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转学生

林逐月上完秤就自闭了。

时灿把闻觅烟和叶阳嘉送走后,拿着园艺剪在院子里修剪向日葵。

今年雨水多,淋了几场大大小小的雨后,又很快迎来了高温。向日葵提前开了花,且普遍长得不太好。时灿仔细挑选过后,勉强找到几朵好看点的花。

时灿不打算再留种了。

他把花全部剪下来,握着花杆进屋,把像是太阳的花朵递到蔫哒哒地坐在餐桌前的林逐月面前,说道:

“拿回去插在花瓶里,应该还能开几天。”

林逐月接过花,道:“谢了……”

时灿有点苦恼,他发现林逐月是真的很沮丧。

午后,时灿把寄养在他家里的小鱼抓进猫包里。他背着猫包,徒步送林逐月回宿舍。

小鱼不喜欢被关在猫包和航空箱里,它站起来,用两只前爪不停地扒拉猫包上那块透明柔软的塑料窗,还发出喵呜喵呜的叫声,叫得林逐月和时灿心都软了半截。

“好好好,不待在包里。”

时灿把小鱼从猫包里掏出来,抱在怀里,

“抱着你走,这样行不行?”

林逐月走在后面,她感觉时灿后脑勺上都贴着“猫奴”两个字。

途经一处墙角的时候,林逐月和时灿停下脚步。

他们看见了一团黑漆漆的、五官除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什么也看不清的小煤球猫,小煤球还很小很小,最多两个月大。

林逐月疑惑道:“谁家的猫?”

“不知道,以前没见过。”

时灿把小鱼塞回猫包里。

虽然这只黑煤球多半是哪家养的宠物猫,但谨慎起见,时灿不打算让小鱼接触这只猫。天城没有宠物医院,小猫一旦被感染生病,治疗起来会很麻烦。

少年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抱歉抱歉,是我家的猫。”

林逐月循声望去。

那是个和她、时灿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和时灿的锋芒毕露不同,少年的五官有种含蓄的美感,就像越品越醇香的酒。

少年对林逐月和时灿解释道:

“家里的保姆阿姨打扫卫生的时候开门通风,把猫放出去了。”

时灿不是很能接受这个解释,问道:

“为什么非要开门?你家没有纱门吗?”

时灿养猫养了一年多,家里的每扇门都很仔细地关好,防止法棍困在哪个房间里或者跑出门。有些小猫的智商真的不太行,法棍去年在临海市的宠物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还说这个猫是智障。

眼前这只小黑猫和法棍毛色不一样,但看它那张小圆脸,就会觉得它的品种应该也是英短。

“有的,但保姆把纱门也打开了。”

少年蹲下身,把围着他的脚蹭来蹭去的小黑煤球抱起来,说道,

“我说过保姆阿姨了,我也会小心的,不会再让猫跑出来了。”

少年挠着小黑煤球的下巴。

看起来还很小的幼猫舒服地眯起眼睛。

“谢谢你们帮我找到猫。”

少年眼角微弯,露出个温和的笑容,

“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完呢,我先走了。”

目送少年离开后,林逐月和时灿再度迈开脚步,走在回二号宿舍楼的路上。

进了宿舍后,时灿拿着装了次氯酸消毒水的喷雾瓶给自己和林逐月消毒,消完毒又把小鱼从猫包里放出来。

林逐月拿着向日葵,在屋子里找花瓶。

时灿最近总是送她花,酢浆草、铃兰、月季、芍药……他什么都送,林逐月宿舍里大大小小的花瓶都被插满,满屋子都能闻见花的香味。

林逐月把快要枯萎的月季从花瓶里拿出来,清洗了花瓶,重新接上一些水,把向日葵插进花瓶里。

林逐月歪头看着花瓶,道:

“插得好像有点丑。”

“挺好看的。”

时灿问趴在他怀里的小鱼,

“你说,你妈插的花好不好看?”

小鱼:“喵呜~”

时灿满意地点点头:“它说好看。”

时灿怕林逐月不信,又补充道:

“是真的好看,特别有艺术感。”

要不是见过时灿插的花什么样,林逐月真要信了他的鬼话。

把小鱼安顿好后,林逐月和时灿去了训练馆。

他们俩都被体重秤的数字刺激到了,蹬起动感单车来格外卖力。

一个小时后,林逐月撑不住了,无奈休战。她往后一仰,靠在休息区的椅背上,额头上沁出更多的汗水来,额前的小碎发都被沾湿了。

时灿正在拉伸。

林逐月问:“喝水吗?”

时灿回答道:“喝。”

林逐月没有起身去买水,她从兜里摸出一张二十块面额的人民币,递向时灿:

“你去买,我要喝冰红茶,无糖的那种。”

时灿接过钱,走到自动贩售机前买水。

他买了冰红茶和电解质水,一共花了九块钱,自动贩售机似乎是一块钱不够找了,找钱的时候哗啦啦地吐出来五个一块钱硬币和十二个五毛钱硬币。

时灿把硬币还给林逐月。

林逐月把他的手推开:“我不要。”

时灿也不想带十几个硬币在身上,他机智地决定让自动贩售机自产自销,把硬币一枚一枚地喂回去,再买两瓶水。大概是硬币太多了,时灿刚喂完,自动贩售机就歇菜了。

时灿回头和林逐月对上双眼,后者的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笑。

“笑什么笑?”

时灿没好气地敲了敲自动贩售机,说道,

“被吞的可是你的钱。”

在训练馆练完,两人洗了澡,换好衣服,返回林逐月的宿舍。

林逐月累得不行,没什么力气,打算在食堂买点吃的来对付晚饭。

但时灿无论如何都不敢让林逐月的玻璃胃再次感受食堂饭菜带来的狂风暴雨,从冰箱冷冻层里找出馄饨来,煮了一大碗和一小碗。

林逐月搬回宿舍后,时灿不止一次抓住她偷偷摸摸进食堂,问就是觉得自己做饭太麻烦了,而且还不好吃。

时灿让家里的厨师做了各种各样的面点,塞在林逐月的冰箱里冻着,饿了的时候按照盒子上贴的做法标签蒸煮处理一下就能吃,对厨艺也没什么要求。

馄饨刚煮好不能吃,太烫了,对食道不友好,得稍微晾一下。

林逐月去陪小鱼玩。

时灿把被插得很没有美感的向日葵拿过来,用剪子斜着剪掉一段花杆,又修掉叶子,重新放进花瓶里。

他把修掉的花杆和叶片扫进垃圾桶里,又拉住垃圾袋的抽绳,把垃圾袋袋口系好,提起来放在宿舍门口,更换了新袋子。

没过多久,出来洗手吃饭的林逐月注意到了插着向日葵的花瓶,问道:

“你重新打理过了?”

“没有,这不是你之前插的吗?”

时灿伸手摸了摸柔嫩的花瓣,说道,

“插得挺好的,能拿到花店去售卖了。”

林逐月:“……你不要当我是傻子好吗?”

“你怎么会是傻子呢?”

时灿站起身,从林逐月身边路过,在洗手间用水打湿手掌后,按了一泵洗手液,在手上搓起泡沫,一本正经道,

“你明明就是扫地机。你马上就要展开吸餐桌的工作了

,赶紧过来洗手。”

林逐月洗完手坐到桌边,舀起馄饨送入口中。她一咬开馄饨皮,眼睛就亮了。肉馅很鲜美,而且皮薄馅大,吃起来很有满足感。

时灿在林逐月家吃完晚饭,又收拾了用过的餐具和厨具。他给林逐月买的那台外置洗碗机已经装上了,但外置洗碗机难免会有些小,没办法用来洗锅,时灿只好手动去洗。

都收拾好后,他才徒步回家。

他抱过小鱼,身上有小鱼的气味,所以回家后去逗猫的时候被法棍连哈带揍。

时灿拍了个视频发到朋友圈:

【女鹅叛逆伤透我的心。】

宫永元评价道:

【是“女儿”!你这个发不准儿化音的南方人!】

叶阳嘉:【既然都伤透你的心了,那这猫就别要了,等着,我马上就带麻袋过去。】

闻觅烟:【这猫看起来丑丑的,脾气也不好,这样吧,你把它送到我家来,我帮你调/教一下。】

没过多久,林逐月也发了视频。

她穿着有荷叶边的粉色睡衣,窝在粉粉嫩嫩的被子里。她稍稍一掀被子,小鱼就跳上床,自己钻进了她的被子里,挨在她身边踩奶打呼噜。

叶阳嘉私聊了时灿:

【嫉妒吗?羡慕吗?】

时灿果断地选择了互相伤害:

【我也有猫陪睡。你呢?你有什么?】

叶阳嘉:【……】

很快,叶阳嘉回了个截图过来。

截图里是叶阳嘉和林逐月的聊天界面。

叶阳嘉:【晚安。】

林逐月:【晚安~】

时灿:“……”

他们互道晚安!林逐月还回了波浪线!

时灿给林逐月发消息:【晚安~】

林逐月回复道:【晚安。】

时灿恨不得扯着林逐月的耳朵问她——

波浪线呢?波浪线呢?凭什么只有叶阳嘉有波浪线?他就只配一个句号?

时灿咬牙切齿地进入了睡梦中。

第二天早上。

林逐月颓废地趴在桌子上,像是没了半条命一样。坐在旁边的闻觅烟拍着她的背,耐心地安慰正在发出开水壶叫声的林逐月。

时灿背着包,捂着腮进了教室。

时灿在林逐月身边坐下,问:“怎么了?”

“昨天练太狠了。”

林逐月将脑袋侧向时灿这边,问,

“你捂着脸干什么?半路上被人打了吗?”

“你是有多期待我被人打?”

时灿把第一节 课要用的书从包里拿出来,

“我就是牙疼而已,吃了止疼药了,没什么用,中午去医馆看一下。”

林逐月同情道:

“看牙医还不如被人打呢。”

傅星纬提前五分钟到了教室,他敲了敲讲台,示意班里的同学们坐好。

“大家,虽然有点突然,我们班又来了一个转校生。”

傅星纬转头看向教室前门的方向,道,

“进来吧。”

教室前门被推开,一个已经换上了夏季校服的少年推门走进来,他流转着水波的桃花眼里盛着温柔的笑意,他稍稍抬头,目光落在林逐月身上。

林逐月露出惊讶的神情。

这不就是昨天丢猫的那个人吗?

傅星纬道:“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少年拿起笔,在白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说道:

“我叫丰元思,之前和家人一起生活在国外,直到最近才回到天城。虽然祖上是天城人,但我对天城不太熟悉,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时灿琢磨道:“丰……”

丰元思介绍完自己,暂时先坐到了最后一排。

“这下子麻烦了。”

坐在前排的霍安安小声道,

“班里的人数又成了单数了,执行任务的时候又有倒霉蛋要和别的班的学生合作了。”

大课间的时候,时灿拿着一瓶刚从贩售机里取出来的矿泉水,瓶底挨在脸颊上,冰敷快要因为牙疼而肿起来脸。

叶阳嘉在旁边拧开饮料瓶盖,说道:

“没想到丰家的人还会回来。”

“也不是很奇怪吧。”

闻觅烟把叶阳嘉拧了瓶盖的饮料拿走,又塞给他一瓶新的,说道,

“当年是因为毫无希望才走的,现在有希望了,当然就回来了。”

林逐月满脸“你们在说什么”的表情。

时灿拧了一瓶果粒橙递给她,说道:

“丰家也是玄学世家,当年也是明牌站在凌家那边的。凌家败亡后,丰家眼见开启地府封印再无希望,又为了防止灾祸上身,如同凌家一般凋零,举家移民去了新西兰。”

叶阳嘉问时灿:

“我记得你外祖母姓丰来着?”

“……对,两家是亲戚。”

时灿面无表情地说道,

“非要论辈分的话,我得喊他小舅舅。”

中午林逐月陪时灿去了医馆。

时灿觉得自己的牙还能补一补,但医生说已经没救了,要做根管治疗。时灿觉得林逐月说得对,比起来看牙医,还不如被人打一顿。

“麻烦来一针麻醉。”

时灿对医生提出了要求,

“给我个痛快。”

医生鼓励道:“你坚持坚持,尝试一下,很快就好,挨一针麻醉不值当的。”

牙医有两大谎言,分别是“坚持一下”和“马上就好”。

时灿坚持道:“不行,给我打。”

“来,让小姑娘握着你的手。”

牙医把时灿的手和林逐月的手牵到了一起,问道,

“这样就不怕疼了吧?”

时灿沉默片刻,说道:“……不怕了。”

时灿抓着林逐月的手腕,闭着眼睛,痛苦地忍耐了钻牙的全过程。他疼得厉害,手没忍住抓紧了些,又怕把林逐月抓疼了,马上就放浅了力道。

他很清楚自己的握力。

他真的用力的话,林逐月的手腕会受伤的。

因为是急性龋,牙神经没有坏死,活性还很高。牙医不打算直接抽神经,在时灿的牙齿里埋了杀神经的药,用材料封住。

“两个小时内不要吃东西。”

牙医关掉灯,坐着带滚轮的凳子滑到一边去,打开电脑,在就诊记录上登记时灿坏了哪颗牙,叮嘱道,

“回去之后要是疼得厉害,就吃点止疼药。一周后复诊,到时候我联系你。”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医馆。

林逐月问:“你早上也没吃东西吧?”

“喝了点粥。”

时灿摸了摸胃,说道,

“早就消化完了。”

他正处在长身体的年纪,运动量又大,米粥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填饱他的肚子?往往早上喝了粥,上不了两节课,就会开始饿了。

“没事,忍忍就过去了。”

时灿拍了拍林逐月的脑袋,说道,

“家里做了红烧肉,赶紧回去吧,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吃饭。”

林逐月跟着时灿回了时家,饱餐一顿后,回到学院里上课。

下午第一节 课上完,时灿的脸肿起来了。

叶阳嘉回头想和闻觅烟说话,看到时灿的脸后怔了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哥们,你现在特别像蜜蜂狗。”

时灿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叶阳嘉。

林逐月从包里拿出一盒牛奶,塞进时灿手里。

“还是搭档贴心。”

时灿用吸管打开牛奶,说道,

“不像某些只会火上浇油的废物点心。”

叶阳嘉心想:

你搭档当然不能像我,她要是用和我一样的态度对你,你就该泪洒黄河了。

时灿喝了一口,他沉默地低下头来,看着手中的牛奶盒子。

林逐月问:“怎么了?”

时灿回答道:“……变质了。”

“不会吧?”

林逐月拿过盒子,看了眼日期,

“啊……已经过期三个月了。”

叶阳嘉阴阳怪气道:

“你搭档超级贴心的。”

宫永元也回过头来,左手拿着牛奶盒,右手拿着压缩饼干,憋着笑道:

“快求我,你现在求我的话,我能把这盒没过期的牛奶和这包没过期的压缩饼干给你。”

时灿冷笑一声

,说道:

“我是有尊严的,不吃嗟来之食。”

宫永元说道:“那你就饿着吧。”

宫永元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把牛奶盒和压缩饼干给了时灿。

但时灿是倔驴脾气,说不吃就不吃,有骨气得很。

下午快放学的时候,丰元思过来找了林逐月。

“能把凌家祖宅的钥匙借我用用吗?”

丰元思站在课桌边,说道,

“我想替家里的长辈们祭奠一下凌家的祖先,待在海外的这些年里,他们很想念天城,也很想念凌家。”

时灿说道:

“凌家祖宅的钥匙在我家,放学后去我家吧,我把钥匙拿给你。反正你从灵师学院去凌家的话,是肯定要经过我家的。”

丰元思点了点头,答应道:

“好,话说我不太认路,你能一起过去吗?”

放学后,时灿带着林逐月和丰元思回家拿了钥匙,又去了凌家祖宅。

时灿和林逐月不久前才来过这里,杂草已经被薅过一遍,院子里不算杂乱。祖宅里的供桌上,还放着林逐月带过来的椰蓉饼。

三个人各自给凌家的先人们上了三根香。

他们等待着香燃尽,坐在廊下,一边吃椰蓉饼,一边随意地聊着天。

时灿问:“丰家的人都还好吗?”

“身体都还不错,不过,在新西兰的这些年,他们的心里很煎熬。他们想要回来,但又不敢。不是每个家族,都有底气像时家这样直面风雨的。”

丰元思侧头看着林逐月,说道,

“直到最近,他们才下定决心,让我回到天城来。话说,中式点心很好吃欸,还有吗?我能带点回家吗?”

时灿想起来家里剩余的三十包椰蓉饼,点头道:

“带,尽管带,多得是,够你吃到吐。”

祭拜完凌家的祖先后,三个人各回各家。

吃完晚饭后,时灿仰面躺在床上,任凭法棍在他身上走过来走过去。

闻觅烟和叶阳嘉把时灿拉进了讨论组。

闻觅烟:【@时灿,天大的坏消息来了。】

叶阳嘉:【丰家那边的意思是,如果之后出了问题,就让丰元思和林逐月订婚,把她带到新西兰避难。】

时灿:【我知道。】

不同于人丁凋零的其他世家,丰家枝繁叶茂,有很多孩子。特地把年纪和林逐月最接近的丰元思派回来,肯定是有这方面的意思的。

不过时灿并不担心丰元思赢过他。

丰元思没他高,没他帅,没他有钱,认识林逐月的时间不如他长,多半也不如他能打,拿什么来赢他?拿新西兰户口吗?

时灿给林逐月发消息:

【我感觉法棍要把我的腹肌踩平了。】

林逐月马上就回了消息,道:

【发过来看看。期待.jpg】

林逐月是真的很好色。

好色其实挺好的,时灿坚信自己的皮相是扛得住考验的。

时灿坐起来,把法棍以一个四脚朝天的姿势摆在床上,拍了张照片,发给林逐月。

拍完之后,时灿发现法棍睡着了。

林逐月沉默了一会儿,发回来一张照片照片里也是一只四脚朝天的猫。不过林逐月很有礼貌,她在小鱼的肚子上盖了张纸巾。

林逐月第二天刚到教室,就被叶阳嘉告知,傅星纬找她。到了办公室后,她才发现,时灿和丰元思都在这里。

“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们。”

傅星纬把档案袋放在桌上,对林逐月和时灿说道,

“丰元思刚刚回国,还不太适应这边的任务执行模式,我希望你们两个能带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