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如果你们举报我……”
“段俊恒”眯了眯眼睛,竟显露出了与那张严肃刻板的脸十分不合的恶意,他声音压得低沉,像是在捕猎的野兽一般,威胁道,
“我会杀掉那个接到举报的人,还会将林逐月的灵武是浮世绘卷的事公开,然后,你们的生活就会永无宁日。”
林逐月和时灿站在原地,谁也没有吭声。
“好了,回去吧。”
“段俊恒”转过身去,继续看着窗外,
“好好休息,不然会连应对问题的力气都没有。”
林逐月没有动弹。
时灿拉住她的手,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对“段俊恒”说:
“明秽,我从不向命运之类的事物屈服,更不会向你一个鬼修屈服。今天的事情,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回报’你,你给我等着。”
说完,时灿拽着林逐月离开。
两个人的情绪都很失落。
他们气势汹汹地来“抓贼”,却又因为“贼”很强大,还抓住了他们的要害,见面没几分钟就要灰溜溜地回去,有种丢人现眼的感觉。
回去的路上,天城开始下雨了。
雨势一开始并不强,只是零散稀疏地砸在挡风玻璃上,飞溅破碎,再被时灿启动的雨刮器刮掉。
时灿开车开得很快,像是在发泄。
林逐月感觉,自己要不是绑着安全带,脑袋都要撞到挡风玻璃上。
回了家之后,时灿也不睡觉,他坐在四楼的小客厅里,不看手机,也不开灯,脸上带着可怖的戾气。
他在思考如何“杀鬼”,他要让明秽城的城主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为此他不惜回想起自己学习过的所有禁术,哪怕代价巨大,只要有可行性,他就要用到明秽身上试一试。
直到小鱼叼着猫条跳上沙发,把猫条放在他身边,用脑袋蹭他的腿。小猫咪不怎么会看气氛,谄媚地在他腿边卧倒,“喵呜喵呜”地叫着,在对他说:
人类,快给我把猫条打开!
时灿叹了口气,把猫条捡起来,沿着虚线撕开,一点一点地把肉泥挤给小鱼。
他问躲在门口的人:
“你把小鱼放出来的?”
他临睡前就把法棍和小鱼关进了猫房里,为了防止猫咪开门到处跑,猫房是安装了婴儿锁的,小鱼根本不可能自己跑出来。
林逐月走进小客厅里,说道:
“本来是想放法棍过来的,但是它睡得四脚朝天,我摇了它好久,它都没有醒。”
林逐月还非常体贴地抽了一张纸巾,给法棍盖住了肚子。
“我纠正过它的作息时间,它就是会在晚上睡觉。”
时灿放下被吃光的猫条包装,抽了张纯水湿巾,给小鱼擦眼睛,问林逐月,
“你喝咖啡吗?”
“都几点了……”
林逐月坐到时灿身边,问道,
“多加点奶油,可以吗?”
这个时间,管家和厨师都已经睡了。
时灿自己去了一楼,打开柜子,在一排用纸袋装着、贴着标签的咖啡豆里挑选了他觉得香味不错的,倒了两个人的分量,去咖啡机前磨豆子。
不一会儿,咖啡就冲好了。
时灿从冰箱里翻出一盒蓝风车奶油,拆开包装,往林逐月的杯子里多倒了些。
他自己那杯咖啡则是兑了燕麦奶。
两个人各自端着咖啡上楼,在暴雨声中,在仅仅开了一盏小灯的昏暗客厅里,喝酒似的碰撞杯子。
“我本来想要劝你,不要管这件事。”
林逐月抿了一口咖啡,说道,
“但我觉得,无论我说什么,都无法阻止你涉足其中。”
时灿左手抱着小鱼,右手捏着杯柄,他的语气严肃又认真:
“如果你这样劝了我,我会生气。”
林逐月歪了歪头,朝他露出个笑容。
“到时候,就算你这样笑,我也不会原谅你。”
时灿放下咖啡,倚到沙发靠靠背上,
“不过,能笑得出来也是好事。”
过了片刻,时灿又说道:
“从和你这个麻烦人物成为搭档的时候开始,我们的命运就绑定在了一起。你赢到最后,我也能赢。你如果失败了,我和我背后的家族,也会一败涂地。”
“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要输,好吗?”
林逐月伸出手,握住小鱼的猫爪,说道:
“我不能输的理由又加了一条呢。”
过了没多久,林逐月有些困倦,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时灿可就苦了,他不像林逐月这个久经咖啡因摧残的人一样对咖啡因钝感,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睡觉,却精神抖擞。
他干脆就不睡了,把趴在被窝里昏昏欲睡的小鱼薅出来,摇醒,小鱼再睡,他就再把它摇醒。
最后他成功惹毛了小鱼这只好脾气小猫,被小鱼咬了手指头。
时灿在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一觉睡醒,时间已经是中午了。
暴雨已经停歇,灿烂明媚的阳光照应着水泊,庭院一洗如新。
他最在意的人,此时正坐在廊下吃闻觅烟送过来的提拉米苏。提拉米苏做得很好吃,林逐月吃了一块尤嫌不够,脑子里正在酝酿着“把时灿那份也干掉”的危险想法。
时灿挪开趴在他胸口睡得正香的小鱼,穿着睡衣下了楼,在林逐月身边坐下,接过提拉米苏,把它当成了“早餐”。
“明秽给我发了短信。”
林逐月把手机递给时灿,说道,
“他要我下午三点去办公室领‘任务’,还让我带上你,不过他好像误解了什么。”
时灿接过手机,嘀咕道:
“误解?误解了什么?”
段俊恒:【下午三点来办公室,接取第三学期实践任务,别忘了带上你那个凶巴巴的小男朋友。】
时灿:“……”
小男朋友。
嗯,小男朋友……
林逐月拿着勺子,在时灿端着的盘子里,小心翼翼地挖取了提拉米苏的一个角。
她很克制,挖得不多。
但时灿却察觉到了她内心对提拉米苏的渴望,把盘子放到她身边,起身去餐厅找无边吐司去了。他在两片无边吐司之间放了肉松,挤了些沙拉酱,一个简陋的三明治就做好了。
下午三点,林逐月和时灿准时抵达了办公室。
“段俊恒”在上午就坚持办理了出院,他额头上还带着伤,脚腕也肿得像馒头,但却没事人一样坐在办公室里,翻看高等部三年级一班的学生的各项数据。
时灿在心里冷笑。
他当然跟个没事人似的——
受伤的这具身体又不是他的,无论这具身体会因为他的各种活动留下什么后遗症,他都不会在意的。
段俊恒把文件夹递向林逐月,道:
“自己看吧。”
时灿伸出手,凭借臂长优势先一步接过了文件夹。
他打开文件夹,皱起眉:
“‘任务报告’?”
“这个任务,原本是由你看不起的昆仑分校的灵师执行的。”
段俊恒淡淡地说道,
“他们把任务搞砸了,所以要有人来善后。昆仑分校原本是打算自行善后的,但我觉得这个任务很不错,就把它截取过来了。”
“怎么样,能搞定吗?”
时灿还在翻看文件,一边看,一边道:
“明秽老师的情报能力可以,连我看不起昆仑分校这种事情都知道了。”
“你平日里行事很张扬,所以,关于你的情报并不是很难得知。”
段俊恒的话语很平静,
“前几天,我把别的学生叫来办公室谈了谈,就了解到了很多关于你的情报。反倒是你的搭档,班里的同学对她知之甚少。”
时灿把文件夹塞到林逐月手中。
任务的事主,刚刚从卫校毕业没多久,在梅水市的一家不大不小的医院里担任实习护士。
医院是死
亡的多发地,因此也是与“死亡”息息相关的灵异事件的重灾区——死亡于该医院的魂魄,为“死亡”和“阴气”而聚过来的怪东西,还有因为被灵体纠缠而出现了莫名其妙的病症、进入医院寻求痊愈的患者……
这位在医院实习的事主八字较弱,再加上长期值夜班而阴阳不调,被“脏东西”缠上了。
起先,她只是频频地做噩梦,每一场噩梦的内容都一模一样。
她的梦中有一片树枝光秃秃的树林,树木长得高耸,即便没有落叶,也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使得天光阴晦。树林里飘浮着阴冷的、灰沉沉的雾气,一个身着黑色道袍的人,站在香案前,不知在捣鼓着什么。
事主想要看清那个人的样貌。
可是,每次她只要靠近那个人,心中就会升起浓重的恐惧。然后,她会惊惧地从梦中醒来,躺在宿舍中,大口大口地喘气。
后来,噩梦发生了变化。
她在梦中,和那个人如胶似漆地欢爱,如同水中的游鱼纠缠在一起。当她抵达绝顶时,那个人就会恶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问她愿不愿意为了他去死。
事主将梦境告诉了年长的护士。
护士长毕竟在医院工作得久了,对医院的许多事情,都了解得比事主清楚。因此,她建议事主去庙里拜拜,求个护身符。
谁知,这个行为,彻底惹恼了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