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焱的凤眸张扬的挑起, 眉眼间皆是愤慨与不满,仿若云梧方才刚刚真当是过分至极,踩着了宴焱的底线。
仿佛还嫌刚才的话不够重似的, 宴焱又着重张唇, 强调道:
“云兄, 十个这样的妖兽我也不会喊一句怕的!!”
眼神坚定, 语气也果决,眉目间满是刚毅。
云梧一愣,眼眸微睁, 半晌也吐不出一个字来。只是徒劳的盯着那一张一合的红唇。
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自己昨日的拒绝, 焱焱对自己已经彻底失望了??只怕是这是借着‘不会怕’的由头来和他断绝关系呢。
这念头一跃入云梧的脑海,就叫他面色变了又变,心脏也一并惶恐的跳动着。
“焱焱,我昨日不是那个意思,我昨天……真的就只是一时犹豫,没有其他意思的……”
他张唇, 苍白的解释着。
宴焱对云梧又忽然提起昨天的行为颇为不解, 但他也没怎么深究, 满脑子都是云梧方才对自己的质疑,于是伸出手, 着力拍了拍云梧的肩头,嘴下的拒绝也变得果断:
“云兄, 不必说了!眼下魂兽侵袭在即, 言语无力, 但我自会用行动来向你证明我说过的话!”
宴焱与云梧本来就是势均力敌的对手,其他人的话语或许宴焱会不在意,但对手的评价宴焱还是会往心里去的。
被宿敌看不起什么的, 堂堂一个龙傲天怎么会忍受如此屈辱!!
眼见着局势似乎朝着云梧料想不到的地方扭转了,云梧打的那些腹稿一时也没了用武之地,只得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想说些什么,张了张,最后却又被宴焱的话语堵在喉头。
嘴上说说‘不会怕’自然作不得数,宴焱也深知这一点,干脆便趁着这机会,同云梧交代他的方案:
“那魂兽狡猾,我们驻扎在溪水旁边会容易被它发现异常,所以这营地最好是坐落在高崖处离水几丈远的地方,那魂兽才不会起疑心。”
宴焱眉眼微压,分析得头头是道。
“再者,我们的阵法也不能太过坚固,得故意破出一道缝隙来供这魂兽进来,如何诱使这魂兽出手也是个问题,它既然跟了我们这么久,却还没出手,一定是有什么考量……”
“云兄你觉得呢?”
这般说着,宴焱抬眸,探究期待的视线与云梧相接。
可云梧才像被惊醒过来般,惶然的眨了眨眼皮。
方才焱焱的一通分析像是流水一样灌入他的脑海,听了又听,他想聚焦精神思考,怎奈焱焱饱满的唇肉实在太惹眼……
云梧本来就因为方才的事情有些沮丧惶恐,满脑子都是‘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昨夜怎么不立马答应焱焱’之类的想法,这下焱焱一认真的张口分析,他更是什么也无法思考了。
好香。
好饱满。
耳边尚且是瀑流惊涛的拍打声,重重尸骸就在不远处,甚至黄苏还在弯腰狂呕。这并非是一个适合谈情说爱的场合,阴沉沉的阳光也和唯美的爱恋打不着边,任由谁来了都得说一声阴森可怖。
可是云梧就只要瞧见了宴焱这个人,脑子就不住的犯浑。
鼻尖只能嗅到独属宴焱的竹木清香,视线也只能聚焦在宴焱红润的唇瓣上,满脑子是宴焱的话语,但是他在说什么呢,听不清楚,只知道不是在规划和自己的未来,似乎是在讨论一只讨人厌的魂兽的事情……
“云兄??”
眼见着云梧的表情似乎不大对头,视线分明是炽热的,可那表情一看就是没把自己的话听在耳朵里,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宴焱耐着性子,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云兄,你觉得要怎么引出魂兽呢?”
云梧这才醒过神来,慌忙将视线移到别处,暗恼自己怎么不合时宜的想东想西,这下更是要惹得焱焱不快了。
他轻咳了咳,正色道:
“我觉得可以逼出灵血引魂兽出来。我曾经在西海对付过这般的妖兽,据我所知,大部分很喜欢修士的灵血,它们抵抗不住这样的诱惑的。”
说着,云梧不着痕迹的贴近了点宴焱,低声道:
“焱焱,灵血就由我来提供,你到时候坐我旁边,盯着魂兽好不好?”
云梧这是不死心,又寻了个由头想和宴焱拉近距离呢。
只是这一次,宴焱的反应倒是让他欣喜不已。
却见宴焱面色稍霁,落落大方的轻轻点头,眉梢微松,道:
“正有此意,只是要苦了云兄提供这灵血了。”
云梧只瞧见了红润唇瓣里吐出了‘正有此意’这四个字,一时间心中的郁气登时化开,眉间一喜,别开视线,羞赧启唇道:
“不辛苦,不辛苦。”
正有此意,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焱焱早就有了和自己独处的想法;独处,多么暧昧的词汇,还是深山老林,孤男寡男,这不是春心暗许是什么……
再加之昨日的一番事情,虽然焱焱刚才不愉,但眼下云梧已然有了八成的把握。
经此一役,他和焱焱的关系一定会突飞猛进,待到这归墟秘境结束之后,他们蜀山剑宗便终于能迎来少宗主大婚的日子了!
云梧思绪万千,忍不住的要再往宴焱那处再靠近些,甚至那宽大的掌就要覆上焱焱的指节,趁着二人的氛围还算暧昧,再多多和焱焱相处一会儿……
只可惜宴焱没察觉到云梧骤然贴近的小动作,利落的一转身,就朝着其余人走去。
一阵青涩的竹香掠过,云梧的手扑了个空。
哀怨的瞧了眼宴焱离开的背影,考虑到此时确实不适应再增进感情,云梧也只好遏住心思,跟了上去。
“你好些了吗?”
黄苏方才止住了干呕,听闻宴焱的询问,感激的一抬眼,回道:
“好些了,多谢宴道友关心。”
听到黄苏的回话,宴焱这才略一点头,趁着这时机,言简意赅的将方才和云梧讨论过的计划和几人再交代了一遍:
“我刚刚观察过了,悬崖之上的那处石块最是适合了,如果诸位道友没有异议,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可以赶紧扎营,静待时机。”
几人纷纷应声,也不耽搁,御剑朝着悬崖上方行去。
悬崖上方是另一重陡峭的山,植被茂盛,因为靠近水源的缘故,总是无端端的让人觉着浑身阴冷,指尖都泛着寒意。
宴焱提议的那处石块就在断崖的不远处,颇为巨大,斜飞着拢下一块巨大的阴翳,可供好几人打坐歇息。
因为要诱引魂兽出动,所以营地并不能设置的太过隐蔽,宴焱选择在朝着河岸的一处布下阵法,与云梧二人相守,其余三人则是在不远处接应,以防发生些什么,还能接应一二。
云梧长年在外游历,布置歇脚处的动作倒是麻利。
宴焱没有多加参与,一个完美的阵法便已经设下,地面也放了一层厚实的软垫,许是常年放置在空间法器中的缘故,软垫还熏了淡香。边角也做了装饰,赫然是四角都系上了精细的蝴蝶结。
定睛一看,布置得颇为温馨。若不是此处凶险,宴焱都想要长久的在这处修炼打坐呢。
“云兄真是厉害。”
宴焱钦佩的瞧了眼娴熟的云梧,道。
这话倒不是他奉承云梧。宴焱在外头历练,一贯都是哪都能睡,主打一个以地为席、以天为被,哪儿有这么多讲究?
前几日都是大家伙儿随便打坐就过去了,今天才是头一遭瞧见云梧正儿八经的布阵做营地。
宴焱本以为云梧也会想他一样,对于这种细活不大精通,甚至可能比他宴焱还要差一些。
可这一通下来,却见云梧的动作是行云流水,连细节的处理也妥帖,甚至铺下软榻的厚度和角度也周到精细。
“焱焱,你到时候就坐在这。这软榻我铺得厚,不会硌着你。”
听了宴焱的夸奖,云梧面上不显,心里倒是得意非常。手下动作不停,只是眼眸分明忸怩的瞥了眼宴焱,唇角轻提。
幸亏他进秘境前便早早做了准备,这会儿故意要给焱焱露一手呢。
宴焱的目光复杂,落在云梧的身上,好半晌才憋出一句:
“多谢云兄,云兄真是……”
他顿了顿,一时半会找不出确切的形容词,只得蹦出个词:
“贤惠?”
明明是个人高马大的剑修,长得也一张薄凉的脸,做的事情却精细严密,操持家务也娴熟,处处都考虑得周到仔细。
就连水边潮湿,夜晚被水溅着等等细致的问题都有考量。
云梧听了宴焱这话,动作一顿,末了,抬起头来。
只可惜暗处的光亮微弱,瞧得不大仔细,不然宴焱定能一眼看清他通红的耳廓。
“那焱焱喜欢贤惠的吗?”
这话问的突兀,让宴焱都为之一愣。
他倒是没怎么考虑过这个问题,在此之前,他的追求不过是求心问道罢了。
不过云梧的目光莫名火热,顶着这样的视线,宴焱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其余的话,只能顺着他的话头说下来。
“应该是喜欢吧……我不大确定,但是云兄这种类型,应该会很受欢迎吧。”
此话是宴焱真心说的。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云梧这人都是个适合搭伙过日子的。
只可惜宴焱没有妹妹或是姐姐,不然宴焱定要考虑考虑给他们牵线搭桥,也能拉拢一番云梧,成就一番好姻缘。
这想法一闪而逝,宴焱垂下纤长的眼睫,凝神细瞧云梧整理软榻的动作。
可这头云梧的动作却不像方才那般流畅,反倒多了点不易察觉的迟钝。
一席凉被叠了又叠,布料小角都不知被云梧撑开又抚平了不知多少遍,他垂着头,耳廓奇怪的烧红着,连面颊之上也诡异的泛着红潮。
此时,云梧的脑海之中满是宴焱的那句:
——‘喜欢。’
焱焱喜欢贤惠的。
他刚刚夸自己贤惠了。
云梧近乎一下就猜到了真相:焱焱喜欢自己。
焱焱喜欢自己。
云梧在心底又珍重的念了一遍。
好巧啊,他也喜欢焱焱。
很喜欢很喜欢。
宴焱离得近,乌发垂下一寸,在他的视线下方轻轻摇晃,尤带着一点儿清香,勾着人的魂。
归墟秘境夜长昼短,一会儿的功夫,那头暮色缓缓的镀上山头,周遭的光线变愈发暗淡。
其余三人早已歇下,这会儿崖尖只剩下水流拍击石块的轻响。
宴焱盘腿坐在软榻之上,云梧则是垂头整理东西,软榻本来就不大,两个成年男人一坐,自然没有多少空隙。
加之宴焱探究的姿态,二人的距离更是被拉得极近,只要云梧一抬头,便能轻而易举的贴上日思夜想的唇瓣。
清浅的呼吸交织,心跳的震动也一并清晰可闻。
手上的那层被褥不知被云梧铺衬压平了多少次,齐得不能再整齐,一点儿褶皱都没有了,可云梧还是在反反复复的叠,指尖搅着布料,一遍又一遍。
宴焱看久了,便也心觉奇怪,伸手,按住布料,问道:
“云兄,不是这样一按就能贴合软榻了吗,为什么还要撑这么久……”
宴焱说这话的时候迟疑,毕竟他经验不多,说不准云梧有其他的巧思是他未曾察觉的呢?
眼见着一只修长的手探入视线内,云梧的指尖一颤,抬手,在宴焱的手上方几寸停顿下,不着痕迹的比了比。
明明宴焱问的是为什么整理了这么久的软榻,云梧的回答却牛头不对马嘴。
“是有点久了。”
“……对了焱焱,你的手好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