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羽要是这么容易妥协, 那她就可以辞职回家了。
她也不看门后的人，只和老板说：“我们出了包场的费用，就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我还没有和你计较门口的喧闹声, 可能会打扰到我们的兴致，你反倒对我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吧？”
“我不同意让其他人进来, 别忘了我们是签过电子合同的。在我的包场时间范围内，这里只能接待我们, 要怎么和其他顾客协调，是你们需要解决的问题。”
桑羽态度非常坚决，一双眼睛似笑非笑, 本能地让人感觉不好惹。
她一点都不客气, 但老板还真不敢拿她怎么样。
如果是几个女孩结伴出来玩, 他态度凶一点, 对方会想着能忍则忍, 尽量不起冲突，只要别做得太过分，这事就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但面前这个人不同。桑羽给他的直觉就是，如果他敢凶，对方会比他更凶，她是个不怕事的。
这不是软柿子，这是会撞个头破血流的硬石头。
他讪笑几声, 苦着脸和门口的节目组成员说：“实在抱歉，我们内部没沟通好，今天下午这个时段已经被包场了，顾客不希望有别人打扰……”
周天欣很是头疼，她完全没想到扎染场地还有“包场”这一说, 谁这么大派头？
如果今天只有她和几个同事，倒是无所谓晚点再来。偏偏这节目的前期筹备出了点问题，导致现在时间很赶，她不得不在春节假期加班，还要带摄制团队过来看景。
某个地点能否作为综艺拍摄地，要考虑的东西很多，她这次特意让人把机器都带来了，准备把打光什么的都走一遍，回去也好交方案，结果这会被拦在门外进不去了？
周天欣绕过扎染老板，挤出笑容地走向桑羽。
她先是自我介绍，说明来意，还不忘夹带几句对桑羽的赞美。虽然她不认识对方，但夸人的外貌和气质总不会出错。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周天欣把客气礼貌做到极致，全程姿态都放得很低。
她保证，所有的染缸和晾晒区都给她们先用，老板也会优先配合她们的工序流程，她这边的团队只需要进去架个机器，记录下环境，再拍一版素材就行了。
桑羽表示，这本来就是应该的。
周天欣被噎了一下，但还是维持着笑脸，软言软语地请她通融。
以她的职级，很少像现在这样求人了，但形势比人强，她能有什么办法。
听到是腾讯视频的综艺，桑羽神色微动。
周天欣看她这样，忽然想到了什么。难怪她在这守着不让人进，里面不会是……
难怪，她就说看桑羽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周天欣压低声音说：“都是打工人，咱们就别互相为难了。我这边很快的，你让里面不能曝光的那位回避一下，互相行个方便，算是我欠你们人情。”
桑羽没听明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周天欣以为里面的人是明星，正带着嫂子/姐夫约会，所以才要包场，不准别人进去。
她摇头：“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娱乐圈的人，就是单纯不想被打扰。”
这样吗？周天欣非常苦恼，只能退而求其次道：
“那我团队这些人就不进去了，只有我一个人进。我就去里面看看景，拍个照，这样行吗？”
桑羽看出了她的内心想法——她觉得她不是真正做主的人，如果能在里面见到玩扎染的那位，说不定还有商量的余地。
桑羽考虑过后，最终点头。
毕竟温慧怡年后就在这个项目组工作，而且它的常驻嘉宾还有乔艺。凭这两点，柳玥至少不会介意和她谈一谈。
果然，周天欣进去后，很快就直奔柳玥而去。但她没能成功靠近，而是被她身边忽然起立的男人吓到连连后退两步。
周天欣紧张地咽了咽：“我是腾讯的员工，就是想来商量一下场地的事……”
听到腾讯，柳玥抬起头。
两人对视时，都觉得对方好像有点眼熟。
“你是那个……”周天欣脱口而出：“是你买走了我预订的herbag冰川白！”
说完之后，周天欣立刻后悔。虽然她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但也知道甜品包留不住，不是她也有可能是别人买走，谁叫她自己没赶上呢。
但这么说出口之后，好像就显得她在指责对方了。
她赶紧道歉，反倒让柳玥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柳玥说，“说实话，当初我要是知道你预订了，就不会买了。”
毕竟她对爱马仕的喜爱程度一般，只把它当成花钱渠道之一，不过她能理解非常喜欢，非常迫切想拥有爱马仕的人群。
周天欣又忍不住问：“那你能把它卖给我吗？你的配货我也可以全收了。”
柳玥：“……额，不行。”
她看着周天欣，目光有些古怪：“所以你是在门口认出了我的助理，特地进来找我问爱马仕的事情吗？”
天哪，那她对那只herbag还真是够执着的！
“不是不是……”
周天欣赶紧将话题拉回今天的正事，将她的诉求简单说了一遍。
其实要不是她说，柳玥都意识不到包场的事，她还以为是这家扎染店门庭冷清呢。
这种安静的环境确实挺好的，如果放他们进来摆机器，那肯定是乌泱泱一大堆人，每人说几句话，这里就比菜市场还热闹了。
但是，作为一个经常看综艺的观众，她对综艺的前期准备工作还蛮好奇的诶。
她来扎染又不是为了扎染本身，如果有更好玩的事，也不是不能商量。
见柳玥犹豫，桑羽就知道她的倾向了。
她忽然问周天欣：“你们这个综艺，有哪些嘉宾啊？”
桑羽其实是在明知故问，周天欣不知内情，但也迅速get到这句话的意思，立刻把常驻和飞行的名单全报了出来，连好几个“拟邀”的也没落下。
她注意到，提到乔艺的名字时，柳玥明显很感兴趣。
有办法了！周天欣赶紧说：“说起来还真挺巧的，下个月就是乔艺的生日。今年腾讯会给她办生日会，也就是粉丝见面会。我同事负责这个项目，有两个坐第一排的内部名额……”
反正这个位置都是留给关系户的，她不拿别人也会拿，周天欣毫无心理负担。
生日会啊，听起来不错。
柳玥表示可以，她和周天欣加了微信。
不过柳玥还有个条件，如果放他们进来，那她这边就不给包场费了。
毕竟这批客人是老板儿子对接的，人家都到门口了，柳玥现在答应，多少也有几分人情世故的因素。
既然她没得到最好的体验，那她肯定不愿意支付额外的费用。她是有钱，但不是对谁都大方。
老板一听就急了，他在旁边说：“柳小姐，是你同意让他们进来的呀！”
“所以我们没找你要违约金。”桑羽在旁边提醒。
“对啊。”柳玥点头，“包场的意思是不被打扰，他们在门口就已经吵到我了。如果你能快速解决这件事，我还可以当做没听见。”
“但你显然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最后这件事还是我和对方协商的。既然你提供不了增值服务，那我就只付扎染的钱。”
老板还在那嚷嚷什么她拿了什么见面会的门票，儿子接待了其他客人他不知情，为了接她这单推了很多其他客人等等，但柳玥充耳不闻，只管做自己手头的事。
毕竟，张诚就站在她旁边，老板刚开始还挺大声，这会已经冷静下来了。
柳玥才懒得管他们是真的没对接好，还是故意搞成这样呢，理由她在上面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们没有提供包场服务的能力，所以她不会额外付费。
见场面僵持，周天欣急了，她的时间可耽搁不起。
在劝柳玥和劝老板之间，她果断选择了后者。
她先是给老板画饼，说节目有多么受关注，播出后肯定会火，并强调再耽误下去她就换场地了。同时她还含糊地保证，说这笔包场费用可以由节目组出，到时随便找个名头报账就好了。
老板听完，觉得钱没少，宣传也能做，其实是他赚了，也就顺势接受。
桑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个老板对大厂的工作流程一无所知。
现在答应给包场费的是周天欣，后续负责支出的可不一定是她。周天欣不可能自己掏钱垫，而明星出场费、节目道具费等开销的优先级都比“包场费”高得多。
所以，他想得到这笔钱就等着吧，从节目拍摄再等到节目播完。如果节目播出效果不达预期，项目组没拿到尾款……那就很难说了。
——现成的钱他不乐意赚，非要去惦记什么“上节目引流”，那就看他运气如何咯。
扎染好的衣服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晾干，根据原料和衣服材质不同，等待时间也有长短。
桑羽和老板说好，一部分衣服等会送到民宿，一部分衣服直接寄到深圳。
她不用去强调，老板也会用心对待柳玥的扎染作品，毕竟他的欺软怕硬已经在刚才展现得淋漓尽致了。
你客气礼貌，他觉得你好拿捏；你态度强硬，他反而对你毕恭毕敬。
柳玥本来还想多买点扎染制品，毕竟她只染了三种颜色，款式也不多。不过大理处处都是扎染店，这种衣服随处可见，她没必要非得在这里买，外面有更多选择。
老板不知道一笔大单和他擦肩而过，柳玥离开后，就和温慧怡说了这件事。
温慧怡表示，周天欣并不是她的直属上级，但她说能帮柳玥拿到生日会名额肯定是真的。
柳玥关心的重点倒不是在生日会，她有没有时间，到时候还想不想去都不一定呢，她只担心这件事会不会给温慧怡的工作造成影响。
毕竟，她还截胡过周天欣的一个爱马仕包，虽然她那时真的不知情……
温慧怡：【不会的啦！我是艺统，她管不到我】
而且温慧怡觉得，就算周天欣能管到她，她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同时，她绝对不会放柳玥鸽子，肯定会兑现承诺，帮她拿到生日会的内部票。
因为她知道柳玥有钱——基于此，她对柳玥的态度肯定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倘若出尔反尔，还私下给她舍友穿小鞋，那是奔着结仇去的。
不用怀疑，这个世界对有钱人是非常友善的。
**
晚上八点，柳玥如约出现在简一禾驻唱的酒馆。
她吃了晚饭才过来，晚餐还是周天欣请客。
温慧怡猜得没错，周天欣确实很想认识一下柳玥。虽然她们是在大理相遇，但柳玥是深圳人，以后说不定还有能请她帮忙的时候。
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周天欣投其所好，聊了很多乔艺相关的话题，还提到了不少娱乐圈的新鲜瓜，柳玥听得津津有味。
这会简一禾还没上场，两人先点了杯酒，柳玥问桑羽和张诚要不要，二者皆摇头婉拒。
桑羽点了杯果汁，张诚连水都没喝。在这种场合，他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柳玥，尽量减少上厕所的次数。
周天欣已经看出张诚是保镖了，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出行要带保镖的有钱人。
她心念一动，问柳玥：“你对恋综感兴趣吗？我手头还有个待启动的恋综项目，你可以来当嘉宾啊，有很多帅哥的哟。”
“我，恋综？”
柳玥指了指自己，有些不可思议道：“我是深大的，你们恋综不都是985起步吗。”
“哎呀，哪有网友说的那么夸张，你身上也有很多独特的闪光点啊。”
比如她有钱——而且还不是有点小钱，看这排场和气度像是真正的豪门大小姐。请她上节目，既能引爆话题度，又能狠狠拉踩友商。
周天欣试图说服她：“参加恋综的话，可以给你带来流量，在自媒体时代，这些都是能立刻变现的收入。你只需要发几条动态，分享点有钱人的日常生活，就能轻松走上博主道路了。”
听起来好像很容易，实际上也很容易。
但柳玥还是摇头：“有流量，就代表会被很多人关注吧？我不希望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网友放大讨论，那样就没有隐私安全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想要被关注的流量，就得牺牲、让渡一部分自由。
成为网红当然可以赚钱，但柳玥又不差这点钱。
周天欣仍不死心：“哪怕不是为了流量变现——成为名人的体验感是很好的，而且被很多人喜爱，也会让你变得更开心啊。”
“但也应该会有人讨厌我吧。”柳玥很敏锐，“别人夸几句，我会高兴，但要是有人骂我，我会破防。”
柳玥当然只想挨夸，不想挨骂，但关注度上去后，这些事情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话说到这，周天欣只能遗憾放弃。
果然是大小姐啊……网红的千万级收入丝毫不能打动她，聚光灯带来的关注度，也无法勾起她的虚荣心，因为她的内心足够富足。
至于帅哥什么的，人家那么有钱，还怕没有长得好看的男生想投怀送抱吗？
只要她想，别说男素人了，糊一点的男明星都会忍不住心动吧。
周天欣不再继续聊这个话题，柳玥却想给她安利简一禾。
这会简一禾也上台了，柳玥和她挥手，她也回以同样的热情。
“你那还有音乐类的综艺项目吗？”柳玥问她，“这个女生叫简一禾，她唱歌挺好听的！你可以考虑签下她当歌手。”
周天欣先看了眼简一禾的长相，好看但是没有特色。
再听她唱歌，嗯……
柳玥觉得她唱歌好听，那是因为她外行，只要不是特别差，又没有特别明显的对比，她听什么都好听；
但周天欣还真参与过音综的项目，算是半个内行。
她听简一禾唱歌，就是很普通的网络歌手水平。如果她红了，她会考虑请她上节目；如果她只是素人，那以她的演唱技巧，又能给节目带来什么呢？
因此，周天欣只是委婉地表示，她目前没负责这类业务。
好吧……那还真是遗憾。
简一禾不知内情，她唱完一首歌后，特别高兴地下来找柳玥。
“玥玥，我都没想到你还带了朋友来。”简一禾看起来很兴奋，“真好，这世界上又有一个人听过我唱的歌了！”
“很好听！”
柳玥很卖力地鼓掌，简一禾开心地弹起吉他，又即兴附赠她一小段。
周天欣也很给面子地送上赞美，简一禾对她扬起大大的笑脸，说了声谢谢。
这个笑容很灿烂，周天欣有些看呆，反应过来之后迅速抓住简一禾的手。
“你想让更多人听到你唱歌吗？”
周天欣向她发出邀请：“要不要来参加恋综呢？你会成为网红的！”
虽然她唱歌一般，但笑容感染力绝了！
柳玥：……
啊？这对吗？
听起来好像没问题，但这路径实现方式……好奇怪啊！
简一禾和周天欣没有当场达成约定，周天欣的项目还是待启动状态，未来还会有更多备选，简一禾也说自己想再考虑一下。
她没休息多久，就又回台上唱歌了。
柳玥在台下听得很高兴，又续了一杯服务员推荐的鸡尾酒。
她当然知道这是利润最高，提成最高的酒，但只要她开心，这些都无所谓，她也乐意给简一禾撑点场面，让酒馆看到她的好处，多让她出场唱歌。
柳玥的打扮非常张扬，这样一个年轻漂亮，出手大方的女孩子，在酒馆内其实是很引人瞩目的。
有两个男人嘻嘻哈哈地朝柳玥走来，他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坏心思，就是想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但在他们即将靠近时，有个男人迎面走来。
他不动神色地伸腿，其中一人就脸朝下摔倒，另一人被他按住肩膀，可怕的力道让他表情扭曲。
这人痛得不行，正要骂出声来，对上张诚那警告的眼神后，瞬间被吓到不敢张口了。
这家伙的气势……不好惹，非常不好惹！
“不要打扰那个女孩。”
张诚松开他的肩膀，将他推远，又把地上的人拉起来——如果忽略他使了多大的劲，让对方的手臂都不受自己掌控了，这倒是一副和谐友好的画面。
他双手插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两人。被他这么盯着，那两人哪里还敢造次，灰溜溜地跑了。
这件事没闹出任何动静，直到张诚回来坐下，正在喝酒听歌的柳玥都不知道他离开座位过。
一个优秀的保镖，不会故意在雇主面前耍威风，而是要把所有危险消弭于无形之间，不必打扰到她出行游玩的兴致。
毕竟，作为被保护的对象，她只需要开心快乐地享受人生就够了。
**
来云南的第三天，柳玥告别她在大理结识的朋友，坐车去了丽江。
途中，桑羽和张诚都很关心她的身体健康，三个小时的车程，她们边开边停，沿途欣赏风景，让她适应环境，最后开了五个小时。
也许是因为已经适应了，柳玥没有再出现严重的高反，到了丽江也只是有点头晕。都不用吸氧，她吃点东西就克服了。
见她情况良好，桑羽就把今晚入住的酒店确认为金茂璞修，不用在凯悦过渡了。
金茂璞修是玉龙雪山景区内的酒店，海拔比较高，但离雪山更近，在阳台里睁眼就能看到日照金山。
进入雪山景区后，柳玥还是吸上氧了，不过这个房间的景观确实很美。哪怕现在不是日出时分，被白雪覆盖的山顶同样壮阔，仿佛有一股纯洁的力量在净化人的心灵。
柳玥感慨：“现在看已经很美了，不知道明天日照金山能美成什么样子。”
桑羽不想破坏她的兴致，但为了避免她期望太高，失望太大，还是委婉地提醒她，日照金山的景观取决于天气状况，有很大的偶然性。
这就是金钱在大自然面前的局限之处了，柳玥再怎么有钱，也无法操纵变化莫测的天气，世界上还是有很多钱买不到的东西。
但是没关系——
柳玥伸了个懒腰说：“我可以在这里等。等到我看到最漂亮的日照金山，或者等到我看腻了，不想看为止。”
毕竟，金茂璞修的房费再贵，在她眼里都是不值一提的小钱。
她有钱，有时间；她没有烦恼，没有压力，自然可以无所事事地消磨时光，耐心等待大自然最美的风景。
所有的行程，所有的安排，都只有一个宗旨，让她高兴。
哇，当有钱人真是太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