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语调带着笑意, 眼底却蔓延出某种显而易见的不满。
“我没主动这么做。”
苏澄干咳一声,“首先你确实让我感到很愉快,而我是祂的眷者,当我很高兴的时候, 我好像就能‘看’到祂, 这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 这你应该知道吧?”
她停顿了一下, “而你肯定也知道,祂本来就是个很难让人拒绝的存在, 谁看到祂不会觉得……”
“色魂授予?不可自拔?意乱情迷?”
他冷哼一声,握住她的手腕, 一口咬在了少女的食指上。
“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了?你这贪婪的小家伙——”
苏澄只觉得酥麻感从指骨绽放到手臂, 乃至半边身体都要融化了,原先想说出口的话也咽了回去。
“殿下……”
苏澄硬着头皮说道, “你总不能怪我没抗拒祂吧?说真的,如果我是那种人,我就不会是祂的眷者了。”
她这么说着, 也忍不住对比两位次神的力量。
面前这位能轻易点燃原始的感官——皮肤的战栗, 神经末梢的尖叫,肌肉深处的痉挛。
哪怕只是看着他,都会涌起强烈的渴望。
一切真实的、强烈的肉身反应。
如同汹涌的潮水,冲击淹没乃至麻痹神经, 构筑起快乐的天堂, 升华成令人失去思考能力的迷醉感。
与欢欣之神赋予的一切恰好相反。
那种快感完全是反向的,由精神的极致享受蔓延到身躯。
当然若是仔细思考,欢欣之神的力量范围更广阔,情欲不过是表现形式之一罢了。
倘若是对于那些完全不重欲的人, 祂的力量也有更多途径去影响他们。
“是啊——”
路夏的语调变得有些怪异,看起来也并不怎么惊讶,“不过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成为祂眷者的?”
苏澄眨眨眼,“你不知道吗?你之前不是还说三个神祇,我以为你知道?”
“我能从你身上感受到祂的力量——”
神祇看起来有些不满,“但不代表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又不喜欢看别人的记忆。”
苏澄也不希望后面那件事发生,于是简单讲述了一下,只是没仔细解释秦荆来寻她的原因,因为那还要讲另一个故事。
“……总之是他们教廷内部的事,我只是一个倒霉鬼,被卷入其中,而姓秦的那个疯子,也没因为我是神眷者而给我面子。”
她想了想,“当然了,从硬实力来说,他如果完全不给我打招呼,直接在背后偷袭我,我可能来不及使用什么力量就被放倒了。”
路夏津津有味地听着,在她说到最后这句话时,视线不由落在她脸上。
他发现女孩讲起这事的表情相当坦然。
“……毕竟他年龄估计是我好几倍,这我也没办法,对吧,就算我出生到现在天天修炼,也打不过的。”
苏澄注意到他的眼神,不由补充了一句,“但他可能处于某种忌惮或者什么缘故,直接把我弄进法域,然后我猜出那个东西的规则,于是我决定恶心他一下,反正他长得挺好看的,更何况那也不是真的。”
“哈哈哈哈哈——”
色秽之神听完就笑起来,“那我倒是能理解了,祂青睐那些会找寻和享受快乐的人,你破解法域的过程,每个环节都取悦了祂。”
苏澄欲言又止。
她忍不住就看这位被自己经历娱乐到的神祇。
从这个角度,他修长优美的颈项、颏骨与下颌形成了精致的三角。
那光滑无瑕的肌肤,也在敞动的领口里不断晃动,肌理分明的胸膛大半暴露出来。
还有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香。
不是那种浓郁过头的调制味道,而是熟透的果实被掐破表皮渗出蜜液,混合着一点植物的腥气,勾缠着沁入鼻腔。
然后宛如有生命一般,沿着无数细小的血管钻入骨肉。
苏澄身体微僵,腰腹肌肉紧绷,趾尖都开始发麻,下意识想要合拢膝盖。
她要说些什么转移注意力了。
苏澄轻咳一声,“那您呢,殿下,您会喜欢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什么举动会引起您的注视?”
路夏看了她一眼,忽然抬手按住了她的左腿,炽热的手掌被夹在髌骨之间,危险地压住了裙摆的边缘。
他垂首凝望着面前的少女,“你问这个问题,是你想被我注视,还是你想躲开我?”
苏澄扯了扯嘴角,“如果我想躲开你,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他微微扬眉,“那只是你有事求我,否则你肯定躲得远远的。”
修长白皙的手指压在裙摆上,指尖描绘着布料的褶皱,抚摸着丝绸上银线拱簇成的兰花,沾湿的酒液在花瓣里氤氲。
那朵花随着裙褶的内压而变形,缠绕成繁复纹样的丝线被酒浸湿,花蕊处簇拥的几颗珍珠泛起水光,随着他抚平裙摆的动作而战栗。
苏澄:“殿下——”
路夏歪了歪头,“你其实也很喜欢切西亚的那样的,对吧?”
他的指腹蹭着裙摆刺绣的边缘,指节在压出折痕的丝线上屈伸。
那修剪整齐圆润、涂抹着浅淡玫红花汁的指甲,流淌着贝母般的光泽,刮过裙褶上蔓延盛开的银线,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我能理解,对于你这种人而言,越是高岭之花,越是想要采摘——”
他稍稍抬起手,然后按上裙摆丝蕊间缀着的白珠,那从遥远海岛运来的昂贵珍品,因此陷入了柔滑湿润的衣料里。
又在他松手时弹回原处。
苏澄的呼吸不自觉地变快了,“不,那纯粹是污蔑,而且我这种人是哪——”
声音猛地一滞。
裙摆兰花纹里缀着的珍珠,因为沾了果酒而湿润,酒液又随着挤压从布料里渗出。
他的中指仍按在上面,轻轻打着圈,珍珠表面凝了一层薄薄的湿意,像是被体温融化的霜。
酒水痕迹倏地晕开,在烛光下泛着暧昧的光泽,顺着裙摆的丝线蔓延,浸得花瓣的纹路更深、更艳。
苏澄捂住了脸。
——他凭什么说她喜欢纯洁之神!
怎么能这样污蔑她!
她确实觉得那匹马很好看,但那是另一回事。
苏澄想要反驳他,然而他的手就贴在她腿上,他身上的气息无孔不入地钻入血肉。
她觉得躯体仿佛变成了火炉,而他的触碰和味道,他带来的一切感官刺激,全都化成了柴薪和养料。
将自己继续点燃。
“但凡不涉及底线,但凡没有性命之忧,你就不是个欲求很强的人……”
他轻轻揉搓着裙摆上的蕾丝花纹,看着刺绣的银色丝线开始颤抖,湿滑的葡萄酒顺着圆润的珍珠滴落。
“可是一旦受到刺激,一旦被别人攻击,你就会有相当强烈的反应——”
桌边倾倒的酒杯里,剔透晶莹的液体一滴一滴坠落,打湿了男人修长骨感的手指。
苏澄喘了口气,“殿下……”
“别误会,亲爱的,我很喜欢你这样的人。”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倘若和你共事,那一定会令人愉快。”
苏澄微微吸气,汗水顺着脸侧滑落,“那恐怕……还要黑暗神冕下瞧得上我。”
“那帮你去问问?”
“……这能问吗?问能不能让我成神?”
“那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他笑了笑,“而且上次我就想说了,你身上这个诅咒是谁给你的?”
“谢谢你没在教廷的地盘上问这个,”苏澄叹了口气,“从这方面说您很体贴,但我不知道,我甚至还想过是不是来源于你呢。”
但原著里给出过答案。
并不是。
“当然不是,我可不会做这种事。”
路夏也立刻否定了,“而且你身上这个东西,对于人类来说,别说摆脱它,就算是影响它,都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现在它的状态已经变了,看起来你找到了专家呢,亲爱的。”
苏澄:“……”
她早就觉得加缪估计也不是人类,闻言也不意外。
苏澄:“您没有正眼看到过那个图案吧,是根据什么感觉到的?”
他微微摇头,“即使我不精通这个领域,但也知道活性诅咒的气息是特殊的,它就像寄生在你身上的一个……生物?摆脱它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重塑肉身,唔,这个我倒是知道许多办法,如果你成了我的眷者,我可以教你。”
苏澄满头黑线,“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而且从之前的种种情况来看,如果您不能选择我,不是因为我不乐意,是因为我确实没有您需要的那部分‘特质’。”
黑发男人眯起眼看了她几秒钟,“这可不好说,认识自我是一个持续的过程,直至你死亡之前,都不要武断定义自己,你未必没有,可能只是没表现出来。”
苏澄忍不住就想呛他,“一个死后被封神的人这样说,真是很有戏剧性。”
他愣了一下,竟煞有介事地点头:“看来是我的话不够严谨,确实,成为神之后,我对自己的认知其实也在不断刷新,要不改成‘灵魂完全湮灭之前’?”
苏澄:“噗。”
她忽然觉得这个人也挺有意思。
苏澄想了想,“我能不能向你打听个事?”
路夏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情变化,眼中的笑意也深了几分,“嗯?”
女孩没有刻意掩饰,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某种欣赏和兴趣混合着浮现出来。
然而——
“教廷的人说光明神在应对虚空的威胁,”她满脸认真地问道:“您之前说过的那些话,是否代表黑暗神冕下对此的态度?”
路夏:“……”
“亲爱的,”色秽之神幽幽开口,“你很喜欢在这种时候提起别人吗?”
苏澄:“…………我以为你应该是不介意这些的。”
他不置可否,一手搂着怀中的少女,另一手摸上茶几的冰桶。
温热的指尖没入半融的冰块间,紧闭而湿润的冰块被从中分开,露出下方流淌着冷液的水晶瓶底。
他握住了桶旁的铁锥,将之从挂扣里拽出,那一截金属冷硬而沉重,螺旋状的花纹密布在粗长的表面上。
锥尖闪着寒光,看起来锋利又坚固,被冰水打湿还在滴落水珠。
他手腕一抬,冰锥向上翘起,水滴落在了女孩散乱铺开的丝绸裙摆上。
苏澄喉咙发紧。
黑发男人笑了一声,用锥尖触碰着酒瓶下的冰块,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擦着。
“我们不如来说说——”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喜欢魔力还是斗气?”
那凝结着细密霜纹的冰块,正在缓慢地裂开,露出半融的内芯。
锥子尖端抵上边缘,轻轻一点,悄然陷入几分。
苏澄抓住了腰间精壮的手臂,“殿下!”
他笑了,指节收紧,力道骤然加重。
第一道裂痕完全绽开时,细碎的冰晶飞溅,落在她的锁骨上,凉得她轻轻一抖。
他动作不停,冰锥继续向里凿入,螺旋纹路碾磨着冰块的内壁,每一次推进伴随着微妙的旋转,都让裂痕蔓延得更深更远。
“回答我。”
冰块渐渐软化,在持续的凿击下发出细微的、近乎呜咽的碎裂声。
“…………魔力吧。”
数不清的冰屑四处散落,化作细小的、近乎透明的晶片,在灯光下宛如星雨。
有一瞬间,苏澄想到这个男人的过去。
——他曾经是个乐师,大概也非常懂得掌控节奏。
冰锥时而深入,凿开最顽固的冰核,时而又轻轻勾挑,只在表面留下细密的裂痕,让冰块在他的折磨下继续软化崩解。
桶里的冰层发出细碎的呻吟,融化的水珠顺着锥身滑下,浸湿他的指缝。
又滴落在她的肌肤上,凉得她战栗,也烫得她发颤。
终于,他抬起手。
掌中的冰锥精准刺入了酒瓶的缝隙。
下方的坚冰彻底溃散,碎成无数泛光的残片,而融水早已泛滥成溪,漫过她的脚踝,打湿了裙摆的边缘。
他松开冰锥,金属当啷坠地。
被凿穿的冰块化为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