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玻璃门被一双骨节精致的手腕轻轻推开。
来人步伐缓缓,白色深v的线衣衬得脖颈雪白修长,柔软的中式裙裤与他行走的姿态相得益彰,衬得男人愈发素雅贤淑。
咖啡的香味氤氲散开,飘忽的尾调带着淡淡的、醇厚的苦涩味道,令人忍不住喉头微动。
男人温和冷淡的眼神瞥过一畔紧张的店员,那店员当即心领神会,上前两步压低嗓音道:“……周先生,那位江先生刚到,在靠窗那边。”
男人微微颔首,唇畔的笑意稍深几分,他眸光微闪,客气道:“谢谢。”
店员有些紧张地鞠躬,再抬起身,男人已然抬步离开了。
见状那穿着咖啡棕的工作围兜的店员才稍稍松了口气,他朝着店内靠窗的座位看起,心中颇有几分感叹的想:有钱人追人是真的不一样,就因为那位江先生偶尔来他们这家店喝咖啡提神,周先生就直接买下了这家店。
据说是用了数倍的价格呢……
连带着他们的工资都提了数倍。
当然了,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们能拿这么高的工资也是有原因的。
咖啡厅所有的店员、乃至经理都需要注意那位江先生的动态,一旦江先生来了,就要立刻打电话给他们这位新老板。
同时,如果江先生许久不来,他们还需要单方面打电话过去做推销,劝那位来……
玻璃窗边,随意套着黑色卫衣的青年正微垂着头,修长的指节熟练地敲打着笔记本上的薄膜键盘。
他穿得简单,身量高挑、皮肤白皙,顺着光线显出的半张面颊却格外引人注意。
天光落在青年的发间、面中、指尖,令他整个人仿若笼了一层柔雾般的白纱,朦朦胧胧、如窥迷境。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出的、足以令人成瘾的魅力。
“小江……”
忧郁柔软的声音自耳畔低低响起,江让下意识抬起头,他约莫还沉浸在工作之中,乌黑的眼眸酸涩地微微颤了颤,抬眸朝着眼前的阴影看去。
那是一位相貌极其温柔美丽的男性,或许用美丽来形容男性并不恰当,可对方给江让的第一感觉就是美丽。
略显苍白的面颊,深邃昳丽的美目,尤其是对方那水光十足的嘴唇,像是涂了女孩子的唇彩一般。
尤其是对方面对他坐下身时下意识朝他倾来的身体,白色深V的线衫松松垮垮地对着青年显出勾引似的缝隙,江让不注意瞥了一眼,瞬间便看清了对方洁白美好的胴体。
青年瞬间不自然地转开眼,耳根泛起细细的红晕,手指更是下意识抓紧了。
这个男人他认识,名叫周颂元,已婚三年了,但对方似乎与丈夫感情不好,两人几个月前在这间咖啡厅相遇,江让当时见对方哭得伤心,便随意给了一张纸巾,寥寥安慰了两句。
这之后,江让只要一来这间咖啡厅就一定会遇到对方……
一开始,周颂元似乎将他当成了可靠的朋友,倒豆子似地将自己伤心事与他说了个遍。
江让本来就不是个善谈的人,可他待人真诚,周颂元流着泪哭诉他绝望的婚姻生活,青年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真就听了下去。
他也不发表意见,只是认真听着,像是一只令人类无法不心软的抚慰犬。
慢慢的,周颂元不再总是哭泣,他的视线开始长久地凝视在青年的身上,光彩与美丽逐渐回到男人暗淡的眸中。
周颂元年长青年许多,生活养尊处优,找话题更是个中好手,哪怕江让是个锯嘴葫芦,他也能磨得他张嘴。
这些都不算什么,毕竟他们连联系方式都没交换过,只能算是熟悉了一些的陌生人。
真正让江让察觉到不对劲的,是对方开始各种找借口给他送鲜花,以及一些昂贵的、年轻男孩喜欢的球鞋、配饰。
自此,江让就开始逃难似地避着对方,很少来这家咖啡厅了。
见对面的年轻人这副模样,男人狭长静深的眉眼含笑,嘴唇轻轻勾起几分弧度,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惊喜的意味道:“小江,好巧,很久没见到你了。”
江让咳嗽一声,下意识往后坐直了几分,避开几分距离,慢吞吞道:“是啊,嗯,最近工作比较忙。”
“唉,”男人的声音慢慢低落了几分,他的语气变得很轻,落寞中又带了几分洒脱的意味:“……小江,很感谢你之前的宽慰,一个月之前我就想开了,已经和他离婚了。”
“我一直想跟你说这件事,没想到这么多天都没碰到你。”周颂元说着,美丽的面颊上多了几分柔柔的忧郁。
经历了那么多个世界的江让已经比从前镇定了许多,他只是尴尬笑笑,并不接话。
周颂元却像是感觉不到两人之间近乎凝滞的气氛,甚至,青年越是安静、冷淡,他便越是得寸进尺。
男人盯着青年的面颊,指节轻微摩挲,语调意味不明:“小江,你不祝福我寻找到新的幸福吗?”
江让不想和他过多纠缠,于是便顺着对方说了一句,旋即就想告辞离开。
没想到的是,周颂元却像是再也无法忍耐了一般,哑声道:“借你吉言,小江,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了。”
说着,他一寸寸抬眸,轻声道:“小江,你应该也能感觉到,我喜欢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小江,你别嫌弃我结过婚,我可以把我名下的所有资产都转移给你,家里也什么都听你的,而且、而且……”
周颂元抿唇,脸颊微红,好一副贤淑人夫的模样:“而且你也知道,我和前一任丈夫只是柏拉图式,我的身体很干净,可以、可以全部给你……”
江让脸上的表情已经全部消失了。
“系统,”他在心中咬牙切齿:“我的能量攒到多少了?”
系统还在享受假期,被青年这道声音吓得一哆嗦,小声道:“宿主、宿主目前的能量已经积攒到百分之七十了。”
江让面无表情:“百分之七十的能量已经能压制万人迷光环的大部分能量了吧,那他这是在?”
系统吓得话都说不清了,他直觉宿主现在不能轻易招惹,赶忙输送数据去总部调查情况。
可是,当数据报告出来的时候,系统十分茫然。
它支支吾吾了好半晌,才小声地吞咽口水,用电子音干巴巴道:“宿、宿主,数据、数据显示,您身上的万人迷光环确实已经被压制了。”
江让:“?”
系统:“宿主,他、他和你表白,好像是真的喜欢你……”
眼见青年的脸色彻底阴下来了,系统当即狗腿的表示自己再去查一遍。
只是,再查一遍,也还是一样的结果啊。
系统摸着自己的虚拟脑袋,苦着脸开始怀疑主系统是不是出问题了。
不应该啊……主系统要是出问题了万千小世界还不得全崩了……
对啊,数据没问题啊,那到底是哪出错了?
系统苦思冥想、系统痛苦面具、系统数据链冒烟、系统选择装死。
“啪嗒、啪嗒……”
木质地板上有脚步声逐渐响起,等江让反应过来的时候,穿着一身白色卫衣、却依旧显得斯文沉静的江怀瑾已经自然坐在他的身畔。
江怀瑾向来是个十分守礼的人,他先是对着对面一瞬坐直、不再卖弄风情的周颂元颔首,随后,男人在看见青年面前摆着的一杯冰咖啡的时候,顿了片刻,语气淡淡道:“小让,你感冒还没好,这段时间少喝点冰的。”
说着,他微微抬起胳膊,温热的手背轻轻覆盖在江让的额上,好半晌,江怀瑾眉头微蹙:“还是有点低烧。”
“你的u盘我给你带来了,今天能请假去医院吗?你不好意思的话,哥帮你请假。”
江让张了张唇,一句话都来不及多说,眼眸中甚至显出几分茫然。
他前两天确实有点发热没错,但他身体素质如今已经好很多了,现在基本没什么感觉了……
青年抿唇,在看到兄长平静盯着他的目光的瞬间,心口不知怎么的跳了一瞬。
一旁的周颂元早已经笑不出来了,男人勉强勾唇道:“小江,还没介绍过,这是谁啊?”
江怀瑾慢条斯理地侧头,泠泠的眸光显出几分长辈式的考量,他平静道:“我是小让的哥哥,周先生对吧?你似乎年纪不小了,将近三十了吧?希望你有些分寸,你刚才离婚,小让年纪还小,分辨不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诱惑,我作为家长会替他把关。”
周颂元脸色彻底白了,嘴唇微抖,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让在一旁眼睛微微睁大,说真的,他哥还是第一次展现出这么强的攻击性,这几句话真是没一句不毒的。
就连他都听出来了……
一路上,江让坐在车里都安静的不行,脑子里莫名循环一句话。
骂了他可就不能骂我了哦……
“小让……”
“哥,我在呢。”青年反射性条件直起身。
江怀瑾平直的嘴唇弯了一瞬,好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慢慢平了下去。
男人垂着眼,斟酌道:“你想谈恋爱了吗?”
江让微愣,不得不说,有一瞬间,他脑子里想的是,别说谈恋爱,就说结婚,他都不知道结了多少次了……
青年按耐住心里怪异的感觉,刚想摇头,却听见耳畔的兄长带着几分压抑的声音。
“小让,”江怀瑾轻声道:“谈恋爱和结婚都是很重要的事情,你不能轻佻地去对待,也不能随便答应。”
“如果你真的想谈恋爱,我公司那边有很多青年才俊,长相人品都很好,我可以帮你介绍……爸妈那边,我来顶着。”
江让愣了一瞬,好半晌,他微微侧过头,看向车窗外飞奔的风景,低声道:“哥,别替我急了,我现在没这个想法。”
“就算真有那一天,我也不需要你顶在前面。”
江怀瑾的手骨慢慢绷紧,他喉头微动,抬起的黑眸静静盯着玻璃窗面反光出来的青年的脸颊。
江怀瑾看了很久,久到指节都在轻微地发颤,仿若不自觉地抚摸着什么的模样。
好半晌,在青年转过面颊的瞬间,男人的指节不再颤抖,眼神也淡淡地垂下。
仿佛他从不曾看过玻璃镜中的青年。
“宿主宿主,”系统虚弱打断寂静:“我真的找不到问题……”
江让微微合眼,好半晌,他稳住心绪,低声在心中道:“算了,那我们就快点收集能量吧。”
“下一个世界是什么?”
系统愧疚极了,好半晌才小声磨蹭道:“下一个世界是古代位面,宿主的人设扮演关键词是——伪君子、温润如玉、野心勃勃。”
*
汉白玉铺就的地板清冷乃至反光,映照着高高金銮宝座下林立站直、手持玉牌、穿着各色官袍、脸色惶恐的官员们。
太和大殿内香雾弥漫,黄金瑞兽炉上瑞兽的口中吐出袅袅云烟,那云烟飘飘荡荡,缓缓缠上殿内六根缠金楠木柱上。
这缠金楠木柱传说取自建木,高达十二丈,与汉白玉的地板相得益彰,光影交错之间,仿若天上与人间交叠于此。
“丞相这事儿办得漂亮,南方水患全然平定。”
坐在龙凤呈祥的金銮宝座上的皇帝指节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椅侧,冕旒上垂下的宝珠微微晃荡碰撞,遮掩了天子的神威,令人看不真切他的面容。
“朕听闻丞相与百姓工人同吃同住,深得民心,有人戏称,如今南方各地,只知丞相,不知天子——不知江丞相如何看此事?”
太和大殿内已经有官员开始止不住地腿颤,抬袖拭汗。
倒是那站在百官之首,身着圆领玄紫、绣有龙纹的官袍,佩戴紫玉带和乌黑冠冕的男人仍旧玉面不变。
男人身形高挑,乌发束于冠冕,天生往上扬的唇弯衬得他温润而慈美。
他相貌极为温雅,骨相极佳,一双桃花眼却偏生毫无多情的意味,反倒显得主人愈发好脾气,尤其是右颊边的一点漂亮朱红小痣,每每出街都招得太华国不少适龄少男少女的心。
这天下谁人不知,这江让江丞相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虽是而立之年,却是太华国第一美男子、第一权柄。
不止如此,关于这江丞相的传说实在版本众多。
而流传最广的,则是他十八岁便跟随商皇,征战四方。
江让,字子濯,出生寒微,却少有天才之名。在天下受尽前朝徭役之苦时,十五岁时便以自己微末进士的身份为百姓谋福利。
只可惜,彼时的皇帝昏庸无道,各地地主豪绅压迫百姓,光是他一己之力仍无法改变太多,甚至因为动了豪强的利益而一度被冤入狱。
后被当时年仅二十的商皇商泓礼所救,自此跟随商皇左右集结起义队伍,江让此人才思聪敏,乃是商皇成功伐灭前朝的军师,排兵布阵、八卦神通无有不懂。
他性情温和,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甚至连轩辕、青丘、氐人等国的人首兽身的妖孽都能为他所用,可见其能力不俗。
最终,历经五年,商皇即位,太华国重归安宁,百废振新。
但其实众人心中都清楚,这位江丞相比之商皇,可并不势弱。
只是江让此人温和豁达,并不爱争夺权势,且神降辉光于商皇,在这等诸神信仰未灭,君权神授的时代,商泓礼即位才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
江让是当时第一个对着商皇跪下,敬称吾皇万岁的。
至今,已有七年。
七年的时光,能改变很多情谊、心绪、人心。
肉眼可观的是商皇近两年颁布的政策屡屡失误、脾性逐渐显出骨子中的阴戾,反倒是江让,治水患、惩恶兽、正法考,民间声势极高,力压商皇。
江让唇弯平稳,手持玉牌,恭敬垂头,不紧不慢道:“回禀吾皇,昔南方小儿传唱‘文曲辅紫薇’,国师近日夜观天象,见文曲星光芒大展,此正应‘臣耀主贵’之象,臣之光辉是借吾皇之尊荣,是以,臣自请散尽家财以充公,令四方皆知吾皇恩德。”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当真漂亮至极,但大殿内众人依旧不敢多言。
好半晌,上首的皇帝才淡淡应下,似笑非笑:“丞相所言极是,众卿可有异议?”
众人自然不敢有异议。
商皇摆摆手,扶额不再多言:“也罢,今日便到此吧。”
一旁侍候的太监赶忙挥了挥浮尘,尖着嗓子道:“退朝——”
随着编钟管乐声响起,众官员齐声道:“恭送陛下。”
江让唇边含笑,黑眸中却毫无笑意,他随意抖了抖褶皱的衣衫,随着众人离场。
不过多时,他身边便围聚了许多讨好的官员,皆是众口一致地夸赞。
江让并不多言,只是含笑推辞。
方才走出太和殿,踏上青砖广场,商皇身畔的随侍的大太监便匆匆赶来,江让礼节性地拱手,那太监腰身弓得愈下,低声道:“江丞相,陛下有请。”
旁的官员见状也不敢多说,纷纷告辞。
江让身长玉立,唇畔含笑,跟随大太监身侧,议政殿与太和殿距离不远,不过百步。
两人很快便穿过廊间,来到议政殿的门前。
几乎方才走到,里头便有小太监道:“请丞相进。”
议政殿地下铺就玉石砖块,冬暖夏凉,殿顶雕刻了八卦玄龙阵,皇帝玉坐上方上书牌匾‘和仁正中’,一派金碧辉煌。
江让信步走入其中,身后的太监纷纷走出,贴心关上了门。
方才走到上首的皇帝面前,江让刚要跪下,一双有力的、带着星点伤疤的手腕便轻轻扣住了他的手。
“现下就我二人,子濯何必与我多礼。”
江让动作一顿,他并没有坚持跪下,唇角却牵起几分浅淡的笑意,衬得他整个人愈发如玉面郎君一般。
男人笑道:“陛下,礼不可废。”说着,他轻轻推开商皇紧握着、摩挲他腕骨的炽热手掌。
卸下冕旒的商皇只随意束发,他相貌俊朗,剑眉星目,额畔碎发散落几分,颇有几分落拓潇洒之态,看着江让的眼眸更是深邃无比,仿佛隐匿着什么心绪。
商泓礼并不勉强他,顺着江让动作稍稍后退一步。
皇帝唇畔含笑,坐上首座,抬头示意一畔的坐椅:“子濯,坐吧。”
江让没同他客气,当即坐下,男人显然十分注重礼仪,即便端坐下身,也会慢条斯理整理好衣衫。
他一边整理,一边抬眸看向始终盯着自己的、宛如蛰伏猛兽的商皇,笑道:“陛下今日怎么又唤臣来了?水患不是解决了么?”
商泓礼闻言没忍住低嗤一声,皱眉道:“别说了,你是不知,朕这桌案上摆的那些老家伙的上奏弹劾都快堆成山了。”
“子濯,阿让,若非朕信你,帮着你做戏,你说说,你可怎么办是好呀?”
江让闻言微微眯眼,面上笑意愈发如沐春风:“臣谢主隆恩……不过,陛下既然信臣,那臣那几两家财——”
商泓礼当即挑眉:“自然可免,只是……”
商皇英俊的眉目带着几分笑意:“凡事皆是一物换一物,子濯若是想免了这家财,可就得以身伺君了。”
江让笑意淡下几分,面上表情倒是不动声色:“陛下所言极是,只是陛下也知,臣向来爱重臣妻,且外界皆称陛下为圣君,此等笑语还是少说为好。”
是了,江让十五岁曾娶有一妻,娶妻缘由也十分无奈,他的妻子是一户农女,本有两情相悦之人,且孕育一子,已有三岁之大,却因美貌被豪强掠夺,丈夫被活活打死,自己也险些活不下去。
当时的江让方才获得进士之位,恰遇此事,便救下了那农女,给她正妻之位保住了她一条命。
只可惜,那农女也因此身受重伤、伤了根本,一年之后撑不下去,临别前流着泪将孩子托付给了江让。
自此,那孩子便随着江让姓,名为江飞白,如今已有十八岁了。
因着战乱动荡,许多信息遗失走散,仆从也散尽,是以,如今天下都以为江丞相深爱其亡妻,当那孩子是男人的亲子。
商泓礼闻言微顿,指节摩挲,眉眼微眯,显然是有些不悦了。
但江让只当做没看见,仍旧温润如玉、岿然不动。
江让知道商泓礼对自己有心思,如今尚且压制得住,也不过是因为他有权势傍身。
紫衣男人垂眸,半晌,抬首微笑:“陛下,可还有事务商议?若无,臣那家中幼子尚等着臣回去指导功课呢。”
商泓礼如何不知道这是他的托词,但闻言仍旧咬牙道:“幼子?江飞白如今都弱冠之年了,当初你我这会儿都上战场了,江让,你现在倒好,娇惯起孩子来了?”
江让笑笑:“今时不同往日,臣只有这一子,自然得宝贝些。”
“陛下若如此想训孩子,不如多多临幸后宫……”
“行了,”商泓礼语气变得淡了下来,他冷眼瞧着江让,淡淡道:“每年遴选后妃,也就你最积极上书了。”
“江让,你到底——”
商皇闭眼按了按额头,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挥挥手,示意青年离去。
江让唇边笑意不变,行了礼便退下了。
关门的声音十分清晰,好半晌,商泓礼喉结微动,自书柜中慢慢取出一个檀木锦盒。
他珍之又珍地打开檀木盒,盒中只摆放了一卷画轴。
手握天下大权的男人慢慢取出那卷画轴,一寸寸展开。
画卷已然有些泛黄,纸张被摩挲得起了些许毛边,纸面更是光滑无比,足以看得出主人爱重,乃至时时观摩。
那画中只画了一个少年郎。
少年身穿松垮白衫,露出大片弧度优越的弧线,他面如锦花,唇红齿白、貌美昳丽,颊边一颗朱红小痣美丽无比,湿漉漉的乌眸正朝着画外人定定看来,仿佛在唤:“泓礼哥。”
那少年不是旁人,正是江让江子濯那张脸。
商泓礼呼出一口气,半晌,他微微垂头森冷地想,索性都试探这么多年了,江让哪里是不明白他的心意?分明是故意避着他、躲着他。
现下,他是真的,有些忍不下去了。
如果子濯不肯与他两情相悦,那他也只能使些卑鄙手段了。
江让这厢方要离去,不远处却又匆匆来了一位小侍女。
小侍女大约生性害羞,见江让注意到她,耐心温柔等着她的模样,瞬间红了脸,连身后浅黄的小狐狸尾巴也控制不住地“砰”地冒了出来。
“江、江丞相,”小侍女狼狈垂头,双手绞缠在一起,小声道:“昭仪、顺泰二宫娘娘有请。”
江让眼神微动,温笑道:“二宫娘娘齐邀?”
“是的,宜苏娘娘和妄春娘娘特嘱咐奴婢带丞相前去。”
江让见她胆小紧张得险些要跪下了,当即礼节性地虚扶了一下小侍女的腰,轻声道:“当心。”
“砰”小侍女两个狐狸耳朵也露出来了,可爱的狐狸眼湿漉漉的,羞得快爆炸了。
江让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容易害羞,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没想到青丘还有这么纯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