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苏澄靠在神祇的肩头轻轻喘息, 汗水不断从脸侧滑落,衣领周边都被打湿了一片。

在这期间,她也感受到了对方输来的魔力。

他的魔力带着凉意,好似从冰雪里淬炼而成, 在体内肆意旋转冲撞, 砭骨的寒气从盆腹迸发到胸腔。

因为诅咒的问题, 她浑身都像高烧般发热, 遇到这种性质的魔力,顿时宛如冰火相融。

难以想象的舒爽感瞬间炸开, 从脊椎一直蔓延到天灵盖。

那种奇特的、令人迷醉的魔力,仍然在体内翻滚流动, 每一次都精准碾过最敏感的神经。

她觉得眼前发白, 接着又仿佛有烟火绽放,在极致的愉悦感里被抛上了天空。

苏澄紧紧攥着男人的衣袖, 脚尖都忍不住绷直,又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碎冰,细小的碎屑再次溅射到裙摆上。

从裙摆到沙发都留下了一串湿润的水迹。

耳畔响起了神祇的笑声。

体内的魔力和斗气都在翻腾, 顺着对方吐息的节奏而涌动。

“……天呐。”

苏澄凝视着那双蔓延了金裂纹的深瞳, 透过这艳丽美貌的皮囊,仿佛看到了由色欲编织的孽海。

其中沉淀着无边无际的快乐。

或许——

倘若继续地、永远地沉溺下去,就能忘却世间的烦恼,远离各种各样的疼痛和苦难。

“……嗷!”

苏澄感觉被人咬了一口。

她脑内纷杂的思绪瞬间清空。

路夏正握着她的手腕, 在腕内侧留下了一排渗血的牙印。

苏澄:“……你是狗吗?”

对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又和祂建立链接了。”

苏澄睁大眼睛,“那是祂?那不是你吗?那种……等等,那种感觉是祂的?”

路夏捏住她的脸,“你这个小傻瓜, 我从不想夺走眷者的灵魂,我只是赋予他们永远能享受肉欲的青春和力量罢了——”

苏澄无语地看着他,“你只捡好听的说,你的追随者里有的是疯子。”

“……我说的是眷者,至于那些并不曾被我赐福,只自行宣称是我的追随者的人——”

他笑了,“哈哈哈,亲爱的,神只是他们释放天性的借口,难道没有神祇的国土里,就不存在疯子吗?”

苏澄被他问住了。

“在我死前,我见过很多这样的人,”他随口说道,“他们心中的恶念无处宣泄,只能让无辜的弱者承担,一个恶毒的贵族可能伤害平民,一个恶毒的平民可能伤害路边的孩子或者小动物,取决于他们能做到什么地步,这些行为和神祇并无干系,但如果他们宣称自己成为神祇的信徒,他们的恶就变成了神祇的罪行。”

苏澄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然而对方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拿起丝绸手绢,为她擦拭着裙摆和大腿。

“……来这里做什么呢,亲爱的?”

神祇的动作温柔细致,好像一个贴心的恋人,然而问出的话却让她又开始头痛。

“那么您呢,殿下,”苏澄反问道,“您总不至于只是来寻欢作乐的——那些人您似乎也看不上。”

或许有些人借着赴宴在金盏宫里私会玩乐,但这宴会的本质还是拍卖和交易,其余都不是主要的。

“我?”路夏漫不经心地说道,“或许我是追着你来的呢?”

苏澄满头黑线,“……你显然比我先到吧,如果你早就知道我要来这里,那你应该也知道我的目的。”

他投来一个幽怨眼神,像是埋怨她不解风情,“我可不知道,卡恩小姐,毕竟你是高贵又神秘的沉默者。”

苏澄叹了口气,“殿下,咱们坦诚点好不好,接下来我们互不干涉——”

路夏摩挲着她手腕的齿印,“如果你想和我定下契约,那我或许会提出一些有趣的条件,说不定还会诱惑你违约,考虑一下你能不能付得起我的要价。”

苏澄皱眉看他,“那我也要说了,如果克劳斯殿下不喜欢你的条件,我大概也可以不履行条约。”

色秽之神微微扬眉,然后愉快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你比以前更懂得如何利用规则了,真是不错。”

“不过一码归一码,”苏澄歪了歪头,“如果我有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也可以试试,毕竟您帮了我。”

路夏沉吟一声,似乎真的开始考虑这种可能性。

“……这样吧,今天的拍卖里可能会有一样乐器,你想办法把它弄到手。”

他懒懒地说着,听起来似乎也不甚在意,随手拿起桌上的酒杯晃了晃。

那里面凭空生出了金绿色的酒液。

色泽妖异的半透蜜酒,正在水晶杯里摇曳荡漾,映着那只欺霜赛雪的修长手掌,显得分外艳丽。

苏澄的视线在他指尖凝结了一瞬,几乎不受控制地想起之前的触感。

男人的手指敲了敲杯壁。

一声清脆的铮响。

“回神,亲爱的。”

他凑到她耳边柔声说道,说着还轻轻咬了一口少女的耳廓。

完全不疼。

然而随之扩散的酥麻感顿时蔓延下去,从脖颈到肩膀都要软掉了。

“殿下——”

苏澄有些不满地说道,“你明明就是为那东西来的吧!怎么还装着好像是顺便的一样。”

“亲爱的,”他叹了口气,“对我而言没什么是必须的,如果拿不到也就算了,我已经很习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和‘计划失败’的感觉了。”

苏澄哑然。

“另外,”路夏向她眨了眨眼,“当然即使你没做到,你也无需偿还代价,我还可以给你点‘定金’。”

苏澄缓缓点头,“……我不是想打听您的私事,但您确定吗,乐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今天的拍卖品应该都是能被元素法师们拿去制作各种道具的吧?”

“并不都是,”他低头喝了一口酒,“今天的客人里贵族居多,夹杂几件千年前的文物也不奇怪。”

苏澄琢磨着他必然有所顾忌,否则有什么是他自己弄不到的,他可是神啊。

不过他现在只是捏了一具躯壳,大概就像某种日抛工具,或许力量也是有限的?

“去换衣服吧。”

黑发男人微笑着说道,“舞会时间要到了。”

苏澄随即站起身,看着擦干水迹仍然凌乱的裙摆,“……今天来赴宴的人里,除了卡西欧佩亚亲王,还有没有其他的皇室成员?”

“有的。”

“几个?”

“一个,艾奎拉亲王,莱奥三世的第三个孩子。”

“那么,”苏澄点点头,“想办法让我引起她的注意。”

路夏欣然同意。

苏澄走入了旁边的衣帽间。

她推开雕刻着藤蔓花纹的橡木门,香料气息顿时扑鼻而来,水晶灯照亮了墙壁上的鎏金框线。

在房间正中央,矗立着一面巨大的椭圆形全身镜和梳妆台,左右两侧分别是开放式衣架,各种礼服应有尽有。

苏澄挑了一条酒红色的抹胸长裙,前短后长的小拖尾,玫瑰金的链条环过腰身,荷叶边层叠的褶皱如翻卷的海浪。

她坐在檀木打造的梳妆台前,整理着微微凌乱的头发。

忽然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掌,拿起了桌上由象牙雕琢的长柄梳,那涂染玫红花枝的指甲划过梳齿。

台镜里倒映出男人挺拔精健的身影,他的衬衣还微微敞着怀,露出一片雪白丰盈的胸肌,看起来慵懒又恣意。

“……慢一点,亲爱的,你弄断了好几根呢。”

他俯身搂住桌前的女孩,然后温柔地拢起那瀑布般的黑色鬈发,“这么漂亮的头发,多可惜。”

那线条精致的修长手指,耐心地揉搓开发丝纠缠出的结。

然后才拿起梳子开始打理,梳齿划过发丝,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宛如春蚕在啃噬桑叶。

苏澄有点意外。

她禁不住去看镜子,镜面上倒映出背后神祇的模样,他微微低着头,神情很专注,像是养护什么珍品。

苏澄:“话说那些生发魔药是不是见效也很快来着?”

路夏抬眼看她,和她在镜子里对视,“如果你会挑的话。如果买错了,要么不见效,要么……快速生长的毛发,就不止是你头上这些了。”

苏澄直接笑出声来,“我的意思是你也不用这么小心。”

背后的男人沉默片刻,忽然也笑了一声,“亲爱的,你可真是善良,唔,别急着反驳,至少在某些方面,你是这样的。”

苏澄眨眨眼,“我不想反驳,因为这话是你说的,你肯定见过很多特别离谱的人,我觉得我和他们比起来大约也当得起这个词。”

“哈,”神祇愉快地笑了起来,“这样就对了。”

他的指腹偶尔触碰到头皮,仍然带着温热的感觉。

象牙梳齿划过时引起阵阵舒适的、细密的酥麻,还顺着脊椎一路蔓延而下,裸露的后颈和脊背激起战栗。

路夏放下了梳子,熟练而优雅地将她的头发分股理顺,从首饰盒里拿出细小的镶钻发针,手指灵巧地穿梭在发丝间,将小股的发辫盘绕固定,那些闪光的白钻仿佛点缀在夜幕里的星辰。

他又抬手夹住几缕发丝。

苏澄都能感受到他指间泛起的热意,那滚烫的气息熏蒸着她的颈侧。

再放开之后,那些发丝弯卷的弧度越发明显。

苏澄:“……”

真就纯手动烫发啊!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感觉怎么样?”

苏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挽起的发髻看起来圆润饱满,衬得颅顶也高,显得非常精神,还有点青春俏皮的气息。

路夏从背后搂着她,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窝,单臂松松地圈住她的腰。

他们两张脸放在一起。

苏澄本来还在看自己,结果很快就忍不住去看他。

苏澄:“……谢谢,殿下,也可能是我看惯了自己的脸,总之现在我的感觉就是你真漂亮。”

路夏挑起眉,“下次在杰莱尔面前也要这么说哦。”

苏澄顿时一僵。

他忽然提起嫉妒之神,多半是知道自己和妒神见过面了。

苏澄鼓起脸,“我可不曾在他面前贬低过你,你又没听到我们说什么,而且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抨击纯洁之神!”

色秽之神捏了捏她的下巴,“他瞧不起我,当然不会过多谈论我,不过即使我没听到你们的谈话,也能猜出你在他面前必然是被迷得神魂颠倒,又怕他杀你所以百般讨好。”

苏澄:“……”

“人之常情。”路夏这么说着,却用一种幽怨的口吻继续道,“再说了,你都不敢认真看我,因为看一看就失控了,所以你也没法好好思考我和他到底谁更美丽。”

苏澄:“……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美貌到了你俩这种境界,已经很难真正区分出赢家了,最多是评价者的审美倾向决定答案。”

色秽之神眯起眼,“别用对付他的态度对付我。”

苏澄轻咳一声,“他比较惊艳。”

“你怎么说都行,”路夏弯起嘴角,“我又不是他,我没那么在乎,我曾经还希望自己丑一点呢——”

他低头亲了亲少女的脸颊,然后用指尖拂过她的颧骨,“有点花了。给你补妆吧,亲爱的。”

然后打量着梳妆台上精致的瓶瓶罐罐。

那些大多是炼金术的杰作,而且都是市面上罕见的材料。

他拿起一个小巧的白玉盒子,取出研磨细腻的珍珠粉末,然后拿起魔兽绒毛制成的软球,轻轻扫过她的额角和鼻翼。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相闻。

苏澄能看清对方脸上每一个细节,那光滑无瑕的肌肤在灯光里宛如玉质,纤长的黑色睫羽像是扑扇的蝶翼。

她禁不住伸手去摸他的嘴,那两片唇瓣饱满嫣红如花朵,“是不是刚刚蹭到了?”

路夏不置可否,伸手从那堆罐子里挑出一只递给她。

苏澄接过来拧开,里面则是半透明的膏体,鲜亮明丽的石榴红,散发着甜蜜的花香。

那是魔植和蜂浆与油调和的唇脂。

她捏着男人的下巴,拿着小刷子按在他唇中的凹陷上,一时间又有点紧张。

“……抱歉,我没怎么给别人化过妆,”苏澄感觉自己搞砸了,“好像不是这样?”

路夏不在意地眨眨眼,“没关系。”

他拿起另一柄更小的刷子,塞进她手里,然后握着女孩纤细的手腕,慢慢沿着自己唇纹刷动。

“……这样就好了。”

他放开了手。

苏澄直面那两弯艳丽至极、泛着水润光泽的唇瓣,呼吸停滞了一刻,接着就默默扭过头。

她看了看放在一边的异界美妆蛋,忍不住拿起来捏了捏,然后也往对方脸上按过去。

然而这东西比她想象得更软。

她的力道没控制好,一小团白色的珍珠粉末直接被挤出来,飞到了男人高挺的鼻梁上。

苏澄:“……抱歉。”

路夏被她逗笑了,再次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在自己脸上游走。

苏澄:“唔,好像看不出什么区别,你皮肤太好了。”

他歪了歪头,“我又不是人。”

苏澄:“也是哦。”

她想想越发来劲了,挑出一柄红木笔杆,用兽毛组成的笔尖,蘸了某个瓶子里的黑色凝胶。

另一只手提起对方的眼角。

路夏乖巧地任她施为,还安慰了她一句,“不要紧张哦。”

苏澄试图画出一气呵成的眼线,然而这个笔尖太软了,她试了试就发现有点难度。

苏澄:“……有没有硬的?”

他又笑了,第三次握住她的手,甚至都没看镜子,就让笔尖稳定划过眼睑内侧,留下一道流畅的阴影。

那双深邃眼眸的轮廓,也因此更加清晰锋利,微微挑起的眼角越发勾魂夺魄,像是尖刀刮过胸腔。

苏澄再次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当然,某种意义上说,和这家伙相处,这已经变成常态了。

她缓缓将笔杆放回去,“谢谢你,殿下,为了各种事。”

“不客气,”神祇笑眯眯地看着她,“走吧,亲爱的,我们该去跳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