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他说话的语调带着笑意, 眼底却蔓延出某种显而易见的不满。

“我没主动这么做。”

苏澄干咳一声,“首先你确实让我感到很愉快,而我是祂的眷者,当我很高兴的时候, 我好像就能‘看’到祂, 这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 这你应该知道吧?”

她停顿了一下, “而你肯定也知道,祂本来就是个很难让人拒绝的存在, 谁看到祂不会觉得……”

“色魂授予?不可自拔?意乱情迷?”

他冷哼一声,握住她的手腕, 一口咬在了少女的食指上。

“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了?你这贪婪的小家伙——”

苏澄只觉得酥麻感从指骨绽放到手臂, 乃至半边身体都要融化了,原先想说出口的话也咽了回去。

“殿下……”

苏澄硬着头皮说道, “你总不能怪我没抗拒祂吧?说真的,如果我是那种人,我就不会是祂的眷者了。”

她这么说着, 也忍不住对比两位次神的力量。

面前这位能轻易点燃原始的感官——皮肤的战栗, 神经末梢的尖叫,肌肉深处的痉挛。

哪怕只是看着他,都会涌起强烈的渴望。

一切真实的、强烈的肉身反应。

如同汹涌的潮水,冲击淹没乃至麻痹神经, 构筑起快乐的天堂, 升华成令人失去思考能力的迷醉感。

与欢欣之神赋予的一切恰好相反。

那种快感完全是反向的,由精神的极致享受蔓延到身躯。

当然若是仔细思考,欢欣之神的力量范围更广阔,情欲不过是表现形式之一罢了。

倘若是对于那些完全不重欲的人, 祂的力量也有更多途径去影响他们。

“是啊——”

路夏的语调变得有些怪异,看起来也并不怎么惊讶,“不过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成为祂眷者的?”

苏澄眨眨眼,“你不知道吗?你之前不是还说三个神祇,我以为你知道?”

“我能从你身上感受到祂的力量——”

神祇看起来有些不满,“但不代表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又不喜欢看别人的记忆。”

苏澄也不希望后面那件事发生,于是简单讲述了一下,只是没仔细解释秦荆来寻她的原因,因为那还要讲另一个故事。

“……总之是他们教廷内部的事,我只是一个倒霉鬼,被卷入其中,而姓秦的那个疯子,也没因为我是神眷者而给我面子。”

她想了想,“当然了,从硬实力来说,他如果完全不给我打招呼,直接在背后偷袭我,我可能来不及使用什么力量就被放倒了。”

路夏津津有味地听着,在她说到最后这句话时,视线不由落在她脸上。

他发现女孩讲起这事的表情相当坦然。

“……毕竟他年龄估计是我好几倍,这我也没办法,对吧,就算我出生到现在天天修炼,也打不过的。”

苏澄注意到他的眼神,不由补充了一句,“但他可能处于某种忌惮或者什么缘故,直接把我弄进法域,然后我猜出那个东西的规则,于是我决定恶心他一下,反正他长得挺好看的,更何况那也不是真的。”

“哈哈哈哈哈——”

色秽之神听完就笑起来,“那我倒是能理解了,祂青睐那些会找寻和享受快乐的人,你破解法域的过程,每个环节都取悦了祂。”

苏澄欲言又止。

她忍不住就看这位被自己经历娱乐到的神祇。

从这个角度,他修长优美的颈项、颏骨与下颌形成了精致的三角。

那光滑无瑕的肌肤,也在敞动的领口里不断晃动,肌理分明的胸膛大半暴露出来。

还有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香。

不是那种浓郁过头的调制味道,而是熟透的果实被掐破表皮渗出蜜液,混合着一点植物的腥气,勾缠着沁入鼻腔。

然后宛如有生命一般,沿着无数细小的血管钻入骨肉。

苏澄身体微僵,腰腹肌肉紧绷,趾尖都开始发麻,下意识想要合拢膝盖。

她要说些什么转移注意力了。

苏澄轻咳一声,“那您呢,殿下,您会喜欢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什么举动会引起您的注视?”

路夏看了她一眼,忽然抬手按住了她的左腿,炽热的手掌被夹在髌骨之间,危险地压住了裙摆的边缘。

他垂首凝望着面前的少女,“你问这个问题,是你想被我注视,还是你想躲开我?”

苏澄扯了扯嘴角,“如果我想躲开你,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他微微扬眉,“那只是你有事求我,否则你肯定躲得远远的。”

修长白皙的手指压在裙摆上,指尖描绘着布料的褶皱,抚摸着丝绸上银线拱簇成的兰花,沾湿的酒液在花瓣里氤氲。

那朵花随着裙褶的内压而变形,缠绕成繁复纹样的丝线被酒浸湿,花蕊处簇拥的几颗珍珠泛起水光,随着他抚平裙摆的动作而战栗。

苏澄:“殿下——”

路夏歪了歪头,“你其实也很喜欢切西亚的那样的,对吧?”

他的指腹蹭着裙摆刺绣的边缘,指节在压出折痕的丝线上屈伸。

那修剪整齐圆润、涂抹着浅淡玫红花汁的指甲,流淌着贝母般的光泽,刮过裙褶上蔓延盛开的银线,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我能理解,对于你这种人而言,越是高岭之花,越是想要采摘——”

他稍稍抬起手,然后按上裙摆丝蕊间缀着的白珠,那从遥远海岛运来的昂贵珍品,因此陷入了柔滑湿润的衣料里。

又在他松手时弹回原处。

苏澄的呼吸不自觉地变快了,“不,那纯粹是污蔑,而且我这种人是哪——”

声音猛地一滞。

裙摆兰花纹里缀着的珍珠,因为沾了果酒而湿润,酒液又随着挤压从布料里渗出。

他的中指仍按在上面,轻轻打着圈,珍珠表面凝了一层薄薄的湿意,像是被体温融化的霜。

酒水痕迹倏地晕开,在烛光下泛着暧昧的光泽,顺着裙摆的丝线蔓延,浸得花瓣的纹路更深、更艳。

苏澄捂住了脸。

——他凭什么说她喜欢纯洁之神!

怎么能这样污蔑她!

她确实觉得那匹马很好看,但那是另一回事。

苏澄想要反驳他,然而他的手就贴在她腿上,他身上的气息无孔不入地钻入血肉。

她觉得躯体仿佛变成了火炉,而他的触碰和味道,他带来的一切感官刺激,全都化成了柴薪和养料。

将自己继续点燃。

“但凡不涉及底线,但凡没有性命之忧,你就不是个欲求很强的人……”

他轻轻揉搓着裙摆上的蕾丝花纹,看着刺绣的银色丝线开始颤抖,湿滑的葡萄酒顺着圆润的珍珠滴落。

“可是一旦受到刺激,一旦被别人攻击,你就会有相当强烈的反应——”

桌边倾倒的酒杯里,剔透晶莹的液体一滴一滴坠落,打湿了男人修长骨感的手指。

苏澄喘了口气,“殿下……”

“别误会,亲爱的,我很喜欢你这样的人。”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倘若和你共事,那一定会令人愉快。”

苏澄微微吸气,汗水顺着脸侧滑落,“那恐怕……还要黑暗神冕下瞧得上我。”

“那帮你去问问?”

“……这能问吗?问能不能让我成神?”

“那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他笑了笑,“而且上次我就想说了,你身上这个诅咒是谁给你的?”

“谢谢你没在教廷的地盘上问这个,”苏澄叹了口气,“从这方面说您很体贴,但我不知道,我甚至还想过是不是来源于你呢。”

但原著里给出过答案。

并不是。

“当然不是,我可不会做这种事。”

路夏也立刻否定了,“而且你身上这个东西,对于人类来说,别说摆脱它,就算是影响它,都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现在它的状态已经变了,看起来你找到了专家呢,亲爱的。”

苏澄:“……”

她早就觉得加缪估计也不是人类,闻言也不意外。

苏澄:“您没有正眼看到过那个图案吧,是根据什么感觉到的?”

他微微摇头,“即使我不精通这个领域,但也知道活性诅咒的气息是特殊的,它就像寄生在你身上的一个……生物?摆脱它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重塑肉身,唔,这个我倒是知道许多办法,如果你成了我的眷者,我可以教你。”

苏澄满头黑线,“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而且从之前的种种情况来看,如果您不能选择我,不是因为我不乐意,是因为我确实没有您需要的那部分‘特质’。”

黑发男人眯起眼看了她几秒钟,“这可不好说,认识自我是一个持续的过程,直至你死亡之前,都不要武断定义自己,你未必没有,可能只是没表现出来。”

苏澄忍不住就想呛他,“一个死后被封神的人这样说,真是很有戏剧性。”

他愣了一下,竟煞有介事地点头:“看来是我的话不够严谨,确实,成为神之后,我对自己的认知其实也在不断刷新,要不改成‘灵魂完全湮灭之前’?”

苏澄:“噗。”

她忽然觉得这个人也挺有意思。

苏澄想了想,“我能不能向你打听个事?”

路夏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情变化,眼中的笑意也深了几分,“嗯?”

女孩没有刻意掩饰,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某种欣赏和兴趣混合着浮现出来。

然而——

“教廷的人说光明神在应对虚空的威胁,”她满脸认真地问道:“您之前说过的那些话,是否代表黑暗神冕下对此的态度?”

路夏:“……”

“亲爱的,”色秽之神幽幽开口,“你很喜欢在这种时候提起别人吗?”

苏澄:“…………我以为你应该是不介意这些的。”

他不置可否,一手搂着怀中的少女,另一手摸上茶几的冰桶。

温热的指尖没入半融的冰块间,紧闭而湿润的冰块被从中分开,露出下方流淌着冷液的水晶瓶底。

他握住了桶旁的铁锥,将之从挂扣里拽出,那一截金属冷硬而沉重,螺旋状的花纹密布在粗长的表面上。

锥尖闪着寒光,看起来锋利又坚固,被冰水打湿还在滴落水珠。

他手腕一抬,冰锥向上翘起,水滴落在了女孩散乱铺开的丝绸裙摆上。

苏澄喉咙发紧。

黑发男人笑了一声,用锥尖触碰着酒瓶下的冰块,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擦着。

“我们不如来说说——”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喜欢魔力还是斗气?”

那凝结着细密霜纹的冰块,正在缓慢地裂开,露出半融的内芯。

锥子尖端抵上边缘,轻轻一点,悄然陷入几分。

苏澄抓住了腰间精壮的手臂,“殿下!”

他笑了,指节收紧,力道骤然加重。

第一道裂痕完全绽开时,细碎的冰晶飞溅,落在她的锁骨上,凉得她轻轻一抖。

他动作不停,冰锥继续向里凿入,螺旋纹路碾磨着冰块的内壁,每一次推进伴随着微妙的旋转,都让裂痕蔓延得更深更远。

“回答我。”

冰块渐渐软化,在持续的凿击下发出细微的、近乎呜咽的碎裂声。

“…………魔力吧。”

数不清的冰屑四处散落,化作细小的、近乎透明的晶片,在灯光下宛如星雨。

有一瞬间,苏澄想到这个男人的过去。

——他曾经是个乐师,大概也非常懂得掌控节奏。

冰锥时而深入,凿开最顽固的冰核,时而又轻轻勾挑,只在表面留下细密的裂痕,让冰块在他的折磨下继续软化崩解。

桶里的冰层发出细碎的呻吟,融化的水珠顺着锥身滑下,浸湿他的指缝。

又滴落在她的肌肤上,凉得她战栗,也烫得她发颤。

终于,他抬起手。

掌中的冰锥精准刺入了酒瓶的缝隙。

下方的坚冰彻底溃散,碎成无数泛光的残片,而融水早已泛滥成溪,漫过她的脚踝,打湿了裙摆的边缘。

他松开冰锥,金属当啷坠地。

被凿穿的冰块化为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