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崔怡做西红柿炒蛋,时英韶递盐递鸡蛋。
时灿杵在他俩中间,接过了时英韶递来的鸡蛋,把鸡蛋磕进碗里搅匀又递给崔怡。
崔怡和时英韶嫌他碍手碍脚还没眼色,把他赶出了家门。
时灿:“……”
时灿抱着法棍就要滚。
崔怡拦下了他,说道:
“法棍不用滚,你自己滚就行了。”
时灿很受伤,他觉得自己需要治愈。
他开着车在天城溜了两圈,最后还是去了林逐月所在的二号宿舍楼。
空气里的林逐月气息含量高于百分之三十,他心里的伤口才能开始愈合。
结果他刚开门,就看见林逐月拎着根裹满红油和白芝麻的辣条。
林逐月僵住了。
时灿:“……”
撞见作案现场了。
时灿走进宿舍里,反手锁门,问道:
“你是知道我要来,特地给我拿的,是吗?”
林逐月顺着台阶往下走,点头如捣蒜:
“是啊是啊,这款超好吃的,你尝尝?”
她走到玄关来,把把辣条递到时灿嘴边。
时灿咬住辣条,辛香热辣在唇齿间迸发。
他其实不喜欢吃辣条,就像不爱吃火锅和麻辣烫一样,他搞不懂同龄人为什么会热爱这些东西。
但今天塞进嘴里的这根辣条,味道好像还不错。
时灿问:“好吃,还有吗?”
林逐月拿出刚拆开的包装袋。
时灿眯了眯眼睛,摇头道:
“这些不够,还有吗?”
林逐月到客厅的角落里翻箱子。
时灿跟着她走到角落里,按住箱盖,对林逐月说:
“好了,这箱辣条没收,待会儿我搬到车上带走,等你所有的中药喝完了就还给你。”
林逐月:“……”
她这辈子走过的最长的路,就是时灿的套路。
时灿把装着辣条的箱子抱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看着绝望地坐在沙发上啃原味猪肉脯的林逐月,问:
“喝药了吗?”
“还没呢,晚饭都还没吃。”
林逐月叼着一片猪肉脯,说道,
“打算吃个奶酪贝果对付一下,不过,你要是给我做饭的话,我就不吃奶酪贝果了。”
时灿觉得林逐月变化有点大。
以前的时候,她还会客客气气地问他要不要吃饭,如果吃的话,她就多煮一份。
但现在,她会直接开口问时灿,要不要帮忙做饭,做的话她就吃,不做就吃贝果。
不过时灿能拿她怎么办呢?
要是闻觅烟和叶阳嘉这样,时灿早就走人了。可是,做这种事情的人是林逐月。
时灿叹了口气,去翻林逐月的冰箱冷冻层,问:
“馒头你想吃哪种?”
林逐月思索片刻,回答道:“奶香的。”
时灿翻出奶香馒头放到蒸锅上,又找出他之前在林逐月厨房里提前又洗又择备好的菜,做了手撕包菜和奶油蘑菇汤。
吃饭吃到一半,时灿收到了叶阳嘉的消息。
叶阳嘉:【我乃炎帝蚩尤之后,v我888,助力我复苏此世灵气,届时你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世上没有人敢对你不敬。】
时灿;【爬。】
时灿又觉得这消息很好玩,转发给了林逐月。
林逐月拿着手机操作几下,v过来8888。
林逐月:【想吃开心果巴斯克。】
时灿收拾完碗筷,连夜回家给林逐月烤巴斯克去了。他临走的时候还把林逐月的猫带走了,理由是法棍今晚陪他爸妈睡,他需要另外雇佣一只猫猫陪睡。
时灿起初养法棍的时候,就决定让他的心肝宝贝法棍永远是家里唯一的宝宝。但近两年他又逐渐理解了多猫家庭——有时候一只猫确实不太够分的。
星期一早上,时灿带着巴斯克去教室了。
六寸大小的巴斯克蛋糕很快被瓜分,来得晚些的闻觅烟甚至没分到,但她吃得到,她拿着叉子,和林逐月分享了同一块巴斯克蛋糕。
“这要是在古代,我一定要把时灿这狗东西收进宫里做御厨。”
叶阳嘉品味着柔滑的巴斯克,说道,
“不过得把他阉了,省得他用脸勾引我的爱妃们。”
“……你还想当皇帝?”
时灿翻了个白眼,说道,
“先把旧伤养好再说吧,不然就你这身残志坚的样子,迟早有一天被你的爱妃们绿得满头青草蛋糕。”
叶阳嘉从医院回学校后,就受到了大家默契的保护。
闻觅烟都不和他抢蛋糕的。
时灿最多也就骂骂他,没有约架。
所以叶阳嘉这段时间飘得很,今天招猫明天斗狗,气得班里好多人想打他。
这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傅星纬拿着一打文件进了教室,敲了敲讲台,说道:
“稍微占用一些时间,给大家说一说灵师府和灵师学院近期的变动。”
班里的同学都坐好,认真地抬起头来,等着傅星纬说话。
“梁校长因为身体缘故,准备退休了。”
傅星纬翻开手里的文件,说道,
“
接替他工作的人,会在这周日之前来到灵师府并完成交接。灵师府负责人和灵师学院总校长这两个职位会落到两个不同的人手中,两人的脾气都还算可以,但大家还是注意些,表现得好一点,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闯祸。”
新官上任三把火,班里某些同学,尤其是时灿,这三把火很容易烧到头上。
放学后,林逐月跟着时灿回家。
她被崔怡邀请过去吃饭,想拒绝又觉得没礼貌,但要答应又有些不好意思。最后在时灿的催促下,才硬着头皮去了时灿家。
林逐月是看过时灿家里的照片的,所以她一眼就认出来,在客厅里陪着小鱼玩的人是时英韶。
时灿的爸妈都保养得很好,根本看不出是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也就在傅星纬那个年龄段。
时英韶和林逐月打招呼:“下午好。”
林逐月局促道:“下午好,叔叔。”
时英韶的眸光很温柔,他看着林逐月,像是在看着已经别离很久的故人,眼中充满了怀念和不舍。
时灿刚进家门就被崔怡揪住了:
“我和你爸的房间里有蚊子,你用小五雷咒帮忙电一下。”
“买个电蚊拍很困难吗?”
时灿直接拒绝了他妈的要求,问道,
“我们家有这么穷吗?家里有无香电蚊香液,等会儿让管家给你们卧室装上,挺有效的,装上就不会再挨咬了。”
崔怡道:“电一下多简单。”
时灿倍感无语:
“……祖宗早知道我会拿小五雷咒电蚊子的话,绝对不会给我赐咒的。”
时英韶给崔怡帮腔:
“赐都赐了,不如好好利用。”
时灿上楼帮爸妈电蚊子去了。
“小月来这边。”
崔怡朝着林逐月招了招手,说道,
“我给你剥菱角吃。”
林逐月坐到崔怡旁边:
“谢谢阿姨,我可以自己剥……唔。”
她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个菱角。
不知道为什么,崔怡总是像对待小孩子一样照顾她,时灿好像也这样。
林逐月待在时灿家里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没长大,拥有吃菱角不剥菱角壳、蘸饺子不用帮忙剥蒜,想吃开心果巴斯克第二天就能吃到的特权。
“怪不得你俩挨蚊子咬。”
时灿从楼上走下来,说道,
“大夏天的开窗干什么?透气也不用把纱窗一起开了吧?而且屋子里不是有空气净化器吗?”
时灿坐到客厅里,瞧着茶几上的菱角,说道:
“又买这玩意儿吃,这个好难剥。”
崔怡把剥好的菱角递给林逐月,说道:
“可是小月好像喜欢。”
林逐月点点头:“嗯,喜欢的。”
时灿立刻就变了脸,问:
“……你买了多少回来?还有剩的吗,让厨师再采购点?”
厨房那边很快就准备好了晚餐。
因为考虑到林逐月和时灿一个在忌口,一个不爱火锅调料,晚饭准备的是清水涮菜锅。
要过水的菜都是只掐了最鲜嫩的部分,剩余的部位之后会送去住在天城另一头的冯家喂鸡,顺便再买点鸡蛋回来。
吃饭的时候,饭桌上不可避免地聊起了凌言。
“他在家养了好多小鸡。”
时英韶回忆着二十多年前的往事,说道,
“那些小鸡都是吃粮食和菜叶长大的,你爷爷觉得这样养出来的鸡肯定很香,想杀只走地鸡吃的时候,你爸护着,死活不让杀。结果他出了几个任务回来,家里所有的鸡都不认识他了。”
崔怡把鸡腿夹进林逐月碗里,补充道:
“还养了只鹅,追了你两里地。”
时英韶想起这事就觉得心寒:
“我喂过它好多吃的,就算吃曲奇饼干也要分它,那个时候曲奇多值钱啊……没想到它竟然那样对待我。”
时灿觉得机会来了,小心翼翼道:
“我想在家养只柯尔鸭。”
时英韶:“不行。”
崔怡:“我看你长得像个柯尔鸭。”
时灿露出费解的表情,忍不住道:
“拒绝就拒绝?怎么还开始人身攻击了?”
他个子高,脖子也不短,走路也不内八,哪里像柯尔鸭了?
后面时灿和父母聊起了梁天行退休的事。
关于这件事,崔怡和时英韶比林逐月和时灿知情得更早些。甚至,在梁校长不知道该不该退休的时候,崔怡和时英韶还劝他早点休息,去享受生活。
“梁老师年纪不浅了。”
崔怡把林逐月刚喝没一半汤的碗盛满,看林逐月只夹面前的菜,时不时地就转一转桌子,方便林逐月能吃到所有想吃的东西。崔怡叹了口气,说道,
“他不是世家出身,在岗位上面临的压力很大。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没人觉得梁天行容易。
七十多岁了,还在岗位上,管一堆乱七八糟的破事。世家隔三差五施个压,头发没掉个精光都算是心态好。
林逐月又喝了小半碗汤,好奇道:
“我爸当年还是学生的时候,是乖学生吗?”
崔怡和时英韶双双叹气。
崔怡说:“比时灿这小子还淘。”
林逐月想,那大概是真的很淘了。
“用水擦家里的老铜器,古董差点被擦成破烂。翻进邻居家抓知了,被人家的狗咬了,还弄坏了法阵,拉着我们俩补了四五天才补好。”
时英韶摇了摇头,说道,
“小时候我们俩经常觉得这人完蛋了,是个闯祸奇才,没想到长大后变成了还不错的大人,可惜……”
他话语就在这里顿住,不再继续说了。
崔怡说:“最近想开家医美机构。”
“你开赔了的店好多,花店、饭店、甜品店……还有花圃和唱吧……”
时英韶算了算,说道,
“本钱赚不回来,日常的营收扣掉成本也不够给员工发工资。”
崔怡悠悠地说道:
“你开赔的店也不少啊。”
“……聊聊开医美机构的事情吧。”
吃完晚饭后,林逐月打算带着小鱼回宿舍。
崔怡叫住她,说这次回家给她带了礼物。
崔怡给她选了一套适合她这个年纪的护肤品。
时英韶不太懂这些,就给她买了很贵的手工巧克力,嘱咐她要放好,不要被猫吃了。
时英韶的担心并不多余。
猫和狗吃了巧克力都会死,而且它们很容易误食巧克力——大概是因为巧克力有香味,猫狗只要闻到,就会当成很好吃的食物。
林逐月收了礼物,很礼貌地道了谢。
时灿帮林逐月拎着东西,送她回宿舍。
“扫地机,你的集尘袋集满了吗?”
时灿走在路上,对林逐月说,
“我看你夹菜夹得不多。”
林逐月还击道:
“因为我吃饭前被你妈妈喂了很多菱角和夏威夷果啊,电蚊拍同学。”
时灿:“……”
电蚊拍……
被叫了大半年扫地机,林逐月终于抓住了反击的机会,时灿从此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外号。
算了,由她叫吧。
时灿沉默了一路。
快到宿舍楼下的时候,林逐月冷不丁道:
“感觉你家里真好。”
她的话语里带着很浓重的羡慕。
曾经有不少人说过,在不幸的原生家庭里长大的人,一旦深入地接触到美好的原生家庭,就会很容易流泪。
林逐月虽然没哭,但她心中“幸福的原生家庭”这一词终于有了具体的模样,她忍不住想,要是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家就好了。
“那就常常过来。”
时灿把猫包递给林逐月,说道,
“只要还是能吃菱角的季节,每次过来都会有菱角的,也有豌豆尖。后院里留了一块地,里面栽了豌豆,可以掐豌豆尖吃。”
“我妈妈不在家的话,菱角和夏威夷果什么的,我也可以给你剥。”
林逐月摆摆手:“谢谢,我自己剥就行了。”
周五的时候,灵师学院的新校长到岗了。
新校长姓冯,全名冯新城,和在天城和临海市之间来回开船
的冯五爷是亲戚,不过与冯五爷的随和不同,冯新城是个挺古板严肃的人。
他上任当天就在学校里来回检查了好几遍,列出了好多需要整改的条目。
林逐月不太喜欢他,因为他让宿舍负责人突击检查,收走了林逐月的吹风筒。
“怎么都来灵师学院上学了,还会发生被校方收走吹风筒这种事啊?我的吹风筒又不是三无电器,官方正品,两千多块钱呢。”
林逐月愤懑地吃着时灿带过来的巧克力软曲奇,说道,
“我洗完头要怎么吹?用给小猫咪买的烘干机吹吗?”
“我家里还有,我给你拿。”
闻觅烟从林逐月面前的盒子里拿起曲奇,
“你用完就收起来,别放在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晚些的时候,林逐月、时灿、闻觅烟和叶阳嘉一起被叫进了傅星纬的办公室里。
叶阳嘉知道十有八九是要出去执行任务了,他乐得快要开花了。
进到办公室后,傅星纬请学生们喝了茶。
时灿说道:“黄山毛峰。”
“你舌头还是很刁钻。”
傅星纬拿出档案袋,说道,
“叶阳嘉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应该可以出任务了。至于林逐月,我其实还是比较赞同你留在天城。但是这次的任务当事人情况很特殊,除了你之外,可能没有人能取得当事人的理解。”
林逐月接过档案袋,解开棉绳,将里面的文件拿出来。
当事人是一对母女,母亲名叫杜寄翠,女儿名叫安宁。
安宁的生父,杜寄翠的丈夫,名叫安哲新,是一位从天城灵师府本校毕业的灵师,十四年前在一次任务中不幸离世。留下了普通人出身的妻子,以及刚刚学会走路的女儿。
杜寄翠在灵师府的补贴下,独身养育女儿。她在女儿的成长路程中,无数次地告诫女儿,千万不要成为灵师,不能走上父亲的路,不能像父亲一样从她的生命中离开。
“去年的十月,这个名叫安宁的小姑娘觉醒了,能够看见亡魂,甚至能够和一些亡魂对话。”
傅星纬叹了口气,介绍着事主的情况,
“林逐月是因为灵师府一直不知道她的存在,长大的过程中完全没有灵师府的干涉。但安宁不同,灵师府每年都会叮嘱杜寄翠,安宁可能会灵力觉醒,觉醒后一定要联络灵师府。”
“大概是真的怕女儿走上父亲的老路,杜寄翠在安宁觉醒后选择了隐瞒灵师府,并且联络了‘大师’来封印安宁的灵力。”
叶阳嘉问:“这大师正经吗?”
“好消息是大师有真本事,坏消息是大师是灵师府的通缉犯。灵师府没抓到大师,但在大师的通讯录里发现了杜寄翠的电话号码。”
傅星纬似乎是觉得遗憾,语气低落,
“经过仔细调查,安宁的情况似乎不太好。灵师府想要提供帮助,但杜寄翠拒绝让灵师府接触安宁,更别说进行干涉了。”
“灵师府这边开了个会,为了保护灵师遗留在世上的血脉,灵师府会越过杜寄翠直接接触安宁。但也有人认为,在走到那一步前,可以先派身世相似的人过去谈谈。”
傅星纬对林逐月说:
“最近沟通的时候,我们提起了你的事情,我们提起想要派你去看看安宁,杜寄翠没有表现得像往常那么抵触。”
傅星纬把任务执行申请书推到学生面前,说道:
“灵师府希望你们能取得杜寄翠的理解,将安宁带回天城,转入灵师学院就读。”
时灿问:“当年怎么没把人留在天城生活?”
“留了,但是杜寄翠不同意。”
傅星纬解释道,
“安宁也并没有表现出灵师的资质,所以灵师府在决定定期观察后,也就让这母女两个离开了。”
林逐月没怎么犹豫,就签下了任务执行申请书,剩余的三人也一一签字。
她抱着任务档案,回宿舍里收拾行李。
时灿也跟着她去宿舍了,把小鱼打包进猫包里,带着林逐月的小猫往家里走。
大约一个小时后,林逐月和同伴们在天城码头集合,坐船前往临海市。
林逐月感慨道:
“我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任务。”
“虽然看起来完全不需要战斗,但这种任务说不定会很难完成。”
时灿拿着手机回复刚刚在内蒙的飞机场落地的父母发短信,说道,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当看法、观念在心中形成,有时会如同山岳一般难以撼动。”
叶阳嘉咬牙切齿地按着手机屏幕:
“我要是有这么关心孩子的家长就好了。”
闻觅烟问:“怎么了?”
“我爸妈移民了。”
叶阳嘉崩溃道,
“他俩忘了带我,我家的户口本上只剩下我自己了!”
林逐月:“……啊?”
闻觅烟也被这操作惊呆了。
只有时灿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噗。”
“笑个屁笑!不准笑!”
抵达临海市后,灵师府的专车送这支四人小组前往机场,走vip通道登机。
时灿死皮赖脸地和闻觅烟换了座位,成功坐到了林逐月身边,拿着手机给林逐月放提前缓存下来的《花园宝宝》。
但林逐月对《花园宝宝》不感兴趣,只想睡觉。
她睡到了飞机落地。
他们坐车到了出站口,准备提取行李。
等待行李的时候,走在后面时灿的时灿突然上前,拍了林逐月一下。
林逐月茫然地转过身。
时灿把身上的薄外套脱下来,他将两只长袖子系在林逐月腰间,问道:
“有带换洗的衣服吗?卫生巾带没带?等会儿去洗手间处理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