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躺在床上的人类少女突然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除了光洁明亮的天花板,还有一对近在咫尺的粉白兔子耳朵。
低头一看,雪白的小兔子踩在她的胸口,南芝桃猛地一把甩开这只兔子,翻身坐到了一旁。
被掀翻的小兔子扭身落地,因为不满她粗暴的动作,狠狠跺了一下脚。
就是这种生气的劲。
这只才是她的兔子。
梦可算醒了,南芝桃揉了揉眉心,意识回笼,脑袋涨痛。受诡异的影响太久,她又拿出试纸转移了下污染,才彻底清醒过来。
除了兔子蹦跶发出的声音,四下有点安静。
无视跳脚的小兔子,南芝桃刚缓过来,客房的门突然被敲响。
敲门的动作很轻,只叩响了三声,随后就静默下去,不说话。
梦里的经历还残余着,青梅竹马的熟稔仍旧残留在她的脑海中,南芝桃尚且还能想象出那只蜘蛛的姿态。
“邻家哥哥”敲门时一贯微微垂首,肩颈的线条秀丽优雅,指节叩响三声后,就安静地放下手,规矩地交叠在小腹。
祂在等待获得她的许可。
南芝桃晃了下神,没有出声。
现实里,祂是只体面又优雅的蜘蛛,至少看起来是那样,长久的沉默把祂拒之门外,祂也没有再度敲门,又或者出声祈求。
只是恍惚间,南芝桃又看见许多红色的丝线。
这些鲜艳的蛛丝从她眼前垂落,丝丝缕缕,静静地飘落到她的手背上。
往常,这些蛛丝想要捆住她,她并不会有感觉。
可是眼下,她却清晰地感受到了微弱轻柔地牵扯。
那一段柔软的丝线垂下来,小心翼翼地钻进了她的指缝,绕一圈,缠住了她的无名指。
像一枚戒指。
在梦里戴上的订婚戒指当然不会带到现实里来,事实上,很少有人类能把梦里的事情记得事无巨细。
醒来之后,梦里的很多细节都飞快地褪色,留在南芝桃脑海里的内容并不多。
至于梦里有没有戴上这只蜘蛛的订婚戒指,订婚戒指又是什么样子的,她已经不记得了。
她的手指上只有道具戒指,本来干干净净,现在则多出了一抹鲜红的颜色。
可是梦毕竟梦,又不是真的。
不过这只蜘蛛确实……单以居家贤惠来评论的话,祂确实是只一心一意、侍奉妻子的好蜘蛛。
南芝桃凭借那些模糊的印象做出评价。
蜘蛛丝又想来缠她的手腕,却被人类少女一把扯下。
就当做了场春梦吧,南芝桃咬着牙拒绝了这只蜘蛛的求偶。
蛛丝柔软又轻飘,在空中飘荡的弧度不禁显出几分凄楚的哀怨。
她无视它们,眼下想要出去走不了正门,兔子一蹦一跳,先她一步跳上了露台的栏杆。
这里是三楼的位置,但设计室的层高夸张,从三楼到地面的距离就更高。
南芝桃退到了窗台上,躲开想要缠住她的红线,一边给壹号同步位置:“这里全是蜘蛛丝,我已经离开客房,在外面汇合。”
雪白的兔子一蹦,跳了下去,诡的身手轻巧到没有落地的声音。
南芝桃发完消息,向下瞥了一眼,白头发、红眼睛的青年站在草地上,向她招手。
“人,下来,快点!”
接近二十米的高度让南芝桃看了头晕,小声嘀咕:“人一般不会走这种不寻常路…你真的是我的那只兔子吗,不是陷害我?”
兔子的听力非常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南芝桃清楚地看见祂跺脚以示不满。
她翻身坐到了栏杆边,高处有风,吹起了她的头发。
她又下意识眺望了一眼,地面上团着一片片薄雾,结到一处,几乎将这一片地区都笼罩其中。
低处的“雾”挡不住高处的月亮。
月光冷清清洒下来,跳下去前,南芝桃隐约瞥见“薄雾”里似乎有个人影在动。
短暂的失重感让她闭上了眼睛,等再度睁眼,她的兔子已经接住她了。
青年的手托着她的后背,一手牢牢接在她的膝窝。
南芝桃睁开眼,看见祂猩红浓墨的眼睛弯着,雪白的眼睫被月光镀上了一层烁银的浅芒。
祂的脸凑得极近,那层纤长的浅芒就快要戳到她脸上。
这只成功接住主人的兔子有些得意,在发现主人跳下来时闭上了眼睛后,祂就像骤然发现了人类少女脆弱的地方,凑近了仔细打量。
“你看什么。”南芝桃微微撇开脸,兔子的体温偏高,祂吐出的气息也热乎乎的。
“人……”雪黎的眼睫颤了下,南芝桃还以为祂要为这点小事小发雷霆,兔子浅色的唇瓣却动了动。
“我要亲。”白头发、红眼睛的漂亮青年突然煞有其事,一脸认真地盯着她,“我要奖励。”
这只兔子有需求向来是直接提出,不过不一定会被答应就是了。
祂力道收紧,抱紧了怀里的人类少女。
见她陷入沉思,兔子赌气皱起眉头,流露出几分骄纵的任性,理直气壮地用嘴巴撞了下她的脸颊。
“我要亲。”祂又催促了一声,“你看,我可是把你从梦里捞了出来,如果不是我,你就要和那只蜘蛛生一窝小蜘蛛了……”
祂说着,又像竖起耳朵般精神起来:“还是一窝小兔子更好,况且我还在假孕,还要撑着身体来救你……”
祂最后得出结论:“人,你应该奖励我一个亲吻。”
南芝桃摸了摸脸颊,刚刚被祂的嘴巴撞过的地方:“你这不是亲过了吗?”
任性的兔子说:“这不算。”
祂又把漂亮的脸蛋凑到南芝桃近前,红眼睛不高兴地盯着她,张口道:“你是不是和那只蜘蛛交配了?那种家伙一看就怀不了多少子嗣……”
祂说话从来不讲尺度,南芝桃眼看着祂又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要说出什么大尺度的话来,连忙打住:“梦里的事情我怎么记得,放我下去。”
兔子生气地哼了一声,把她放下了,可还是不甘心,缠着她不放。
“脸颊不算,你欠我一个亲吻,主人应该奖励立功的宠物。人,你不能这么小气,我只是要亲一下你的嘴巴而已,又不是什么别的地方……”
“或者,你亲一亲我也行。”雪黎主动退让了一步。
南芝桃没有理会这只兔子,她触到了那些团雾,才发现是粘腻的蜘蛛丝,只能停下脚步,另寻其他办法出去。
她驻足查看蛛丝的这一会儿功夫,青年柔软的胸口就赌气挤到了她脑后。
“我要亲。”祂又说。
南芝桃仰头,沉默地注视祂。
“或者你帮我揉一揉胸口也行。”兔子委屈地又退让了一步,“涨得很疼。”
人类少女崩溃地抓了抓头发,如果她还想借这只兔子的能力出去,就得二选一。
她抬起手,放到了祂的胸口,气闷得想要故意用力抓一把,想起什么,又不得不放轻了力道,指腹轻轻地打转,帮祂揉了揉。
兔子发出几声哼哼唧唧地轻吟。
在一人一诡说话间,“团雾”静悄地散开了些许。
苍白的手指用力握住了手杖,攥得过紧,一度发出了嘎吱嘎吱的细响。
不知廉耻……
一派贵公子打扮的金发少爷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人影。
受到刺激,祂的金曈灿灿,光泽斐然,在如银的月色映照下,全然化作了森冷的寒意。
怎么能……怎么可以,主动提出那种不知羞耻的要求……
祂的眉眼不自禁压低了,再怎么金灿的色泽,也显出几分阴森怨恨,视线紧紧锁住了不远处白发红曈的青年。
对方自己拉开了衣襟,主动敞开身体,索求人类少女的爱抚,神情更是放荡,嘴唇微微张开着,红眼睛更是要翻上去了,眼下一片绯红。
摒弃掉良好的教养实在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荡夫。
弥尔斯冰冷地看着,手杖点了点地面,水影顿时扩散出去。
荡漾又梦幻的水影弥漫开来,一直弥漫到人类少女眼前。
回想起什么,南芝桃的瞳孔骤缩下,她受到了惊吓般收回安抚兔子的手,转头看去,不远处的金发青年正冷冷地望着她。
祂那张脸一如既往的漂亮极了,金发错落,柔金的眼睫细密如扇,金曈灿烂,在月夜也熠熠生辉,让四周的“团雾”都融化退散了,漂亮的脸蛋愈加夺目。
那张脸上没有伤疤,完美无瑕,自从上次的意外之后,祂的脸已经恢复如初。
这实在是意料之外的情况,南芝桃动了动嘴唇,
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在她失语间,金发少爷抿了抿唇,眼角晕染起了一抹湿意,还有点泛红。
南芝桃心里的尖叫无人听见,被打断了奖励的兔子立时反应过来,机警地竖起耳朵:“祂是谁?”
“你们认识。”细微的神态骗不了兔子,雪黎顿时语气笃定。
南芝桃眼神闪烁,维持着平静的神色和语气:“是…以前合作过的老板。”
金发少爷并不接话。
“老板?”雪黎眯了迷眼睛,先打量了眼面色阴沉的同类,尤其对方那张昳丽的脸。
随后,这只兔子安静地抬起手,手指落到了自己的腹部,祂的风衣敞开着,微微鼓起的小腹此时更加显眼。
发现同类的神色顿时更加冰冷难看,白头发、红眼睛的青年一派天真无辜,挑起了嘴角。
故作无知的兔子又看向身边的人类少女:“前任…老板是吗?哼,这里还有个现任老板呢,主人,你的老板怎么这么多。”
祂的手指轻轻搭上了人类少女的肩头,又俯首,眯起眼睛问:“主人,你该不会还有个前任宠物、或者前任兔子吧。”
现任兔子要开始生气了。
“工作上的事情宠物别插嘴。”南芝桃随口堵了祂一句,内心一边尖叫一边催促自己快想想办法。
这么晚了,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人鱼家的少爷?为什么弥尔斯会出现在这里?她是不是还在做噩梦?!
前有人鱼,旁有兔子,后有蜘蛛,南芝桃还在思考,人鱼家的少爷正凝望着她。
祂有很多话想问她,她和黎明的那头触手怪物有没有闹掰,那之后又躲到哪里去了,现在又为什么出现在蜘蛛的巢穴里,刚刚又为什么往下跳,明明是个那么脆弱的人类为什么这么喜欢到处乱跑,还有……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弥尔斯动了动嘴唇。
“我还以为是谁,你的未婚夫呢,祂知道你又在这里和别的诡偷情吗?”金发少爷冷哼了声,说着,抬手,手指松了下领口。
这位精心打扮过的人鱼少爷忽地又放轻了声线:“你还记不记得,你对我说的那些话?”
说过什么?她说过什么?有话就直接说出来不要模棱两可引人遐想啊!
南芝桃疯狂回忆,却发现自己还真的说过那么些话,毕竟被困在游轮上的生死时刻,她什么话都能说。
发现她的神色有异,雪黎按在她肩头的手指猛地用力:“你对祂说过什么?!”
兔子唧唧叫嚷着质问主人,弥尔斯再度开口。
“其实也没什么。”祂主动道。
随即,漂亮的金发少爷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祂勾唇冷笑了声,眼角却微微泛红,流露出被哄骗、却又被抛弃的怨怼和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