔窗望一眼,便会瞧见他们尊贵的大齐公主,蹲在男人身前,头埋在他下腹呜呜不止,关键那男人裤子都没挂,硬撅撅的东西要打到她娇滴滴的脸上去。

梅敇浑身僵硬。

身前人抱他的力道大得惊人,指甲都要抠到皮肉里去。她哭泣间的湿热气息混着眼泪,沾到他肌肤上,烫得他心疼心颤。

他稳了稳心神,扯着衣角将东西拨开些,一手拍着她背哄道:“不哭了好么,起来。”

声音都是哑的。

她任性地朝他胯上砸一拳,执拗地不肯听话,才扭了两下便听头顶传来闷哑轻哼。她似是才反应过来眼下境况,确有些不见外了。

她松了手,直了直身,抹了抹眼,不放心地又看向那道齿痕,淡淡的半圈,另一半已极浅了。

她那个时候多任性啊,那么敏感的部位,说咬便咬,鲜血沾在唇上比口脂还红。他忍着一声未吭,任腿上冒血,却先给她擦。她却霸道地不许他治,边哭边说,纵使日后他大婚,身下无论是谁,也要添些堵。

属实毒了些。可眼下想来仍是委屈,她心爱的人啊,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她记得他当时的表情,似心疼似无奈,轻声长叹。

她曾以为是他的性子,尚公主这种事伺候不来。却不知是她的父皇不许啊,她当时年纪小,把一切想象得美好又理所当然,却不知现实残酷又血腥。她不只嫁不成,连他的人,他们都不想留。

她伸着食指抚上那道疤痕,轻轻摸了摸,想象他当时该多疼,她一味任性,他却把什么都扛了,心也是疼的吧?

她终是忍不住,轻轻吻上去。

梅敇下腹瞬间绷紧,一只手扣住她肩头,大气也不敢出,开口又哑又颤:“扶光……”

她仰起头,便见他难耐之色,喉结滚动,气息微促。

这样子似在蛊惑着她,她起身环住了他的脖子,垫脚亲上去。脑中一时间涌现出许多个瞬间,如离靠在廊檐下等她,拿剑的大手为她掌勺,挨骂后无奈又宠溺的看她,以及因想起梅敇,她的疏离让他心疼又落寞……

她似补偿他又似补偿自己,再难压抑汹涌的爱欲,勾着他脖子的手臂愈发收紧,唇齿相依,也勾起他难以抵挡的情欲。他下意识搂腰,另只手原本扣着凶兽怕冲撞了她,此时已全然顾不得,只将怀里人锁紧,深深吻回去。两个好似在荒漠孤行的人,靠着海市蜃楼般的幻想踽踽经年,终于踏入绿洲,便一发不可收地汲取彼此的甘甜,双双乱了气息。

已是日落时分,晚霞染透了半边天,梅府那一园盛景也似被映得红彤彤。

琼花阁楼下围了一堆人。扶光带来的人翘首望向二楼紧闭的房门和半开的窗,可惜什么都看不到。

云琅坐立不安,几次要上去看看。风秀安抚道:“楼上那人你方才也见了,爬都爬不起来,只有公主欺负他的份儿,他必妨害不到公主,放心吧!”

“不是你的主子,你说得轻巧!方才公主哭得那般厉害,听得人心疼死了!”

“哭成那样可有喊你们上去?没有吧?安心等着便是!”

风秀偷眼看自家小姐,见她正低头喝茶,遂又道:“姐姐你听我的

,这等事我近来颇有经验,他两人在一起哭了笑了,打了闹了,无甚打紧,不过情趣两字。有时看似吃亏势弱,不过是主子扮猪吃虎罢了,惹人疼呢!似你我得该躲躲,该避避,该消声消声,便是要刷个忠心,也得在主子看得见的时候不是?眼下且安心候一会儿吧。”

说着还往她手里塞了杯茶。

那屋里两人纠缠一起难舍难分。

扶光情难自已,勾着人痴缠不放,引得梅敇气血翻腾,浑身似起了火,粗重地喘息,涨得生疼,几下里撞到,忍不住闷哼出声。

这隐忍中带了些痛苦的声音叫扶光拾回些清明,硬邦邦的触感提醒着她,他不好受。可她刚离开些,他又追上来亲,她只好以手抵他胸上,喘息着道:“你还伤着……你、你放开我吧……”

见他胸口起伏,眼神热欲,未餍足般盯着她,她只好又道:“等你好了……”

脐下有东西不自然跳了下。她一时又觉好笑,轻轻挣开,软软道:“你穿好。”

梅敇怀中空下来,站那儿喘了两下,看着她转身整理仪容,弯腰提起裤子,又将腰带系紧了些。

他点着灯,又倒了杯茶给她,见她眼圈红红,有些肿,双唇也红殷殷的,脸颊也是,像一朵受了风雨的海棠。

这风雨是他带来的。

扶光接了茶未喝,又递到了他唇边,眉目温软:“你喝。”

梅敇一笑:“你喝便是,哭那么久,不渴?”

她小口啜饮,确觉方才这一场折腾,周身似抽没了力气,心头却又满涨踏实。

梅敇原地平复了些,眸色却未见轻松。

他俯身去捡被她撕碎的纸屑,一片一片捏在手里,又摊在桌上。

扶光静静看着他,只觉方才平复的心湖,又起了波纹。

他把那张写满扶光的纸,又一块一块拼起,缓缓道:“人这一生,唯出身没得选。你是大齐尊贵的公主,我虽顶着文山王世子名头,在一些人心中,实则为贼。蒙殿下错爱,既喜且忧,及至殒身东海那一刻,除思及殿下会为我痛哭而倍感不舍,倒也觉得这结局是种解脱。可这条命终究是被弟兄们抢回来了,该背负的一点没少,反而愈加沉重……失忆这种事,如果是真的也不错。”

他低着头,扶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那声音又沉又涩又无力。

她走近他,抬起他下颌,亦是音色沉沉:“你是因为利用了我,所以要说这些,要我难过?”

他望着她,眼底泛起潮雾:“那殿下会难过么?”

她不作声,只托着他下颚的手上游,碰了碰他潮湿的眼角。

“我之所以被征调东海,先被下蛊、后遭追杀、再遭污名,说到底,只因未站在你母后和四哥一侧。我与先太子李啠确有交往,可惑乱储君这条污名实属无稽之谈!李啠是否真的调兵谋逆,殿下比我更清楚不是么?”

扶光被他灼灼目光看得心慌,她捧住他的脸,开口无比酸涩:“我知你苦,我亦不好过啊。如今我母亲和四哥均已被废黜,母亲守陵,四哥圈进,党附之人叛的叛,死的死,早已是胡倒猢狲散,你……你能不能……”

眼泪花打转,她哽咽着说不出口。他们欠他,要怎么求他罢手?

可是细想,她的母亲和哥哥落到今日这步田地,直接原因便是调兵逼宫,李啠是假的,他们却是真的,便是梅敇不追打,结局也不能更好了。

梅敇亦是双眸泛红,沉沉道:“我并非要致他们于死地,陛下定然也不愿背负杀子的恶名。我只想取回清白,不仅仅是为我自己和南境,李啠不是你的亲哥哥?那些因李啠案冤死的朝臣,以及他们或死或放的家眷,那么多人,不是大齐的臣民,殿下?”

扶光又开始哭,她只觉今日似是要把积攒两年多的心痛、委屈、怨愤、难堪,尽数泄掉一样。

梅敇起身给她擦泪,之后将人搂进了怀里。

她不出声,可他晓得她在哭,他倒也不哄,就只静静抱着,感觉自己胸口未干透衣衫,又湿了一片。

良久,才听扶光细软地声音响起:“所以,是你抓了华先生么?你要怎么做?要他自首?还是交给三司审讯?”

“我还没有问完,你便来了。”

“你此时倒是坦白。若我不来,你是否打算做完这一切便……”她想起他那些告别的话,心里隐隐作痛。

他淡淡道:“我那时候,以为自己活不长,只想在死之前,把旧账清掉,而你和幺儿与这些事无干。”

他拿走了那封信,赶在棘虎抓华清昼前先抓了他,他必是不愿将她搅进去,他不公开身份,也必是不愿连累梅府,多半是打算豁出自己去。

她从他怀里挣开,仰头道:“所以那封手诏,真的在你手中么?”

他稍一迟疑:“是。”

“虽定案后无人在意这东西,可你匿下它,是何罪?”

他不作声。

“把它给我!”

“你……”

“看在我那么多年恭顺尽孝的份上,太后会保我,陛下……最差不过是被废黜,死不了人,可我想还不至于。而如果是你,我保不下你。”

“扶光……”

“你若是信我,便把它给我。”

梅敇展臂又将人捞回怀里,抱得紧紧,似要将人揉进自己身体里去。

“砰砰”几声,不是敲门,而是敲窗。

两人循声望去,便见玉衡笑嘻嘻扒着窗棂往里看。

“你俩这门关得也忒久了,我师父都不放心了!他让我提醒你,你这一两个月里,可干不了那事!”

扶光好歹是个公主,当梅敇的面尚好,被这小子这么一说,一时羞窘,只又往梅敇胸前躲了躲,男人身材高大,也算是将她遮了遮。

梅敇冷脸道:“少胡说八道,窗户关了,滚。”

玉衡呵呵一笑,倒也听话,顺手将开着的半扇窗一带,再不骚扰。

扶光道:“开门吧,只怕你府上的人早急了,怕我欺负你!”

梅敇一笑:“那你可说错了,他们心大得很,只怕是喝茶闲聊。不放心的,恐是你那几个侍从!”

他站定打量她几眼,又道:“这又哭又闹的,等我换人来给你收拾一下再出去吧,到底是大齐的公主,可尊贵着呢!”

她红着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