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视野一片漆黑,南芝桃深深陷在了冰冷的影子里,余下的感官反而更加明显。

冷冷的触感在她身上游过,仿佛某种冷血动物,带着觅食性、侵略性的隐秘打量。

按在她腿侧的手掌宽大,能贴合她大半的腿肉,一用力,就把她的腿提了起来,身体也随之往上一提。

室友的体型她再清楚不过,半点不像人类男性。

健硕有力的腰胯也夸张,此时充做了她的椅子,支撑住她的身体,才没让她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把椅子并不匹配少女的体型,害得她必须伸开腿,卡住了,才好坐得稳。

等她坐稳了,大手又从她腿上移开,左右合住了她的腰。

椅子是冷冰冰的,她下意识想要向后躲,却又靠上了一个同样冷冰冰的家伙。

脊背抵触着男性起伏的胸廓,胸肌鼓胀却柔软,变成了她的靠垫,充做她的倚靠。

又一双同样宽大、冰冷的手,从这靠垫上施展开,只是她的腰已经被占了,第二双手只好另寻他处。

毫无温度的手指由后支开了她的手臂,卡进了她的腋下和身侧,牢牢箍着她。

一前一后,两个同样体型的诡,人类少女进退两难。

南芝桃的脑子仍旧迟滞,她没来得及反应,影子三两下动作,就把她卡住、抵住了。

她缓缓回过神,想起刚刚的对话和位置,她的纪酒应当是在她身后。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南芝桃下意识侧目,想要去寻身后的诡。

身后的男诡隐隐压了下来,因为她感受到了擦过脸颊的气流,和模仿人类的若有若无的呼吸。

随即,不等她眨眼,那呼吸一下贴到了她的脸上,不带温度的嘴唇触上她的嘴角,落下一个冰冷的亲吻,隐隐要碾开她的唇齿。

南芝桃一下子就抓住了。

“你不是纪酒。”

她的室友不会偷偷亲她。

她手肘立时向后一顶,不知道打到哪里,只听见一声闷哼。

当然不是出于疼痛和受伤,而是那种受虐癖好的爽快。

南芝桃立刻意识到,打祂并没有用。

这家伙和她家里的影子一模一样,癖好竟也相同,换言之,打祂只能让祂爽。

她动了动嘴唇,想要用语言攻击祂。

可恶的家伙却抓住了她的手,捉起来,凑上去,冰冷的嘴唇贴着她的手指,又亲吻她的手心,感谢她赐予的疼痛。

“不对,是纪原。”祂出声纠正她口中的名字。

南芝桃不理,抽回手又抬起来,这一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去。

她发现自己有点崩溃,想要打祂却又怕祂爽。

她恨恨又愤愤地收回了手:“你是故意引我来的,你,还有那条狗,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身后的影子抱起了她的身体,她的力气变回了普通人类的水平,挣扎无果,被祂轻松调转了个方向,坐到祂腿上。

南芝桃听见这自称纪原的家伙道:“大概是,想和你一起坐牢。”

她没忍住,挥手一巴掌,只听一声清亮的脆响,还有男诡闷声的笑。

再一眨眼,四周的影子和黑暗都消失了,她从影子里出来了,位置却不在走廊上,而是到了一处陌生的房间。

应该说牢房。

视野恢复,南芝桃没管面前的家伙,转身去找她的室友,可是房间里并没有第三人的身影,纪酒不见了。

只有她面前的男诡,黑头发、红眼睛,和纪酒完全一致,似笑非笑、尤其愉快地看着她。

刚刚还是两个人,现在却变成了一个人。

南芝桃搞不懂这些诡的存在状态,只能问祂:“纪酒呢?”

“你又说错了。”面前的囚犯眯了眯猩红的眼睛,“是纪原。”

祂的手还箍在她腰间,南芝桃清晰感受到力道一下收紧,又一下放松,听见祂又说。

“不过你真的想叫我纪酒也可以,毕竟相熟的人确实会取个爱称。”猩红眼睛的家伙咧开嘴角,笑着看她。

半长的黑发随意耷拉在后颈和颈侧,额前过长的刘海虚掩住了眼睛,有些危险难测,却也显得格外欠调教。

南芝桃用力地按捺下巴掌。

她还没摸清楚,纪酒和纪原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对着这张熟悉的脸:“谁和你相熟,你没有自己的形象吗?顶着别人的脸坑蒙拐骗。”

“别人?”纪原仍旧笑眯眯,“好室友,你好像弄错了什么,这就是我的脸,我只是拜托朋友收回了遗落在外的碎片。”

祂怕她没听明白似的,又特意说道:“噢,就是你口中的那条狗,我猜他去到你的住处,肯定没和你打招呼。”

“我想想,他还夸我是个尽职尽责的好保姆、好保安……”说着,祂箍住了少女的腰,不容她后退,猩红的眼睛愈发凑近了她,“是这样吗,室友?”

祂仿佛要冲她讨薪,讨要当了这么久劳力的薪水。

黑发少女毫不心虚,微微颔首:“你住我的地方,当然得支付一点代价。”

身前的男诡没生气,祂收回一只手摸了摸下巴,好像思考了一下,随即笑容不变:“你说得对。”

祂的雇主丝毫不打算支付薪水,却想要撺掇祂越狱:“死刑犯也是你的受虐癖吗,你就这么喜欢在这里坐牢?”

男诡的手再度放到了她腰上,紧紧抓着她,仍旧笑吟吟。

“是的,这里待遇很好,出去了多没意思,除非——”祂故意拉长了声音,听见人类少女的呼

吸滞留了一瞬,祂挑了挑嘴角,才把话继续说下去。

“除非出去了会有一个好室友,天天陪我玩游戏。”祂咬重了每句话的最后三个字,貌似开出了带她越狱的条件。

即使出去了,也要和她同居,也要缠着她玩那些不可言说的游戏。

祂说出的每一个回答、每一句话,南芝桃都能从中提取信息和情报。

她不住猜测,按照祂的说法,“纪酒”是“纪原”的碎片,那么姑且把纪原看做本体。

祂和碎片是共享记忆吗?还是说恢复了记忆?到底是同一个诡还是存在两个诡?

她的想法有点多,谁知道下一秒,面前性格恶劣、癖好也恶劣的家伙,直接打破了她的部分猜想。

祂的红眼睛凝视着她,突然饶有兴趣地问:“你和祂做到哪一步了?”

南芝桃顿了一下:“关你什么事,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纪原不以为意:“祂不愿把记忆交出来,我的碎片有了自己的想法,谁让你调教得好。”

好像是两个诡。

她的纪酒可能还在。

南芝桃接着试探:“两个人不是正好吗?你们可以审问自己,自己玩自己,一个打一个挨,换着来。”

面对她的提议,红眼睛的男诡笑得很开心,却说:“怪恶心的,还是你来打我更好。”

祂身子前倾,压到了人类少女面前,简直是等着她动手的姿态。

南芝桃没忍住,下手给了祂一巴掌。

脆响声后,祂连头都没偏一下,可是那种乖戾肆意的笑容却忽地淡了,神情变得有些迷惘。

“室友?”祂突然卸下了那种若有若无的攻击性,有些茫然地喊了一声。

南芝桃动作一顿,觉察到祂的变化。

她拨开了祂过长的刘海看了眼。

猩红的眼睛全然清澈,左眼下的泪痣昳丽漂亮。

她有些警惕地确认道:“纪酒?”

纪酒再度出声提醒她:“室友,快逃。”

“我也要逃得掉才行。”南芝桃小声嘀咕了一句,颇有些郁闷。

她确定影子有本体和碎片之分,不是她一直以来以为的失忆。

她依然想借祂的能力越狱,思索要不要约定一个出现的暗号,可是又拿不准本体和碎片之间的记忆流通,即使定下暗号,也可能绕不开本体……

忽地,南芝桃又愣了下。

不对。

她要怎么确定,眼前这个家伙是纪酒,而不是纪原假扮?

红眼睛的诡一脸清澈地看着她。

南芝桃正准备试探,突如其来的敲门和开门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牧烬灰看着房间里的两个身影:“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要不要给你们换个宽敞点的双人间。”

祂这个代理监狱长,既然能够和性子恶劣的死囚混到一处,自身的本性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灰蓝色的眼睛一弯,笑眯眯地看着房间里的少女和男诡。

南芝桃回头看了看祂。

身前的“纪酒”则出声道:“好啊。”

影子似乎又变回了纪原,答应得十分畅快。

南芝桃倏地转回来,盯着祂的表情观察蛛丝马迹。

门边,代理监狱长粲然一笑:“开玩笑的,死囚和无期的犯人不能待在一处。”

祂又冲人类少女道:“主人,我们回去吧,祂明天还要执行死刑呢,不要打扰祂上路了。”

留在一分为二的影子身边,还是跟着坏心眼的狗回去,南芝桃没有太过犹豫。

她选择跟坏心眼的狗回去,并不想和受虐狂共处一室。

影子竟然没有阻止她离开。

祂松开了手,放她走,自如地坐着未动,只是目送她。

南芝桃不知道祂打得什么主意,离开前,回头看了祂一眼。

男诡竟然只冲她咧嘴一笑:“明天见,好室友。”

在人类少女离开后,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一分为二的影子和自己对话。

“你看,她甚至都没认出来。”影子对影子说。

可是影子的碎片保持沉默。

“我可以不融合你,毕竟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个体,只需要共通记忆。”

“为什么要抵触自己呢?你不觉得这样玩更有意思吗,反正我们是同一个体。”

……

南芝桃不清楚影子之间的对话。

她只知道,一分为二的影子也好,坏心眼的狗也好,都靠不住。

代理监狱长没有时刻拘着她,这回没有影子扰乱她的心神,南芝桃更细致地探查了一下监狱内部的环境。

首先是角落里的一条告示,或者说规则。

“监狱长身体不适,一切事务由代理监狱长全权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