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仿佛是神明的指引,她恰好恢复了那么一点神智,恰好足够挣脱兔子的桎梏,又恰好逃出房间,在走道撞进邻居的怀里。
她的惘然和恍惚,正是神明所需要的,迷路的羔羊才会需要神明拯救。
南芝桃眼中再次突兀地出现大片的白,是邻居身后展开的羽翼,向下笼罩,把她包裹进洁白的茧中。
由茧中羽化出的并不是蝴蝶,而是祂略微畸形、一闪而过的瞳孔。
她迟滞的思维没能捕捉到这一闪而过的诡异。
听见祂的询问,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混乱的脑海里,理智在和兔子病毒打架,边边角角则艰难地爬出了些不久前的记忆,试图提醒她要小心——
她刚刚和邻居结束冷战,可冷战的原因是什么来着?她原本想怎么做来着?
南芝桃一时理不清楚,面前的青年先抬起了手。
祂收拢的羽翼分割出了狭窄私密的空间,只有祂和她,焚香气息也变得馥郁起来。
修长的手指轻轻捧起她的脸颊,温热的指腹摩挲她的脸侧,像一位体贴又关爱她的长辈,褐色的眼瞳正仔细打量着她瘦了没有。
南芝桃听见祂的唇隙间呼出一口气,似乎是叹息。
不等她回答上一个问题,祂就提出了新的询问:“在外面没有吃奇怪的食物吧……”
祂在温柔的笑意中微蹙着眉,担心起她的身体,尾音却意有所指。
“嗯……?”南芝桃不甚清醒,脸颊和头脑都在发热,睁着黝黑润泽的眼瞳仰头看祂,却没法给祂回答。
青年也不恼,浅笑中凝望着她面颊绯红、茫然无措的样子,指尖仔细拨开了她脸侧的碎发,替她整理。
祂的举措太过自然流畅,那种关爱年轻孩子的氛围裂开了一道缝隙,流露出替妻子整理碎发的暧昧。
直到此刻,重新被需要的感觉才得以填满祂终日的空茫。
南芝桃听见祂轻笑了声,与此同时,她的认知开始缓慢恢复。
和认知一起被校正的还有记忆,过往会见这位“神明”时丢失的记忆也一并被唤醒,太多繁杂的内容在她脑子里炸开来。
她被炸懵了,本就不太清醒,这下更是愣得厉害。
“脸好热。”祂道。
祂俯身轻轻贴了下她的脸颊,更加直接地感受她过热的体温,眼镜链也一起贴到她的脸上,显得有些碍事。
冰冷的银链蹭到脸颊,南芝桃打了个寒颤,随后,她就被祂抱了起来,仿佛是在关爱生病的孩子。
骤然失重,南芝桃本能地抓住了祂的肩膀。
等坐到青年的臂弯里,她的指尖攥住了祂的衣物。
青年原本齐整的衣着受她拉扯,褶皱凌乱,但感受到她指尖的气力,祂反而又笑了下,长睫、羽翼连同羽毛一起轻颤着。
把人类少女抱起来后,祂径直无视了601室里可能存在的纷争,兀自抱着她走向隔壁的房间。
房门跟随祂的步履静静打开,又静静关上。
室内的陈设并没有多少变化,祂一直保持着家里的整洁,等待怀里的客人再次上门。
正在恢复记忆的南芝桃一时没有动作,只扯住了祂的衣襟。
可是很快,她本就紊乱的呼吸更加急促慌乱,因为霎时间接收了太多事情——
自称是她丈夫的雪白兔子,她不但把那只坏兔子带回了家,甚至刚刚还差点被那只假孕的兔子哺喂……
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南芝桃眼瞳震颤,脸色红透了。
她狠狠咬了下舌尖,才没有尖叫出来,但内心已经叫嚷开了,毕竟她差一点就——
气恼中,白发红曈的青年自己咬住下摆的画面,却在她眼前一跃而出。
昳丽的面庞、打颤的眼睫、眼下的红晕,濡湿的嘴唇和咬住衣摆的森白齿列……
还有祂微微颤抖的身体,掀开衣摆后袒露出的白与粉,饱满又可口,再一次让她心神恍惚。
南芝桃深吸了一口气,坏兔子确实很漂亮很开放没错,可眼下她要面对的显然是另一个问题。
有关“邻居”的事情,她也想起来了。
过往失去的那些记忆一股脑的窜出来,过分清晰,像一场回顾,提醒她迄今为止,“邻居”都取走了哪些报酬。
青年含笑的眼眸、温软的唇舌、馥郁的香气、喉头滑动后传来的轻轻的吞咽声……
感官竟然也有记忆,此时都一并被唤醒。
之前几次失败的试探并不让她意外,她也终于想起了本来的打算,用冷暴力逼迫邻居做出回答,袒露真身。
如今的确是做到了,在兔子的刺激和催发下,成果斐然,一切都乱了套。
南芝桃意识到是谁在抱着她时,就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了,攥紧祂衣襟的手指差点猛地松开,呼吸也紧张到屏住。
她的反应说快也快,青年正抱着她走到客厅,似乎没发现她的异常。
余光瞥到邻居家的客厅和沙发,南芝桃僵硬着移开了视线。
此前来做客的时候,身为客人,她就坐在沙发上和邻居说话……身为客人,也一样坐在沙发上和邻居接吻。
更准确的说,是坐在邻居怀里,就像现在这样。
南芝桃撇开脑袋,看起来仿佛是埋在青年的肩头,实际上是不想再多看一眼。
青年自然地抱着她坐下,让她侧坐在祂的腿上,抵在她后背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她的紧张僵硬。
可这简单的安抚动作却让南芝桃僵硬得更厉害了。
这一次许愿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她转而生起气来,毕竟她根本没有许愿要“恢复清醒”,全是祂自作主张。
过往失败的试探也是,虽然邻居确实美貌,但祂的索取总是温柔中带着些许强制的意味。
当然,更重要的是祂不接受她的小算盘。
她的生气表现在脸上,抿着唇,不说话,不忿地等祂开口讨要代价。
温序音当然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微微侧目,看着她:“生气了吗?”
南芝桃只是瞪,一并用沉默表达态度。
祂没用祂那强制回答的能力,唇角勾起了一点弧度,看起来温柔又包容,只是启唇的话题让人意外。
“那只兔子确实很过分。”祂道,把她的气愤视作是对白兔子的不满,“是之前在动物园遇见的吧。”
温序音挑明她和兔子相遇的时间,南芝桃没什么反应。
祂的羽翼无声地笼罩下来,封锁了四下里的空间,仿佛自成了一方小小的囚牢,企图撬开她的嘴巴,知悉她的态度。
南芝桃仍旧没什么反应,不说话,睁着眼睛盯着祂看。
她看见祂圆润的眼瞳似乎动了下,不像是瞳孔骤缩的生理反应,似乎是一种异样的扩散。
在她把沉默当成反抗时,青年也保持着完美的微笑,鼻梁上的眼镜衬托得形象愈加温润儒雅。
祂手指微动,托起了她的手,把那枚红宝石的银戒指露出来。
小小的戒圈套在她的无名指上,象征着某种意义,即使这意义是一只兔子捏造来的,也尤其碍眼。
温序音眼睛的弧度不变
,对她道:“这枚戒指还是还回去比较好……”
南芝桃忽地出声问:“为什么?”
温序音的笑容一动不动:“因为你是人类,根本不会和一头触手怪物结婚,对不对?所以最好去和祂说明白。”
南芝桃歪着脑袋望着祂:“为什么不呢?”
她看见祂瞳孔的轮廓又动了下。
不过面对她的倔强和反问,青年的笑容仍旧温柔,祂像个替她着想的好邻居那样,提出自己的意见。
“因为祂会控制你,扭曲你的意愿。”青年温声道,“这不是个好丈夫该做的事情……”
听见祂的话,人类少女眨了下眼睛,她张开唇瓣,轻声说:“就像你一样吗?”
她仰起脸,因为抓到了反击的矛,眼神晶亮又闪烁。
洁白的羽翼发颤,随即愈加合拢了。
比起羽翼流露出的隐晦的占有,青年的神色则意外有些恍惚。
不应该是这样的。
应该是信徒主动来求祂,而不是祂一次次地逼问她。
当然,更重要的是……
祂又启用了祂的能力,竟然开始向信徒求证答案:“你喜欢兔子吗?”
南芝桃的嘴巴动了动,憋出一句话:“不讨厌。”
雪白的小兔子是坏兔子,可祂的脸和身体都值得赏玩,性格虽然蛮横了些,但未尝不能试着拿捏一下。174号则是好兔子,是她的好朋友。
总的来说,她并不讨厌兔子。
青年肉眼可见地沉默了几息,祂的微笑此时变成了一张面具,像在冷空气中缓慢凝固的糖浆,随后压向她眼前。
“好孩子,挑选丈夫不能只依靠外貌。”
祂说,手指扣在她指间的戒指上,指腹紧紧压着,隐隐就要把戒指扯下来,话音却温和平淡,“兔子不是好选择,祂的脾气不够温顺,甚至需要你去包容祂……”
在南芝桃沉默以对的注视中,温润俊美的青年轻轻吸了一口气,暂时咽下了劝说的词句和即将失控的情绪,改口道:“先去拒绝祂,等你拒绝祂,我们再慢慢聊。”
手指间感受到的力气愈加重了,南芝桃发觉祂撤去了强制回答的能力,于是她问:“这就是你要的代价吗?”
她的掌心有点出汗了,这样的代价当然最好不过,对她而言等于没有代价。
青年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她的心思,祂的浅笑不变,褐色的眼瞳长久凝视着怀里的人类少女,直到她渐渐变了脸色。
祂眸光垂落,怜爱地道:“当然不是。”
南芝桃心里猛敲警钟,实际上,祂取走些亲吻之类的亲密也不痛不痒,无非是会让她觉得羞耻气恼。
可是现在,她的内心和身体却都忽地产生了种怪异的感受。
那是种让她的内心和身体一起发软的感觉,尤其是看见了美貌邻居近在咫尺的脸,那股从内隐秘而生的燥热愈发明显。
对方纤长的眼睫、润泽的眼瞳都让她有了莫名想要亲吻的欲望,微微挑起的、含着笑意的嘴唇尤是。
领口被她揉得有些皱了,但最上方的第一枚衣纽仍旧紧闭,此时却仿佛在勾引她解开。
南芝桃意识到不对,身体向后拉开距离,想要躲开这古怪的感觉。
“……什,什么?”她的脸也红了,嚅嗫着问,“你拿走了什么代价?”
垂落的羽翼靠近了她的后背,阻止了她的继续逃避。
在羽翼构筑的茧里,青年轻轻笑了下:“一些欲望。”
一些人类的色欲和肉欲。
祂的眼睫轻颤,将她温柔却又不容拒绝地拢回怀中。
祂的身体并不比一只兔子差多少。
某种欲望确实在高涨,南芝桃急得语无伦次:“你……我……我不能亵渎神明……”
紧急情况下,她猛地抓到了个合适的理由,仿佛自己是个虔诚的信徒。
可她面前的神明却弯起眼眸,同她手掌贴合,十指相扣,薄红的唇瓣轻启:“我接受这份供奉。”
“亵渎我、染指我、玷污我……你想怎么做都行。”
“现在,好孩子,先把我的眼镜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