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快，多少？”
水果台广播大楼，留下来值班的数据监控人员正开着远程视频, 焦头烂额地迎接领导的指导。
水果台上一部同时段的电视剧反响一般，到最后大结局时掉剩下0.83%，搞得整个3月份的财报都惨不堪言。
本来签约时还要酌情注水，现在有接档剧，水果台高层急不可耐就要把《千秋》上马播出。
承接前作遗留的部分观众，水果台和网宣叠加，搭配方可以、孙晶、众多影星和《千秋》题材等多个噱头，《千秋》的开播收视率1.83%，倒也算勉强过得去。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后续观众的留存情况才是重点。
片头曲过后, 收视率略有上升, 在长公主开始回忆朝堂之事时，小小地下跌了一个小台阶，然后止跌，进入一条相对平滑稳定的阶段。
第一集结束, 收视率停留在1.45%。
将近80%的观众留存率, 对于《千秋》这样一部开头没有什么“激烈”情节的作品来说, 这个成绩已经让人有些意外。
“唔，难道是因为画面和表演质量好吗？”
数据分析师自言自语，就连他刚刚也无意识地跟着剧情投入了进去。
“虽然说没有特别激烈的大情节，但是每个小情节给的信息量都很足，画面信息丰富, 而且逻辑关系很顺畅。怎么说呢, 这个剧本的人物, 塑造得都很有生活呀。”
旁边同事道。
两人简单议论下，写了个小结先发给急不可耐的领导参考。
第2集、第3集。
随着剧情展开，电视收视率基本稳定在1.53%-1.85%当中上下浮动。
21:43，第三集结束，最终完播收视率1.8%。
作为一部女主古装剧而言，这个数据勉勉强强。
数据部松了口气，好歹算是保留住了水果台的基本盘，接下来就看明天播放时候的观众黏性了。
时间来到22:00，《千秋》登陆网络播放平台。
这个世界评价网播剧集质量，不同平台之间算法略有差异，但主要都是根据全网用户的播放、搜索、互动、分享行为综合得出“热度”。
具体算法根据用户的观看数据（比如播放次数、时长、留存率），评论、转发、话题热度，再比如托拽、收藏，网络相关主动搜索等综合得出。
通过这种多维动态的综合分析，最终得出有效的参考数据。
另外考虑到情志病的愈演愈烈和全球化信息茧房的蔓延，政府包括平台也都鼓励制作针对不同群体观看体验的作品。
实际上，方可以相信就算在情志病未有泛滥的平行世界，随着娱乐可选项的增加，不同题材的核心观众也自然会分流吧。
所以《千秋》项目制作组的首要目标，就是希望：即使脱离真实的历史背景，仅仅作为一部普通的古装电视剧，《千秋》对观众仍然具有一定吸引力。
以电视播放收视率来说，前三集的成绩还行；
网播方面，P站和水果台两家网站加起来的首播脱水数据一般。
“不过剧集的有效弹幕互动、截图分享指数特别高，网络热度居然甚至达到3000+。”
水果台的分析员有点挠头，最后归结为可能是话题度较高，而且电影演员比较多。
*
4月3日
第四集播出。
吕不韦向长公主赠送珠宝，以做小伏低相救嬴异人为名，夸耀马服君赵括之能。
赵棠见朱岚作为随侍跟吕不韦前来，顺带调侃了一句。嬴异注意到她。
吕不韦提出公子异人年岁渐长，居邯郸城大不易，需要一位知礼女子操持家事，撮合二人在一起。
第五集：在赵棠默许下，赵丹撕毁与韩婚约，长公主棠下嫁于已故马服君赵奢之子赵括，赵王大量封赐，表现出赵括极大的重视。
鲜花着锦的婚礼上，宾客们议论着前线战事，日益亏空的财政。主婚人平原君又新添的门客。廉颇老迈，数次小败依然坚壁不出，疑似拥兵自重等等。
与此同时，邯郸城的另一个普通院落中，赢异与朱岚办了一个简陋而颇有妙趣的合卺之礼，左右邻居前来凑热闹。
翌日，赵丹驾临妹夫家中，询问赵括对长平战事看法。
而吕不韦提出请赢异认其父安国君嬴柱的正妻华阳夫人为嗣母，以获取华阳夫人的支持，主动表示愿为其奔走。
平均收视率1.98%。
网络热度4000+。
4月4日
第六集：
中原大旱。赵国撤免廉颇，换赵括为大将。公主棠分发资粮，鼓动自己封地、门客及国中百姓支持前线。赵国再次汇整出二十万青壮赶赴前线，于廉颇所部合计四十万大军。
秦国得秦间消息，暗中替换大将白起。双方换将，秦军佯败。
消息传回，邯郸满城喝彩。异人出入遭人嗤笑白眼，赵棠意气风发，对嬴异与朱岚夫妇二人一笑置之。
公元前260年夏，秦军围困40万赵军于长平。老马服君夫人病倒。
得知吕不韦远行数月生死未卜，朱岚与嬴异两人陷入极度的恐惧，互相依偎，朱岚惶惶不可终日之下昏倒。
第七集：
赵军被围，赵王急请楚、魏救援，但两国忌惮此前赵使郑朱备受秦国礼遇，拒绝救赵。
赵丹被迫再次动员本国军队救援，赵国粮食告急。秦昭襄王嬴稷亲赴河内郡前线，鼓励郡内十五以上男丁悉数出征，阻绝赵国援军粮食。
前260年9月，被围困46日后，赵军战马食尽，赵括突围战死，最终赵军阵亡20余万人，余者投降，尽坑之，“血流淙淙有声，杨谷之水为丹。”
秦人仅放240名年幼者回国，并扬言乘胜攻打邯郸。邯郸城中家家白幡，沿街满市，哭号不绝。赵括之母病重，赵棠强忍悲痛收拾残局，心力交瘁。
赵人惶惶不可终日，赵□□拟割让六城求和，赵国宫廷内发生激烈争执。
朱岚发现有孕，消息传回朱家，朱父态度暧昧，暗示朱夫人慰问两人，两边下注。
到此时，平均收视率2.01%，最高峰达到2.5%。
这个数据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异动”级别，直接引起了水果台高层的注意。
网络热度不知何时，已经突破5000+。
当然，网络舆论大部分还是对制作组的骂骂咧咧，表示我一眼就看出你小子就是在哗众取宠。我就是想看看你要整个什么幺蛾子出来，来验验货色。
尤其对不少网络冲浪专家来说，难得有部疑似古偶剧居然来P站老家首播，这不得连着弹幕一起审判。
即使现如今P站弹幕质量整体低龄化不少，但和御三家那种打开全是粉丝和人机夸夸发言的拟人情况，还是要好得多。
众所周知，有些太离谱的东西自己一个人时享受不了，但如果加上弹幕食用，就可能一跃变成沙雕下饭剧了。
抱着此类心态的人中自然还有不少追热度的UP主，本着光荣伟大的试毒精神，勇敢地走在人民的前面。
然后，然后……
唉别说，这部剧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首先每一集的节奏很紧凑轻快。
不会有那种某个角色出场就要铺垫个三五分钟，慢动作重播，还要再来个从左到右无意义的神秘鼓风机镜头；
也不会有那种“我们耗资千万拍了这场戏，一定要反复播放360？？展现”的生硬强调。
剧情一方面在塑造战国末年整体环境的动荡不安，又不吝于刻画单独具体的人情善意。
在无数无能为力中，又时不时透出点冷幽默和生活智慧来调节。
剧情前期的焦点围绕着长平之战展开，与此同时，又刻画前线战争情况与国中政局的息息相关。
平民百姓，王公贵戚，无论秦赵，国战一旦开启，所有人都被捆上马车，从邯郸城飞涨的粮价，到贵族们日益增多的门客佃农，一切都息息相关，无法逃离。
角色塑造宁可晚点、慢点，也不会突如其来就从配角嘴里来一句“聪明绝顶～”，或者“倾国倾城～”。
更不会行至中途，突然就上价值，喊口号，质问公平啊、正义啊，或者路边突然刷新一个苦命人，要被主角拯救一下。
最神奇的是，这部剧居然没有反派。
不对，也不能说没有作品意义上的反派。
每个人多少都有自己性格弱点和视野盲区，同时每个人都给出了自己行为逻辑。
让人能相信，在ta的逻辑世界内，ta的行为是正确且充分的。
第一个热度峰值，出现在4月6日晚上播出的第十一集。
当晚的第十集，放到赵王撕毁割地条约。秦军在长平之战两年后卷土重来，围困邯郸城。
赵王欲杀死赢异，以示血战守城之心。
嬴异和吕不韦计划随军逃回秦国，计划让朱岚和两岁的嬴政留下掩人耳目。
此时的嬴异与朱岚在长达三年的相濡以沫中，本来已经产生深厚的感情。
两人原本纯粹是搭伙过日子，但就像两只狡黠、市侩却无助的小兽，抱团取暖，抱多了也难免相互依赖。
在嬴异抛弃母亲夏姬而拜华阳为母的问题上，朱岚从自己生母早亡的角度 ，与嬴异同病相怜。
而嬴异的温和容忍，对很多事情轻描淡写化解的手段，也让朱岚产生崇拜，甚至跟他开始正儿八经地读书、认字。
甚至就在前一天，嬴异对着蹒跚学步的嬴政、语笑嫣然的朱岚下定决心，今生今世会守护他们母子。
然后在吕不韦的建议下，
嬴异，就动摇了。
其实前一天的剧情结束，网络上就有人已经开始预计这一天要走到这个情节了。
但是，说一千道一万，这可是电视剧哇！
异人可是第一男主哇！
怎么可以这样写第一男主！
总要给他装裱个门面吧？
有人坚定地认为异人会因为某些迫不得已的理由，与朱岚母子分离/错过/失之交臂。
总之，不能是主动舍弃。
但第十一集开篇，就是面对噩耗的朱岚震惊、失语，然后愤怒，泪水失禁一般涌出。
唐柏雪的这段表演堪称她到目前为止的最佳。极度的愤怒下她痉挛性地颤抖，脸部失去了表情，眼中却蕴满激荡的震惊、愤怒和失望。
可悲的是，即使如此愤怒，她依然很快地收拾好这些悲痛和无助，将之全部化为换取对方怜惜的审美工具。
她主动提出这段时间跟在异人身边读了不少书，懂了不少道理，知道异人系秦王骨血，素有远志。所以愿为异人掩护。
只希望若有一日对方真能登高位，还记得庇护她们母子。
异人感动到两眼汪汪，当即二话不说，留下信物和血书，许诺等自己脱离危险，一定想方设法救出母子。
而与此同时，《千秋》用前十集细心铺垫的第一位女政治家赵棠，也在这一集走到命运的终点。
秦军兵临城下之际，赵棠已经病重。
然而兄长赵丹见魏人援军迟迟不到，心急如焚，再一次路径依赖，意图将孀居的妹妹嫁去魏国。
闻知此事，赵棠悲愤交加之下呕出鲜血，气绝身亡。
当是时，朱岚带着儿子，躲避邻人孩童的哭喊追打。遇到公主府送出灵柩，顺势躲过追逐的视线，混入人群。
正在学说话的小嬴政指着深重的黑色木棺，口齿含糊地问母亲那是什么。
“那是死亡，是所有人的归宿。”
“公主殿下，谢谢您，您又帮了我一次。”
天上下起了雪。
弹幕泪流成河。
当天晚上，一个读书区UP主就情绪失控地发了视频。
视频中，她一边哭一边长篇控诉方可以不当人子，没有良心。棠公主，不，赵棠为什么要落得这样的下场？
搞清楚你定位，方可以，你在拍的可是古装女主爱情剧啊！
你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对待里面的女人！原著这些情节也就是一点点，你这是加量之后超级加倍，把狗骗进来杀！
朱岚是这样，赵棠又是这样。一个被狗屎丈夫抛弃，一个被垃圾兄长当物品一样送人。
甚至连朱家的其他女人，全都身不由己。
从朱夫人看似威严却做不了女儿的主；到朱大娘子错过婚期匆匆嫁给权贵当续弦；到原本活泼生动的两个庶姐妹逃过了赵禹，却没逃过嫁给平原君个老黄瓜；再到朱三娘子嫁给青年军官，结果丈夫迅速战死沙场…最后朱夫人只能抱着病弱的二女默默流泪。
哪怕这是时代性悲剧，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啊，把我当小日子整是吧？
那小日子还都已经招安拥有参加统一高考权了呢！
所有人你都让她们努力地笑着求生，可是所有人的命运都好苦。
太惨了，太惨了，方可以你不是人呜呜。
*
作者有话要说：
政对死亡的初次认知.jpg
谢谢、谢谢米娜桑，我居然有一天也万收了【哽咽
加更我是更不出来了，发点红包纪念一下这个历史性的日子吧[狗头叼玫瑰]
——
附《千秋》角色表
朱岚：即赵姬，少年-唐柏雪饰，成年-衣如意饰
朱母：杜撰，生两女，其妹遗腹女（朱二）收为嫡女养大
朱大娘子：杜撰，本拟陪媵公主，后嫁作续弦
朱二娘子：杜撰，病弱未嫁，后成为朱岚挚友
朱三娘子：杜撰，丈夫死于长平之战
朱岫：杜撰，后同姊妹嫁于平原君赵胜
朱父：梁淳（套拍电影中的国师和楚大人）饰
赵胜：平原君，战国四大公子之一，门客众多，典故众多，比如毛遂、虞卿、公孙龙等，本人智慧典故“利令智昏”，但因为门客带飞，被司马迁等也评为“翩翩浊世佳公子”，为当时赵王赵丹的叔叔。还有一个比较冷僻的典故，是他妻妾成群，有一个爱妾嬉笑了几句一个跛子门客，赵胜不想处理，门客们纷纷用脚投票跑路，赵胜急了，就杀了这个小妾，证明自己是个大大的仁君。反正战国四公子的含金量大家懂得都懂，自古F4都……算了不说了。
赵豹：平阳君，赵胜兄弟，赵丹叔叔，极力劝阻赵丹收下上党，认为其为祸水东移，但赵丹不听。本人据说眼神凶巴巴得胜过老虎，令赵丹害怕。嗯，想必他很会营销得兄弟，这位名声不大，但看起来脑子还是明白人。
赵丹：即赵孝成王，在位期间赵国由盛转衰。
赵棠：郑书秋 饰，设定为赵丹亲妹，本拟嫁于韩国，后因时局影响嫁于马服君赵括
赵括：“纸上谈兵”典故持有者。
注：其父赵奢能文能政能武，从田部吏白手起家讽刺赵胜来的。曾于阏与之战战胜秦军，受封马服君，全盛时地位约等于廉颇、蔺相如。
吕不韦：略（《秘密》中高欢扮演者）
嬴异/子楚：略