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弦听到响动接近,一手按上智慧剑,缓慢站起。
他看见一名青年男子站在树下,在风雪漫天的山道中喘着气。
这人身穿黑色武袍,武袍外又穿戴了亮银打造的简单甲胄,唯左肩戴甲,胸膛则有一斜系的护心镜。
对方长身而立,个头比他尚高少许,五官深邃而俊秀,似是北地汉裔,皮肤白得不像常人,犹如长居墓中、不见日光的鬼魅,双目中隐约带着一抹灰蓝色的反光,眼神有摄人心魄的妖艳之美。
接下来,这人把手放在一棵树上,竟如急症发作,抬眼看他,嘴唇颤抖,瞳孔中投出淡淡的、幽蓝色的光。
项弦:“???”
两人对视片刻,那黑衣青年一头栽倒在雪地里,沿着山坡滚了下去。
这是什么杀招?大雪球术?
是他?项弦想起在金兵大营中四处纵火之人——完颜宗翰所述之“同伙”,猜测起此人来意,未及开口,对方已滚得不见踪影。项弦在山路上疾追,顺雪坡飞身追上,只见那黑衣青年已斜斜躺在雪地里,不住喘气。
“喂!你还好罢?”项弦躬身抱起他,检视他的情况,身上没有带伤,怎么突然就倒下了?
对方不住喘息,项弦马上判断出这家伙的心脏出了点事,躬身听他的心跳。
黑衣青年的心脏跳得极快,更表现得痛苦不堪,一手在胸前、腹部乱抓乱挠,仿佛正经历着彻骨的疼痛。
项弦半抱着他,把他带到了火堆前,一手按在他的额上,火焰之力沸升,令避风的山洞内变得暖和起来。青年渐平静后,项弦见他性命无虞,简单检查他的随身之物。
对方有乾坤袋,是名修行者。
几枚私印、文书、信件,以及一张随身携带的出生纸……纸上一角写着名字:萧琨。
项弦将乾坤袋放在一旁,解开他的衣领,让他得以透气,正伸手探他雪白的颈侧时,这个叫萧琨的人醒了。
“你是谁?你怎么了?”项弦担忧地问道。
“这儿是玄岳山?”黑衣青年道,紧紧握住了项弦的手,就在两人手掌互握的一刻,项弦的心中猛地一动,令他下意识地想甩开,那感觉熟悉又自然,如发生过无数次一般。
不仅如此,面前这家伙,还带着奇特的亲切感,犹如他们早已结识。这缘分注定的相会,不过是一场久别重逢。
黑衣青年摇摇头,努力回过神,说:“对,玄岳山!”
项弦充满疑惑地打量他,迎上那双靛蓝色的眼睛。
“没有时间了!”萧琨仿佛想起了什么,骤然起身。
项弦:“?”
萧琨拉着项弦的手,说:“去找倏忽!我还有话要问它!”
项弦:“???”
项弦反而被他拉起,两人开始跑。项弦简直莫名其妙,路上遇见个身份不明的家伙,还如此自来熟,这是在做什么?
项弦:“放手!你放手!你是谁?要带我去哪儿?”
萧琨回头,皱眉道:“你相信我么?”
“我信你个头啊!”项弦说,“这种时候不应该先自我介绍吗?我根本不认识你!”
萧琨说:“你叫项弦,你是大宋驱魔司副使,受郭京之命,前来佛宫寺,调查传国玉玺的下落。”
项弦跟在萧琨身后,被他拉着手一路飞奔,实在挣不脱,抓狂道:“让你自我介绍!不是介绍我!等等!你怎么知道?停下!给我停下!”
项弦定神思考他说的话,吓了一跳,找传国玉玺,是郭京亲口吩咐他的秘密,此人从何而知?他的表情变得凝重,总算停下奔跑,手按智慧剑柄,沉声道:“兄台何方人士?查我查得挺仔细啊。”
萧琨认真道:“还想不想找天命之匣了?”
项弦:“!!!”
项弦打量萧琨,萧琨道:“跟我走,快!路上再朝你解释。”说着又来拉项弦的手,项弦抬手挡开,说:“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和你不熟。带路。”
萧琨与项弦同时展开轻功,破开雪地,带起两蓬雪浪,朝山涧内滑了下去。
“郭京告诉你,天命之匣中,存放着传国玉玺?”萧琨进入玄岳山深处,解释道,“但并非如此。”
项弦的疑惑已不能更甚,此人实在太可疑了,但没有恶意。不,不仅没有恶意,言谈之中还颇亲切。
可我从来不曾见过他!
“具体是什么,看见它,你就知道了。”萧琨朝项弦说。
“你这样真的很奇怪!”项弦大声道,“不先解释清楚么?”
萧琨眼中带着笑意,又朝项弦说:“你小名叫凤儿,你有一只凤凰,名叫阿黄,你家住会稽。”
“连我小名也知道?”项弦震惊了,“凤凰?阿黄是凤凰?!”
萧琨又道:“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项弦:“好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萧琨在山涧深处停下脚步,四处张望。项弦满腹狐疑站定,看着萧琨的背影,一时心中转过无数念头,全是关于这家伙的猜测: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至少也是在大同那会儿了,我居然没发现!
他有乾坤袋,腰畔的刀也非凡兵……也许修为还挺厉害。
“公孙邦就在九龙洞的深处,”萧琨说,“他带着天命之匣,躲进了洞里,稍后周望就会找到咱们了。”
“周望又是谁?”项弦疑惑道。
小半天里,他被这个身份不明的家伙领着,在玄岳山中四处瞎转悠。
“先不要多问,我向你保证,”萧琨说,“见到天命之匣的一刻,你所有的疑问,都将得到解答,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
项弦只得暂且搁置疑问,做了个“请”的动作,决定随机应变,看看这家伙究竟想做什么。他也是为了天命之匣而来?这不合理啊,他若想要匣中之物,又知道它的确切位置,为何不自己来取,非要捎上我?
“我有许多话想朝你解释,”萧琨正寻找时,又回头朝项弦道,“但若全说出来,你势必会认为我是个疯子。”
“你现在就像个疯子。”项弦认真道。
“稍后你就明白了。”萧琨又说,“跟着我。”
萧琨一边四处观察,一边安排他们的路线,项弦则打了个呵欠,在旁面无表情地看着。
“找到了,”萧琨清理出不少藤蔓,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进来。”
项弦打量萧琨:“你不会是想带我进洞里,趁机对我做什么罢?”
“快走!”萧琨要牵起项弦的手,道,“没时间开玩笑了,周望就要来了!”
项弦:“别突然上手摸我啊!”
萧琨不由分说,将项弦推进洞内,走出几步,险些撞上洞壁。
“不是这个山洞,”萧琨说,“抱歉,我记错了。”
项弦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儿的山洞全长得一个模样,”萧琨道,“我一时也记不得。”
“你很有趣。”项弦这下反而对萧琨生出几分兴趣。
萧琨又找到一个山洞,说:“这个对了,里头有风,快来。”
项弦跟着萧琨,躬身钻进了山洞。
萧琨自言自语道:“上一次在悬空寺大打出手,耽误了不少时候,这回时间应当是够的,不必太着急。”
项弦:“???”
诸多钟乳岩中别有洞天,萧琨观察地上脚印,取出蛟珠照明。项弦则一语不发,跟在萧琨身后。
“不说点什么?”萧琨又道,“你不是总喜欢插科打诨么?”
“你想我说什么?”项弦道,“是你让我先别问。方才你那是什么病?怎么突然不省人事就倒了?”
萧琨说:“我不知道,从前不这样,只觉得心脏不大舒服,但现在好了。”
项弦跟着他,在洞内走了一会儿,见一旁有石头,寻思要么让他休息会儿,坐下来说?
“休息会儿罢。”项弦示意道。
萧琨于是坐下。
项弦沉吟,而后正要开口从身份问起时,萧琨先发话了。
“我饿了。”萧琨朝项弦说。
项弦摊手,没有靠近他,显然对萧琨充满警惕。
“你身上有驴肉火烧?”萧琨说。
项弦难以置信:“在我买火烧的时候就开始跟踪了?!”
萧琨道:“不错,你殴打完颜宗翰那会儿,我就在塔上盯着。”
“你藏身功夫与轻功都挺了得嘛。”项弦借此判断,面前此人修为不低。既然对方开口,他只得取出肉馅火烧,扔了一个给萧琨,萧琨接过,两人在洞内空旷处吃了。
萧琨盯着项弦,眼里尽是笑意,项弦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那双靛蓝的眼睛还好,但他的眼神侵略性太强了。
“走罢。”萧琨吃过火烧后又道。
项弦拍拍武袖,起身跟随萧琨。
“你们的皇帝想必为了传国玉玺,派你来找它。”萧琨随口道,“我不仅知道这并非玉玺,还知道心灯在何处。”
“你一定是驱魔师,”项弦第一眼就看出萧琨身负技艺,却因他始终不出手,看不出师承门派等来头,“哪一派的?”
萧琨回头看了项弦一眼,项弦则已敏锐地从“你们的皇帝”中推断出了个大概,这厮不是夏人就是辽人,不会是金人,金人不会作此打扮。
“辽人?”项弦说,“你是辽国驱魔师!”
“对。”萧琨说。
项弦再不说话,对萧琨的忌惮又平添数分。不多时,他们走到洞穴尽头,来到了公孙邦的藏身之处。
“公孙邦!”萧琨朗声道。
茅屋中无人回答,静得十分诡异。项弦道:“你从何得知他藏身此处?既已知道天命之匣所在之地,为何自己不来?”
萧琨却很轻松,解释道:“因为我来过。”
项弦近乎认定这是个陷阱了!换作别的人,必定先出手偷袭萧琨再说,然而项弦向来自恃武艺修为天下第一,又有智慧剑在手,哪怕碰上陷阱,亦习惯以力破巧,强行化解,才不曾对萧琨做出什么。
然而看他忙前忙后,项弦又觉得他不像是会设伏之人。
萧琨进入茅屋,内里只有少许生活物事,项弦在茅屋外朝内看了眼。
“是这个么?”项弦在床上发现了一个用黄布包着的匣子。
“对,就是它,”萧琨说,“拿过来,放在石头上,打开它。”
项弦充满疑问,看了眼萧琨,将天命之匣放在石上——四周一片静谧,静得非同寻常。萧琨忽然感觉到了不妥,说:“倏忽?怎么这次不吭声了?我知道你在。”
项弦不禁心中发毛,问:“你在与谁说话?”
萧琨上前,项弦却做了个“阻挡”的手势。
项弦:“哎?你别过来,这是我的东西。”
“是我带你找到的,”萧琨道,“怎么就是你的东西了?”
项弦:“谁先看到就是谁的。”
萧琨:“行,给你,你自己打开罢。”
项弦:“凭什么?我偏不听你的,我走了,这东西归我。”
萧琨万万没想到项弦要将它带走,皱眉道:“不行,必须听我的,当场打开。”
项弦这么说只是引萧琨解释,到得当下,此人虽浑身是谜,却已能令他感觉到没有任何加害之心。
项弦抓到话头,正色问:“为什么?”
“因为里头有你与我的天命,”萧琨说,“打开你就知道了。”
项弦注视萧琨,片刻后站到一旁,手握智慧剑,说:“要开你来开。”
萧琨也不多解释,反正倏忽出现的一刻,自然有头去应付项弦,于是亮出唐刀,左手持刀一挑,挑开符文黄布,露出青铜匣,青铜匣的四面缓慢开启,倒下,犹如四瓣莲花。
天命之匣是空的,里头什么都没有。
项弦:“??????”
萧琨:“……”
项弦转向萧琨,做了个“请解释”的动作。
萧琨彻底被搞懵了。
一炷香时间后:
“事情是这样的,”萧琨说,“咱们本来应当在此处,碰见天命之匣内的倏忽。实不相瞒,这匣中有个人头,自称时光之神,能知过去、现在与未来一切事。”
项弦看着萧琨。
萧琨又说:“它将告诉咱俩三个预言,也即‘天命’。第一个,辽国已再无复国希望,而宋国,也将在两年后,被金国所灭……”
“第二个预言,”萧琨看着项弦,“天魔即将转世,一名叫‘穆天子’的魔王藏身于天魔宫中,等待着最后的戾气滋养,将成为本任天魔。而第三个预言,则是与你我有关,只要我们能放下芥蒂,真正地将自己托付予彼此,才有战胜天魔的一点希望……凤儿,你在听?”
“你继续编,”项弦说,“我在听,但别叫我小名。”
“我没有编。”萧琨说,“怎么会这样?倏忽去了哪儿?出来!倏忽!!”
萧琨起身环顾僻谷内高处,犹如寻找一个并不存在的鬼魂,相当烦躁,火起,抽刀以刀气横劈而去,那青铜匣顿时被斩成了碎块,七零八落。
“喂!”项弦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色变道,“你疯了吗?突然拔刀做什么!”
萧琨一脸崩溃,闭上双眼,强行镇定片刻后,两人突然又听见了声音。
“两位少侠,”周望的声音道,“既然找到地方,出来一叙,大家交个朋友如何?”
幽谷四面滚落树木与乱石,萧琨马上睁眼,说:“周望来了!”
项弦转身,意识到真的有敌人,萧琨没说错。
“那是什么人?”
“魍妖。”萧琨说,“不要与他正面缠斗,没必要在此处浪费时间……走!”
山神嘶吼着撞破洞壁,冲了进来,项弦正要迎上时,萧琨已以龙腾玦召唤出金龙,凌空掠来,抓住了项弦,带着他腾空而起,飞出了玄岳山。
项弦:“还没交手就跑了,像什么样子?还有那匣子,你就不要了?”
萧琨没有回答,项弦又发现两人坐骑竟是一条龙!
他登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哟,你这龙挺厉害,哪儿得来的?”
萧琨:“我爹留给我的。别说话,让我静会儿。”
项弦:“你又要带我去哪儿?快降落!”
萧琨:“银川!抱紧我!我要加速了,别被甩下去!”
项弦:“去银川做什么?”
萧琨说:“我家在那儿。”
项弦一脸茫然。萧琨想了想,补充道:“暂时的家。”
项弦:“兄台,你不觉得这有问题么?”
萧琨回头道:“什么问题?”
项弦:“你家在银川,我家可是在开封!隔了十万八千里!咱们今天刚认识,你不把我送回家也就算了,还要带我去银川?!我得回驱魔司复命!”
“你就差这么一时半会儿吗?”萧琨说,“不能陪我回去一趟?”
“和你不熟!”项弦道,“知道‘不熟’两个字怎么写吗?!”
项弦简直对这人没脾气了,莫名其妙地在山道上碰见,又带着他进了玄岳山深处,找到一个奇怪的空匣子,再被妖怪攻击,现在又骑龙带着他在万丈高空上飞翔。
最后,萧琨终于找得一处旷野,金龙几乎是以俯冲的方式降落砸地。
“行!”萧琨说,“回去!你走!”
萧琨相当烦躁,事情脱出了自己的掌控,至少他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宿命之轮回转后,倏忽骤然消失。眼前的真实更犹如带给了他另一种别样的、全新的感受——仿佛过往的一切,那些回溯前的记忆,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连着令他生出了许多怀疑:前一天发生之事是真的么?我真的经历了前一世,与项弦相识相知,捣毁天魔宫后,又在靖康年间的开封战场上,发动了宿命之轮?
会不会只是晚上所做的一个梦?
这种虚无感变得愈发强烈,挥之不去,乃至萧琨度过最初的欣喜之后,面对项弦时,变得不知所措。
“你究竟是什么人?”项弦才是最混乱的那个,他走向萧琨,说,“给我交代清楚,否则咱俩当不了朋友,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呢。”
萧琨突然说:“我是大辽驱魔司使,我名叫萧琨。”
听到“否则咱俩当不了朋友”这句话时,萧琨突然被刺激了,脸色阴沉下来。
“我也不稀罕与你当朋友。”
“嘿,”项弦笑了起来,摘下背后智慧剑,连剑带鞘指向萧琨,说道,“有意思,腰间盘着一条龙的家伙。”
“怎么?”萧琨回过神,转向项弦,“想打架?”
项弦:“北传驱魔司使?”
“正是,”萧琨沉声道,“我才是本任大驱魔师。”
项弦打量他,原来如此,这家伙竟是辽国司使,这样就说得通了。
项弦:“你有心灯么?”
萧琨:“没有。”
“智慧剑?”项弦手持智慧剑,明知故问。
“也没有。”萧琨答道。
项弦:“那么,萧琨,大驱魔师不是你自称就能当上的。”
“我看咱们迟早得打一架,不如赢的来当?”萧琨沉声道,继而抽出了唐刀。
小雪在空中飞扬,项弦成名多年,天下已未有敌手,心底登时涌出一股兴奋。
终于有人能当对手了!还是北传驱魔司的当家人!只不知自己与他,谁更技高一筹?项弦握剑的手甚至兴奋得微微发抖。
项弦说:“我让你,智慧剑不出鞘。”
“待会儿打不过我,你自然就得出鞘了。”萧琨孤身站在雪地中,仿佛成为了天地间的孤独客,散发出强大的气势,他抽出唐刀,化作一道虚影先动!
项弦一看萧琨动作,便没有再托大,身周喷发出火焰,轰然与萧琨对撞!
漫天火球飞舞,火环扩散,引燃了附近草木,又被萧琨呼啸的水系真力强行压了下去。萧琨单刀飞舞,全靠实打实的刀气,项弦竟被接连压制,平生以来第一次碰上如此对手!
世上竟有如此高手!项弦暗自心惊,虽然两人勉强打平,他却感觉到萧琨的修为竟比他还高了半筹。
对方没有施展全力,缘因没必要生死相搏,又因为他手中有智慧剑。只见刀光无处不在,犹如银月不断飞掠,萧琨竟毫无疲态,刀气疾追项弦,到得项弦无法再闪躲之际,刀劲已形成连发,幻化出银河般的光路,连成一道星光炮轰然摧向项弦!
项弦使尽平生修为解数,纯阳真火,武艺全开,仍无法抵挡,及至眼看要被一刀撞中胸膛的刹那,仓促间终于拔剑!
智慧剑拔出一寸三分,金光轰然倒卷,总算架开了萧琨的刀气,转瞬间萧琨已到面前,兵器相接,发出“铮”的声响。
两把上古神兵相撞,气劲轰然卷开,天地为之色变!
“终于还是拔剑了。”
“没全出鞘就不算。”
再一声巨响,两人同时弹开。项弦胸膛剧烈起伏,知道实则萧琨技高一筹,智慧剑只要不出鞘,自己必定会落败。
“好兵器。”项弦理顺气息,沉声道。
萧琨的佩刀一定也是神兵,智慧剑若出鞘,兴许会将它斩断,但项弦绝不会第一天见面便毁人宝刀,一听金铁交鸣声有异,马上收了智慧剑。
萧琨则好整以暇,稍躬身,右手侧刀于左腰畔,左手按刀刃,作弓箭步,沉声道:“热身结束,招数来了,准备好了?”
项弦登时色变。
萧琨血祭唐刀!
“喂!你不痛吗?!等等啊!”项弦大喝道。
萧琨的唐刀上燃起铺天盖地的幽冥烈火,蓝色火焰霎时平地爆开,幽火中犹如出现了千千万万英灵,挟一刀之威,竟是想直搦智慧剑!
项弦来不及收招,只得仗剑硬架,在烈火中喝道:“你疯了!有必要么?!”
再一次对撞,项弦与萧琨的靛蓝双目对视。
萧琨的眼里闪烁着眼泪的光,项弦一愣,只是短短瞬间,萧琨强行收招,幽火倒卷,项弦忙伸手去拉他,生怕萧琨遭到气劲反噬被炸飞。
两人同时被掀飞出去,萧琨反手抱住项弦,背脊撞断了枯木,最后一阵混乱,狠狠摔在了地上。
项弦骂了句,艰难起身,摔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脸上、头上到处都是擦伤。
萧琨则拄着唐刀站起,勉强收刀,摇摇晃晃地走到一旁。这么一场打斗,他烦躁的心情总算得到了释放,稍冷静下来。
“你赢了。”项弦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打得这么惨,主动说,“行,我承认你是大驱魔师,但我得回家了。”
萧琨转身看着项弦,项弦疲惫不堪,心想这都是什么事?他心里有气,仿佛见到萧琨第一面时就有股无名气在心里堵着,然而这厮比他更有气。
还是先分开,冷静会儿,回头再说。项弦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不要被揍了就骂人,这是很没有武德的行径,还很容易被继续暴打。
萧琨盯着项弦离开的背影,沉默不语,继而抬头望向天空。
项弦踉踉跄跄地走出十来步,回头看萧琨正抬头望天。
“哎!”项弦更不爽了,“你这人怎么这样!”
“什么样?”萧琨正不自觉地想起诸多“不祥之人”的往事,回过神,望向项弦。
“就不挽留我几句?”项弦站定,说,“太没胸襟了!”
萧琨说:“我这人就是这般,我恨你。”
项弦莫名其妙:“你恨我什么?一刻钟前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先前带我找天命之匣时你还挺热情,情绪变化得也太快了罢!”
项弦与萧琨站得远远的,互相打量对方。
末了萧琨忽道:“喝酒去?”
项弦:“荒郊野岭,天要黑了,你变点酒我看看。”
“我有龙,”萧琨说,“骑龙去。”
“行罢。”项弦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